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1）

    在北京的生活按部就班地开始，女儿安琪到底是还小，很快就和班里的北京小朋友们融在了一块，又因为有了爸爸地加入，她的生活更加快乐无忧起来。每天一早起床，安琪总是要缠着杨光送自己上学，可杨光上班时间比孩子上学时间晚，又最不愿意早起。于是，梅葆就每日起得更早，照顾安琪吃完早点，再把她送到小区南门对面的小学，然后再步行去乘坐地铁上班。

    董梅葆和杨光工作的地方，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在北京这样交通拥堵的城市送来接去很不方便，而且梅葆下班还要快点回家去学校接孩子，坐不会堵车的地铁就成了最佳的选择，尽管高峰时候，北京的地铁里几乎能把人给挤成相片，可梅葆还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是美满而齐全的。

    北京的夏天比起南方已经算是凉爽，傍晚时分，梅葆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拎着晚上要做的菜从菜市场里出来，走在小区的林荫小路上，婆婆顾芬正迎面走来。

    “妈，您去买菜啊。”董梅葆招呼着婆婆。

    “奶奶。”这会安琪也跟着叫了一声顾芬。

    顾芬终是露出了点笑容，她伸手摸了摸安琪的小脑袋，说：“明天晚上别忘了上楼来吃饭，甜甜他们也来。”

    自从婆婆和李春天过年的那次争吵之后，李春天还是第一次带孩子过来，董梅葆已经感觉出了婆婆今天的心情不错。

    第二天下午，董梅葆却不愿意带安琪上楼去，她帮女儿准备好了吃的和玩的，又嘱咐她有什么事情就给妈妈打电话。

    “梅葆，孩子一人在家能行吗？”杨光不解。“带她一起上楼吃吧。”

    “没事，一会楼上还有甜甜，两个孩子就差三岁多，万一玩不到一起去就闹啊打的就不好了，我们不计较，别人会不高兴的。”梅葆说。“再说，甜甜也很久没来了。”

    “你还真细心。”杨光说。

    不这样细心能行吗？董梅葆想，自己的孩子还没被家人都接受，李春天的攀比矫情，梅葆也已经领教过了，安琪比甜甜大可也毕竟是个孩子，万一把甜甜磕了碰了，只怕婆婆和李春天都不会高兴，这样的场合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尽量避免点好。

    本来董梅葆还担心李春天这次上门，和婆婆之间会不会尴尬，结果人家一进门，那声“妈”叫得比自己还亲，当然，做饭的事情她是不动手的，就是坐在沙发上陪甜甜玩。对嫂子的这点事，杨光心里也门清，李春天的嘴巴一直就甜，但手上的事一点不做，其他的就更是别指望了。这方面自己的媳妇董梅葆正好相反，嘴上的话总是少而又少，除了必要的礼貌她几乎不像李春天那般话多，但家务事人家做得最多，还没什么怨言。自己结婚那么久了，家里永远一尘不染，餐厅一直热饭热菜，梅葆每天也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却总会抽出时间打理家事，甚至常常看不到她是什么时间做的，家就干净又温暖了。

    杨毅和李春天的家里，杨光也是见识过的，比起自己老妈这也好不了多少。老妈是因为老人家什么也舍不得扔，于是一屋子杂物，哥哥那是根本就没人收拾，什么东西好像都是随手乱放的。

    董梅葆没把自己的孩子带上来，有点出乎婆婆的意料，她去厨房里问她，梅葆也只是淡淡地说，孩子自己已经在家里吃过了。

    饭桌上，李春天照例又告起了杨毅的状，她好像就是要让丈夫和婆婆都难堪般的，人越多她越说，直到大家尴尬，她就有了快感。董梅葆也实在不能理解会有这样的老婆和儿媳妇，仿佛自己没过好就全是丈夫的错，又全是婆婆没教育出个好儿子。每次吃饭，就听李春天抱怨那些事，话却越说越刻薄，连董梅葆都看到这时杨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李春天却还在那习惯性地指责告状。

    终于，杨毅将手中的饭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拉开门扬长而去。大家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甜甜吓得大哭起来。董梅葆还是第一次看到杨毅有这么激烈地反应。她忽然又看到李春天的额角在出血，大概是被飞溅起的碎片给划破了，她赶紧用纸巾捂住了那个伤口。李春天这才回过神来，放声大哭。

    “爸妈，您都看见了啊，杨毅是怎么对我的？！”李春天边哭边喊着。“自己没本事，脾气都用在老婆孩子身上了！”

    顾芬让杨天林把甜甜抱进了别的房间，看着一地的狼籍，又看着在沙发上接着撒泼的李春天。她说：“你又什么时候把杨毅当成是你的丈夫了？既然他那么的不好，你当年怎么还那么死缠烂打地要嫁给他？！”

