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刚过。

    女人在沙发上发现一个大包袱，男人说是他结婚前的旧衣服，刚刚从老根据地拿过来。女人打开翻看，男人在旁边喜滋滋地说：咱妈都给收得好好的呢。语调里含着给这个新家增添了财富的喜悦。

    女人说这些东西至少淘汰三年以上了。

    你可别给我扔了！男人马上紧张起来。他知道女人偏爱一种最彻底的持家方式，很让他忧心的。

    女人说，你不会再穿它们了，留着也是扔，留三年就是三年之后扔，留五年就是五年之后扔，徒增累赘。

    男人不同意，女人只好指挥男人将它束之高阁，放在最高处、不常用的柜子里。

    果然，即使有价格不菲的，有没上过几次身的几乎崭新的，过了气儿的东西就是过了气儿的，再也穿不出去，所谓当时几百块钱的娇衫也抵不过当下几十块钱的T恤了。

    一个清晨，女人伏在阳台上，看垃圾箱旁拾荒的背影。两只雨燕低飞过一排静静的绿化树，小区的院子里没有另外的身影。女人把大包袱从五楼推了下去，沉闷的声音吸引了拾荒者，她回过头看那包袱，又抬起眼睛一层楼一层楼地寻。女人向她点了头，拾荒者便大步奔包袱去了。

    女人回屋，又看了看柜子，三年时光荏苒，奶白色家具已变成牙黄。而此刻沉睡在床上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是那种彻头彻尾的，从内到外的守恒。

    女人站在穿衣镜前，镜子中的自己也还是从前的模样，岁月似乎在她脸上停止流动。女人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这样年轻着，这样庸碌地年轻着，可是快乐在哪里？

    垂地窗纱帘被风鼓动起来，丝丝缕缕的暗影映入镜中，晃动在时光偷偷交错之中，女人的脸还是没有变化，五年，甚至七年。

    这时候，牙黄的家具平添了些许更明显的锈色，穿衣镜里女人别过头，用手去抚镜子上几块擦不掉的锈斑，她下决心改变。

    女人决定大兴土木，把家彻底毁掉，再重新装修。起初男人不乐意，当女人告诉他无需动用一分家庭储蓄时，男人面带幸福跟在女人身后张罗起来。

    女八做得彻底，家具家电全换了新。她擦拭最后一件电器的时候，小姑子来参观。小姑子兴高采烈地检阅了一遍，带着艳羡和嫉妒，开玩笑：嫂子，都换新的了，就差我哥换你了，哈哈哈！

    女八的手停在抹布上，心突然动了一下，觉得这也是一种思路。

    之后，女人和男人离了婚，为此女人心甘情愿地选择净身出户。

    很快，男人结了婚。新人很合男人的脾气，两人都是过日子能手，自家积攒的废纸废瓶子，一年也能卖上二三百块钱。小日子舒心又踏实。

    女八没有结婚，她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情人。两个人利用假期走遍了中国所有神奇的地方。当他们差不多把世界也走遍了的时候，写了一本书，大开本，图文并茂的画册。封二有两个人骑马狂奔的照片。一望无际的沙漠尽头是大漠雄奇的黄昏，女人的脸呈极有质感的金色，与周遭的氛围和谐统一。她大笑着什么，笑容阳光般明朗。

    这本书在女人故乡的小城里卖得并不怎么好，金秋书市打折，男人正赶夜市抢购便宜新鲜的蔬菜，灵感一现，顺手花2元钱买一本，回家给刚上小学的女儿包书皮。

    男人选的是大幅风光图片，因为还有其他家务事，他匆匆地翻了一遍，没有注意女人的照片。

    男人把女儿的书皮包完，裁剩下的画册又被他仔细收拾起来。他想这么好的纸可以干点别的，于是就放在立柜最底层的抽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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