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没有天也没有地。世界是一团混混沌沌的气体,就像甑子里的蒸汽一样漂浮不定。
天神看着这单调混沌的世界,决定派男女二神去开天辟地。
造地的女神左思右想,想出来用梭子织地的好办法,但造天的男神自己却拿不出主意。他看女神织的地经纬分明,平坦整齐,而且还有一个湖泊和一片片树木,也照着女神织大地的办法去织天。但是,梭子到了男神的手中,却不听使唤。他本来想在天上织一些美丽的图案,却织出了一些谁也无法看清的东西,只见天上到处是一团一团的,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云和雾。
女神聪明勤劳,总是不停地织。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有一天,天神把男女二神叫到一块儿,准备把天地合拢。可是,任凭天神使多大的力气,也无法把天地合在一块儿。原来,造天的男神经常偷懒,常常放下手中的活计四处游玩,而且贪吃贪睡,把织天的事丢到一边,这样,他造出来的天就比地短了好长一段。
天神十分着急:如果让男神重新织一块天,那要等多长时间啊!他围着地看来看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一把抓住大地的筋脉猛力一拉,大地真的缩小啦,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块,高的地方形成了高山峻岭,低的地方形成了河流、峡谷。这样,天和地总算勉强凑在一起了。
虽然有了天地,但天神感到这空空天地之间还少了点什么。于是,天神就试着用泥捏了一个男人。一开始这个男人只是一个泥人,天神看他很好看,就把他放在手上仔细玩赏,心想要是能让他活过来就更好了,就对着泥人吹了一口气,泥人竟真的活起来了。天神多得意啊,但他转念一想,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那不是太孤独了吗?我再为他做一个伙伴吧。于是天神用剩下的泥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任凭天神吹多少口气,她都纹丝不动,天神想可能是做女人时用的泥太少了,就从男人身上取下一根肋骨放在女人身上,果然这个女人也渐渐活了起来。从此,天神让他们繁衍后代,世界上才渐渐有了人类。由于男人身上比女人少了一根肋骨,所以女人总是比男人聪明些。
天神为了让人们生活得愉快,就让地上长出了一种奇特的树,这种树顶尖上长着高粱或稻谷,下面长着芋头,中间还挂着苞谷,因此,人们不愁吃不愁穿。那时的稻谷是不带壳的,就跟现在的米一样,只是比较粗糙,人们总是要舂了才吃。天神看到后有些生气,心想:你们爱舂就舂个够吧,干脆让谷子穿上了衣裳。从此,谷子就有了一层金黄的谷壳,舂米这个习惯也就一直延续到今天。
那时,地上的野草也像鸡、猪一样会到处乱跑,到地里捣乱,人们只能把它赶跑。人们为了撵草,常累得精疲力尽,于是想出一个办法:不再把草撵走了事,而是把草弄死。这又一次触怒了天神,天神撒下了一把草籽,从此,草在地上深深地扎了根,虽然它不能到处乱跑了,但人们却不得不经常锄草。
那时,风调雨顺,万物都茂盛地生长着,苞谷、谷子、芋头几乎同时成熟,许多都因来不及收回就烂在地里。天神一怒,把树上的粮食从上到下全部收走。这一来大地可闹起了饥荒,狗饿得瘫在地上,夜夜不停地对着天哀号。狗的叫声终于感动了天神,天神撒了一把粮食下来,人们急忙把它们留作种子,重新栽种。天神为了惩罚人类,当谷子、芋头、苞谷长出来时再也不是在一棵树上了。因为是狗要回了种子,所以谷穗的样子很像狗尾巴。人们为了感谢狗,每当吃新米饭的时候总要先盛一碗给狗吃。
