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聂宝儿就由衷佩服沐少卿。
为什么三少爷就可以做到，在她家施展自如，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呢？
“菜不合胃口？”见她半天筷子都不动一下，沐德凯便主动关心的问道。
“不是。”宝儿立刻伸手给自己夹菜，“很好吃，只不过……”
只不过……
她很惆怅啊！
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沐德凯一眼望穿。
“担心家里的事？”
昨天，他就看到南方聂氏的新闻了，虽然和他平时的涉及不沾边，不过自从小儿子娶了老婆，他也不由的会多注意几分。
“嗯。”在这位老人家面前，宝儿自知，就算刷阴谋诡计也会被看出来，她又何必自作小聪明。
“这件事情，对你们家只有表面上的影响，只要不是主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关键是要妥善处理媒体舆论。”
沐德凯缓缓的说，条理清晰。
宝儿对他另眼，“想不到您也看娱乐新闻……”
“很奇怪？”他老人家跟她笑着道，“我好奇的是，那小子为什么不出手帮忙。”
在沐德凯看来，他家老三，可宝贝眼前这丫头了。
说起来宝儿更没胃口，索性把筷子放下，惆怅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件事情就是他搞出来的，我哥哥原来的特助向媒体爆的料，现在人在他日本公司旗下的疗养院，昨天晚上我要他放人，他都不给个回声。”
经过那么多事，打死她也不相信老公会没事干的找自己家的茬，昨天晚上沐少卿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的，可是追问他，他就是不告诉你！
沐德凯盯着三媳妇瞧了半响，嘴边露出抹笑意，“要不晚上那个臭小子回来，我帮你揍他一顿。”
保不齐，这老头早就想动手了。
敢伪造亲子鉴定，唬得他！
“我可不是在跟您告状，我就是想不明白而已……”宝儿小脑筋转得飞快，顺后答完，黑瞳里再一定，立刻意识到跟前这位沐老先生刚才说要揍谁的真正意图。
她忙又道，“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去，您是他亲爸，你要揍他，不要拿我做借口，他真的把我们聂家弄垮了，我自己会找他拼命的。”
这个男人，不好说啊不好说……
听了她的说法，沐德凯‘呵呵’的笑起来，小姑娘实在有趣，他家老三竟然娶了个这样的媳妇，心思里觉得，娶得好！
片刻，他才道，“我和少卿，我们两父子……”
该怎么说呢？
很多事情，要过了很久之后，才会大彻大悟，可是真正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沐家的人，从来就不喜欢做无用功。
所以报复的事情，任沐少卿做了，那些什么登报脱离父子关系，沐德凯也当着世人的面逼真的演了全套。
到头来，儿子还是会回家，父子二人最终还是无法斩断血缘亲情。
只要回来便是好。
所以，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这样的交流方式，奇怪，又非常符合沐家父子的作风。
宝儿绝倒，佩服得无与伦比。
“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沐德凯知道她心里疑问多，早在C城那次的饭桌上，她没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为小儿子控责自己，已经是在心里忍过了的。
黑脸公公开口，宝儿早就疑问多多，机会难得，便大方问道，“爸，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少卿啊？”
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两父子哪里来那么大的仇？
这丫头也真够直接的。
沐德凯反问她，“你说呢？”
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头子的脸好搁不住。
宝儿抱歉的盯着他看，心想，我要知道还用得着问你么……
似酝酿了会儿，沐德凯再度开声，说，“我不讨厌他，相反，我有些害怕他。”
那种感情，要如何形容呢？
你最爱的女人因为他而死去，可他又是你的至亲骨肉，这样的复杂，深刻，一辈子都不能摆脱，该有多痛苦？
“少卿，是三个兄弟里，最像他妈妈的那一个，尤其小时候，他五官的神韵，和素馨像极！每次我看到他，就会想起素馨，想起她躺在手术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所以，我怕见到他，我的儿子。”
因为每一次看到，都是折磨。
“可是你又因为他最像他的母亲，其实心里是最疼爱他的对不对？”宝儿问，不似猜测的语气，而是肯定。
