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俣开创世界[1]

    一、伢俣开天

    远古时候，天连着地，地连着天，天地相连，到处都黑咕隆咚，昼夜不分。没有树木，没有河流，没有万物。这时，出了个伢俣，她是个女神。

    伢俣是个巨人，她力大无比，又会想，又会算，又有志气。

    那年是子年，伢俣决定开天。可是，她怎样开天呢？只见她伸开双臂，一只手抓住上面，另一只手抓住下面，只听见“哇”的一声，就猛力一掰，上下立刻分开了，接着手往上一擎，往高空一顶，上面那一块就被顶上去，这就是天；然后，只见她猛飞一脚，朝下面那块踢了过去，下面那一块一下子被踢去七万丈，这就是地。

    可是，她会算，她会想，若是她一松手，天地又会合起来成为一体，她很聪明，立刻就拿了根铜棍撑住天的肚子，又拿了根铁撑住地心，再用四根鳌鱼的骨头，撑天四边，支地四角。

    鳌鱼的骨头最坚硬，这一撑，天稳笃笃的，地也稳笃笃的，就像岩石山一般，一千年不会崩，一万年也不会塌。

    天与地被分开了，可是，天与地之间还是混混沌沌。伢俣老祖婆会算也会想，她的本领真大，她见天地如此混沌，便放出一阵风，风呼呼一吹，只见那混沌分出两层，一层清气，还有一层是浊气。她又吹了口气，只见那浊气慢慢往下沉，沉落到地上，变成了泥土；那清气呢，却冉冉向上，一直升到天上，顿时，整个天就显出清一色，青幽幽的，一池蓝靛。

    二、伢俣造日月

    天与地分开了，可是，天上没有光，地下也不亮，天上模模糊糊，地下昏昏暗暗，这样万物无法生存，万物无法生长。伢俣老祖婆会算也会想。她取来清气，用清气做出太阳，又做出了月亮。

    她造出第一个太阳，天边立刻就露出微微的光亮；她觉得不够亮，便又一连做了三个，三个太阳呀，一下子就亮了十个省；伢俣一时兴起，又做了两个太阳，顿时又亮了十一个国；她又造了两个太阳，通天下都亮了；伢俣太高兴了，再造成两个，这下，连肚皮都热起来了。她又造了一个，凑成了十个太阳，天下就烫得太难过了。

    太阳有十个，她又做了十个月亮，都高高兴兴地挂在天上，伢俣又造了无数的星星，全都被撒在天上，伢俣造累了，她懒得再做了，大大小小的星星便布满了天空。

    三、伢俣射日

    十个太阳和月亮，闹得世界乱糟糟，泥土变成了糊，岩石也变成了岩浆。水里的鱼口渴得嘴都合不拢，它们哭着，告到伢俣那里：“救救我们啊！”仙王、虾子也找不着吃的，肠肚都枯了，它们也告到伢俣那里，喊着：“救救我们啊，神王。”

    这使伢俣大吃一惊，太阳和月亮都已放出去，在天上奔走，唯一的办法，只有用箭去射落，她便拿出了筒箭，可是，谁去射呢？谁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谁也没有那么大的本领。没办法，只有她自己去射太阳。

    射头个，

    天下还热；

    射五个，

    天下还烫。

    她没法，又再射，射下了九个太阳，只剩第十个太阳，送给地上。从此，天上只挂着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大地便明朗朗、暖洋洋。只是，那太阳是个母的，她很害羞，伢俣便规定，不准看望；月亮是公的，可以随大家看望。

    六时昼，

    月亮抱崽；

    六时夜，

    太阳抱孙。

    星星呢，全都是姊姊妹妹，可以允许它们佩珠戴宝；又规定，扫把星打灯笼，照着星星陪伴月亮。

    四、伢俣造山

    天上有了太阳、月亮和星星，可是，地上却还什么都没有，还十分荒凉。伢俣始祖婆便决心要来造地了。

    造地上的什么呢？造地上的万物，必须造山，造山才有高山和平原，才有峡谷、山箐和河流。

    丑年，她造山了。伢俣造了五大山，东边泰山，她把它落在福建（原文如此）；西边华山，她把它放在燕国（原文如此）。南面和北边，她各造了一座山，北面的叫做恒山，南面的叫做衡岳。还有一座叫嵩山，坐落在中间。五座大山，伢俣把它各放在一国。最后，伢俣又给各座大山分支分脉，如此这般，山就布满天下，处处都有山，处处都有平地，处处都有河流。但是，山上还是光秃秃的，什么也不见。

    树不生，

    山光秃秃；

    草不长，

    地焦黄黄。

    伢俣始祖婆，她会想，她会算，她要使山长得好看，她要使大地长出万物，她便造出了种子，把种子撒到高山和平原。大山坡上，她撒下三万子，小山坡上，也撒了几万子。一到春天，就长出了草，就长出了树木，大地便一片绿茵茵，十分好看。

    五、伢俣造人

    伢俣始祖婆又造出了人，由人来管理这个世界。但是，刚造出的人十分可怜。

    没田没地，

    没棉没米。

    太古人，

    净吃草根。

    他们没有地方睡，就睡在草地上，用葛藤来缠身。藤做身上的带子，芭蕉叶做衣裳，只不过是遮遮身子、避避雨露，却不能暖身。

    那时候的人，男女不分，都懵懵懂懂，只会去找吃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既不会想，也不会算。跟着老虎做伴，和龙蛇相处，与野兽成群结伴，到处游窜。还跟雷公交朋友，称兄道弟，十分愚昧。

    伢俣始祖婆有些失望，为了要让人类管理大地，后来，她才分出人和禽兽。

    将愚蠢，

    留给兽类；

    把智慧，

    送给人群。

    从此，人和兽各长各的，从里到外都分开：老虎的皮毛长出花纹，十分好看；龙呢，让龙全身披鳞挂甲，十分美丽。是的，虎好看，却十分愚昧，不会说话；龙美丽，龙也不会讲话，也十分蠢笨。因为它们愚蠢，才遭到人类的砍杀，才被人用箭射杀。