在那时,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很近,天上和地下的人可以互相往来,人们很容易就可以到天上。地上的人到天上的多了,宁静的天界嘈杂起来,正常的秩序被打乱了,并且人们吃起饭来不知饱足,于是天神把凡人统统赶回地面,而且派了一个差官来告诉人们:“用金碗、银筷,三天吃一顿饭。”这个差官粗心大意,误传为:“用土碗、篾筷,每天吃三顿饭。”从那以后,一日三餐的习惯就一直延续下来。由于人们吃得多了,屙的屎也就多起来,臭气一直熏到天上,天神就把天升高。从此,天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人就不能随意到达天界,天上人间成了两个世界。那个差官违背了天神的旨意,天神把他贬为牛屎拱公,罚他一辈子吃屎。因此,现在人们一碰到牛屎拱公,它就会说:“我错、我错……”
人类在大地上繁衍着。由于人越来越多,心眼儿也就越来越多,不但人心不齐,而且还不敬天神。该纳的贡品也不纳了,有的人甚至还咒骂天神。因此,天神决定发洪水毁灭人类,重新造人。
于是,大地上爆发了洪水,淹没了一切。只有两兄妹心地善良,天神指点他们躲进一个葫芦里,在水上漂荡了三个月。后来洪水渐渐退了,兄妹二人便成了世界上仅有的幸存者。他们又开始了辛勤的劳动,一切都从头开始。为了繁衍人类,他们去滚石磨、滚簸箕,见两扇磨盘、两个簸箕各各合在一起,就顺从天意成了婚。以后,他们生下了九男九女,人类渐渐多起来。
但是,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地上的石头会一天天长大。人们只要吃进一粒沙子,沙子就会越长越大,把人胀死。因此,七个太阳决定拢在一起,燃起了熊熊烈火,烧地三尺,把石头烧死。眼看人类又要葬身火海,天神又把男女二神找来,吩咐他们留下一男一女两个太阳,把其余的五个太阳全部捉回天宫。留下的两个太阳很少见面,因为男太阳胆子特别大,他总是白天睡大觉,晚上才出来走动,久而久之,人们就不再叫他太阳,而叫他月亮了。相反女太阳胆子特别小,夜里从来不敢出门,只有白天才敢出来走动走动,只要天一黑,她就赶快回家。因为太阳姑娘长得美丽极了,她一出来,人们就要停下活计看她,太阳姑娘害羞极了,连白天也不敢出门了,天神就给了她一把金针,告诉她:“你出门的时候,如果人们再看你,就把金针撒出去,这样人们就不敢看你了。”太阳姑娘照着天神的话去做,果然没有人再敢对着太阳看了。
自从五个太阳被捉走以后,地上的火才渐渐熄灭,人类也才被保存下来。这时,兄妹二人的子女都已长大,他们两两成婚,又各自生了九个孩子,九九八十一,再加上各自的父母,就成了百家姓。人上一百,很难住在一起,九兄弟只好分家。这九兄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九民族:老大是傈僳族,老二是景颇族,老三是汉族……傣族是最小的一个兄弟。傣族最小,比较软弱,不能上山,分得一根扁担,所以今天的傣族善于挑担,并且居住在坝子里。傈僳族分得一支弩,景颇族分到一把长刀,因此他们都比较强悍,都居住在山上。汉族分到一些书和笔,所以他们长于书写计算。以后,九兄弟就各自回家了。但他们仍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经过一年的辛勤劳动,都要进行庆祝活动,景颇族跳“木脑”,傣族赕佛念经,傈僳族是唱歌跳舞,汉族是过春节。
流传地区:德宏州陇川县邦外公社
口述者:李有华(傈僳族,男,52岁)
整理者:黄云松 任玉华 陈梅
选自李子贤编《云南少数民族神话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天地和人的来历
木布帕捏地球
传说在遥远的古代,只有天,没有地,天没有柱子,四边没有东西托着,天就像一块云彩,晃晃悠悠地浮动着。
那时候,天上有个勤劳能干的天神,名字叫木布帕。他力气大,一个人能抬几架大山重的东西。他走得快,一天能绕天转一圈。他看到天没有东西托着,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决心捏个地球来支撑天,使天不摇不晃、稳稳当当,于是辞别了父母妻儿,背上天泥来捏地球。
