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时代,世界上是一片蒸腾的雾气,没有天,没有地,整个都是混混沌沌的,这个时期,景颇人叫做“几应扎”。不知过了多少年,雾气升腾,进入了景颇人称之为“比应吧”的时期。这时世界朦朦胧胧的,有了一些光亮,开始呈现出不太明显的轮廓,就好像现在天快亮时的样子。又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就到了“简应扎”[1]时期。也就是进入了“盘古”时期。“简应扎”是一个人,这时他正孕育在一个像鸡蛋样的东西里面。在北方大海的一个海岛——才召,就是这个人孕育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代,简应扎在这个海岛上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天地不分的世界,随时都处在一种动荡之中,十分闷人。简应扎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决定把天地分开,就从那像鸡蛋样的东西里升到了高高的天空。他使劲往下一踩,下面硬邦邦的就成了地;他又用双手往上一捧,就形成了天。就这样,天地造成了。但他怕天地会再次合拢来,就用手顶着天,用脚踩着地,一直支撑了三十六万年,天地才渐渐牢固了。这时,简应扎也支持不住了,他的手软了,后来就慢慢地死去。
有了天地,但天地都是缺的,龙木格萨[2]就派了两兄弟潘娃能桑[3]、简娃应扎[4]来到了世上。哥哥潘娃能桑补天,弟弟简娃应扎补地。天从东方补下来,地从西方补起来。这时东边的天上由混沌的气体变成了九个太阳,其中六个比较接近地面。太阳似火,晒裂了大地,弟弟撒在地下的树种都没有出。弟弟去找哥哥商量:“哥哥,你的九个太阳把我的地都晒裂了,我无法补地。你得想个办法帮帮我。”哥哥想了很多办法,最后用白云彩捂住了最下面的六个太阳。剩下的三个,一个离地面很远,两个在中间,地还是无法补。弟弟又去找哥哥商量。
弟弟对哥哥说:“这两个太阳还是太辣了,你不帮我想办法,地上就什么也不长了。”哥哥觉得弟弟说得对,决定用黑云彩来捂这两个太阳。结果一个太阳被捂住了,另一个太阳跑掉了,从此就只剩下一个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上,离地面已相当远了。跑掉的那个太阳是公的,变成了月亮,所以不暖和。剩下的太阳是个母的,它的光亮是由七千兆个火塘拼成的,这些光亮照耀着大地,给万物以光和热。
可是这样,又形成了两层天、一个地。弟弟简娃应扎说:“不要有两层天,一天一地就行了。”哥哥潘娃能桑听从了弟弟的话,把一层天拿掉了,逃跑到中层天的月亮还留在那里,当做晚上的火把。接着两人又商量,认为天应比地大,决定再补天。这次还是用云彩来补。云彩有三种:灰色的、白色的、黑色的。前两种用来补天。黑色的云彩让它在天空流动,冬天流到海洋,秋天又上升,下到海洋就吸水到天空下雨。雨量以箩来计算,每年不能超过六箩,超过了就成灾。
这样天就补全了。但地的西边还缺着。兄弟二人请黑云彩带着水来补,所以西边海水多。天地补好了,兄弟二人就死了。哥哥死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弟弟死时,头朝着东方,脚伸向西方,头变成了巍峨的昆仑山。大肠变成奔腾咆哮的大河,小肠变成了缓缓流动的小河。头发、汗毛变成了森林、草木。牙齿和下巴变成了坚硬的岩石。右手变成绵绵不断的大娘山[5],左手变成了美丽的景栋山。眼睛变成天上闪烁的星星,肺变成了碧波万顷的湖泊。
森林、河流、星星、草木的出现,给世界增添了生气。但这时世上还没有人类,没有出没在森林中的动物。龙木格萨又派了一个老人,名叫智桐瓦的女神来到地上,让她创造人类,繁衍生命。智桐瓦来到地上,就用泥巴捏人。捏了一个又一个,渐渐地这些人都活了起来,在她周围蹦蹦跳跳的,跳着跳着就结成一对对地走光了。智桐瓦很奇怪,就到处去找。在无边的大森林里,智桐瓦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对。等智桐瓦把他们带回来时,发现一个头发变长了。她很奇怪,想这可能是天神安排的,短头发是男的,长头发是女的。从此,人类就开始分性别了。
智桐瓦年复一年地造人,造了许多人。当时这些人还不会劳动,肚子也不会饿。智桐瓦累了,就准备回天上去了。但龙木格萨不同意,他说:“人类还在混混沌沌地过日子,你要继续帮助他们。”
