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之夜-眼中隐隐的泪水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爱情语录

    1.如果你想被别人爱,你首先必须使自己值得爱,不是一天,一个星期,而是永远。

    2.要是一个人在自己最心爱的人面前总遮遮掩掩,不让他(她)知道自己对她(他)有意思,那么她(他)就可能没有机会博得他(她)的欢心;那么,就是把天下人都蒙在鼓里,也无补于事。

    3.女人家十有八九都是心里有一分爱,表面上就流露两分。

    4.年轻的姑娘们遇到人家第一次求婚(求爱),即使心里愿意答应,口头上总是拒绝,有时候甚至回绝他两次三次。

    5.结婚是爱情的坟墓,但是如果不结婚,爱情就死无葬身之地。

    6.小伙子们,特别是那些先生们,他们喜欢的是女性的诱惑,而不是那些让他们等得恼火的女人。

    7.眼泪是女人最原始的武器,也是男人唯一无法抵抗的最厉害的武器。

    8.一个女人必须了解和牢记,男人——只要他是是男人,无论老幼,他都爱漂亮的女人。

    9.恋爱的女人的最大快乐就是她所爱的男人承认她是他的一部分。

    10.恋爱中的女人要求她的情人是英雄、巨人,一个半神的人,又要求自己不全属于他,所以只有完全占有了他,她才会快乐。

    11.女人很少愿意去反问自己:他真的爱我吗?可她会问自己100遍:他在爱另一个女人吗?

    12.女人会在快乐的爱情中忽视自己,当她预感到有危险时,会重新开始关心自己的仪态、衣着、打扮,重新开始整理房间,积极出没于社交场所,这架势有如在打仗。

    13.跟女人打交道,最终总是这个结局:应该把爱献给她;对所有的女人,都应该给予特有的爱。

    14.每个女人内心里都向往着爱情,渴望获得受人钟爱的快乐。希望得到保护、提高、同情,这是女人的一种特性。再加上多愁善感和情不自禁,往往使女人很难拒绝对方。这使她们认为自己是在恋爱。

    15.获取女人欢心的要素大概是:坚定的意志、决断、勇气,以及亲切、正直诸品质,反之,智慧上的优异对女性不发生任何直接或本能的力量……

    16.女人的体力本来就柔弱,所以,通常她们都喜欢手臂大的壮汉。

    17.没有什么比辩才更能引起女人的兴趣了。可怜的女人,她们完全不明白一个能听话的男友比一个能说话的男友,不知要强多少倍。

    18.女人是男人前程上的一大障碍。爱上一个女人,想再做什么事情就不容易了。要便利地爱上一个女人,不受她的一点妨碍,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结婚。

    19.人并不是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20.上帝创造了男人是为了使他孤独,而创造女人是为了让他更孤独。

    21.要是有人追求,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是飘飘然的。正因为这样,女人才会那么迷死人。

    22.摧残爱情的方式很多,不过连根拔起的狂风暴雨,却是借钱。

    23.一个姑娘爱上一个男子的时候,决不会看出他的缺点来。

    24.获得爱情你可以随便用什么办法,而保持爱情却需要智慧。

    25.爱情应当山盟海誓,只有专一的、忠贞不渝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想起那个教我系鞋带的女子

    我想起在凌晨的马路边教会我系鞋带的那个女子

    我想起我靠着她的肩膀痛哭的那个女子

    我想起当我睡着后对着话筒听了我一夜呼吸的那个女子

    我想起路灯下,不肯离去的那个女子

    曾反复提醒自己要告别那些个人化的写作,这种习焉不察的恶习,似乎只能带给自己短暂且虚荣的安慰。但是空空如我,又能多想起些什么?对着键盘敲字已显得那么艰难,某些时候意味着恐惧。

    颓废时,却如此害怕自己真的颓废了。

    最近总是会做梦,回到从前或遇见故人。怀旧的情绪已完全从梦境延伸到了生活中。我反复想起过去。

    聆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我生命中的意义。

    三步的距离,我们始终又远又近。

    陌生的聆从另一座城市过来,她说喜欢我的文字,于是就来了。多年以前,这种喜欢更接近纯洁。

    在凌晨的马路边,聆低着头耐心地教会了我怎么系鞋带。这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刻,我竟是在她面前完成的。

    暧昧始于接触隐私。

    因为系鞋带这件个人的事情,我将会永远记得聆。

    “关于记忆,是鸽子永远无法甩脱的宿命。总以为那些过往的点滴稀释在无际的天空中,然而过往就像是上了咒语的锁链,每当黑暗来临,就将鸽子拉回记忆的原点。于是鸽子心里,将注定无情地捆绑着,无论如何放纵的展翅,也永远无法真正地飞出去。你是否就是那只鸽子呢?”这是聆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殷勤的善意让我暖沁心肺。我为听了这个故事感到兴奋,以至于无法入睡。我决定上街走走,或许能摆脱那种宿命,永远地飞出去。灯火霓虹下那些飞驰而过的汽车,不都是在奔向记忆的原点或终点吗?聆是聪明的女子,被我称为大智慧的那种聪明。

