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宋词可以这样读-苏幕遮(碧云天)范仲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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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巍高楼望不尽绵绵的乡愁

    乡思、乡愁永远是诗人笔下不老的主题,远离故乡和亲人就会带来绵延不尽的思念,异地生活的不适,风俗习惯的差异,旅途的艰难困苦,都为诗人思乡的情绪提供了最好的酵母和发酵的环境。即使如范仲淹这样宣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人物,在羁旅途中也难免会生发出无限的感慨。

    秋天到来的时候,天高云淡,碧空澄澈,落叶枯黄,萎积满地,寒凉浸透了河水,水面腾起一层薄雾。满山的黄叶映衬着夕阳,倒映在河水之中;已经干枯的野草,一直绵延到遥远的天边。完全是一幅肃杀悲凉的塞外秋景图。“夕阳”与“秋色”相映,暖去寒来、生气渐弱,最容易唤起人们的愁肠;“芳草”本来是没有感情的,但是稀疏的野草点缀在荒原上,却令人产生出无限的依恋。芳草延伸到斜阳之外遥远的地方,好像在芳草的尽头就是魂牵梦绕的家乡;野草枯萎了,明年还会变绿,而岁月的流逝,却让人一年年的老去,谁知道下一次春草萌发的时候,在外征战人是否还能够看得见呢?诗人很好的将天、地、山、水通过斜阳、芳草组合在一起,景物从目之所及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想象中的天涯。短短的三句景物描写带有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而根源所在就是一个“情”字。李贺有诗云“天若有情天亦老”,永恒的自然界与短暂的人生,引发人们深深的感慨。

    塞上的秋景一片凄凉,不由得让征人的乡思更加缠绵,心绪也变得黯然起来,回忆起故旧和亲人,想一想未知的明天,漫漫长夜难以入眠,只要一合上眼睛,便会梦见与家人团聚的情景。夜半时分大梦方醒,更加感到格外的凄凉和痛苦。算了吧,算了吧,任它月色溶溶,楼高望远,还是不要登高纵目,观赏月色了吧;不如借酒消愁,来排遣这漫长孤寂的秋夜吧。只是借酒消愁愁更愁,醉意更深地触动着心中的离愁,化作点点相思之泪,幽幽地滴落在胸前。词的最后,写到因为夜不能寐,所以只能借酒浇愁,但酒入愁肠,却都化作了相思泪,欲遣相思反而徒增相思之苦。这两句,抒情深刻,造语生新而又自然。写到这里,郁积的乡思旅愁在外物触发下发展到了最高潮,词至此黯然而止。游子的秋思意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首《苏幕遮》词,是范仲淹的名作。他当时被朝廷委派出任陕西四路宣抚使,主持防御西夏的军事。在边关的防务前线,当秋寒肃杀之际,将士们不禁思念起家乡的亲人,于是就有了这首借秋景来抒发怀抱的千古绝唱。

    碧云天,

    黄叶地,

    秋色连波,

    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

    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

    追旅思,

    夜夜除非,

    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

    化作相思泪。

    “黯”:黯然失色,指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而感到消沉悲切。

    黯乡魂:用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语。

    追:追随,可引申为纠缠。

    旅思:羁旅之思。“旅思(sì)”,即在外作客的惆怅。“思(sì)”,意念。“黯乡魂”与“追旅思”是下片的中心,是一种心绪的两个方面:怀乡思亲,令人心魂不安;伤别念远,令人忧思怅惘。“黯乡魂”,是对内地的怀想;“追旅思”,是对边愁的体味。

    白云满天,黄叶遍地。秋天的景色倒映在江上的碧波之中,水波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烟更显出一片苍翠。远山沐浴着夕阳,天空连接着江水。芳草似乎是无情的,而思绪则早已飘到夕阳之外。

    身处他乡黯然感伤,旅居异地的愁思时时席卷心头,每天夜里只有美梦才能伴人入睡。当明月朗照高楼的时候不能独自倚栏而坐。本想用酒来洗涤愁肠,可是却都化作了相思的眼泪。

    文人自古多悲秋

    自然界的秋天是一个百花凋零、众芳摇落的季节,自古以来,诗人骚客都喜欢把秋天描绘成一幅萧瑟、凄凉和悲哀的景象!在文学上,萧瑟肃杀的秋天可以视作具有隐喻意义的意象。它象征着一种繁华的消逝并预示着一个更加残酷的未来,这与中国古代知识分子普遍而深刻的失落心态有着某种自然的契合。