智桐瓦又回到了地上,继续帮助人类。就在这时,大地上发生了一场战争,天上的黄龙和陆上的黑龙为了争东西打起仗来。打来打去,谁也不服谁。最后天上的黄龙就请了雷神来帮助。雷神把它炽热的火焰喷到地上,整个大地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大火整整烧了七天七夜。智桐瓦急忙请水神来帮忙,才扑灭了大火。这时,大地已被烧焦了,人也烧死了许多,只有一对兄妹被智桐瓦放在金鼓里,才没有被烧死。可是,水神洒下的水太多了,大地又变成了一片汪洋。金鼓浮了起来,载着一对兄妹漂走了。智桐瓦就到处去找。她先找到了东边的景江给坎[6],又走了九十九天,翻了九十九座山,涉过了九十九条河,还是没有找到。她又往西边找了很久。这时水开始落了,山峰已经露出来了,路也找不着了。智桐瓦只好请天神帮忙,派了一群动物来领路,把智桐瓦领到了南边的大海,果然见金鼓就在那儿漂着。智桐瓦看见了,但没有办法拿到,就请鸭子来帮忙。鸭子游过去了,但推不动金鼓。智桐瓦又请大鹰来帮忙。它俩一个推,一个拉,终于把鼓拉到了岸边。两兄妹被封在鼓里,智桐瓦很焦急,就请啄木鸟来啄,但是啄不开;请老鼠来啃,可声音太响,怕吓坏两兄妹。最后智桐瓦请来了燕子,燕子的翅膀非常锋利,划开了金鼓(所以现在家燕的翅膀像刀一样)。两兄妹救出来了,大地上终于又有了人类。这时智桐瓦又想回天空了,龙木格萨还是不准,他说:“两兄妹还没有传代,你得再帮助他们。”
智桐瓦又留下来,并教两兄妹结成夫妇,繁衍后代。可是妹妹害羞不同意,哥哥也不同意。智桐瓦说了几箩筐的话,他们都不听。智桐瓦没办法,就拿出了两支点燃的香来,让他们一人拿一支香,哥哥到东边山上,妹妹到西边山上,一起把山上的草点燃,火焰如果烧了接在一起,就要结成夫妇。两兄妹听后,照着做了,火一点燃后马上就接在一起了。可是兄妹还是不愿意结为夫妇。智桐瓦又想了一个办法,把一块石头分为两半,要兄妹二人将它们一起滚下山洼,如果滚下去的石头合成一块,就结成夫妇。兄妹二人同意了。真巧,滚下去的石头又合成一块了。可他们还是不干。智桐瓦又领着兄妹俩来到了河边,折下一截树枝,又断成两节,让他们各拿一节,一起丢到河中,树枝一碰到河水,马上变成了两条鱼,一条公鱼,一条母鱼。兄妹二人看到了,只有听智桐瓦的话,结为夫妇。结婚的日子订在三天以后。
到了结婚那天,就要开始举行结婚仪式了,但没有主婚人、媒人以及帮忙的人,他们就请黄梨树叶来搭成了新房,公巴[7]来做媒人,请挺拔的马尾松来做主婚人。用翠绿的姑公坡[8]叶子来做盆。
办喜事前,又请了木梨岛鸟来舂米,请鸽子来煮饭,请老鸹来挑水,小麻雀端饭,野鸽子唱歌。请公巴务杜鸟来做酒药,吴日鸟来熬酒,最后请美丽的孔雀来跳舞。
结婚后,两人的生活很幸福。妹妹在三年后怀孕,生下了个狗皮口袋。这个狗皮口袋在家里又搁了整整三年,才崩开来,原来袋子里有九个小孩:五男四女。四男四女自然形成了对,生儿育女去了。剩下的一个男的,没有伴,就到鬼家去做儿子,受尽了鬼的虐待,最后跑了出来,又累又饿,跌在一个坑里死了。所以景颇人至今还把未婚而死去的人乱丢出去。
智桐瓦又想回天上去了,但龙木格萨还是不同意,要她帮助人类寻找五谷,养育牲畜。
智桐瓦又帮人类去寻找五谷种子,找到以后,她先吃,然后选出不会中毒的种子撒在泥土里,让它们春天发芽、开花,秋天成熟。这些五谷有的种在天上,有的种在地下,年年丰收。有一天清晨,有几只野兽跑来偷吃谷子,人们设法逮住它们,这就是现在的牛、羊、狗、猪。从此人类就开始有了家畜。
那时,在天上偷吃了长生不老药的一些动物也被龙木格萨赶到了地下,森林中就出现了更多的动物,它们拉出来的屎中夹着从天上带下来的长生不老药的种子,长出来以后就成了现在的中草药。
智桐瓦终于没有回到天上,她死在了孕育着无穷的生命的大地上。至今,景颇族的老人们仍然在深深地怀念着她。
口述者:德宏州陇川县商业局雷老大
整理者:杨红昆 朱珊
选自李子贤编《云南少数民族神话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人类始祖的传说
在天地形成不久的时候,世上没有人类,没有草木,没有飞禽走兽,也没有庄稼,只有几个神在游荡着。有一个名叫诺强的神和他的妻子住在北方的高地;另一个叫松昌的神和他的九个儿子住在南方。
有一天,松昌和诺强碰到一起了。他们都觉得世上太荒凉寂寞了,应该建造万物,让世上到处都充满生气。松昌满以为自己家的人多力量大,自己的主意又多,一定可以比诺强建造得更好。他非常傲慢地提出:“我们各自建造自己管的地方吧!但最后要比一比,看谁建造得最好!”诺强表示同意,就各自分手了。