    刀杀虎，

    虎逃进山；

    箭射龙，

    龙逃进海。

    人又恨雷公，放一把火，把雷公也吓了一跳，跳上了天。

    丢地方，

    留给人群。

    六、有巢氏教人巢居

    人类得了地方，占了世界，但是，还不懂得开垦地方，还没有开窍。还是每天成群结队到处串游找食吃。天黑了，找个岩洞什么的睡一宿。那时的太古人：

    不知爱，

    也不知恨。

    女没夫，

    也不会找；

    男没妻，

    也不会要。

    分不出哥哥与弟弟，弄不清姐姐与妹妹，没有姓，也没有名，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生自在，

    肥瘦不论；

    养自存，

    死活不管。

    人慢慢多了，都分处在各处。没有房住，净住岩洞，这时出现了一个叫有巢氏的，他教人类盖房屋。没有斧，拿什么去砍树？没有凿子，用啥去抠柱？有巢王，就教人用断木，胡乱相架，用树枝，胡乱搭起来，又教人编篱笆，围成房屋[2]。

    演唱者：潘静流

    整理者：燕宝 记译

    改写者：化斯

    选自姚宝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

    牙巫造人[3]

    相传，牙巫用双手掰开天地之后，天还在倾斜、摇晃，为了使天稳固，牙巫即去锻铜柱、炼铁柱，把天撑住，天便稳固了。

    造完天地，牙巫看看，觉得颇为满意，终于有天有地了。只是，再看看，见天下还没人，应该有人来管理天下啊，她便剪纸人造人类。剪好的纸人被压在木箱里（一说她掐树叶为人形，藏于土罐中）。本来要到十天，人才会活起来，因为牙巫性急，到第七天，她就开启封盖，结果造出的是个矮小、瘦弱、空胸脯的小人儿。牙巫看看，这么瘦小的人，不能劳动，日后也会饿死，她心一横，放出老虎和老鹰，叫它们把这些人吃掉了，然后又重新造人，才成了这世界的主人。

    又《十二个仙蛋》说，牙巫为了造人烟，只好和风神成婚。婚后，牙巫才生下十二个仙蛋。结果孵出了雷神、龙神、虎神、蛇、猴、牛、马、猪、狗以及凤凰和人。

    这些神一起跟人争做世界的主人，各人显示了自己的本领，最后，因为人找到了火种，凤凰变化成一个美女，和人成了婚，才繁衍了人类。

    演唱者：潘静流

    整理者：记译 燕宝

    改写者：化斯

    选自姚宝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

    化石娘

    在都匀套头的沟头寨岩洞石壁上，凸现出一个妇女裸露着丰满的胸脯，怀中抱着正在吮奶的孩子的石刻，她披头散发，满面泪水，张着口像在喊丈夫……

    那阵，天上有十二个太阳，泥巴快要烧成砖块，石头烫得发软，原来淹到坡尖的大海大湖干缩到坡脚成了水凼、干沟，人们再也活不下去了。这时，大力士阿劳愿为大伙去射太阳。远远近近的村寨凑出最后几把米面，烙成饼给他做干粮。阿劳接过干粮，回家向婆娘告别，他看到愁苦满面的婆娘怀里抱个嫩崽，心里很难受。眼见阿劳犹豫着不走，婆娘忍住泪说：“去吧，阿劳，待在家也只有死，上到高盖坡顶射落那十一个太阳，往后大伙就有好日子过了。”

    阿劳千辛万苦爬到离天很近的高盖坡顶，吃完米饼后，浑身添了气力，射出的箭很有劲，一连射落十个太阳。想不到他正要射第十一个太阳时，却摸不到箭了，那支箭已经在他爬山时掉进深沟里去了。阿劳叹口气，心想只好先下山铸好箭，再来射吧。

    阿劳走了之后，婆娘一直惦记着他。这天，她一见对门坡头冒出阿劳的身影，就“阿劳——阿劳”地大声喊起来。“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对面传来了阿劳的回音。她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一喊一跳，把怀中熟睡的孩子震醒了，太阳又辣，孩子哭个不停，她就抱着孩子退到沟头寨岩洞里，蹲在岩壁下喂奶。她按住胸口，眼睛眯成了豌豆角，嘴角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可是，她和阿劳的喊声让存心要为弟兄们报仇的那个太阳听到了。突然，半天里射出了几道刺眼的红光，她睁眼往外一瞧，正朝她奔来的阿劳，被急奔过来的那个太阳烧成一股青烟飘散了。她急忙站起来，想到外边去，可是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往后仰靠在洞壁上。想不到那太阳就坠落在附近，岩壁表面也被烧熔了，把她母子紧紧黏住。她一手抱着吮奶的孩子，一手使劲往后撑，脚也不住地蹬，可是再也挣扎不脱。她披散着蓬松的头发，两眼涌出的泪水淌满脸上，张口呼喊：“阿劳啊——阿劳啊！”一年复一年，一载又一载，她变得更黑了。

    太阳天，人们到岩洞里去乘凉，常常说起化石娘的故事。据说，要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耳朵挨着化石娘的嘴巴，还隐隐约约可听到“阿劳——阿劳”的微弱喊声哩！

    流传地区：贵州省都匀市王司区

    讲述者：蒙泽和等

    搜集整理者：曹霖 张巢 世质

    选自祖岱年、周隆渊编《水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

    石马宝

    在三都，在我们水族聚居的拉梭地方，有一位天生的石马，人们都管它叫石马宝。

    据说，很多年以前，凡是有人骑马路过这里，都要先得到它的允许。它嘶叫一声，过路的人马才能过去，否则，你的马就会跪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当官的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从这里路过，更没有胆量进到这些寨子来。你想嘛，当官的能有哪个清白？下乡来能做什么好事？这是石马宝所不允许的。拉梭地方又是高山陡坎，坐不成轿，只好骑马。他们怕石马宝，就不敢来了。所以在那些年代里，拉梭地方的人家，从不知道什么叫当夫应役、什么叫上粮纳税，日子过得清清静静。

