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婆婆，董梅葆不再说话，对于婆婆和李春天之间的矛盾，其实两个人身上都问题，但在杨光面前她不能过多地指责婆婆的不是。就像妈妈以前叮嘱过自己的那样，也不要在婆婆面前总是抱怨她儿子的不是。李春天就是一个例子，总是向婆婆抱怨杨毅这不好那不行的，却忽略了在每个母亲心里“孩子总是自家的好”，弄到顾芬已经很不高兴了，哪还可能站在儿媳妇的角度上看问题？宽广的心胸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特别是在婆媳之间，保持安全距离，表面看上去或许自己有点淡漠，但其实对大家都好，特别是彼此还不完全了解对方之前。
梅葆冲泡了一杯奶茶，那香喷喷的味道顿时飘满了餐厅，杨光在一旁喜滋滋地看着媳妇一点点喝着她的最爱。结婚后的这段日子里，董梅葆总是淡淡地说着该说的，又默默地做着该做的，这个春节更是忙前忙后这让杨光很感动。只是她好像对老妈一直保持着距离不肯靠近，而且身上的那股子傲气在不多的话语里也会表露无疑，有时候让自己都有点不能接受，就更别说自己老妈了，表面上媳妇和老妈是客气的，可其实就是冷漠的，这难道也是南北方人在待人接物上的差异？杨光心想。
北京城里禁放鞭炮，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杨光和一大家子人已经浩浩荡荡地将车队开到了郊区，几乎每辆车里都堆满了各色炮竹烟花，连外公也要跟着出来看看热闹。在五环外的一片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开车出来燃放鞭炮的城里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要用这种古老的方式庆祝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新年来临的那一刻，炮竹燃响震耳欲聋，烟花升空绚丽夺目。
杨光拥着董梅葆替她捂着耳朵，梅葆仰望着节日的夜空，露出幸福的微笑。来北京的第一个春节，和杨光在一起，她就觉得，挺好……
因为甜甜还是被李春天带回了娘家，婆婆顾芬心里总是不那么高兴，除了面对外公她给谁都没有什么好脸。杨光也悄悄地嘱咐媳妇，别去招她。董梅葆当明白这样时候她该怎么做，除了做些家务，空下来的时候她跟姨和舅妈聊聊天，或是在餐厅里看看书。董梅葆有时候才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为了一件不顺心的事，婆婆就要搞得身边的人都跟着不开心。有的人一辈子都不满意自己选择的生活，却又害怕改变不愿真正面对，于是就一辈子抱怨着过。
给外公过完生日，梅葆又和杨光一起去了趟奶奶家给老人拜年，看见孙子和孙媳妇买了一大堆礼物来看自己，老人们当然很高兴。梅葆的懂事乖巧，也让公公杨天林甚感欣慰。
然后董梅葆定了初五回杭州的机票，杨光本来也要跟着同行，但梅葆考虑到此次时间仓促，不是杨光作为父亲和女儿安琪见面的最佳时机，所以她最后决定独自回去看望父母孩子。也顺便将丈夫留给婆婆，一个春节下来，她觉得婆婆其实才是最寂寞孤单的人。
临走之前，她跟杨光先商量了一下接孩子来北京共同生活的事。这方面杨光很体谅媳妇，他知道梅葆想孩子，于是他们打算等彼此都找到新工作之后，就去给安琪联系学校办转学。
春节（5）
董梅葆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到齐了来接她。女儿董安琪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的康乃馨，正向妈妈跑过来，梅葆抱起女儿亲了又亲，差点掉了眼泪。爸爸则在一旁乐呵呵地说：“安琪胖了，是不是重了不少？”
“爸，可别把安琪养得太胖了，因为小姑娘已经长大了。”梅葆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圆乎乎的小脸，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满是这个世间最纯净的色彩。
喝着妈妈煲的汤，还有那桂花糖藕的软糯香甜里，梅葆的心又变得软软的柔柔的起来。南方城市的春节是安静与从容的，虽然少了北方城市的热闹喧嚣，可多了温情脉脉的悱恻缠绵。一如那冬日里的西湖断桥，少去了翠柳荷花，却依旧有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传说随风飘散，千年不变……
安琪拿着自己期末考试得三个100分的卷子给妈妈看，梅葆则拿出安琪最喜欢的“乐高”拼装玩具和新衣服送给她。
“宝贝，这是我和爸爸买给你的新年礼物。”梅葆说。
搂着妈妈的脖子问：“妈妈，爸爸从国外回来了，为什么还不来看我啊？”
“爸爸和妈妈在北京为你准备新的家呢。”梅葆说。
“我以后也要去那上学吗？”安琪问。
“是啊，那是比杭州更大的城市，你会有更多的新伙伴。”梅葆亲了亲女儿的脸颊。“更重要的是，以后我们就要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