诺强回到北方后,和他的妻子苏琼商量着手建造万物。他们一边商量一边做,因为家里人少力量弱,就日以继夜地赶着做。松昌回到南方住地后,就命令儿子们去做,而他自己只出主意,从来不要儿子们出主意。他凭自己人多力量大,做活时做做又闲闲,闲闲又做做。松昌天天想着:诺强没有主意,人又少,肯定建造不出什么来,这回非要给他好好看看。
过不久,松昌和诺强来到原来相会的地方。松昌劈头就傲慢地说:“你先到我那里去看看吧,我建造的地方可宽啦,我已经建造好了许多许多的树木和各种各样的草,造好了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和虫子,造好了谷子和各种粮食,还建造了军营……”
“这些东西,我也造出来了。我还造了两个人: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诺强轻声地说着。
“你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和力量?我才不相信呢。你会造出很齐全的树木和竹子吗?你会造出最好的白谷吗?你会造出各种各样有翅膀的飞禽吗?我知道了,你只造了一只野鸡,整天咯咯咯咯的,叫都叫不响。”松昌轻蔑地数落着。
“那就请你先来我的地方看看吧!”诺强说完转身走了。
松昌决定亲自去看看,当面数落他一回,出出这口气。他一回到家就对儿子们说:“我要亲自到诺强的地方看看,狠狠地羞他一回。”九个儿子齐声说:“阿爹,诺强的地方去不得,那个地方,又小又冷,你去了不冻死,也要饿死。”松昌回答说:“不行,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要阻拦我,他的地方又小又冷,我就把衣服穿得多多的,头上戴上厚厚的帽子,脚上穿上袜子,把米口袋装得满满的,再把我那把刀鞘上镶有豹子牙齿的刀带上,我就什么也不怕了。”临走前,他又向儿子们嘱咐道:“如果过了九天九夜我还不回来,蜂子又来房头上转着飞的话,就说明我已经死了。那时,你们九兄弟都要来领尸,要对诺强说:‘我们要喝山上的血,吃山田里的山谷。’要消灭诺强,要毁灭他建造的一切东西。”一切安排妥当后,松昌就上路了。
九天九夜过去了,不见父亲回来,九弟兄非常着急。有一天,蜂子突然来房顶上转着飞。九弟兄知道父亲已经死了。怎么办呢?九弟兄商量了半天,商量来商量去,认为最好还是先请熊三哥去叫诺强赔人命。第二天,九弟兄去找上了熊三哥,请他去诺强那里帮着讲赔人命的事,并许他事成后送给他一个最好的项圈。
熊来到了诺强住的地方,诺强告诉他:“松昌是自己死的,他身上穿的衣裳太单薄,肚子里又没有米,哪有不被冻死饿死的道理,我没有责任赔人命。”熊三哥转回来,把诺强的话告诉了九弟兄。可是九弟兄都不信,他们说:“我们的父亲是穿了很厚的衣服去的,是带着很满的米袋去的,不会是冻死饿死。如果诺强再不承认,我们弟兄就要拉完他的牛马,拿完他塘子里的鱼,收完他山上的谷子。”他们再三请求熊三哥再去说一回。
熊又来到了诺强住的地方,把九弟兄的话如实地转告给诺强。诺强反复说明了松昌冻死饿死的原因,最后愤愤地说:“如果他们九弟兄不讲道理,一定要来抢的话,我就用黑暗笼罩他们,用洪水淹死他们。”
熊三哥走回来,向九弟兄转告了诺强的话。九弟兄听后,下决心打仗。他们造好九层船,一层装柴,一层装粮食……准备应付洪水。诺强也在积极准备对付这场战争。
这一天,诺强想起了他们造出来的姐弟俩。他不想让他们在这场战争中被毁灭,应该保存下来,让他们繁衍人类。于是,他立即派出野猫,告诉姐弟俩躲避灾难的办法。
野猫找到了姐弟俩,说:“松昌来到我们的北方被冻死了,现在他的九个儿子要来打仗,到时世上一片黑暗,洪水要淹没整个大地,大地上万物都要毁灭。诺强叫我来告诉你们,赶快准备下一个大木鼓,两头蒙上皮子,再准备下九个饭团、九只公鸡和九根针,洪水一发就躲进鼓里去,每天吃一个饭团,每天丢出一只公鸡和一根针,等到听见鸡叫和针响,你们就可以出来了。”
两姐弟送走了野猫后,就忙着按诺强吩咐的去办了。
不久,九弟兄和诺强打起仗来了。天果然黑了下来,洪水从北方铺天盖地涌过来。两姐弟赶紧躲进了木鼓,随水漂流。他们按照诺强的吩咐,第一天,吃一个饭团,丢出一只公鸡和一根针,没有听到鸡叫,也没有听到针响。第二天也这样做,第三天也这样做……一直到第八天,仍然听不到鸡叫和针响。最后只剩下一个饭团、一只公鸡和一根针了,怎么办呢?姐弟俩十分着急。
洪水已整整淹了八天,九弟兄被击败淹死了,大地上万物也快要淹完了,苏琼十分着急,很快来找她的丈夫说:“诺强啊,你已经淹死了他们九弟兄,但也淹死了世上的万物。现在,山上只剩下了一头猪,森林里只剩下了一只麂子,所有鸟类只剩下了一只‘东香鸟’,竹子只剩下了一蓬,树也只剩下了一棵‘真筒树’,人类就只剩下了两个孤儿,再淹下去,连我们都要完了。快放了洪水,驱散黑暗吧!”诺强听了也很着急。他很快去找来了豪猪刺穿了水闸,放出了光明。