天神木布帕穿云破雾,来到蓝天底下捏地球。他从早干到太阳落,从晚干到晨星消失。汗流浃背,昼夜不停地捏着地球。他捏出一块平地,就种上一片花草树木。同时捏好飞禽走兽。这样,凡在他捏成的平原里,到处是鲜花盛开,蜂儿嗡嗡;在他种出的森林中,到处是虎吼猿啼,百鸟争鸣,生机勃勃,十分热闹。正当天神木布帕辛勤地捏着地球的时候,突然,降灾降难的魔王尼瓦帝来到他面前。尼瓦帝企图动摇木布帕捏造地球的雄心壮志,便定下了一条毒计。他装出一副神色慌张、悯天怜地的样子,气喘吁吁地对木布帕说:“木布帕啊,木布帕!当初你就不该来管这闲事,我想不告诉你嘛我心里难受,告诉你吧,又怕你痛心,干脆说了吧:你的独生子死了。”木布帕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他胸膛突突直跳,心儿像针戳一样疼痛。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朝天看了一眼,然后对尼瓦帝说:“儿子死了,以后还可以生,这捏地球的活儿不能停下来。”说完头也不抬地继续捏地球。尼瓦帝看到木布帕没有掉进他挖下的陷阱,也没有踩着他插下的竹扦,只好灰溜溜地走了。没过多久,他又装着心情沉重的样子,来到木布帕跟前说:“木布帕啊!事情不好了,你的妻子突然得病死去了!上一回你的独生子死了,你也不回去看看,你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说你生的铁石心肠。现在妻子又死了,你们做一场夫妻,岂有不去看一眼之理?”木布帕听到妻子去世的消息,就像万把尖刀插入胸膛,悲痛万分。但他想:这捏地球的活儿没有完,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他忍着悲痛,含着泪水朝天上望了望,表示对妻子的哀悼,然后对尼瓦帝说:“鸡食里不会有盐巴,人间没有后悔药。我既离妻别儿来造地球,灾难临门也不会回头!”说完又继续捏。尼瓦帝又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就这样,天神木布帕为了很快捏完地球,头也不抬一下,腰也不直一回,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铁鞋磨破了他的双脚。他一把汗、一把泥地捏着。眼看地球快要捏完了,就在这个时候,魔王尼瓦帝又施展毒计了。他愁眉苦脸地跑到木布帕跟前,说:“不好了,不好了!你的父母双双去世了,这回你再不回去,就不合情理了。父母断气之时你不在场,等于白养你一场啰!父母死后你不亲手捧把土埋葬,那就对不起父母哪!”说完,扭头就走了。
木布帕自小很敬爱父母,听说父母双亡,就像霹雳打在他的头上,几乎昏倒在地。他想:“儿子死了可以生,妻子死了还可以再娶,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父亲和母亲,作为儿子岂有不亲手埋葬之理?”想到这里,他把没有捏完的泥土捏成坨坨,然后向已造好的平地扔去。这些泥坨坨有的打进地里,成了峡谷深涧;有的落在地面上,成了高山奇峰。因为天神木布帕来不及捏完地球就匆匆赶回天上去了,所以传说直到现在地球还缺着一小块边呢!因此,河水直往那缺凹的边上流淌。
地球虽然不满边,但是从此地球支架着天,天笼罩着地,天为雄,地为雌,天地配成一对夫妻。
猕猴变人
天神木布帕造出地球不久,又用泥土捏了一对猕猴,猕猴慢慢长大,变成人形,从此地球上开始有了人。过了很多年,地上的人逐渐多起来了。
有一天,猴人背着吃奶的小儿子外出采集,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孩子啼哭不止。猴人停下手来,给孩子喂饱了奶,哄孩子睡着后,把孩子放在树荫下乘凉,然后自己忙着干活。这时,突然飞来一只鹦鹉啄松子吃,把松球啄落下来,正正打在小孩子的太阳穴上,孩子立即断了气。猴人号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她悲伤地哭了一阵子后,明白是天意也就想通了,于是对天念咒语道:“树不倒呀,没有地方再生;人不死呵,地上容纳不下。”从此地上的人开始有生有死。
洪水泛滥