    “您还那么向着他，他把我的头都打破了！”李春天的额头还被董梅葆用纸巾给捂着。

    “刚才我们都看见了，杨毅可没打你！”婆婆冷冷地说着。

    “我要跟他离婚！”李春天喊着。“别觉得你们今人多就欺负我一个！”

    “你这样的女人，我们家也容不下你，你不离，我也会让杨毅跟你离！”婆婆说得更坚决。

    这会轮到李春天吃惊了，她一边拨开董梅葆的手，一边进隔壁房间抱出孩子就往门口走。额角的血还在流，把甜甜吓得又哭了起来。董梅葆走上去接过孩子交杨光，然后扶着李春天，让杨光下楼去开车。她看清了李春天额头的是一道很深的口子，需要去医院处理。

    婆婆顾芬却拦着杨光要留下孩子，李春天当然不同意，在门口左拉右扯起来。

    日子（2）

    董梅葆终于忍不住了，她拉开婆婆顾芬，大声说：“妈，您能别这样吗？孩子总是离不开她妈的，您就让我们先去医院吧。”

    趁着婆婆发愣的档口，梅葆把李春天还有甜甜带下了楼。

    在医院里，李春天的额头上的伤口被缝了三针，虽无大碍，但一个不大的疤这会算是落下了。杨光跑前跑后地去挂号拿药，董梅葆则抱着甜甜一直陪着李春天，又看着她哭哭啼啼地给自己的妈打电话。杨光抽空给他哥杨毅打了个电话，结果对方的手机关机了。

    等杨光和董梅葆把李春天母女送回她妈家的时候，刚到胡同口，就看到李春天的爸妈已经等在那里了。一下车，看到女儿额头上抱着纱布，眼睛红肿的模样，她妈立马就急了。

    “杨毅呢？”老太太车上车下地打量着，问杨光。

    “嗨，阿姨，我这会也联系不上他。”杨光说。

    “你少来，把我女儿打成这样，人就躲着不见了？我告诉你，要找不着杨毅，我就跟你们家没完！”老太太也撒起了泼，拦在了杨光的车前。

    然后她又转头对李春天说：“快打电话报警，报警抓他！”

    “阿姨，您能别这么过分吗？嫂子头上的伤是个意外，我哥没打她！”杨光也急了。

    董梅葆赶紧把甜甜交给了站在一旁的李春天的爸爸，然后对李春天说：“嫂子，毕竟是你和哥的家事，就别去招警察了吧，弄到不可收拾对谁也没好处。”

    “不行！今就得说个明白！”一边的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

    “阿姨，您也容我们点时间去找哥，一定让他来给嫂子赔礼道歉。”董梅葆对老太太说着。“您看，今已经很晚了，先让甜甜回家睡觉吧。”

    李春天这才走过去，连说带拽地把老妈从杨光的车前拉了过来，一家人往胡同里走去。

    杨光一脸怒气地把车开上了大街，说：“媳妇，你这次是见识了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了吧，一家人，除了老头明白点事，那两个都是个棒槌！”

    董梅葆被一系列地吵闹给弄得脑袋都大了，才刚刚想起来，女儿安琪一直是一个人在家里呢。她一边让杨光快点开车回家，一边拨响了家里的电话。

    座机没人接，梅葆坐立不安起来。

    “这么晚了，孩子兴许是自己睡了。”杨光安慰着，加大了油门。

    董梅葆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

    两个人匆匆忙忙上楼开门，只见安琪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家里各个房间的灯都大着。梅葆把孩子抱上她的小床，杨光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是婆婆来的，说是让他俩都上去。

    “我不去，都累死了。”梅葆说。

    “媳妇，我们家也是真遇到事情了，就别不管了吧。”杨光陪着笑脸。

    “我还叫没管啊？安琪都被我忙忘了。”梅葆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被杨光拉到了门口。

    楼上了顾芬和杨天林当然也是无法安睡的，儿子杨毅的电话他们打了无数次了都是关机。今儿子的表现也让他们有些吃惊，李春天的伤到底也是他弄的，丈母娘家的“马蜂窝”这次算数被他给捅了。

    而顾芬那里还为了董梅葆出门时帮着李春天对自己嚷嚷生气，两个儿媳妇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晚上，她都恨得牙根痒痒，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她几乎已经决定要先休了那个李春天，再给这个同样不尊重自己的董梅葆一点颜色看看。

    董梅葆他俩上来的时候，公公杨天林赶紧问了问李春天的伤怎么样了，杨光说不碍事可大概会留个小疤。

    “嗨，这下看你哥怎么收拾吧，刚才是怎么了，突然就摔了碗。”杨天林说。

    “送嫂子回家的时候，她妈可是拦着我的车跟我闹腾呢，一会要找杨毅，一会又要报警的。”杨光说。“还说，要让我们家给个说法。”