再说姐弟俩在木鼓里摇摇晃晃,十分着急。这一天,他们吃完了最后一个饭团,犹豫了半天,终于丢出了最后一只公鸡和最后一根针。他们沉住气,静静地听着动静。突然,他们听到了针掉在地上的响声,也听到了公鸡的叫声,便急忙打开鼓皮走出来。一看,大地已经恢复了光明,洪水已经退去了。但是,大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了,看不到草木,听不到鸟啼,到处一片荒凉。姐弟两个的肚子饿得发慌,东张西望,可是什么也找不到。突然,他们发现凹子头冒出一股青烟,便朝冒烟的地方走去。
原来凹子头住着一个麻风鬼,他也饿得发慌,正愁找不到东西吃。姐弟俩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对他说:“老爷爷,谢谢您,我们很饿了,请您给我们一点饭吃吧!”麻风鬼高兴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立即拿上水筒说去接点水来给他们做饭。这时,姐姐看出这老人神情有点不安,就悄悄地跟在他背后,观看他的行动。老爷爷在凹子里一边接着水,一边自言自语地念着:“水啊水啊,快快满吧,今天我的口福来了,两个小姐弟,够我吃一顿。”姐姐听了吓了一跳,原来不是给我们煮饭,而是要吃我们姐弟俩啊!她急忙折回来告诉弟弟,领着他跑了。
姐弟俩跑了几山又几凹,又见一个凹子尾冒出了一股青烟。他俩来到凹子尾,又见一个老爷爷正在煮饭。他俩恭恭敬敬地对他说:“老爷爷,谢谢您,我们很饿了,给我们一点饭吃吧!”老爷爷一口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立即起身拿着水筒出去接水。姐弟俩悄悄地跟在后面,只听老爷爷自言自语地念道:“水啊水啊,快快满吧,我要赶快煮饭给两个小孩。”这样,姐弟俩才放心了。
原来,这位老爷爷叫董腊顺。为了繁衍人类,他才专门来接待姐弟俩的。姐弟俩吃了饭后,老爷爷叫他们在他身边住下来,并且叫他们白天做姐弟,晚上做夫妻,繁衍人类。可是,姐弟俩都不敢做夫妻。老爷爷便想了个办法。他修了两条路,叫姐弟俩各走一条路,去寻找自己的对象。姐弟俩走了一天,仍然是他们俩相见。晚上回来,姐姐说:“老爷爷啊,无论走多远,走到哪里,都只见到和我弟弟一样的人,不行啊!”弟弟也说只见到和姐姐一样的人,说做夫妻不行。老爷爷只得另打主意,叫他俩各拿一扇石磨,从两边山顶滚下坡去,若姐弟能做夫妻,石磨滚到坡脚就合在一起。第二天,姐弟俩去滚石磨,石磨真的滚合在一起了。但姐弟俩还是不敢做夫妻。老爷爷只得又另打主意。第三天,老爷爷去找来了许多野芭蕉和“唐辣”[9],叫姐弟俩到河里去闹鱼,两个人敲打着野芭蕉和“唐辣”,浆浆溅到他们的脚上、手上、身上,溅到哪里就痒到哪里,实在熬不住了。姐姐说:“弟弟啊,今天的日子怎么过啊,董腊顺爷爷要叫我们做夫妻,天神也要叫我们做夫妻,算了吧,我们就遮着脸做夫妻吧。”姐弟俩就这样做了夫妻。
过了几个月,姐姐感到身体不好,梦也多了。有一天,她竟梦着腰间夹了一个草烟盒[10],心里很难过。她想今后怎样见人呢?真是羞愧难当啊!一次,姐姐想走到后面的山坡上寻死,可是走到半路上,她见到“拱腊”“泽”“挖湖”等许多草,都成双成对。她又一想:连草都成双成对,人又为什么不行呢?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又转回来。后来小孩出世了,姐弟俩给小孩祝福,并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可是这个小孩天天哭,而且越哭越厉害。一天,姐弟俩出去找粮食,老爷爷在家领着小孩。任凭老爷爷怎么哄,小孩还是哭个不停。老爷爷抱着孩子哄着说:“啊!啊!啊!别哭了,长大了做‘董萨’(祭师),当‘强仲’(祭品陈设师)!”可是小孩哭得更厉害。老爷爷又哄道:“啊!啊!啊!别哭了,将来长大了做官。”小孩还是照样哭个不停。老爷爷气极了,骂道:“我把你剁碎,把你的肉撒到九岔路上去!”这一来,小孩就果真不哭了。老爷爷真的就把小孩子砍了,把他的肉剁碎,撒到九岔路上,又把他的肚脏洗了煮成稀粥。
第二天,姐弟俩回来了。姐姐一进门就说:“爷爷,请把小孩给我喂奶吧,我的奶已胀疼了。”老爷爷说:“孩子刚睡着,你们先吃饭。”姐弟俩看了一眼睡着的孩子就吃饭了。吃完饭,姐姐去掀开毯子一看,原来盖着的只是一个木枕头,哪里是孩子!他们追问老爷爷,老爷爷只得如实告诉他俩:“你们孩子的肚肠,刚才已经被你们吃了,你们孩子的肉已经丢在九岔路上,你们不信就去那里看吧!”