    关于石马宝的消息，一个传一个，后来传进皇宫去了。皇帝听到后，就想把石马宝拿进皇宫去。他以为这样做，石马宝就会保住他的王位，同时官府也能统治到拉梭地方了。于是立马派了好些官差下到拉梭地方来。

    官差们来到拉梭地方，找了好几个月，根本见不到什么石马宝，因为石马宝早就跑进地里躲藏起来了，最后他们只得空着两手回去。

    他们回到皇宫以后，对皇帝说：“我们在拉梭地方，走遍了高山峻岭、羊肠小道，转了千万遍，踩得青山变红土、绿水成泥浆，可算尽了我们的忠诚。只因石马宝是天家意旨，才将它放到拉梭地方，因此为臣的没法找到。”

    官差们不怨找不到石马宝，反说什么天家意旨。皇帝听罢，真是气炸了肺，怒骂道：“哼！无用的畜生，给我拿下去统统斩首！”

    这群官差就这样丧命了。

    皇帝不甘心，又派了更多的人到拉梭来，并下命令：找不到石马宝不能回宫，有斩首者做先例。

    第二批差官来到拉梭，石马宝也早躲到地里去了。他们找来找去，找了好几个月，还是见不到什么石马宝。这时，官差们恐慌极啦，就闯进拉梭寨子，挨家挨户地盘问：“这里究竟有没有石马宝？”

    石马宝是保护拉梭两边寨的穷苦人家的，谁也不肯给官差们讲实话。问到小孩子，小孩子也同样说：“有，多得很，到处都是。”

    官差们没有办法，为了活命，就你捡一块、我捡一块，拿石头回去向皇帝交差。因此，拉梭地方凡是生得奇怪点的石头，都被他们拿光了。

    官差们回到皇宫，在门外将锣鼓敲得咚咚响，一个两个叫道：“石马宝来了！”

    皇帝闻声，兴致勃勃地跑来，一看，净是些稀奇古怪、从没有见过的石头。“我的石马宝呀！我的石马宝呀！”他认为这真的是石马宝了。他欢天喜地地吩咐官差们立刻把它们堆在宫殿堂前。

    过了一会儿，这些奇怪的石头就吱吱哇哇地叫起来，有的像乌鸦叫，有的像猫头鹰叫，有的嚎，有的像虎啸，哎呀，真是说不清楚那奇奇怪怪的声音。千万种声音混作一团，把皇宫震得摇摇晃晃的，好像就要塌下去一样。皇帝不知所措，惊恐万分，大吼道：“你们带来什么石马宝，鬼怪都不是这样。快！给我统统摔出宫外！”

    官差们吓得发抖，畏畏缩缩地向那堆奇怪的石头跑去。还没跑拢，怪石头已变成熊熊火焰，皇宫马上燃烧起来。没多久，堂皇的宫殿成了一堆灰。

    皇帝逃得快，保全了他的性命。这场火灾，本来是皇帝贪心所引起的，可是皇帝却归罪拉梭地方的人，于是立刻呼唤左右，骑着他的无敌马亲自下到拉梭地方来。一路上又逼着许多老百姓跟随，队伍浩浩荡荡，好像出来打仗一样。

    皇帝的队伍来到拉梭地方了。这时石马宝已不再躲藏，因为它不能让拉梭的穷苦人遭殃，要亲自和皇帝斗一斗。

    石马宝屹立在山头上，不嘶也不动。跟皇帝来的一大队马群，就乖乖地跪在地上，连皇帝的那匹无敌马也跪下去了。

    皇帝气坏了，他立即跳下马，跳到石马宝的背上。他想：我非要制服它不可。石马宝哪能怕他，前蹦后跳，飞腾半空，皇帝被摔了下来，跌得头破血流，立马死去啦。

    流传地区：贵州省三都县

    搜集整理者：蒙炳华 往寮

    选自祖岱年、周隆渊编《水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

    人类起源

    在远古的时候，天下有个岩洞叫干罕。干罕[4]洞很高很高，紧挨在太阳的脚下，团团白云四时飘绕在洞口上边。在岩洞脚下——定干罕的地方，住着一对勤劳、正直的孤儿——兄妹俩。一天，兄妹俩出去打猎，从这坡翻到那山，从这岭串到那梁，都捕不到一只野兽，打不得一只飞鸟。太阳快落山了，兄妹俩累得周身酸痛，拖着脚慢慢走回家来。走到引怒尼线地方，兄妹俩坐下来歇气，找口泉水解渴，见泉边放着一把亮锃锃、光闪闪的斧子。

    “谁的斧子？谁的斧子？”兄妹齐声呼喊。可是，除了传来山谷的回声，再也听不到谁答应。哥哥觉得斧子奇怪，捞起斧子往岩石上轻轻一敲，顿时传来了像雷霆一般震耳的响声，惊得山林里的走兽四下乱窜，鸟儿满天飞。妹妹见斧子这样古怪，接过来看看。突然，两丈开外有头山羊冲过来，妹妹急了，拿起斧子朝山羊一挥，山羊立马倒下。哥哥见斧子这般管用，接过来又仔细地观看。这时，一只凶猛的老虎咆哮着冲过来，哥哥把斧子一挥，在五步开外，老虎就倒下。由于哥哥挥的力太猛，连老虎身边的两株大树也被砍倒。兄妹俩高兴极了，四只手把斧子摸了又摸。“这是什么斧子呢？”哥哥问道。妹妹想了好久，才说道：“小时候，听外婆讲白，说是仙家有一种雷公斧，敲起来响声震耳，对着野兽一挥，野兽就倒下，朝着树木一晃，树木就栽倒。说不定这就是雷公斧哩！”哥哥听了，高举着斧子，蹦跳地喊起来：“我们得宝贝啦！我们得雷公斧啦！”妹妹也跟着跳起来：“往后不愁没有肉吃啦！不愁没有兽皮用啦！”