    大部分女人看似理智、清醒、孤高,但是到了枕边,她们同样善于挑逗。

    因为她们不懂得距离。

    距离是,始终的三步。不远不近。触手可及却又无法以一臂之长维系。

    聆在我身后三步之遥,从未靠近。

    “每当人们问起北极熊一个人冷吗?是否孤寂?他就会笑笑说,真的不必为我担心,这世界的冰天雪地,其实就是我冰冷的内心。然后他会点上一根火柴,火光随即就消失,在凛冽的空气里,北极熊说,或许你不相信,那爱情里的炙热如火,我是再也无法适应。你是北极熊还是我才是?”

    每个人都有忧伤的天分,欲冠以伤,何患无辞。

    聆告诉我,回忆是最珍贵的东西,可以偶尔拿出来品尝,但千万不要炫耀,越多人拥有就越平凡。

    我问她,痛苦也能炫耀吗?

    她说,华丽的伤让人向往,我们都很虚荣,不是吗?

    我尴尬起来,害怕看她的眼睛。夜风吹来时我想起故事里的北极熊,把自己紧紧抱住,不让任何人触摸。

    我很想体会那种滋味,像你那样舍不得抚平的伤口。

    聆的这句话说得那么轻,风一吹,可能就消散了。

    “斑马说黑与白一混淆,我就不再是我。但是那些到自己面前的人,总希望是永远的停驻,却发现当前面的绿灯一亮,所有的人,原来都只是路过。不要做一只斑马,拥有的只是无数从你身边走过的人,而没有人真正停留。”

    我曾问过聆愿不愿意留下,她笑笑,除非路灯坏了,要不然我也只能淹没在经过你的人潮之中。

    我未免有一些感伤,一瞬间看见很多人的脸,陌生且匆忙地走过我这一个小站。

    聆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说,毕竟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此时此地,这还不够吗?

    我笑了,想拥抱她却举不起双手。

    她闭起眼睛,许久才睁开,对我说,谢谢你的拥抱。

    “他们说,鲸鱼庞大的身躯里,住着的是一颗孩子的心。女孩总以为自己的爱,会是温柔包容的海洋,任凭鲸鱼冒险,任凭鲸鱼歌唱忧伤。然而,孩子的心永远贪玩,即使拥有了女孩浩瀚的爱,却依旧拒绝不了自己,一再地伸展双翅,幻想朝着无垠的天空一跃而去。你是不是也像鲸鱼一样有一颗孩子的心?”

    初夏的深圳,聆让我感觉到了宁静与清新。

    是的,我一再任性地探索,渴望飞向天空,但最终还是回到了那宿命的海洋中。其实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房子,何必执意要添加那么多扇窗呢?

    聆问我想起了谁,我仔细回味,告诉她,或许没有必要送我一整片海的。

    只要有足够的水分,我就可以生存。越自由越让人贪心。

    可是谁给的爱才能让我知足呢?

    聆说,当你企图飞出去的时候,其实你已经满足过了,只留下了默默哭泣的女孩。她的眼泪也是包容着你的海洋,所以你从未发现。

    “女孩走进了森林,猫头鹰决心要将她留下。于是每到了夜晚,猫头鹰就会在树上挂满星星,并且用他圆圆的脸,假扮月亮。女孩始终以为森林的夜晚是如此美丽灿烂,她从不曾感到惧怕,却也从不知道,黑暗中的猫头鹰,其实如影随形地陪着她。我像不像那只猫头鹰呢?”在一间公园的椅子上,我和聆看着身边的孩子那么愉快地玩耍。他们毫无顾忌的欢笑,让时间在两个场景中真实地刻写着。

    这种巨大的成长的压力让人又兴奋又沮丧。我怕我即将深陷,抬起头望向夜空。

    我说,星星很漂亮。

    聆转过头对我说,我更喜欢看月亮,更多时候我们都要承受着不完美,就像缺少了一部分似的不停奔波。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闪烁着淡淡的光。

    “猫咪可以轻易虏获女孩的心,却不曾为了谁改变自己。人们不懂,安全感或者忠贞不背叛,甚至是迷惑人的美丽衣裳,猫咪通通缺乏,然而他却是爱情国度里的王。猫咪舔舔手上的魔法棒,心想,爱情是一种超自然现象,没来由地爱上其实和对方的一切无关,你只是不幸地中了对方的魔法。我是不是中了你的魔法呢?”

