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1）

    董梅葆带安琪回杭州过春节，却听到家人说出了一个令她不安的消息，自己的前夫、安琪的亲生父亲陆根生回来了。

    “春节前几天，他忽然找到了我的单位，我认出是他当时就傻了。”姐姐董欣葆说。“他问你们过得好不好，想见见孩子，我当然是没好气，让他赶紧滚！”

    梅葆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

    妈妈苏音说：“欣葆这丫头让他滚，结果第二天就找到我们这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一走那么多年对孩子不闻不问的，现在又想起了。”梅葆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乱如麻。

    “我也是这么说他来着，他就只是一个劲的道歉，看他那副貌似难过关心的样子，哼，我觉得就是一个伪君子！”欣葆愤愤不平。

    “他那天就坐在这里痛哭流涕，我们告诉他你已经结婚，和孩子都定居北京了，让他放心，也不要再去打扰你们的生活了。”父亲董延年说。

    “我就说不该告诉他，就该让他着急去。”欣葆说。

    “他终究是安琪的亲生父亲，要看看孩子本来也是应该，但我们也跟他解释了原因，安琪还小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何况继父也很爱她，三口之家生活幸福平静，希望他能理解。”苏音说。

    “梅葆，你们的事情早已经结束，我想这一点陆根生也是明白的，之所以回来找不过是因为心中的那点歉意和遗憾，不会有什么恶意的。”董延年说。“即便以后你们见了面，你也不要有多大的思想压力，顺其自然就是谁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杨光买的礼物让大家都很高兴，衣服、手表、遥控玩具琳琅满目，苏音说是买得太贵重了，欣葆则拿着那个最新款的“Gucci”包，乐呵呵地说：爸妈，这是人家杨光的心意，你们收着就是。“

    梅葆也说：“是啊，去年他换的那份工作干得挺好的，收入和心情都不错呢，就是太忙了点，春节还要值班没法过来看你们，就嘱咐我一定把他的心意带到，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上街去精挑细选的。”

    “男人，忙点一定比不忙好。”苏音说。“梅葆，工作上的事情你要大力支持他。”

    那个晚上，董梅葆怎么也睡不着，心中的涟漪不断。她打电话给丈夫杨光时，他正开车带着爸妈从奶奶那回家，梅葆也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毕竟自己也没见到陆根生，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先不要跟杨光说为好。

    也许，这只是他的一次心血来潮，也许，他不会再来打搅自己了。梅葆这样想着，又摸了摸在一旁熟睡的安琪的小脸，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杨光就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又要去公司值班。顾芬和杨天林一早就去了父亲家，虽然父母都不在了，但姐弟们还是要聚聚的，妹妹的儿子吴昊带着女朋友费晓月也在，弟弟的儿子年前去了国外读书，杨毅一个人过来了。

    保姆回老家过年，顾芬和顾芳在厨房里做饭，吴昊和费晓月则在餐厅里帮着择菜。那女孩顾芬看起来倒也很是乖巧，吴昊是一脸幸福的样子，可自己的大儿子杨毅却颇显落寞。

    “杨毅最近是怎么了，人瘦了不说还蔫头耷脑的。”顾芳问。

    “嗨，他那是自作自受，有了个什么珍珠，就和李春天离了，然后又拉上一个林清和前妻斗，现在人家李春天彻底把他扔在脑后了吧，他又过不下去了，都折腾快两年还不消停，结果是谁也不待见他，这不活该嘛？”顾芬气不打一处来。“这样也好，让他好有心思想想自己身上的毛病吧。”

    “我以前觉得他比杨光踏实，可现在啊，看你家杨光真是不错，前段时候我听吴昊也说来着，二表哥现在跟他说什么他都特服。”顾芬说。

    “嗨，这男人身边的那个女人特重要，你发现没？杨光娶了董梅葆是他的福气，我这个当婆婆的也真是省心又满意。”现在一说起梅葆，顾芬心情就好。

    “是啊，去年咱爸去世时我们看你都快疯了，还多亏你这儿媳妇陪着你，瞧现在您整个一今非昔比的时髦老太太，连我都跟着沾光，老吴说我也爱倒持爱运动了，他觉得挺好。”顾芳说。

    顾芳看了一眼餐厅里的吴昊和费晓月，轻声跟顾芬说：“我这心情好了吧，看着晓月即便有点什么毛病，也能不计较了，她看到我这样对吴昊也就更好了，原来这也是能良性循环的事情。”

    “嗨，还真是这样，和儿媳妇之间将心比心不易做，可做到了就天空海阔。”顾芬也很有感触。“我有时候和梅葆楼上楼下的打个电话，然后就老地方一起喝下午茶去了，有一天我听她跟朋友说，我是她的闺蜜呢。”