    回到洞里，兄妹用兽皮把斧子包了又裹、裹了又包，好好地收藏起来，说是不到紧要关头绝不轻易用它。想不到过了三天，有位满头白发、胡子齐胸的老公公来找兄妹俩，问他们是不是捡到一把斧子。兄妹俩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也不肯说话。忽然，洞里传来“哐啷”的响声，哥哥进去一看，包裹好的斧子自个儿从篓里跳出来。哥哥捡起斧子，低着头慢慢地摸着它。妹妹见哥哥待了好久不出来，也转身进去看看，见哥哥呆呆地抱着斧子站在那里。妹妹上前接过心爱的斧子，贴着自己红润的脸蛋亲了又亲，泪珠儿成串地滴下来。“妹妹，看来斧子是仙家的宝贝，不该是我们用的，现在有人找上门来，我们就还给他吧！”妹妹点点头，把斧子递给哥哥，两人来到洞口，把斧子递给白发老人：“阿公，我们捡到这把斧子，您老人家看看是不是您的。”白发老人接过斧子一看：“正是！正是！多谢你们了！”临走，白发老人拔下一颗金光闪闪的牙齿，递给哥哥说：“没有什么谢谢你们，送这颗牙齿给你们种下，以后会有好处的。”说完，化道金光飘去了。

    兄妹俩觉得这前前后后的事情十分古怪，反正是仙人说的，就试着办了。他们刨了个大坑，挑来许多肥土灰粪，把那颗牙齿种下。第三早，瓜窝里就冒出两片翠绿的葫芦瓜叶子。第四早一看，瓜秧牵出了藤蔓。第五天，藤蔓条有合抱粗，牵满了九座坡头，翠绿的瓜叶像晒席宽，金黄的瓜花比雨伞大。这蔸奇怪的葫芦瓜长出来，兄妹俩十分高兴，又十分吃惊，天天守着它。第七天就结了个像谷桶般的葫芦。第九天，葫芦瓜长得像座小仓，橙黄硬壳。第十天，兄妹俩上坡去搬葫芦瓜，可是太重太大，怎么也搬不动，只好让葫芦瓜留在坡上。偏偏这天晚上就下起大雨。一天、两天、三天，雨总是不停，一直下了三十多天，天也没有放晴。雨下多了，干罕洞里的岩壁湿漉漉的，顶上四处滴水，地下都积成了水凼。存放的毛皮、绒毛也一块块地脱落，铺垫的草都霉烂，能吃的东西也都吃光了。在干罕洞里待不下去了，兄妹俩就想到坡上那个大葫芦瓜。趁天有点儿放晴，就去把葫芦瓜凿开。葫芦里结满了金晃晃的瓜籽，妹妹试嗑了一颗，又香又甜，一口吞下，肚子也不饿了。哥哥听说，也跟着剥一颗来吃，一咽下肚，浑身长劲。兄妹俩急忙把瓜瓤抠出来，就钻进葫芦里住下，一天只要吃一颗瓜籽，肚子再也不饿了。

    想不到这场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整整下了半个年头。洪水一天天往上涨，头个月涨满了河沟，第二个月淹完了平坝，第三个月淹齐山腰，到第四个月淹没了小山包。这时，葫芦瓜漂浮起来了。兄妹俩住在瓜里，到处漂流。第五个月，洪水淹没了高山巅，到第六个月，水连天，天连水，波浪差点儿涌到了天顶盖。葫芦在风浪里四下颠簸漂荡。兄妹俩见到处都是浑浊的泥汤，听不到鸟兽的声音，见不到一个人影，急得直喊天。妹妹哭得眼睛泡肿，盘绾的头发散开，哥喊得嗓子沙哑，脖子肿胀得和脑壳一般粗大。天仙听到了兄妹的哭喊声，才放水老鼠钻到水底去挖消水洞，好不容易又熬过六个月，洪水终于消退。兄妹见天下一百二十样动物死尽，草木淹死，四下荒凉，又呜咽地痛哭。哭得太伤心了，淹死的草木在哭声中慢慢发芽，长出了嫩叶，淹死的走兽和飞鸟在哭声中慢慢地苏醒。可是，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在哭声中活过来，这下子，兄妹俩更哭得伤心。这时，丢失斧子的白发仙人来到兄妹跟前，把兄妹俩扶了起来。兄妹俩赶忙向白发仙人磕头，感谢他解救了大难。

    白发仙人见兄妹哭得很伤心，就安慰他俩说：“你们不要哭啦，伤心也没有用了。现在人世间只剩下你们两个，我是来劝你们成亲的。”兄妹俩听了直摇头，都说兄妹结婚是伤天害理，死活也不依。

    “你们要听我的劝啊，年轻人，洪水滔天，天下绝了人烟，要想留下人种，就要撕破脸面。”白发仙人又一本正经地劝说兄妹俩，只是兄妹俩还是不答应。没办法，白发仙人又来说服：“年轻人，现在让你们成亲，这是上天的意愿。连天底下的草木和动物都晓得。不信，你们分头往前走，碰到什么问什么，看它们怎么回答。”兄妹俩半信半疑，就试试看到底是真是假。

    妹妹朝东走，碰到一蓬罗汉竹就问：“罗汉竹，罗汉竹，白发老人叫我们兄妹成亲，这可不行啊，是不？”话音刚落，竹蓬传来了答话：“奈啊，奈啊，绍要都奥啊！”[5]妹妹气得满脸发红，指着罗汉竹骂道：“罗汉竹你心眼坏，往后变成结疤癞。”

    哥哥朝西走，碰到几只鱼老鸹就问道：“鱼老鸹，鱼老鸹，白发老人叫我们兄妹俩成婚，这可不行的啊，是不？”话一出口，鱼老鸹就回答说：“奈啊，奈啊，绍要都奥啊！”哥哥生气了，指着鱼老鸹骂道：“该死的鱼老鸹，你瞎说一通，以后要挨捆颈子！”从此，人们要鱼老鸹捕鱼，总是把它的脖子捆起来。

