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完-傻吃傻喝傻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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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是强调我很内向,我比较自闭,可我越这么说越没人信,最后我放弃了解释。每次在报社拼版的时候碰到体育部的白爷,他总会把我叫住,以长者的和蔼问我:“小柔,今天又骂谁了?”弄得我特别抬不起头。好在楼道黑,他眼神儿也不好,看不出我脸上的尴尬。我一般会极其慌忙地说:“骂我自己,骂我自己。”然后假装忙碌,随便跑进一间办公室。

    这些文字,就像“王小柔”这个名字似的,其实与我的真身是分离的。我们各自属于不同的区域,她到处找碴儿,贫里贫气,可我为人温和,少言寡语,甚至害怕与人交往。

    但是,在面对生活里的诸多感动的时候,我们是融合的,我们是一朵暗自生香的玫瑰,在各自的时间、场合,静静开放。

    三杯两盏淡酒,七个八个鸟人,我们各自挨着各自的“相好”围挤在一张两米长的桌子边上,因为是同学请客,所以无法计较环境和菜品的优劣,我每次要吃点什么,都跟旁边坐着的左撇子胳膊撞胳膊,经常把鱼香肉丝掉在黄焖牛肉里,把醋汤滴在肚丝烂蒜上,或者直接把一筷子菜便宜了自己的大腿,真正吃到嘴里的并不多。小石特别豪情万丈,时不时站起身撅屁股够更远处的大虾,直到临走还自己在那儿感慨:“这鲍鱼怎么没有鱼头呢?”

    我和小石从小学到中学都在同一所学校,她今天还一口咬定我们是同桌,我觉得这多少有点生拉硬拽的意思。我只记得她是语文课代表,学习成绩一般,头发永远像枯草,那时候她总是抱着头小跑着走路,后来我才知道她生怕某些笨鸟把她的头发当了鸟窝。

    小石的工作需要戴大壳帽,可发下来的帽子总是不合适,放脑袋上只能用头皮顶着,风一吹就掉。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她在帽子里圈缝了三只破袜子进去,从此帽子跟脑袋严丝合缝,她不带小挎包出门的时候,袜子里还能放些零钱,买东西就跟变魔术似的,看得他们门口一个批发土豆的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说:“这姐姐太特别了。”

    小石是个很搞笑的人,她的个性里充满各种幽默元素,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有些神经质。她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无论速度快慢,浑身都直挺挺的,除了胳臂永远夸张地摇。她的理论是当你不断划动气流的时候,走路会变得轻盈。

    她家有一条恶犬,长得颇有些姿色,但我生来不喜欢和毛茸茸的动物零距离,所以从来对那条狗没什么好感。每次去找小石,她要是不在家,他们家的门一定是只开一个小缝,或者干脆让来访者报上姓名及此行用意,而此时,那条恶犬就在屋里特得意地叫唤。要赶上石可莹在家,就更了不得了。从你进门的一刹那就要经受一只狗的恶骂,它会眼睛盯着你不停地催促你滚蛋,要是你还没领会它的意思而厚着脸皮坐在满是狗毛的床或椅子上时,它会被气得气喘吁吁,而且开始用嘴啐你。小石心软,每每此时,她会满脸扭捏,抱着狗说:“你就让它咬一口吧。”我要是不愿意,她就劝我,人不能跟狗置气,不能跟狗争。

    后来我住在南大备考注册会计师,她每周五晚上会过来和我欢度周末——其实说是欢度,也就是晚上彼此看一眼,累得也没过多的话就彼此睡去,因为恋爱的季节总是身心疲惫。我大晚上回来的时候,她经常会指着我的头发说:“你看你,满脑袋草棍儿,又往哪个没人的地方扎了?”很多无中生有的坏话在她嘴里都跟真的似的,我也很少跟她理论。

    忽然有一年,她扬言八月份怀孕,为此让领导把工作也调换了。可都十月中旬了,她还是一筹莫展地说:“怎么办呢?”眼瞅着就要东窗事发,那罪过非被开除不可,我比他老公对她肚子里的动静都着急,小石也急了,让我去药店一次又一次帮她买妊娠试纸,可她总是待在一边不说话,倒是像陪我去的。路口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里那个说话面无表情的售货员看我总买,有一次居然满脸鄙夷地说:“这儿还有电动工具和彩色带香味的安全套你要吗?”我看她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石倒跟没事人似的站在旁边哈哈大笑,出了门使劲拍着我的肩膀,说这药店前身大概是五金店,连电动工具都有,然后蹲在地上接着大笑。弄得我特别无地自容,等她站起来,我才觉得这一切简直都反了。

    当小石终于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以后,她肥大的衣钵顺理成章地传给了我,带两只小熊的吊带裤,绣着花的孕妇服,根本听不见心跳的胎心筒,几本毫无用处、废话连篇的胎教书,她说还有一些东西要传给我,我也像拾了大便宜一样在电话这边咧开嘴傻笑。

    现在,她的儿子李肉肉正在茁壮成长,而小石呢,总是觉得还有多余的快乐、多余的忧伤、多余的荷尔蒙没有宣泄干净。有饭局的时候,我们还像读书的时候一样,凑在一起傻吃傻喝傻乐和,怎么看怎么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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