因为猕猴念咒,万物应该有生有死,所以,蓝天开始索人魂,大地开始要人骨,洪荒年代开始了。那时,在一个有十来户的村寨里,有两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兄妹,无依无靠,住在村子旁边一个蒿枝窝棚里,过着野猪野牛一样的生活。
有一天,兄妹俩把采回来的野菜下到土锅里,用蒿枝筷子搅拌一点荞面,准备度过一天的时候,突然,从天上飞来一对金光灿烂的金色鸟,落在蒿枝棚顶上说起人话来:“可怜的孤儿呀!俗话说:烂柴烟子多,孤儿寡妇眼泪多。你们吃够了人间的苦水,尝够了人间的酸辣,但苦日子并没有过去,更大的苦难还在后头,滔滔洪水就要淹没大地。快快准备藏身的葫芦,听不见鸟叫你们别出来,等我们落在葫芦上边唤你兄妹时再出来。”说完飞入云层不见了。
兄妹听到这可怕的消息,吃了一惊,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吓得不知怎么做才好。他们定了定神,决定把这灭绝人类的消息告诉村里的人,让大家避过即将来临的灾难。兄妹俩,东家走来西家串,告诉这家,这家说:孤儿饿昏了说胡话;传给那一家,那一家说:孤儿没有爹妈教养,做梦也当真话讲。有的人家听了便哈哈大笑说:就算你们说的是真话,吐的是真言,我们住的是杉松楼板房,风吹它不摇,地动它不晃,是铁立的柱,铜块围的墙,还怕什么洪水来淹?兄妹俩没法,只好回去自家找个大葫芦,锯开盖子准备洪水来时藏身避难。
这一年啊,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好像往下掉了一节,显得离地面更近。大地晒得快要冒出火舌,地皮裂开一条条沟大的缝,沟里的水干了,茂密的森林成了光秃秃的枝枝桠桠。人们就像蒸在甑子里,嘴像干了的田,裂开一条条小缝,舌头像吃着毒药一样剥落了一层皮,个个瘦得像干竹笋。
这样过了九十九天、九十九夜,突然山风呼呼,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大雨下得麻杆一样密,江水喘着粗气,哗哗往上爬,毁了庄稼和房屋,冲着了人群和牛羊。兄妹俩躲在葫芦里,葫芦随洪浪到处乱漂,有时还听到葫芦碰着天底的咚咚响声。不知过了多少天,也不知过了多少夜。漂着漂着,浪声不响了。淌着淌着,葫芦不动了。兄妹俩不敢出声,不敢出来,只等金色鸟儿来报喜。等了一会儿,听到金色鸟儿唱着欢快的歌,张开口儿把兄妹呼唤:“孤儿孤儿快出来,灾难已经过去了,不必怕来不消愁,大地宽阔任你走,天涯海角随你游。”兄妹俩打开葫芦盖,只见漂到一架山上。洪水退去了,大地平静了。兄妹俩又是喜来又是怕,喜的是躲过了一场大灾难,怕的是看不见一点炊烟。
射太阳月亮
洪水退落后,连绵起伏的群山又展现在眼前。可是天上出了九个太阳,七个月亮,白天晒得大地冒烟,夜晚寒风飕飕,兄妹俩的心头笼罩了一片阴影。正在他们为出现这不祥之兆感到恐惧的时候,两只可爱的金色鸟又唱着欢乐的歌儿飞来了,它们带来了金榔头、银火钳,告诉兄妹俩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龙潭。潭里有个礁石,半截露在水面上,礁石下面就是龙宫。龙宫里住着一个头长九叉角,胡须有七长的老龙王。想法取到它的金弩银箭,便可征服烈日和寒月。还指给他们龙潭的方向,教给他们治服龙王取宝弩宝箭的办法。
于是,兄妹俩顺着金色鸟指引的方向去寻找龙潭,走了三天三夜,一个碧绿的龙潭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很快找到了礁石,按照金色鸟的话,举起金榔头,“咚咚”地敲打起来,敲得礁石迸出一道道火光,敲得龙潭里的水激起一阵阵浪花,敲得龙宫晃晃悠悠,把闭目养神的龙王吓了一跳。龙王睁开双眼,捻着银灰色的胡须,哼着鼻子说:“快去给我看看,是哪个大胆的人在那里胡搅蛮缠,赶快给我轰走。”小白鱼领旨走了,过了两袋烟的工夫也没有回来,而“咚咚”的敲打声还是响个不停。龙王又派了鲫壳鱼去看个究竟,鲫壳鱼也和小白鱼一样,一去不回。震耳欲聋的响声不仅没有消失,却一声比一声响得更厉害了。龙王只好派镰刀鱼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这个最得力的助手也一去不复返。