姐弟俩一口气跑到了九岔路口,原来那些肉每一块都变成了一个人,一大伙的在那儿坐着呢!
“我的孩子们,快回来吧!”姐姐一见孩子就叫起来。
“你是吃我们心肝五脏的人,哪里是我们的母亲。”孩子们骂道。
“我是你们的母亲啊!我没有吃……”母亲分辩着。
可是,不管母亲怎么说,孩子们还是不相信。最后,孩子们提出:如果能把木炭洗白,就认她是母亲。这时,天上飞过一只燕子,拉下了一泡白屎,恰巧掉在木炭上,木炭被染白了。可是孩子们又提出另一个条件:要母亲把竹筒接满水。可是接呀接,水半天也满不起来。这时,突然有一只小雀掉进竹筒里,母亲抬起来一看,小雀从竹筒底钻出去了。母亲才知道上了当,转回来追打小孩,但小孩们都远远地跑了。
小孩们顺着九条道路跑,他们走得很远很远,各走到一个地方,就成了世界上各民族的祖先。
姐姐失去了孩子,心里很难过,终于活活气死了。她死后,一个魂上了天,成了天鬼,另一个入了地,变成了地鬼。人们一直在纪念着她。
讲述者:殷江腊
翻译者:永生
整理者:东耳 永生
选自李子贤编《云南少数民族神话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始祖宁贯娃的故事
从前,大地上一片混沌,没有平地,没有河流,没有海洋,没有草,没有树,也没有风,只有石头和水混在一起。
天上有太阳,太阳神有一对儿女,男的叫宁贯知恁,女的叫玛章维舜,他们就是景颇族的始祖。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宁贯娃。
宁贯娃渐渐地长大成人,决心整理好大地。他告别了父母,到大地上来做活儿。太阳神给了他力气。他用大石头锤地,用锥形的石头开沟,用麻蛇做量地的尺子。
宁贯娃用石锥开出很多的深沟,水就顺着这些深沟流出去——大地上有了河流。水流到最低处,汇集在宁贯娃敲得最重的地方——变成了海洋。宁贯娃用石锤猛敲大地,大地就变得凹凸不平了。凹下去的地方成了坝子和平地,凸出来的地方就成了大大小小、高矮不平的群山。凹得太低的地方积满了水,宁贯娃想把它戽干变成平地。
宁贯娃正忙碌哩,他的阿爹派歆哇鸟去叫宁贯娃。歆哇鸟飞到宁贯娃身边,对宁贯娃说:“快回去吧!你阿妈死了!”宁贯娃听后只是一愣,便回答说:“活路忙哩,阿妈死了就死了吧,母姓可以改父姓!”说完又埋下头忙着做活儿。原来宁贯娃是姓的母姓,后来才改为父姓的。宁贯知恁和玛章维舜再派歆哇鸟去催宁贯娃回家,这一次歆哇鸟一飞到宁贯娃身旁就说:“快回去吧!你阿爹也死了!”宁贯娃听到他阿爹死去的消息大哭道:“父姓不能改!”还没有把积水全都戽干,就急忙跑回家去。后来,没有排干的积水就成了湖泊。
宁贯娃哭着回到家里,看到他的父母都还活着,便惊奇地问道:“哟,阿爹阿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爹阿妈告诉他说:“我们已经把你抚养成人,已经尽了自己的心,现在年老体衰,不久就要死了,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你,才派歆哇鸟把你叫回来。”宁贯娃伤心地哭着问:“您二老不在了,我该咋办?”宁贯知恁说:“我们死后,血肉会变成泥土,汗毛和头发会变成青草和树木,肠肝肚肺会变成各种宝藏。要繁衍这个世界就靠你了。今后泥土大地就是你的父母。做庄稼活路,要听鸟儿们的呼唤。一月砍地,三月撒种,五月栽插,十月收割。这样子孙后代才不会饿肚子。”宁贯娃抽泣着说:“那阿爹阿妈的气息,要给哪个?”宁贯知恁回答说:“阿爹阿妈的气息要交给清风。”玛章维舜接着说:“太阳神的舞蹈——木脑是天上人间共庆的舞蹈,鸟儿会把它教给你的。”
后来,宁贯知恁和玛章维舜死了,他们的血肉变成了泥土,汗毛和头发变成了草儿树木,他们的内脏变成了各种宝藏,清风就是他们的气息。
宁贯娃遇到了龙王的女儿侬若玛扎邦,他们打算结为夫妻。但是侬若玛扎邦是龙女,身上有一股龙腥味。宁贯娃问过太阳神,按照太阳神的嘱咐,领侬若玛扎邦从邦邦草前穿过。穿过了邦邦草丛,侬若玛扎邦身上的腥味也就消失了。从那个时候起,直到现在,景颇人结婚时都要领新娘穿过邦邦草扎成的彩门,把还未穿过邦邦草门的新娘称为“有腥味的女人”——牡南侬。
宁贯娃摩甘和侬若玛扎邦生育了很多的子女,他们变成了现在的各个民族。景颇族是麻堵——老四。景颇人把宁贯娃摩甘和侬若玛扎邦居住的地方称为中心地。各民族就是从那个地方分家分出来,分布到世界各地去的。
因此,景颇人认为景颇人的祖先是宁贯娃摩甘和侬若玛扎邦。宁贯娃的父母是覆盖着大地的泥土,他们是太阳神的儿女。大地上的各民族都是兄弟姐妹。
搜集整理者:木然脑都