    婆婆顾芬开了口：“我还要讨个说法呢，她家那闺女我们家是容不下了，让她领走更好！”

    “孩子还小，离婚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杨天林说。“再说，我们也不知道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够了，我看杨毅也是忍让到极点了，现在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要把孩子的抚养权给要回来！”婆婆说。

    董梅葆听到这，实在是忍不住了，说：“妈，他们小两口的事情应该让他们自己处理，今天李春天她妈的表现我就觉得挺过分的，您这么就把哥离婚的事给定了，是不是也不合适啊？”

    “我儿子的事我怎么就不能定，她李春天不也没想着和杨毅好好过吗，今离婚的话可是她先喊出来的。”顾芬听梅葆还这么说，气就更大了。“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杨光用腿碰了碰董梅葆，结果还是没拦住。

    梅葆那边还在接着说：“结婚离婚要是都您说了算，只怕您这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太平日子过了，现在事情既然出了，我们就该想办法把影响和伤害降到最低，而不是双方家长都介入把事情越闹越大。”

    “是啊，是啊，妈，先找到我哥再说。”杨光打着圆场，他没想到董梅葆会和老妈针锋相对。“要不，我和梅葆再去他家找找吧。

    “快去，找着了赶紧给我们一电话，省的我们担心。”公公杨天林也说到。

    杨光拉着董梅葆刚出了大门，就听到身后的客厅里又传出了玻璃的碎裂声。

    日子（3）

    杨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回去，他关上爸妈家的房门。顺着楼道往下走的时候，他对董梅葆说：“你刚才怎么对我妈说话呐！”语气里带着不满。

    “我说的不对嘛？”梅葆此时已经很是疲惫。“小夫妻之间的事情，父母就不该跟着掺和！”

    “你看我嫂子每次都要闹到我妈这，我妈不管成嘛？”杨光嗓子高起来。“梅葆，不论怎样，你今就是不该跟我妈那样说话！”

    董梅葆看了丈夫一眼，什么也不再说，就转身进了底层的家，留杨光一个人呆在了楼道里。

    杨光无趣地摇了摇，只好自己去找杨毅了。

    梅葆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多了，杨光还没回来，也没个电话。她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

    从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事情，让董梅葆感觉闹腾的同时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自己以前的生活简单而平静，现在的日子却多多少少的有了是非烦恼，甚至是因为别人的事情，也会让自己和杨光之间产生摩擦。想到这，董梅葆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天的事，自己本来也是不愿多管多说的，就知道在婆婆面前自己可能怎么做都不会讨到好。可杨毅和李春天之间的问题，也总不能真以离婚解决吧，凡是超过了十年以上的情感，轻易说分离只怕两个人都会有遗憾，何况甜甜还那么小。想到孩子，梅葆不禁一阵难过，自己和陆根宝离婚时，最让自己不忍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小小的安琪。

    她起身走到了窗口，向小区那条街道的尽头张望着，希望有熟悉的车灯亮起。孩子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杨光对待安琪的态度就像是宠物，心情好的时候会跟孩子玩闹一会，心情不好或是忙的时候，他对安琪的要求就会很不耐烦了，而来至于一个父亲的引导与教育是谈不上的。他常常是顾不上安琪，除了上班以外，和朋友们聚会，以及双休日开车去北京附近的地方玩几乎让杨光也很忙碌。但对于这些，董梅葆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杨光是从小生长在北京这种大都市里的孩子，有这样的热情的生活状态和习惯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董梅葆还是免不了有点孤单，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除了杨光和他的家人朋友，她就再没有了亲人和熟悉的人，单位的同事也都是上班忙忙碌碌，下班匆匆忙忙，谁也不会太在意别人的心思。有时候，董梅葆觉得自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默默地消化，或是忍耐。而这种孤单丈夫杨光好像完全没有觉察，不知道是梅葆太要强了，让他根本没看出媳妇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刻，还是因为他的生活重心就一直不在家里，让他根本顾不上媳妇的快乐与忧伤。

    杨光找到杨毅的时候，他在家门口的饺子馆里喝得烂醉，老板两口子正打算送他回家。老板是个东北人，在这里开饺子馆已经好几年了，两口子都是热心又爽快的性子，杨光也认识，于是喝老板两个人驾着杨毅把他弄上了自家的床。

    老板告辞下楼了，杨光四下打量了一下哥的家。奇怪，嫂子这三年都带着孩子住在娘家，以前每次来哥这里都是脏乱差的，和自己当初单身的时候差不多，这次却都变了。两居室里地板干净，厨房整洁，客厅茶几上的水晶烟缸擦得很亮，物品也都归置得仅仅有条，阳台还晾着衣服床单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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