原来兄妹俩一见小白鱼、鲫壳鱼、镰刀鱼杀气腾腾地又吼又叫,就用银钳子把它们一个个夹住丢到沙滩上去了。结果龙王只好亲自出马,它一露出水面,看见两个青年男女在敲打着礁石,气得抖动着胡子怒吼道:“你们这两个蠢人,生来是聋子,还是耳朵里生了蛆,灌了脓,听不见我的吩咐!”龙王不知利害,还想骂下去,但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往鼻子伸来,疼得它喊不出声,叫不出口。它在水里翻滚着,搅得水像锅里涨了的开水,激起一阵阵恶浪,水浪哗哗地拍打着岸边,弄得天昏地暗,兄妹俩丝毫没有松手,龙王支持不住,点头示意认输。兄妹俩对龙王说:“我们不想伤害你的生命,只要你拿出你的弩和箭,我们就放你。”龙王只好规规矩矩地把金弩银箭献了出来。
兄妹俩拿着金光闪闪的龙弩,银光灿灿的龙箭,高高兴兴地爬到最高最高的山峰上,哥哥拉弦,妹妹搭箭,一连射落了八个太阳,只留下一个最亮的。射落了六个月亮,只留下一个最明的。从此,和风习习,枯木吐绿,大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兄妹配偶
九个太阳射落了八个,七个月亮打掉了六个,地上无灾又无难。可是仍然听不到狗吠鸡鸣,看不见人烟,大地像死一般寂静。兄妹俩悲痛万分,决定分头去找人。兄妹俩要分手了,哥哥怕妹子一人山高路险无人相助。妹妹担心哥哥棘深林密,衣服破了无人补。哥哥叹气往北走,妹妹挥泪往南去。江北找人人不见,江南寻人人不遇,哥哥顺流回头找,妹妹逆流往回寻,兄妹又碰在一起。兄妹垂头丧气,闷闷不乐。正在这时,那对金色鸟儿又飞来了。它们告诉善良的兄妹,天下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劝兄妹结婚,但兄妹不肯,说一个娘肚里生的哥妹,吃的是一个娘的奶,喝的是一锅里的汤,兄妹配偶不成理,天降石斧会劈成两半,山滚巨石会砸成两截,兄妹不肯配成偶。金色鸟说这是天意,可用贝壳来卜卦:“若是一个底面朝上,一个底面朝下,兄妹即可成夫妻。”哥哥不信,拿贝壳卜卦,妹在一旁仔细观望:果然一个底面朝上,一个底面朝下,卜了三次,三次都一样。于是,兄妹遵照天意结成夫妻。
兄妹成婚后,生了六男六女,弟兄姐妹逐渐长大成人,各自谋生。一对往北走,成了藏人,一对往南走,成了白族,一对往西走,成了克钦人,一对往东走,成了汉人,一对往怒江走,成了怒族人,一对留在父母身边,就是傈僳族。
搜集整理者:刘辉豪 胡贵
选自《傈僳族民间故事》,云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岩石月亮[1]
相传,很古很古的时候,洪水淹没了人间,地面消失了,人畜死光了,没有人声,没有鸟鸣,只有风卷狂涛的声音。碧罗山,高黎贡山,都只露出了峰顶,而且都变得像糯米饭团一样松软。天空和水面连成一片,云雾在水面上飘飘荡荡,世界变得一片凄凉。
于是,天神就发出一声长啸,他呼出的气化成一道电闪,他发出的声音化成霹雳,天空炸开了一条裂缝。天神从裂缝中投下了两个葫芦,一个葫芦落到了怒江江头,一个葫芦落在了怒江江尾,一个吃力地往上漂,一个飞快地往下滚。在“里底”地方相遇了。
这时,天神又从天缝中投下一柄金刀,一柄银斧,金刀和银斧各自劈开了一个葫芦,从一个葫芦里出来一个男人,从另一个葫芦里出来一个女人。男人的名字叫西沙,女人的名字叫勒沙,他们两人都是长发披在后背,赤裸着全身。他们感到很害羞,各自在水边找呀找,找到了浸得又烂又软的棕片围在腰间。
他们两人踏上又松又软的峰顶,上转转,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下转转,没有一块歇宿的地方。他们疲倦极了,上下眼皮像两片含羞草的叶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站在烂泥塘里怎么也睡不着觉。后来身体实在支持不住了,终于倒在泥塘中,烂泥冰冷刺骨,两个人依旧不能入睡,他们想呀想呀,勒沙终于想出了办法。她说:“西沙阿哥呀!这样下去我俩都会活活困死,不如我躺在泥里,你睡在我身上吧!”