    兄妹俩回来了，白发老人问他们碰到什么，兄妹俩红着脸，羞答答地说：“竹子和鱼老鸹说的不算数！”没办法，白发老人又劝说：“叫你们成亲，都是神仙安排。不信，你们去坡头分开滚石磨、摔竹片、丢夺撬试试看，它们落到山谷底，还能合成原来的样子哩！”兄妹们执拗不过，于是一个爬到南山顶，一个爬到北坡尖，把要丢摔的东西两下分开。首先滚石磨，哥哥在北坡滚磨盖，妹妹在南山滚磨底。骨碌骨碌，两扇磨子滚到山谷底，又合成一副完整的磨子。兄妹俩不信有这样巧，接着又去丢夺撬。妹妹摔下夺撬口，哥哥丢下夺撬柄，两样在山谷底合拢，双拼成牢固的夺撬。兄妹又不服气，最后去摔竹片。一根竹竿两下破开，一人拿一片往山下摔去，两片竹子黏合成光滑的竹竿。

    兄妹俩见三件东西分开了，又合成原来的模样，总是觉得古怪，可是也不依成亲的事，说是要去求哥散[6]做主。白发老人又让兄妹俩去求哥散。兄妹俩带着竹签来到怪石边，哥哥磕头说：“哥散啊，白发老人叫我们兄妹俩成亲，不晓得能不能成亲啊！如果能成亲，你就让丢下的竹签一覆一仰。”说完，对着竹签哈了口气，往地下一丢，果真是一片仰一片覆。丢了三次，还是个老样子。妹妹不信，也来丢竹签，丢了三次，也都是一仰一覆。兄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成亲。

    成亲那天，妹妹觉得害羞，又怕得罪老天遭到雷劈，于是用帕子包住头，又摘芭蕉叶搭在头上遮住脸，这样才去和哥哥成亲。婚后不久，妹妹有了身孕，可是怀了三年也没生下娃儿。最后，却生下一坨没头没脑、无手无脚、像团磨石一样的肉疙瘩。妹妹气了，用刀把它砍成三截。哥哥恼了，用刀把它剁烂。这堆剁烂的肉渣，兄妹越看心越烦，越看越气恼，把它们拿到山谷里去倒。想不到，乌鸦闻到了这股肉渣的气味，就成群结队来把这些碎肉渣叼走。可是，肉味太酸，乌鸦正想吞下肚，一阵恶心，个个都“啊哈——啊哈”地吐出来，把碎肉渣撒个满山遍野。

    兄妹俩被这个没头没脑、没手没脚的肉疙瘩弄得心都碎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越想越恼，越恼越愁，气得两个都昏死了过去。三天三夜过去了，兄妹俩才慢慢地苏醒过来。听到野外有说话声、呼喊声，急忙朝门外一看，满山遍野都有人影晃动，到处都升起了炊烟，有的人下湖海捕鱼，有的织网，有的上山打柴。从此，荒凉的人世间有了人烟，天下再也不冷落了。一直到现在，人们还常常唱着这样的古歌：

    在远古，洪水滔天，

    淹死了，天下百姓。

    幸好有，一对兄妹，

    坐葫芦，逃脱性命。

    仙人叫“兄妹成婚”，

    生怪胎，实在伤心。

    剁烂它，乌鸦叼走，

    撒遍了，山谷丛林。

    碎肉渣，变成人种，

    怪事传，从古到今。

    流传地区：贵州省三都、荔波、都匀、独山、南丹等县

    讲述者：王英 莫妹 蒙蕊 韦新建

    搜集整理者：潘朝霖 王品魁

    选自岱年、世杰主编《水族民间故事》，贵州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空心竹的来历

    在伏羲以前，世界上已有了人类，可是那时候的人极矮小，生活极苦。伏羲女娲兄妹从小就没了父母，孤苦伶仃，十分穷困。神意想重新创造人类，就脱下一个牙齿交给伏羲兄妹，并嘱咐他们将此牙与瓜种在地下。伏羲兄妹照法种下，第二年得了一个大瓜，女娲便留下来做种。不久，洪水泛滥，地面不能居住，兄妹二人便将大瓜挖空，妹妹携带五谷，与哥哥躲进瓜中，任水漂流。

    过了多时，洪水还未退，兄妹向天大声求救，于是天神放下水鼠，到处挖洞疏导，洪水才退。那时候的人类，早已灭绝，只剩下兄妹二人。天神命兄妹为婚，继传人种，妹妹不允，急急逃避而去。哥哥死追不放，妹妹情急，见前面的树木就问应避何处。树木都不答复。后来问及竹子，竹子说：“可避东方。”妹妹避到东方，结果仍为哥所追及。兄妹二人不得已成婚，世界上才有了今日的人类。

    婚后，妹妹常常怨骂竹子说：“我问过许多树木，它们都不肯说话，你却故意害我，叫我避到一个不能逃避的地方，竹子啊，你的良心太不好了！我叫你空心！”所以现在的竹子便空心了。、

    选自何愈著《西南少数民族及其神话》，新世纪出版社1951年版

    兄妹开亲

    很古的时候，有兄妹二人在树林边盖了一幢小木楼，哥睡堂屋，妹住里间，兄妹俩白天一同上山种地砍柴，晚上一同回家吃饭喝茶，日子过得和和睦睦、清清静静。

    一天，兄妹俩上山开荒，忽然听得天上传来一阵阵悲凄的叫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老鹰抓着只小山鸡。兄妹俩提起弯刀就跟着老鹰追，追到半路，哥哥拾起一块石头朝老鹰砸去，老鹰一吓，叫了一声，鸡崽就掉了下来。兄妹俩见小山鸡遍体是伤，心中很是不忍，就把小山鸡带回家中，细细照料。小山鸡一天天长大起来，再也不回山中，传说，这就是世间的第一只家鸡。小山鸡长成了大母鸡，又生了许多蛋，孵出一窝小鸡。大母鸡成天乐得咯咯叫，小鸡跟随在身边叽叽叫，这使兄妹俩的日子也变得热闹起来了。