选自鸥鹍渤编《景颇族民间故事》,云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创世纪
造天造地造万物
传说,造物主宁贯娃原来是居住在高高的太阳山上。
很古很古以前,世间本来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万物,一片混混沌沌。宁贯娃要造天、造地、造万物。他花了很大气力先造好了天,接着又不辞劳苦地来造地。他手持一把大锤,东边打打,西边敲敲,有时打得重,有时打得轻,打得重的地方成了平坝,打得轻的地方成了高山。后来,他又在高山平坝中开辟了九条大江。大地造好了,但是大地上除了宁贯娃自己再没有别的人,也没有什么飞禽走兽。他感到非常寂寞。于是,他就照着自己的样子,用泥巴捏了很多很多的小泥人,有男的,也有女的。说来也怪,这些小泥人一放到地上就活了,而且很快就长得和他一般高,可把宁贯娃乐坏了。宁贯娃便高高兴兴地把他们一男一女地配成对合成双,让他们一家一户地过日子。接着宁贯娃又捏了很多鸡、鸭、牛、马、猪、羊、猫、狗、兔、猴、鹿、麂、狮、象、虎、豹和鱼儿、飞鸟。从此,才有野兽在林间戏耍,鱼儿在水中戏游,小鸟在天空飞翔。大地才充满了生机。
但是宁贯娃万万没有想到,与他同时应运而生的还有一个凶恶的魔鬼高佐洛雷。他只喜欢混混沌沌,不喜欢天地分明,更不喜欢世间出现万物。宁贯娃造天造地造万物时,这个家伙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抱头酣睡。后来,人们的阵阵欢声笑语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低头一看,不觉为天地万物的出现而暴跳起来。他一纵跳到大地上,大叫:“谁人竟敢如此大胆,把我的世界变成这个样子。”这时,恰好碰上了宁贯娃。宁贯娃便说:“哦,朋友,你问这个呀?”
“这天地是你造的吗?”
“是呀!你看,天地这么一分,蓝天白云,大地苍翠,一派生机勃勃,不是比原来那景象好得多吗?”
宁贯娃兴奋的话语,自豪的神态,使得高佐洛雷更是暴跳如雷:“我要毁灭天地万物!”说着,就“嗖”地拔出长刀,车转身子,微闪双眼,仗刀作起法来。
高佐洛雷的疯狂举动,气得宁贯娃怒火万丈,钢牙咬碎。他岂能容忍恶魔肆虐,荼毒生灵,毁灭天地!“住手!”他大喝一声,举起长刀,狠狠向高佐洛雷劈去。高佐洛雷吓得忙举刀相迎。于是两人便你来我往,吼声如雷,拼斗起来。整整斗了三天三夜,直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结果,宁贯娃被高佐洛雷砍伤了胸膛,只有用手堵住流血的伤口,登上云头,返回太阳山去了;高佐洛雷被宁贯娃劈去了半边身子,但是死到临头,这个害人精也没忘作恶,他虽精力不济,不能毁灭天地,却还能施法,使天河倒悬,大雨倾盆。于是,一瞬间,天水茫茫,大地被洪水淹没了,一切都被洪水冲走了。人类只有姐弟二人在高山上放牛,看见大水淹来,急忙杀了四头牛,用牛皮做了一个大鼓,两个躲进里面顺水漂流,才幸存下来。
姐弟成亲
皮鼓漂呀,漂呀,也不知漂了多少天,后来忽然停住不动了。姐弟俩揭开条缝一看,是水退了,高兴极了,赶忙扯开牛皮,爬出大鼓,辨着方向,踏着泥泞,朝自己的家乡走去。走呀走,不晓得走了多少个白天黑夜,一路上竟没有遇到一个人,路过之处尸骸遍野,荒凉可怖,两人感到十分孤单。一天黄昏,他们走得又累又饿,正想找个地方歇一歇,忽然看见前面山坡上有个石洞,一个拱该[11]正站在洞口向四下张望。两人欢喜不已,蹦蹦跳跳地跑上前去叫了一声“奶奶!”然后说:“奶奶,我们在你家歇一晚上行吗?”这拱该原来是达目鬼,它有很长时间没吃到人肉了,现在正想得口涎流淌,一见姐弟俩,高兴得拉着他们就往洞里走,嘴里还不住地念叨:“行啊!行啊!就住在我这里吧,我可喜欢小孩了。你们一定很饿了吧?我这就去背水来煮饭给你们吃,你们在家好好歇着。”说着,背起竹筒就朝山箐里走去了。
机灵的姐姐看出这个拱该像是喜欢又像是不怀好意,引起了警觉。因此达目鬼前脚刚出门,她也悄悄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只听见拱该边走边情不自禁地哼道:“去背水呀去背水,我要煮那两个小人吃!”姐姐听了吓了一大跳,急忙跑回来拉着弟弟就逃,等达目鬼把水背回来,两人已逃走了。
