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十年未见。
十年前两个人都是三十岁。这个年龄的女人最美丽，男人似乎还拖着青春的尾巴，多少有些尴尬。最尴尬的倒也还不是这个，他们相遇了，却并没有缘分。她要他像真正的男人那样征服她，而他确乎没有那个天赋。
十年，破开所有生活的迷雾，她在他的眼里是什么样子？这是个问题，奇怪的是，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思考，他却是费尽思量。他觉得如果把男人分成成功、很成功、非常成功的等级，他自己至少是成功的。成功的、四十岁的男人毋庸说是多么的有魅力。这方面他理论和实践同样具备，足够相互支持。他是有阅历的，包括对四十岁女人的认知。所以，他内心带着一点卑琐的念头，多少有点炫耀自己难堪对方的潜意识。
可是，见了她，他像从前一样败得一塌糊涂。
她不是不老，只是还迷人，迷他。
她的确不老，四十岁的女人大抵都要被生活沤得现出这样那样的俗气来，可她偏不。
他看到了她优雅的目光制造的距离，他立刻明白，十年磨一剑仍然没到火候，她对他依然如故，没有感觉。他因此乱了阵脚，策划好的话题鬼一样溜走，另一个鬼又飘然而至，操纵他说了愚蠢的大白话：
“看你一副清汤寡水的模样，从来不知道女人极致的享乐吧？”他心里几乎希望她有这样的宿命，他知道有这样不幸的女人，且与男人无关。
她轻轻地徐徐地发出感叹，并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睛。
他紧紧盯住她脸上涟漪般扩散的红晕，用一种不依不饶的口气：“我却能够给你女人所有的快乐。”
“呵呵，你还是从前的你。”她小心地收起不易察觉的叹息，十年的时光到底教会了他什么？她扬起下巴，微微地笑了：“也许更甚于从前。”
他可能又要张口，她两只少女般柔软的手立即做出停止的手势，把他的话牢牢地封锁在喉咙里。
这时候一枚杨花飘转在茶室的一缕斜阳中，两个人的眼睛跟随着它，直到杨花落在她的手袋上。她翘起手指捏起来，放在另一只的掌心，头倾斜下来，他感觉一股清凉的风，电流一样曲折而迅疾地掠过他的全身，杨花重新飞舞起来。她却没了踪影，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儿。
桌子上的两杯绿茶，在黄昏的余晖中慵懒地升起白烟，各自氤氲出一团小雾，停在半空中，不动声色地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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