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去找刘开。二宝站到雪坡上，朝四处望。身上落满了雪，还站在那里，成了个雪人。刘玉过来，喊他回家。二宝说他不回，说他要等阿柳回来。刘玉说，阿柳走了，不回来了。二宝说，你胡说，她不会走，她会回来的。
没有了阿柳，二宝家有一阵子过得怪不自在的。
也是怪，张井才和刘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从不说起阿柳这个人，也不说她和刘开一块消失的事，好像他们心里面全明白似的。
阿柳在这里的十几天里，和刘玉相处的时间最多。阿柳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她知道的比谁都多。组织上也来找刘玉，让刘玉说说阿柳有什么可疑的表现。可刘玉不说，什么也不说。她们说的都是女人的事，没有说过别的什么。刘玉想起了阿柳说的发生在她那个村子里的事，本来她想说，可后来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给谁也没有说，给张井才也没有说。
没有了阿柳，二宝每天睡进被窝时，总有一阵子，要想起阿柳。有时，想着想着，二宝的心里就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难受。这时，还会有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快开春时，有一天，张井才下岗回来对刘玉说，咱们得搬家了。
组织上知道了张井才放阿柳进号子给刘开送姜汤的事。看张井才不是干部也不是党员，没办法对他进行别的处分，只好让他换个地方了。当看守，这是个政治性极强的活，得找放心的人来干。
搬家那天，李本来送二宝一家走。
李本问刘玉和张井才，你们说，阿柳和刘开到底是咋回事？对刘玉和张井才来说，这是个伤心的话题，他们什么也不想说。
见张井才和刘玉不说话，李本又接着说，我总觉得，阿柳这个女人，没有走远，没准哪天，咱们还能碰到她。
一家人坐在马车上，小姨也来了，来接他们到十队。马车走到了冰河上，远处传来劳改犯干活的号子声，转过脸去看，能看到天边一片黑衣服。大家都不说话，在冰河上走了一阵，听不到号子声了，也看不到干活的犯人了。二宝突然说，我们走了，阿柳回来，找不见我们怎么办？刘玉不吭声，张井才也不吭声，他们没有想过这个事，不知说什么。小姨说，阿柳是谁？刘玉说，是个女人。小姨说，是个什么女人？刘玉说，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马车还在冰河走，二宝趴在马车的边沿，脸朝着冰面，他听到了冰层裂开的声响，他还好像看到了冰层下面的清澈的流水和流水里自由自在游动的鱼儿。
离水库并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些从各地来的人在开荒。起先没人知道他们，也没人管他们，到了有一天，政府的人看到远处有一片房子，有四处飞扬的炊烟，就来人给他们编制了户口，还给他们居住的地方起个村庄的名字。
这些村庄和农场不一样。村子里的人好像都是自己跑来的，都有一段经历，别人不知道。谁能说，在这些村庄里，没有一个像阿柳的女人和一个像刘开的男人在一块过着日子。他们一块吃饭，一块睡觉，一块干活，还会一块生一个或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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