    一天，兄妹俩杀了一只公鸡来吃，鸡的脚爪有一双，一个吃一只。可是鸡头只有一个，谁也舍不得吃，哥劝妹，妹劝哥，两人让来让去的。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老婆婆说：“我走路累得不得了，可不可以在你们家歇一夜呢？”兄妹俩连忙把这老人扶进屋来。哥哥说：“妹妹，我们拿鸡脑壳来敬老人家，好吗？”妹妹说：“要得。”兄妹俩恭恭敬敬地把鸡脑壳端给老婆婆吃了。从此，水家儿女兴了用鸡头敬老年人的习俗。老婆婆在妹妹的房间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早就上路了。兄妹俩见她人走路不方便，就送她走过寨桥，穿过树林，翻过坡，送了一里又一里。老婆婆来到坡脚站住了，说：“你们兄妹心肠好，我送你们一样东西。”她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里面包的是南瓜籽，叫兄妹俩去栽种。老婆婆告诉兄妹俩：“等以后结出了个大南瓜，从瓜蒂上挖个洞，把里面掏空，若是遇见天上不见了太阳、月亮、星星，就搬到里面去住，这样就可以躲过灾难。”老婆婆说完，腾起一团彩云不见了踪影。兄妹俩这才知道老婆婆是个神仙。

    回到家后，兄妹俩选了一块肥土，把南瓜籽种下。十天后，土里冒出两棵嫩生生的苗苗。每天清早兄妹俩挑来清亮的山泉水浇淋；睡觉前，两人又来到瓜地培土薅秧。瓜苗长到二十天，粗壮结实得像竹笋一样；三十天，瓜藤爬满地头；四十天，开了两朵花，簸箕一般大，鲜艳好看，香气扑鼻；五十天，花底下长出了水瓢一样大的两个瓜儿，嫩绿的瓜皮上冒出许许多多晶亮的水珠；六十天，瓜儿长得像两个水缸，青皮油亮；又过了三十天，到了九十天上，一对黄灿灿的金瓜就像两间房子站在地上。兄妹俩围着两个瓜转来转去，时而摸摸，时而看看，忽然间只听“嘣”的一声，瓜蒂离开了瓜藤。兄妹俩记起了老婆婆的话，哥哥拿了大砍刀来，在瓜蒂上挖了个洞，里面有七粒葫芦大的瓜籽。他把瓜瓤丢掉，先留下瓜籽。

    这时，骤然狂风四起，天黑下来了，明亮亮的太阳不见了，再也不见月亮和星光了，兄妹俩连忙爬到瓜里面去。两人蹲在瓜里，觉得一晃一晃地漂了起来。哥哥爬到洞口一看：啊，满山遍岭，洪水滔滔，整个大地成了汪洋大海。兄妹俩在瓜中随水漂荡，两人一天吃一粒瓜籽，瓜籽又香又甜，不多不少，一粒瓜籽正好够兄妹俩吃饱。第七天上，七粒瓜籽吃光了，风平浪静，瓜也不再晃动了，兄妹俩爬出洞口，眼前洪水已经消退，可是，大地荒凉一片，没有了人烟林寨，没有了田地庄稼，只剩下一棵棵光秃秃的树干东倒西歪。兄妹俩越看越伤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忽然，老婆婆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婆婆说：“不哭了，只因为大神打仗，落下灾难给人间。龙王不忍人间断根，要我告诉你们兄妹二人结成夫妻，繁衍人烟。”兄妹俩听了这话，两眼一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哥哥说他要打单一辈子，妹妹说她愿守一辈子空房，死活不答应兄妹结成夫妻。老婆婆见无法说服兄妹两人，就想了一计，叫两兄妹从山上一个面向东一个面向西，同时往山下跑，而后又转身朝山上跪，如果转身时两人面面相碰就成亲，不相碰就不成亲。兄妹两个心一想：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哪能相碰呢！于是就欣然同意了。

    两兄妹一开跑，老婆婆吹口仙气，只见两兄妹噼噼啪啪跑下山，各人都朝背面转身，哪知刚一转身，两张脸刚巧碰在一起。老婆婆笑眯眯地走到他们面前，说：“这下该成亲了吧？”兄妹俩还是不肯。老婆婆于是又出了个主意，叫两兄妹拿来两块磨盘，一个从山北往下滚，一个从山南往下推，如果两块磨盘滚到山下合拢来，兄妹就成亲，不能叠在一起就不成亲。兄妹两个心想磨盘滚下山哪有还能叠在一起的道理，就爽快地答应了。老婆婆害怕两兄妹又像上回那样反悔，就先叫他们对天发誓。两兄妹照着老婆婆的吩咐做了，就去推磨盘。老婆婆眼看着两块石磨轰轰隆隆往下滚，又吹了一口仙气，结果哥哥滚的那块石磨紧紧跟在妹妹滚的那一块后面，前一块拐弯，后一块跟着拐弯，两块磨盘滚到了山脚，刚一停下就好端端地扣在一起，像人安的一样。老婆婆又笑呵呵地来到他们面前，说：“这回没话说了吧？”兄妹俩无话可说，只好答应了。这天晚上，妹在山顶哭了整夜，哥在山脚坐了一宿，但是，因为自己发过誓，最后还是开了亲。这以后，世上又才慢慢地繁衍起人烟，变得热闹起来。

    讲述者：吴庭昌

    搜集整理者：朝丰 立浩 水刚 小青

    选自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西北民族学院研究所1984年版

    牙线[7]造人的故事

    剪纸造人

    天和地分裂开的时候，地上一片荒凉，没有人烟。

    牙线从天上来到地上，她看到果子没有人摘、泉水没有人喝、飞禽走兽没有人管，就决定造人来主宰世界。牙线剪了许多纸人压在木箱内，要它们在十天内变成人。但是，地上没有人和牙线做伴，她感到很寂寞。只过了七天便打开箱盖，箱里便跳出了一群小种人。这些人又矮又瘦，胸脯都是空的，从前胸到后背对穿对过，站起来只够到牙线的膝盖。

    牙线带着小种人去造房屋。小种人手脚软，抡不起斧头，抬不动树桩。牙线没有办法，只好叫他们去砍葵花秆，割芭茅草。三个小种人抬回来一根葵花秆，五个小种人搬回来一捆芭茅草。葵花秆当做柱头，芭茅草拿来围墙壁，房屋造成了，挡不住风，遮不住雨。牙线看见了直摇头，只怨自己太性急，人还没长大就慌着揭开箱盖。