“安琪从来都没见过爸爸，他会喜欢我吗？”女儿好像还有了小小的担心。
“一定会的，你也是他的宝贝女儿啊。”梅葆刮了一下安琪的小鼻子。
爸爸董延年和妈妈苏音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都不免感慨。对于梅葆的婚姻他们不是没有担心，南北方的差异，家庭环境的不同，杨光的孩子气，他母亲那用强悍掩饰的脆弱，自己女儿柔中却带钢的性格，以及对方家庭能不能真正接纳董安琪，这些还都很难说清楚。但刚走出机场时的梅葆脸上带着的喜悦与幸福，让他们暂时地放了放心。
董梅葆只能在家里呆三天，就要回北京准备工作面试的事情。短暂的几天里，除了和女儿逆着玩耍，就是陪父母买菜、喝茶和散步，在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享受着亲情与安宁。而妈妈一直是就梅葆生活中的榜样，当年爸爸心怀报国的热情回到祖国，妈妈也为了爱情远离已经定居英国的父母追随万里。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他们很多的梦想还没付诸行动就已经不再可能拥有，男女情感也一直被挤在社会的角落里挣扎残喘，爸爸没有办法去实现太多回国前对妈妈的承诺，甚至妈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去英国看望外公外婆。但梅葆从来就没看见过妈妈有过什么牢骚抱怨，而是安心地收起华服做汤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丈夫女儿的生活。和爸爸的爱情婚姻堪称典范，可在跟女儿们谈起的时候，妈妈从来不提付出，只说自己的得到，她说她被爸爸爱了那么那么多年，所以也就幸福了那么那么多年。
杨光至少一天三个电话早请示晚汇报的，还有无数条短信让董梅葆想忘也忘不掉自己还是在新婚蜜月里。在回北京的前一天，妈妈约两个女儿去西湖边的一座茶楼喝下午茶。南方的冬天不冷，但依旧多雨，窗户正对着山上的雷峰塔，小雨朦胧一片，没有夕阳西照，却有水墨画般的灵动与美丽。
“梅葆，你好吗？”妈妈问。
“现在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妈妈，因为我能感受到杨光的爱，那种不顾一切或是热烈纯净的爱情。”梅葆回答。
“是啊，我也能看出呢。”欣葆笑呵呵地说着。“没想到北京男人还挺细致的。”
“被爱的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地去爱，婚姻里从来都是琐碎多过道理，只有你和杨光之间的爱情才是帮助你们克服生活中的各种困难的保障。”妈妈说。
“妈妈，爱情真能一直在婚姻里永远吗？”梅葆问。
“但婚姻是让两个人爱情有可能永远的唯一方式。”妈妈说。“既然你和杨光已经进入了婚姻，为什么不去努力的试试？”
“可我曾经失败。”梅葆眼神黯淡下去。
“孩子，陆根生曾经爱过你，这一点任何时候你都不要怀疑。”妈妈说。“只是面对现实的诱惑他输了罢了，和你好不好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要去记恨他，年轻的他有权利去选择自己想要的更好的生活，你也已经开始换个人重来了。”
“妈妈，我知道，其实现在偶尔想起他时，他的长相我都已经模糊了。”梅葆说。“放心，我从来都不缺少面对现实和新生活的勇气。”
“梅葆，工作的事情你回北京后要认真的备，希望你能抓住这个机会，这也关系着你和杨光婚姻的稳定与幸福，既然已经是新时代的女性，经济和精神的独立就更加是把握爱情和婚姻的基本条件。”妈妈叮嘱着两个女儿。“只是，光是事业有所成就却经营不好家庭生活依旧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新女性，新时代所带来的新思想也并不是要完全摈弃女人应该具备的温柔与宽容。”
“宽容就是妥协和忍让吗？”欣葆问。
苏音笑了，说：“两个原本陌生的男女因为相爱才生活在了一起，没有一点不适应的地方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只是女人一味的单方面妥协不会有好结果。而忍让也不是宽容，忍让里就包含了某些委屈与不甘，会加大情感心理的不平衡，而宽容里是淡定与从容，会平静释怀掉世俗日子里的苦痛伤愁。”
桌上摆着的湾金萱飘着淡淡的奶香，在一个个精致的小杯子里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各式精致的小点心赏心悦目，还没吃就已经让人心生喜欢。母女三人坐在那里，只是窃窃私语低声浅笑着，就已经与窗外的雨色西湖，融为了风景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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