    “什么‘闺蜜’”？顾芳有点没弄明白。

    “嗨，就是女人之间那种特铁的朋友，可以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当然，更要站在同一条战壕里随时保护对方。”顾芬说。“叫你买个电脑吧你还不听，只要学会了上网你就什么都了解了。”

    “那我让吴昊赶紧给我买个去。”顾芳心动了，自己可比顾芬还小两岁呢，怎么着也不能比她落伍吧。做儿媳妇的“闺蜜”？还要站着同一条“战壕”里？这些话，真是新鲜，顾芳想。

    顾芬又说：“我们以前总是以为把儿媳妇当亲闺女，处成母女才是最好的婆媳关系，可真当闺女了，我们就免不了这也要说那也要管，稍有不满就以长辈自居独断独行，再不行就对儿子施加压力。其实，儿媳妇们才不愿意我们这样矫情着当亲妈，就像梅葆说的，彼此独立才是现在婆媳关系和谐的最重要的一点，所以做朋友才更现实和实际，有尊重又有担当，有帮助又有距离，大家还可以分享生活的快乐，也可以共同抵御生活的风雨，彼此真正的需要对方。”

    顾芳看着老姐，这会，也有点服了。

    正做着饭，顾芬忽然又想起了杨光，说是中午要过来吃饭的。结果，大家都吃完了也没见他的影子，顾芬本来想打电话催问，可想了想，又放下了。顾芬决定下午去趟杨光的公司，看看他这几天过年还能怎么个忙法，她有一张杨光当初给的名片。

    暗流（2）

    顾芬什么招呼也没打，就径直去了杨光的公司。因为正值春节，整座大楼都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个人从大堂中穿过，也是急匆匆的样子。

    杨光那家服装公司的大开间里也是空无一人，只是在里面的一间办公室的玻璃隔断上看到有人影。门半开着，顾芬走到门口，只见办公桌、沙发和茶几上到处都是图纸、照片、还有些散乱的服装面料，杨光正在电脑面前忙着什么，而那个秦明秋拿着个水杯就站在他的身边。

    两个人看见顾芬进来都愣住了，好半天杨光才反应过来：“妈，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儿子了？这大过年的我见你还要预约啊？”顾芬反问。

    “阿姨，您坐。”秦明秋赶紧把沙发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顾芬却并不去坐，而是径直走到儿子面前：“中午一大家子人都有等你吃饭，你干嘛呢。”

    杨光这才拍了下脑门：“嗨，我给忘了个干净！您怎么不打电话提醒我一下啊？”

    “我提醒你？我是你秘书啊。”顾芬有点阴阳怪气的了。这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秦明秋，她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秦明秋又移开了眼神。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都忙成啥样了，整栋楼都没什么人了，偏你整天忙得不着家。”顾芬看着秦明秋说这句话。

    秦明秋只好跟她解释：“阿姨，我们也有些出口贸易，老外那边可是没有春节的。”

    “我们中国人这时候谁不得回家团聚？再说，也用不着杨光一个人天天值班吧。”顾芬说。“你单身一个人在北京，他可有个大家庭，又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更要讲究个礼数规矩。”

    秦明秋刚想再说点什么，杨光先开了口：“妈，行了，我知道了，一会我买点东西就去看姨和舅，然后一起吃晚饭，您先回去吧。”

    杨光似乎又闻出了点以前很熟悉的火药味，这都哪跟哪啊，老妈真能跟着添乱。

    “梅葆今给我电话了，她和孩子后天下午的飞机回北京，你可记得去接，说是行李多。”顾芬倒也不“恋战”，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了，连看也不再看秦明秋一眼。

    秦明秋被顾芬的傲慢语气和态度，憋了个气饱，这本也是个说话做事习惯对别人指手画脚的女人，何况又是在自己的公司里。上次在杨光家，这个老太太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今天居然又找上门来对自己极尽不屑。秦明秋也知道杨光家是有些背景的，顾芬今天更是在自己面前摆足了高干子弟的臭架子，这都什么年代，有钱才可能有身份和地位，过气了还显摆，秦明秋愤愤的想。

    可当着杨光的面自己是不好发作的，看着她妈走出了大门，秦明秋立马换做了一副委屈的样子，对杨光说：“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大过年的让你陪着我，惹阿姨生气了，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却没考虑到你……”

    一边说着，一边居然眼泪汪汪起来。

    这招在杨光那是最管用的，立马就把杨光给看软了，他拿起纸巾赶紧走过去给她擦眼泪。

    “嗨，我妈那人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别介意啊，都是我不好忘记了中午吃饭的事，和你没关系。”杨光劝慰着。

    秦明秋趁势又扑到杨光怀里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问：“杨光，难道我就这样一直孤单，孤单一辈子了吗？单身是我的错吗？“