    牙线叫小种人去坡上种庄稼。小种人去不多久就回来了。牙线很生气，认为他们偷懒，要用荆条抽打。小种人急得流眼泪，跪在地上哭诉。原来河边的獭猫欺他们矮小，跳过来咬脚杆，天上的老鹰见他们胸脯是空的，飞下来啄心肺。牙线听说后直叹气，只好让他们留在家中。

    小种人不能下地干活，又没有力量打败野兽，牙线感到很苦恼，便上天问仙公仙奶，这些矮小的人该不该继续留下。天仙们商量来商量去，都认为这些小种人不能主宰世界，不应该留下。于是仙公放出老虎，仙奶放出鹞鹰，一齐把小种人吃掉了。过了三天，世界上一个人也没有了，又像从前那样，到处一片荒凉。

    牙线又造人啦！她把剪好的纸人放在木箱内。这回牙线不性急了，她叫喜鹊和自己做伴，叫老鼠在房外守门。过了十天，她打开箱盖，从里面跳出来无数男人和女人，一阵风吹过，这些人长得和牙线一般高大。

    牙线造人成功了，她把世界交给人掌管。

    种瓜得救

    牙线要回到天上，有兄妹俩舍不得她离开，送了一程又一程。哥哥送了一个山冈又一个山冈，妹妹送了一个山口又一个山口。快分别了，牙线见这两兄妹长得聪明俊秀，便挖下一只眼珠说：“拿去种在地里，以后对你们自有好处。”妹妹见了吓得发抖，哥哥胆子大，用两只手接过眼珠。

    回到家后，兄妹俩把眼珠埋在菜园里。妹妹浇了三桶水，哥哥用斗笠扇了三下。扇一下，一叶嫩瓜苗出土了；扇两下，瓜苗牵成藤；扇三下，瓜藤长三丈。第三天，妹妹浇了六桶水，哥哥又用斗笠扇三下。扇一下，藤上结了一个瓜；扇两下，瓜大像簸箕；扇三下，瓜大像谷桶。兄妹俩高兴极了，砍树解板给瓜搭了个木架。兄妹俩盼瓜快些长熟，每天都守护在木架下。

    整整过了一年，藤叶枯焦了，瓜皮黄透了。哥哥要用瓜做房屋，妹妹要用瓜当谷仓。两兄妹争来争去，谁也不服谁。他们要去找牙线断理。但牙线上天了，说不定哪年回来。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约定试试运气，瓜瓤是红的就拿来当房屋，瓜瓤是白的就拿来当谷仓。哥哥用刀在瓜上戳个洞，掏出来的瓜瓤红得像三月间的桃花。于是，他们掏尽瓜瓤，吃尽瓜肉，哥哥搬来床架，妹妹抱来被单。

    两兄妹住在瓜里，不怕风雨，不怕野兽，日子过得很舒适。人们羡慕了，讨去瓜种埋在地里，也想得个大瓜来当房屋住。但是瓜种发芽牵藤后，结的瓜只有斗笠大。人们没法，只好住在树上。

    这年，天变了。一团团黑云从西边天上滚过来，一道道闪电炫得人睁不开眼。山上的树木被炸雷劈倒了，田里庄稼被洪水冲走了。大雨下了三对丑[8]，又下了九对寅[9]。三对丑不见水消退。九对寅也不见水消退。

    水从河上头涌来，从各个山坳冲来，从平坝上漫来，淹过门槛，涨到屋檐，高过树尖。大树被洪水连根拔起，死人泡在水里半沉半浮，兄妹俩幸好住在瓜里，才没有被洪水淹死。

    洪水冲着瓜不晓得漂了多少个白天和夜晚，两兄妹快饿死了，但洪水还是一直往上涨，涨到了天肚下。两兄妹饿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对着天喊救命。

    天上的牙线听到呼救声，才知道兄妹俩遇到灾难，她叫龙王开通水井，叫穿山甲凿通山洞，叫啄木鸟钻通天肚子。洪水哗哗地流进下水井，通到山洞，流到天肚子里，整整流了三对丑天、九对寅天才流干。瓜落到地上，兄妹俩得救了。

    这时，世界上又是荒凉一片。兄妹俩手挽着手走过了许多山山岭岭，看不到树林，看不到房屋，看不到人烟。兄妹俩想把地上发生的事告诉牙线，但找不到上天的路，又不见牙线从天上下来，只好孤零零地住在地上。

    妹妹找嫂

    整整过了三年，兄妹俩已经长成人了。这时，地上除了他俩兄妹外，仍然没有别的人烟，又不见牙线从天上下来造人，两兄妹很是发愁。

    一天，妹妹对哥哥说：“你讨个嫂嫂吧！要不，我们会断子绝孙哩！”

    “唉！傻妹妹，你想得倒好，可这天底下除了我们两个，哪还有人呢！”

    “去找找吧！说不定哪个高岩上住有人呢！”

    哥哥也希望找到人，便和妹妹一同走。走着走着，从岩缝里伸出一根竹子拦住去路。妹妹问：“竹子，你生在岩上，长在路边，请你告诉我，哪里住有人，我要找个嫂子，生儿育女繁人烟。”

    竹子伸伸懒腰唱：“发洪水，淹没人间，地面上，已无人迹。老竹死，笋子接替，造人烟，哥要讨妹。”妹妹听了，脸红到耳根，用刀把竹子砍成几节。哥哥不忍心，捡起来一节节合拢，后来，竹竿上便留下许多节疤。

    兄妹俩又往前走，一只老鸹在路边找食。妹妹问：“老鸹，你飞在天上，歇在树尖，请告诉我，哪里住有人？我要找个嫂子，生儿育女繁人烟。”