姐弟俩又辛辛苦苦地走了很多个日日夜夜,人走瘦了,脚走肿了,再也走不动了。这时,他们多么想能有一间房子来遮风避寒,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精神呀!特别是弟弟,更是不想再走了。说来也巧,前面山头上果真有间房子,两人一口气爬到山顶,叫开房门,一看,出来开门的是个拱该,她是治同鬼[12]。“奶奶!我们无家可归,你能收留我们姐弟俩吗?”姐弟俩同声哀求。见是两个累得精疲力尽的孤儿,治同鬼十分同情,说:“进来吧,可怜的孩子,奶奶一个人也很苦闷,你们就跟我在一起生活吧!”她把他们迎进屋,安顿好后,又说:“你们在家歇着,我去背水来煮饭给你们吃。”她刚一出门,姐姐又悄悄地跟在后面观察动静。在接水的时候,听见她轻声唱道:“水呀快满,水呀快满,我要赶快回去煮饭给两个孤儿吃,他们饿坏了。”姐姐相信治同鬼不会伤害他们,于是和弟弟欢欢喜喜地跟着她生活起来。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姐弟俩已长大成人了。治同鬼很为他们的婚事操心,总想给他们早日解决。但世界上,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别的人可供选择,没法子,只得劝他俩结对成亲。姐弟俩怎么能够结婚呢?可是不成亲,不生育后代,等他们死后,人类不是就要绝种了吗?成亲也不好,不成亲也不好,尽管治同鬼多次劝说,姐弟俩仍犹豫不决,十分为难。
“我们还是来问问天吧,看看天是不是也同意你们成亲?你们俩一个在东山,一个在西山,同时往凹子里滚,如果天同意你们成亲,就让你们俩滚在一起;如果天不允许你们成亲,就不让你们滚在一起。”后来治同鬼出了这么个主意,姐弟俩无别的办法,也就同意按天的意志办。他们拜了天,请天来做主,然后姐姐上东山,弟弟上西山,同时往下滚,一连滚了三次,三次都滚在了一起。天意凑合,姐弟俩便高高兴兴地成了亲。
驾驭太阳的母亲
成亲后的日子过得很快乐,白天,姐弟俩一同下地劳动,晚上,弟弟弹起口弦,陪伴着姐姐在月光下织布缝衣。不久,他们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娃刚。娃刚生得眉清目秀,白白胖胖,很是逗人喜爱。不过娃刚这孩子有个爱哭的毛病,一哭起来,就要哭个够。哭不够,谁都哄不乖,你越哄他越哭,简直叫人心烦意乱。
一天,姐弟俩下地去了,不知为什么娃刚又哭了起来。治同鬼背他抱他,他也不息,喂他他不吃,逗他玩他不玩,放在床上不理他,他哭得更凶。气得治同鬼火冒三丈,把他抱到九岔路口[13],用刀劈成八块丢了。这一劈,哭声倒是没有了,但孩子也没有了。看着血淋淋的肉块,治同鬼后悔不已,内心深深自责,感到对不起姐弟俩,也不好意思再回家见他们,一个人远远地躲开了。想不到治同鬼刚离开岔路口后不久,八块肉体却变成了四男四女八个年轻人。他们的耳朵上都穿着洞,戴着银光闪闪的漂亮耳环,样子都长得和小娃刚一模一样。
那天傍晚,姐弟俩收工回来,见娃刚和治同鬼不在家,饭也没煮,火塘还是冷的,很惊奇:“奶奶从来都不去哪儿串呀,今天会去哪里呢,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不过开初还总以为是出外玩去了,等把饭做好,天也黑了,仍不见回来。姐弟俩这才焦急起来,赶忙分头四处找寻,可哪里还有治同鬼和小娃刚的踪影呀!当妈的急得像发了疯,她跌跌滚滚、哭哭叫叫地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红日东升时,才在九岔路口看见四对男女青年正互相依偎着谈情说爱。她赶上前去向他们打听小娃刚和治同鬼的下落,他们都回答说没看见。但是当她把他们上下仔细一打量,不禁惊叫起来:“哎呀,你们一个个的样子都和我的小娃刚长得一模一样嘛!”
“你是我们的妈妈?”看着这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的人自称是他们的妈妈,年轻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孃孃,我们都不叫娃刚,也不知道谁是我们的妈妈。”他们中的一个很难为情地对她说。
“什么,你们不是我的娃刚?难道是我眼花看不真?”她揉了揉眼睛,再一个个地细细打量,可是越打量越觉得他们像娃刚,那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和娃刚一模一样。难道当妈的还能认不准自己的孩子?不,没错:“你们就是我的娃刚!”
“孃孃,我们不可能会是你的娃刚,你想想,你的娃刚才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而我们却是八个年轻人。一个小娃娃怎么能一夜间长成八个年轻人?”