西沙再三推让,勒沙执拗不肯,她满眼泪水,恳求西沙睡个觉,保存生命,西沙为她真诚的泪水所感动,就依从了。
洪水中,有一个主宰名叫路帕,性情非常残暴。就是他,卷动了洪水,淹没了人间,他把淹死的人和畜逐一吞食,连个小蚂蚁和小蜢虫都不放过。
路帕有个独生女儿,生得十分美丽,心地也十分善良,她每天在深水中游来游去,由于没有一个伙伴,感到十分寂寞。
这天,她游到了“拉沟”[2]洪水边上,看见一对青年男女,看见他们艰难地生活着,便决定帮助他们。于是她慢悠悠地游上岸来。
西沙和勒沙,见到路帕女儿突然到来,吓了一跳,见她浑身长满了金红色的鳞,闪闪发光,腰身围着一圈一圈的水藻,大眼睛像星光一样明亮,方方的嘴唇血红血红,黑黑的牙齿像刚嚼过槟榔。嘿!真美极了。西沙和勒沙看呆了。
路帕姑娘说:“你们不要害怕,我来帮助你们。”
说着,又返回水里,她摇起双臂,把水中漂荡的那些圆木一根又一根,推向岸边。她力大无比,把一根根粗圆木,用手托到岸上,并列成排,铺成地面,铺成屋基,然后又把一根根细圆木,搭成窝棚,又用棕榈叶遮盖屋顶。水面的风吹来,把铺地的圆木吹干了,把窝棚吹干了。他们就这样住进了新屋。
路帕姑娘再次游入水中,把大批大批的扁头鱼、尖嘴鱼驱赶到岸边,一条条扔上岸去。西沙和勒沙高兴极了,他们开始用鱼充饥。
路帕姑娘为他们准备了吃和住,准备返回水中。
勒沙说:“鱼有吃完的日子,相爱之情不应有完结的日子,请你留下吧!”
他们苦苦相留,路帕姑娘就留下不走了,他们像兄妹一样,一同生活。后来,西沙和勒沙,也对路帕姑娘同时产生了爱慕之情。
不久,路帕姑娘怀了孕,再不能进入深水了。路帕得知女儿恋慕陆地,倾爱人间,他一怒之下,咆哮一声,水面激起很高的水柱。他一挥臂膀,激起巨浪,洪水又暴涨了,直涨到云端,淹没了所有山峰,西沙的窝棚已被洪水围困,急得他们三人一齐仰天大呼:“密握粗含帕[3]呵!我们都是你的儿女,你快来搭救我们!”
天空响起雷鸣般的声音回答:“我的儿女只有两个人,我不搭救恶人的后代。”
勒沙争辩说:“恶人的后代,不都是恶人呵!”
天空又响起了雷鸣一样的回声:“你们袒护恶人,也变成了恶人,你们每人必须做一件最大的好事,才能生存,我只能暂时搭救你们,我困了,要去睡了。”
天神的话音刚落,天空又裂开一道裂缝,掉下来一个木筏,像一片树叶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他们面前,他们三个跳到木筏上,发现木筏上还拴着一张弩弓,三支竹羽箭。
他们开始在木筏上生活,木筏随着洪水涨落,随着浪涛摇摆。路帕再也奈何他们不得。
日子依旧很难过,人间是混混沌沌的人间,不分白天和夜晚。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生了九个儿子,七个女儿。
勒沙终日发愁,他们三个一件最大的好事还没做,生命只是有限的时光,怎能不发愁呢!
他们在木筏上漂呀漂,漂到“宣哇怕”地方,看见一面岩壁挡住洪水。勒沙灵机一动,说:
“这儿不是有弩箭吗!把岩壁射个洞,水不是能泄走吗!”
“对呀!”