    古典文学中的某些传统题材很能反映这种精神上的继承性。伤春悲秋是古典文学中表现得最多也最丰富的情感,而文人似乎更偏爱悲秋这种情绪。宋玉《九辩》中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使这种感伤情绪从一开始进入诗歌就带上了文人特有的忧患和失落情绪,在艺术上也呈现出惊人的早熟。奇怪的是,这种艺术上的早熟似乎并没有对后世文人的创作构成压力,他们不厌其烦地心摹手追,冒着蹈袭的危险一遍遍地抒写着宋玉式的悲凉。这种靡然风从的现象反映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一种共有的心态。

    失落感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身上触发这种失落感的因素是不同的。汉末文人在“回风动地起,秋草萋以绿”的萧瑟中哀叹岁月的流逝。唐代大诗人杜甫在“清秋幕府井梧寒,暮宿江城蜡炬残。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的秋夜里,感到的是“乾坤含创虞,忧痍何时毕”、“不眠忧战伐,无力正乾坤”的深重的负疚感。经历挫折却始终达观的苏东坡在秋夜的赤壁之下,在“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空明中,感到地是无法排遣的孤独。更有多少怀着报国之志的英雄,在这个沙场点兵的季节,因报国无门而抚剑沉吟。凡此种种都可以归结为一种理想与现实无法调和的深层矛盾。

    汉代以后,知识分子都或多或少,或自觉或不自觉地接受儒家文化的熏陶。虽然儒家思想的入世色彩是极为强烈地,但是作为一种学术体系,在现实的残酷映照下仍然不失为温文尔雅,甚至是带有学者式天真的哲学思想。后世将儒家思想悬之于日月,但是在现实中却不可避免地要发生貌合神离的背叛。而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他们对于人生理想地热烈追求几乎全部是建立在儒家的信条之上的,因而他们的人生哲学总与现实不尽协调,从而也就不可能完全实现。他们常常是一厢情愿地为人欢乐替人愁,因而也就难免会被对方的冷淡弄得不知所措。理想的失落触发了他们对许多事物的怀疑和伤感,而这种伤感又会渗透到许多事件、许多细节中去。悲秋情绪尽管有点剪不断,理还乱,但追本溯源,总可以归结到上述这种理想面对现实时的失落。

    从历史的角度看,悲秋情结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是词人生活的时代与个人经历的统一,但它从根本上还是人的自然性与对象世界的自然性相互作用的结果。具体地说,往往就是一个处于秋季的独特主体与处于秋季的诸多自然存在之间的感应,是天人合一地表现。

    人有悲,人可以咏其悲;历史的盛衰兴亡不断循环也有悲。悲是人的基本情感之一,秋是自然界的基本季节之一,亡是历史循环的基本阶段之一,三者在功能上是交集的、互感的。人之所以能伤情、诉情、融情于历史的兴亡和自然的春秋,在于天人合一的文化基础,天人合一的文化理念。秋与人生、历史的统一,使古代文人坎坷不遇的命运与自然、历史、社会交织在一起。在古代文化心态中以秋为悲的思维定势,不仅以建功立业为实现生命价值、追求生命永恒的重要内容,而且包含着自觉承担社会责任忧时患世的思想。悲秋文学中的生命意识既具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生短暂的生命觉悟、“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秋天作为一种文学意象似乎也更适合传达道家的自然之旨和禅理中的空谈意境。它刊落五彩,洗尽繁华,已经作为一种哲学象征进入文学的表现领域,成为特定的精神载体。秋,丰收的季节,萧瑟的季节,也是给予文人最多灵感,寄寓文人最多感情的季节。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小雅·采薇》)

    离恨恰如草,更行更远还生。(南唐 李煜的《清平乐》)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唐 王维《九月九忆山东兄弟》)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唐 李白《静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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