“这,这叫我怎么说得清呢?可你们一个个都长得和我的小娃刚一模一样,能说不是我的娃刚吗?孩子们,我真的是你们的妈妈呀,走,快跟妈妈回家吧!”她紧紧拉着孩子们的手舍不得放下,眼泪又不住地滚落下来。
“孃孃,你说我们长得像你的小娃刚,可我们谁也没有见过小娃刚,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单凭你说,还不能使我们相信我们就是你的娃刚。请问你还有什么别的证据来证明你真是我们的妈妈呢?”
孩子们的话,使她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可也是呀,孩子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没有足以使他们信服的证据,他们怎么会轻易相信这是真的呢?但是要叫她一下子拿出证据来,她无论如何也办不到。“要是治同奶奶在场就好了,可她……”真叫她不晓得咋个整才好。
“孃孃,你看这样好不好?”一个小伙子从旁边的火堆里拣起块熄灭的火炭递给她,对她说:“你说是我们的妈妈,那就请你来洗这块炭吧,如果你能把它洗白,说明你是我们的妈妈;如果洗不白,就说明你不是我们的妈妈。”
母亲认儿心切,既然孩子这么说,她也就毫不犹豫地接过火炭去小河里洗。洗呀洗,把河水都洗黑了,而炭却怎么也洗不白。孩子们见她不能把炭洗白,以为她不是他们的母亲,于是在她专心一意洗炭时,悄悄地离开了她,离开了九岔路口,走进“定塔门”[14],来到“定塔嘎”[15],在高高的蒙古利亚山[16]定居下来,开始了和睦友好、幸福美满的人类生活。传说他们就是景颇族、德昂族、傈僳族、阿佤等民族的祖先了。
当母亲发觉孩子们离开时,他们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她慌忙丢掉尚未洗白的火炭,也顾不得自己的丈夫,拔腿就追,谁知却追错了方向,来到了太阳门外[17]。但太阳门关着,无法进去。为了进太阳门寻找孩子,她就坐在太阳门前,边织筒裙边等着太阳门打开,哪儿也不去。据说美丽的彩虹,就是她织的筒裙布。
再说,天上一日,地下十年。宁贯娃回到太阳山治疗养伤后,仍然挂念着他造的天地万物,当他俯首大地,满目荒凉,心里非常难过,后悔当初没能立即杀死高佐洛雷。想再到大地上修补山河,创造人类时,他看到了娃刚的奇变和母亲寻子的一切情况,深深同情娃刚的母亲。于是他来到太阳门外,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然后又带她回到大地上与孩子相认。
回到大地上,经过宁贯娃的解释,娃刚的母亲与孩子相认了,乐得她笑容满面,热泪盈眶。可是,马上她又为应和谁在一起生活的事而苦恼,因为现在由娃刚变成的四对年轻人已成家分居,有了儿女。孩子们也为她应该和谁一起生活的问题发生了争执。你说应该和你,我说一定得跟我,你争我夺,互不相让。还是宁贯娃把大家劝住,说:“孩子们,听我说,你们不要争。你们的母亲确实是个慈母,完全值得你们大家热爱和尊敬。不过她不能跟你们在一起生活,因为太阳现在还没有人驾驭,我想请你们的母亲去驾驭太阳。这样,她既能让太阳更好地为大家造福,又能天天和大家见面,一举两得,你们说好不好呀?”
得以会见自己的孩子,对母亲来说是心满意足的事情了。当看到自己的子孙已得繁衍,大家都能安居乐业,幸福、和睦地生活,她更感到无比的欣慰。现在听宁贯娃这样安排,心想:“是呀,我怎么能坐享孩子们的清福呢?应该为孩子们造福,使他们生活得更美满才好!”于是她谢绝了孩子们的热情挽留,欣然接受了宁贯娃的封赐,跟着宁贯娃回到了太阳上。
从此,她每天鸡叫起床,傍晚归出,终日驾驭着太阳在天空飞驰,让明亮的阳光普照着大地,温暖着自己的子孙。
整理者:岳志明 杨国治
选自鸥鹍渤编《景颇族民间故事》,云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注释:
[1]简:在景颇话中是看得懂的意思。应扎:是感觉到的意思。
[2]龙木格萨:飞人。
[3]潘娃能桑:补天的人。
[4]简娃应扎:补地的人。
[5]大娘山:在腾冲和盈江的交界处。
[6]景江给坎:意为雷音寺。
[7]公巴:一种草本植物。
[8]姑公坡:一种木本植物,景颇人用来包饭。
[9]唐辣:像芋头一样的植物块根,可毒鱼。
[10]这种梦象征怀孕。
[11]拱该:景颇语,老太婆。
[12]治同鬼:景颇神话传说中管理山的鬼,即山神。
[13]九岔路口:景颇族神话传说中的人、鬼世界的分界处。
[14]定塔门:景颇族神话传说中人类世界的大门。传说在此之前,人类和鬼是共同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15]定塔嘎:人类世界。
[16]蒙古利亚山:有的说是喜马拉雅山,有的说是天山,有的说是青藏高原一带,说法不一,无确凿考证。
[17]太阳门:景颇族神话传说中天堂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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