    老鸹听了，跳到她面前唱：“发洪水，淹没人间，地面上，已无人迹。繁人烟，哥要讨妹。”妹妹听了气得脸色发白，一把抓住老鸹按在牛粪堆上。老鸹的羽毛被涂黑了，直着脖子叫：“痛哇，痛哇。”后来，老鸹只要见到人，就“痛哇，痛哇”地叫。

    他俩又往前走，一条大河挡住去路，有条水牛从上面游下来。妹妹问：“水牛，你上游到水头，下游到水尾，请你告诉我，哪里住有人，我要找个嫂子，生儿育女繁人烟。”

    水牛向她点点头，唱道：“发洪水，淹没人间，地面上，已无人迹。繁人烟，哥要讨妹。”妹妹听了气得发抖，抢上前一步，抓住牛角往后扭，把牛角扭得像弯月亮。妹妹用力太大，所以，水牛角上一直留着她的手指印。

    他们就这样走了三处，问了三回，回回都说是哥要讨妹。妹妹怀疑哥哥串通了竹子、老鸹和水牛整治自己。哥哥解说了半天，妹妹还是不相信，再也不愿往前走了。

    兄妹成婚

    花开了三次，果熟了三回，哥妹俩在地上又过了三年。

    这天，牙线从天上下来了。妹妹对着牙线诉苦，不愿再过孤单生活，要她剪纸造人，繁衍人烟。牙线摊开双手说：“纸被仙公收了，剪刀被仙奶收了，木箱被老鼠咬了个大洞。”

    妹妹无法了，请牙线帮助找个嫂嫂。牙线瞅了妹妹一眼，随口唱道：“发洪水，淹没人间。人死绝，嫂嫂难找。繁人烟，哥要讨妹。”妹妹听了，气得背过脸去。牙线扳着她的肩头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要繁衍子孙后代，只有改变祖先传下来的规矩。”妹妹仍然勾着头不搭理，牙线又说：“让我们来做三件事吧！要是应验了，你们就结为夫妻。要是不应验，就算是天意要绝人的后代。”说着，就指着地里一根树桩说：“你俩各朝东西方向走三天三夜，哥甩头帕妹脱衣，如果两件东西都飞转回来套在树桩上，你们就结为夫妻。”

    妹妹想这是不可能的事，便高兴地朝东方走。这三天三夜，哥哥走了三百三十里，妹妹走了九十九里。哥哥扯下头帕朝天上甩，顺风飞回来套在树桩上。妹妹刚脱下上衣，一股风就把上衣刮回来套在树桩上。

    妹妹见了心想：这回算是碰了巧，哪能回回都应验哩！

    牙线给妹妹一根针，叫她站在东山头，给哥哥一条线，叫他站在西山头，然后叫妹妹丢针哥哥抛线，如果线穿在针眼里，兄妹俩就结为夫妻。

    妹妹走上东山头后心想：东山隔西山两里路，线哪里能穿进针眼哩！她故意把针丢在身后岩石上。过了一阵，她回转身看，哥哥抛来的线不歪不斜穿进了针眼。妹妹一怔，差点被石头绊倒。

    牙线给妹妹一条鱼，叫她站在河这面，给哥哥一根钓竿，叫他站在河那面，要是哥哥钓得了妹妹手中的鱼，两人就结为夫妻。

    妹妹站到河边，两手紧抓住鱼藏在背后，不让哥哥把鱼钓过去。这时，竹子从旁边伸过来钩住她的衣服，老鸹飞来在她头上屙了泡屎，水牛从河里起来冲着她叫。妹妹急忙扯竹、擦屎、赶牛，鱼掉在地上了。等她再找鱼时，哥哥甩过来的钓竿已钩住了鱼。

    三件事都应验了，妹妹没有话讲，只好同哥哥结为夫妻。

    不久，妹妹怀孕了。过了九年零九个月，妹妹生了一个没头没脑、缺手少脚的肉坨坨，用秤称了称，足有九十斤重。妹妹气得哭，说是兄妹成亲得罪了祖先，才有这种报应。哥哥认为她生了妖怪，磨了三天三夜斧头，砍了九十九斧，把肉坨坨砍成九千九百九十九块，拿去丢在九岭九坡九条河内。第二天早晨，兄妹俩走出门看，九岭九坡九条河都在冒烟，都有人在唱歌说话。不一会儿，从这里走来一群人，从那里走来一群人，这个喊“阿卜”[10]，那个喊“阿尼”[11]，兄妹俩喜欢得笑出声来。

    从这以后，人类才繁衍起子孙后代。

    流传地区：贵州省独山县、榕江县

    讲述者：潘家云 潘家其 韦行公

    搜集整理者：韦荣康 杨元龙

    选自祖岱年、周隆渊编《水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

    注释：

    [1]原题为“开天立地”，据翻译者《后记》云：“水语叫《造天造地》，现在的题目是改编者改的。”伢俣：伢，水语，意思是婆婆、太婆，傣族称祖母婆为“雅”，布桑人、雅桑人中的雅，就是开创人类的女始祖。俣，据说是娲的转音。伢俣就是女娲。

    [2]这篇创世神话共有十二节，七百五十余行。第六节出现了“有巢氏”。其余六节分别为燧人氏造火、伏羲氏教人识字、神农教人耕种、黄帝教人男耕女织、尧舜治水、恩公统治，天下太平。

    [3]本文根据潘朝霖撰《水族的种种古老神话传说》改写。牙巫：伢俣，伢是婆婆或奶奶的意思，俣（或巫）是她的名字，并非巫婆。

    [4]干罕：名叫罕的岩洞。下文提到“定干罕”即罕洞脚下之意。水族古歌有“初进人，在罕洞脚”，在“白云脚下，在太阳的底下”。

    [5]奈啊，奈啊，绍要都奥啊：水语音译，好啊，好啊，你们该结婚啊。

    [6]哥散：水语音译，菩萨。

    [7]牙线：水语，是传说中创造万物的仙奶、仙婆。

    [8]三对丑：丑天对丑天是十三天，三个对丑共计三十七天。

    [9]九对寅：寅天对寅天是十三天，九个对寅共计一百零九天。

    [10]卜：水语，父亲。

    [11]尼：水语，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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