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郊仓库后的这些年,我的人生浮浮沉沉,无论痛苦,还是快乐,无论悲伤,还是狂喜。杜峰都自始至终在我身边。
他不苟言辞,说话也不风趣,他甚至很少说话,可是,每当危难之时,看到他在我身边,我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再大的事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因为我知道不管遇到再大的事,我身边还有一群兄弟,他们都会无条件地力挺我!
刚到苍山县城的当天晚上,我睡不着,杜峰陪我到凌晨两三点。
那天晚上杜峰还告诉我,我当初给伯母的那笔钱,他又退回给我了,趁我和夕儿都不注意,他把钱塞在我们客厅沙发的坐垫下面了。
那点钱之所以被退回来了,我想根本原因是伯母不收,伯母不收的原因是觉得我是杜峰的上司,以后她儿子还要靠我照顾!
可是我把杜峰照顾得真好啊!让他跟着我一起上到刀山下火海!是啊!我把她儿子照顾得多好,只要有危险,她儿子就要为我冲锋在最前面!
我脑海里立马现出伯母那张历经人生沧桑的干瘪的脸,干瘪的嘴唇,在我离开她家的那天,伯母用她那双槐树皮般粗糙的手握住我的手说:“顾老板,我们家阿锋全靠你栽培了!他没什么文化,脾气又犟得像头牛,又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只有在你手下做事,他最觉得顺心!很多年以前,他也在别人手下干过,总是干不了多久,就干不下去了!”
伯母啊!我真是愧对你啊!
一想起袁芬,想起杜峰和袁芬的婚事,我心里就更痛苦难过了!万一杜峰又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袁芬交待?
“芬姐啊!不好意思!你未婚夫为了我挡了两颗子弹,现在人事不省!我无法保证,在今年的国庆节他还能牵着你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难道让我跟她这么说?
杜峰和袁芬已经是晚婚晚育的典型了,在人生路上他们好容易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那个有缘人!如果杜峰有个三长两短,袁芬该多么伤心难过!
“顾阳,”薛飞碰了我一下道,“别往坏处想,老天有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薛飞似乎能感觉到我内心在想些什么。
我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一个护士从那头的电梯门里急匆匆地跑出来,朝手术室这边径直跑过来。
我认出是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个巡回护士,我起身拉住她道:“怎么回事?”
“我刚去血库取了一袋血浆和一袋代血浆,”她仰头看着我,气喘喘地说,“你朋友失血过多,必须补血!这已经是第三袋血浆啦!前面已经输了两袋了!”见我愣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那护士推开我道,“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把血浆送进手术室!”
薛飞上来搀住我,安慰我道:“不要太担心,顾阳。只要医院血库不缺血,杜哥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出什么问题!”
薛飞扶我在长椅上坐下,我悲从中来,无法自已!
输了那么多血,杜峰体内的鲜血是不是都已经换了一个遍了呢?
他得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啊?
而这痛苦原本是应该由我来承受的,此刻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下在死亡线上徘徊挣扎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应该是我啊!
兄弟啊!好兄弟啊!
两含泪无声地夺眶而出。
“你去睡会吧?”薛飞对我道,“你先去睡会,这台手术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也许做四五个小时都有可能!现在已经五点多了,天马上就要亮了!”
“我睡不着,”我道,“你去睡会吧?没必要两个人都干坐在这里等,有事我会叫你的!”
但薛飞没有去睡,他一直陪我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
凌晨四点,手术室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我立马惊醒,直接跳起来。
我刚跑到手术室门口,手术室的门从里头被打开了,一个护士用脚抵住门扇,两个年轻大夫推车一辆推车从里头走出来。
我和薛飞赶紧扑倒推车边上,只见杜峰平躺在推车上,盖着被单,手上和脚上都扎着液体,除了一袋血浆,还有另两瓶液体,血浆和药液正在源源不断地输入伤者的体内。
杜峰面无人色地躺在推车上,就像死过去了一样。
我见过死人,杜峰此刻的牧羊真的跟死过去的人一样!
我有些神经质地伸手拽住了其中一个年轻大夫:“大夫,我兄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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