西沙拉起弩弓,装上竹箭,啪的一箭,射在水面上端,从峰顶滑过,把岩壁划了一道裂缝,洪水没有流走。
西沙又拉起弩弓,使劲地射出第二箭,啪的一声巨响,岩壁射穿了,洪水哗啦啦地直往外喷流。为使洪水快点泄出,西沙又射出第三箭。第三箭没有射穿上岩壁,仅在岩壁上射出一个岩石洞。第三箭虽然没有射穿岩壁,但箭射着岩石,岩石崩裂的巨响震开了浓云迷雾,天空爽朗了,人间转暖了,长期浸在水中的鸟蛋,又孵化出各种小鸟。
水逐渐下降,露出了山峰、山坡、山谷,露出了树木。小鸟又落在树枝上唱起了歌。
西沙做了第一件最大的好事。
九个儿子,七个女儿,都长大了,人间也苏醒了。可是,他们三个依旧发愁。因为,第二、第三件好事还没做。他们又苦苦地思,细细地想,勒沙终于想出了好主意,但她不说出来。
这天,他们的木筏漂到三塔江地区,勒沙嘱咐说:“西沙呵!阿妹呵!当你们看见有路有桥的时候,就让儿女们出去,让人类世代接续,这就是第二件最大的好事了。”
说完,一纵身跳入三塔江中,这时,江面上好像传出木鼓的声音,接着,翻起一层层浪花,像贝珠一样洁白。接着,又从浪花里冲出一道彩虹,一直伸向天空,又从天空垂向山外。
勒沙就这样化成一座彩虹桥,西沙和路帕姑娘流着眼泪,率领着九儿七女仅双手捏着自己的下颚[4],跪倒在木筏上。
九儿七女拜别了他们的父母,踏上彩虹桥,分散走向四面八方。一对儿女走向汉人地区,成了汉人。一对儿女走向彝人地区,成了彝人。一对儿女走向傣人地区,成了傣人。一对儿女走向藏人地区,成了藏人。一对儿女走向景颇人地区,成了景颇人。一对儿女走向老缅地区,成了缅人。一对儿女又走向纳西地区,成了纳西人。
还有两个小儿子就留在身边。
世间留下的两个人,完成了两件最大的好事。勒沙是做出最大好事的人,所以世间的人都对她感念。每当彩虹出现的时候,全世间的人都以崇敬的心情向她张望。
西沙射穿的石壁,至今还留有一个圆圆的洞,洞边已长了几株小树,在夜晚从山下看去,跟月亮一模一样,人们就称它为“岩石月亮”。
翻译整理者:曹德旺 周忠枢
选自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西北民族学院研究所1984年版
神匠
远古的时候,有一个聪明的神匠,能做种种木偶,惟妙惟肖,还能行动。那时宇宙间除了他和他的妻子及一个女儿外,并没有什么人,神匠以为这茫茫大地,如果没有人类繁殖起来,必成为一个荒凉的世界。
有一天神匠和他的妻子商量说:“我现在山中削木偶,能叫他行动,能说话,能饮食,还能生育,和自己形状一样,就是你母女二人也不能辨别出来,我将以这些木偶传播人种。”他妻子说:“你真有如此神技吗?”神匠说:“我自有神术,所削的木偶,和我的形象相同,叫你们母女来辨认,若是能找出我来,我就认输。”到第二天女儿往山中送饭,看见十三个人都特别像他父亲,竟不能辨别出来哪个是她真父亲,同时自己也辨别不出哪个是木偶。就把所带的食物,分给十三个人,回去便把这种情形告诉她母亲。她母亲说:“你年纪小所以不能认出你父亲来,你父亲有一个特别记号,我自己能辨别出来。”第二天他妻子去送饭,十三个人都来拿吃的,他的妻子几乎不能分辨出来,因为神匠和十二座木偶,一模一样,一丝一毫都相同,他的妻子赶紧想出办法来,叫他们十三个人不要动。就说:“我带的饭,是给我丈夫的,不是给你们木偶的。”一面用这句话掩饰,一面细察十三个人的面孔,看见有一个人,鼻子发出几点汗,知道是亲夫,乃上前接着说:“你能欺骗女儿,可瞒不过老妻!”十二座木偶就退避到山林里,和猿猴交配,就产生各种人类,现在傈僳也是其中的一种,父是木偶,母是猿猴。
选自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西北民族学院研究所1984年版
注释:
[1]此篇根据《岩石月亮》及《尼莫祭歌》前部综合整理。
[2]“拉沟”:地名。
[3]密握粗含帕:对天神的称呼。
[4]傈僳族古代行大礼的一种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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