沐德凯似有一愣，继而攒动的目光一定，“是这样的。”
不再否认了。
“我就知道。”得到肯定的回答，宝儿松了口气般，“如果你不在乎他，原先就不会想把沐家的一切都交给他了。”
“你知道得挺多。”扬起眉毛，这神情语气和沐少卿像到极点，沐德凯又道，“前些日子，我才知道一些事情。曲家的老太婆，这些年处心积虑的散播谣言，让我去怀疑少卿不是我的儿子，梓毅和泽祺担心少卿太过出众，将来分不到我的遗产，就瞒着我去做了亲子鉴定，只不过……”
他没想到小儿子偏执到了那样的地步，为了试探他，暗自偷换了鉴定结果，让他误以为他真的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一气之下，剥夺他的全部。
“我当时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彼时，回忆中的沐德凯该庆幸，还有个小丫头陪他感慨那个身体里留着他血液的男人，他的小儿子……
“有时候我真的弄不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在乎你，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想得到你的认可，可是呢……”
“偏偏他又什么都不说，对吗？”沐德凯接道，简直是心得体会。
宝儿叹气，“我只是看不透他，每次都像是做坏事的那个，电视剧里放到最后的大反派，结果播到大结局，才发现所有的好事都是他做的，他多冤呐……”
所以这一次，她根本不敢贸贸然怪他，和他吵。
只能软硬兼施的希望他自己把真相说出来。
看到她苦恼，沐德凯沉声笑道，“你很有经验。”
“别笑我啊……”宝儿对公公苦脸，“您倒是支两招。”那个难搞的男人，可是他生出来的！
“昨天晚上，没吓到你吧？”转而，沐德凯忽然换了话题。
宝儿愣了下，连忙调整状态，摇头，“没有。”
又想到现在沐家的情况，眼前这位老者，才失去二儿子没多久，大儿子又入狱，而且这一连串的事情，和他的小儿子脱不了关系，如果沐少卿没有执意暗中调换了鉴定，会不会……就没有顶楼的争执，更不会有昨天发生的那些？
“已经发生的事，就不要去想那些如果。”
沉默中，忽然听沐德凯这样对自己说。
她兀自莫名，又立刻想通，这和沐少卿昨天晚上说的话是一样的。
这就是沐家的人的生存法则！
“对于少卿对你们家所做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也不会问。”儿子大了，小的时候都没好好管教过，更别说现在。
即便说，即便过问，他又真正会告诉你多少？
沐德凯心里有数。
“不过，我只告诉你一件事，离开C城那天，少卿派人在机场，把一盒东西交给我，昨天下午，是我亲自报的警，‘匿名’的说法，只是对外的说法而已。”
他老早就知道那场打斗，二儿子真实的死因。
至于沐少卿，那就更早知道了。
他是天骄的拥有者，下属在发现顶楼还有个被疏忽的监控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可他没有报警，而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自己的父亲。这是他的作法，并不如看到的那样无情。
大概，他在最先得知的时候，才是最为难的那个人吧？
“触犯了法律，就应该受到应有的制裁，就算是我的儿子，也不例外。”沐德凯严厉的说。
宝儿已经被她听到的真实震住了。
午饭吃得差不多，沐德凯起身，走之前最后对他的小儿媳妇说道，“那小子就是这样，做任何事情都不喜欢去解释，你只能想办法去理解他，甚至迎合他，无论他做什么，那都是在乎你的表现，你相信他不会伤害你，不会做出对聂家不好的事，就要一直相信下去。”
不然，指不定哪天，就不小心辜负他真实的一片心意。
罢了沐德凯是长长的叹了一声，再道，“反正这个儿子，我是交给你了。”
交给她了？
宝儿错愕，应接不暇。
不过……
“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疏通了管道，宝儿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再对准备离开饭桌的沐德凯说，“爸啊……我觉得少卿和你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谁说他们不像？
那性格神似了！
沐德凯走侧门往院子里去了，摸着他的脸颊暗自疑惑，真的有那么像吗？
而站在饭厅外的三少爷，因为回来取份文件，就‘不巧’偷听了这样的一段，没打算现身，听罢，他转了个身，对身后的刘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的说，“别说我偷听到了。”
然后，好心情的离开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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