    杨光有点僵硬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可看着怀里的秦明秋因为伤心而起伏颤抖不停的身体，他终还是心疼了。慢慢地，他抬起来双臂，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想要给她安慰。

    “明秋，不会的，你那么好的女人老天爷是不会舍得让你一直孤单的。”杨光轻拍着秦明秋的肩膀说。“会有个好男人爱你，给你想要的温暖。”

    此刻，秦明秋被杨光呵护着，她不免得意。屋里暖气十足，杨光只穿着一件长袖衬衣，她能感觉到他那结实性感的身体散发出的诱人的气息，这个男人其实就是她想要的温暖了。

    晚上在外公家吃完饭，杨光就又被顾芬给叫到了餐厅里。结果还没等顾芬开口，杨光就一脸不满地说：“妈，您今下午可有点过了啊，那是我上班的地方又不是在家，您想说什么我们都让着您，何况，秦明秋可是我的老板。”

    “是老板？我怎么看着不像，在办公室里穿的那么妖媚，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看都快贴着你脑袋了。”顾芬一脸鄙视。

    “什么跟什么啊，我们那是在看电脑上的数据呢。”杨光又好气又好笑。“妈，我怎么觉得您像个‘克格勃’啊？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看那个秦明秋不怀好意，我怕你像杨毅那样对不起人家董梅葆！”顾芬干脆的说。

    杨光一时间楞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妈会这么想。

    “心虚了？杨光，我告诉你，真是一心为工作我当然没意见，你能这样努力上进也是我这个当妈的骄傲，可我也要提醒你，那个秦明秋从小就是个有心机和野心的女人，那天她看梅葆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嫉妒和敌意，今天再一见，我就更担心她不是只想做你老板那么简单。”顾芬说。“当初我是不同意你跳槽的，是梅葆说服了我，她说我们不能因为爱就自私地剪掉男人的翅膀，拥有事业的男人才会拥有快乐，可梅葆给了你翅膀不是让你去保护别的女人的，飞得高了就忘记了回家的路！”

    沉默了好一会，杨光才说：“妈，我想你是误会了，秦明秋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其实她身上是有许多优点的，当然，这和我也没多大的关系。我只是想说，她也是个聪明人不会把自己置于不伦之地，我也能够处理好这样的关系，毕竟梅葆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不可取代的。”

    “你能这样当然是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和秦明秋保持距离其实对你更有好处，不然，只怕你事业情感都会一败涂地。”顾芬说。“儿子，多想想梅葆还有我们这个家吧，有这份幸福安宁是多么的不容易。”

    “妈，我会的，您放心吧，其实事情真没您想的那么严重。”杨光苦笑了一下。

    事情或许是没那么严重，可老妈的话却让杨光陷入了沉思……

    暗流（3）

    生活依旧在继续，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但这个家庭里的每个人似乎又都开始了些许的不平静……

    北京的春天来了，往年多风的季节，今年居然少有的多雨，空气湿润温和，飘着草青花香，是梅葆最喜欢的那种感觉了，就像是杭州的春天。

    婆婆杨光他们却极不习惯这样的气候，因为室内已经停了暖气，感觉室内室外都是一样的阴冷，可惟独看着董梅葆整日里薄裙单衣的，漂亮却“冻人”的样子。杨光已经提醒她好几次了，自己又常常没时间去接送她上下班，可梅葆就是说不冷，还说这样的天气穿裙子才会有那种飘逸的感觉，照样我行我素。

    这天下午忽然又是风雨大作，杨光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外面，忽然想起梅葆早晨出门时又穿得单薄。这时候，秦明秋进来了。

    “杨光，晚上有个应酬，你和我一起去吧。”秦明秋说。

    “哦，是谁啊？”杨光问，又看了看表。

    “嘉禾的张总。”秦明秋回答。

    怎么又是那老家伙，杨光心里嘀咕着。打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出那家伙对秦明秋没安什么好心，一副色狼的模样，可秦明秋因为公司现在的发展，有事不得不求着他。

    一个女人，又是个漂亮的单身女人，想要干出点事情其实比男人要难多了。杨光从公司开始到现在，几乎目睹了秦明秋单枪匹马创业的全过程，身为男人他也很清楚现在的社会风气浑浊，当“潜规则”漫天飞的时候，秦明秋却坚守着自己的立场和底线，在鱼龙混杂的商场上游刃有余，当然，这样也就会更累更辛苦。也正因为如此，杨光对秦明秋多出了欣赏，也生出了心疼。

    所以，几乎每次有应酬什么的，他都会陪着秦明秋一起去，而且从来不喝酒，就是为了看护着她，不论多晚还都要把她安全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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