    总是在事过境迁后,我们才想起那些过往如此真实,它发生在命运的轮盘里,随着转动渐渐变得模糊。所有记忆的总和,经过后只能成为另人惋惜的一个微小的点。

    聆说,爱,不一定要求彼此形影不离。在爱的面前,距离显得那么不重要。有些爱,注定了只能观望,如果执意要靠近,结果就会像扑往火焰的飞蛾,留下拼不回原形的碎片。你的爱不属于我,但是我的爱也不会就此消失。它离你只有三步之遥,决不会远去,也不会贴近。

    “绵羊的身上,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温暖。在酷热的夏天,没有人去理会他汗流浃背的身体。然而寒冬来临,人们取走他身上的毛絮,他只是默默地蜷伏在冰冷的空气中。绵羊的天性,有着源源不断的爱意,以至于所有人都早已习惯去忽略他是否有着更为深刻的思绪。这就是一种宿命,在绵羊的血液中,或许有着莫名的乐观,于是在所有的爱情演出里,他的角色永远没有声音。如果你的身旁有只绵羊,那么你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这是聆给我讲的最后一个故事,也是聆对我说的最后一些话。

    我静了下来,闭着双眼,感觉聆已经越来越远地埋进了夜色里,却又好像总是在我闭眼后出现身旁,一睁开眼睛就会瞬间消失。

    差生的悲剧

    寒冬的夜,伴随着众人的尖叫声,突然间,停电了,整个世界就在那一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中,没有了一点生气。教室已被黑暗所弥漫,停电了,理所当然上不成课,班上的人已各自纷纷散去,有人还暗自高兴终于可以不上课回寝室休息了,只有一个人无动于衷,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她一脸茫然地呆坐着,对突如其来的停电没半点反应,因为她已经麻木了,对任何事已无所谓了,况且她还更喜欢黑暗的气息,可以完完全全地掩盖住内心的无助与空虚,慢吞吞地站起来,胡乱摸几本书塞进书包里,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踏进了茫茫无边的黑夜中……

    长夜漫漫,寒气森森……

    她有些跌跌撞撞地游荡在这漆黑的世界里,停电的夜晚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漆黑一团的城市有些看不清轮廓,没有了万家灯火的点缀,四周弥漫着一种略带血腥味的气息,有点象征死亡的味道,让人心生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走多久,路过她身边的人几乎脸色苍白,无一点血色,还带有一点敌意的瞪了她一眼,她真怀疑这个城市难道真的死了吗?

    阵阵孤独感毫不留情地向她袭来,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般地疼痛,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让她快要窒息了……寒风呼啸而过,好像非要把阵阵绝望的气息带到她身边……

    眼中有隐隐的泪水滑落无助的脸颊,她不禁想起了满脸期盼的母亲,还有那死去的父亲,也许他在另一个世界还在为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不能瞑目呢……

    黑暗把前方所有的一切覆盖,只有上山的台阶一直延伸到看不真切的远处,就象前途一样让人迷茫,摸不清前方究竟是什么……

    一张张心烦印有刺眼分数的试卷,母亲那张充满期盼与苛责的脸,亲戚们那嘲讽轻蔑的目光……一幕幕不快在她脑海中飞快地翻滚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无法忍受了,重重压力快把她弱小的身躯牙跨了,她恨不得找个东西好好发泄一下,以解心头之恨……

    “你倒不如早点去打烂仗,好让你妈早点看透你这个废物,早点对你不抱希望,早点安心地过日子……”

    “去死吧!”她怨恨地握紧拳头,全身发颤,现实把所有的希望击碎,考大学成了一个破碎的梦。

    “我们都是性格扭曲的弱者,被别人看不起是正常的,我们除了破坏世间美好的东西,一无所有”她又想起了好友柚柚说的那句话,她咬破了嘴唇,鲜血流出来她也压跟不在意。

    柚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在班上她俩是可有可无的怪人,是大家所排斥的对象,有些人每当谈论她俩时也全是唾骂与讥讽的话语,别人说她怪她不在意,由于柚的性格和她一样孤僻,所以也受到了同样的排斥,柚时常对她说是她父母的教育方式不对才造成了她心理上的扭曲,柚说她想杀光世界上所有的人,想找个小动物痛痛快快地解剖一场,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葬也许性格如此相似,她们才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带着满腔仇恨与无奈痛苦地走向死亡……

    “妈,我考了第一名,拿到奖学金了……”

    她猛地一颤,立刻从一连串痛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所有的怨恨,虚荣心与压抑感就在那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她痛苦地丧失了理智,狂叫着转过身紧紧地掐住了那人的勃子……

    “啊!!”一声惨叫响彻这个毫无生气的世界,就像一道冰冷的寒光非要把夜空撕裂成两半……

    可怜啊!那个尖子生,正得意洋洋地向母亲展示自己优异的成绩时,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也许她死时还莫名其妙,骄傲自满地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与虚荣心中时,怎可能会料到死亡的阴影来的那么快??

    “呸!”她向地上的尸体吐了口水:“要你优秀,要你被骄傲冲昏了头,要你拿奖学金……”她恶狠狠地踢了尸体一脚,转身准备离去时,却被身后的景象惊呆了,连连后退几步……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呆板着脸,似乎在沉浸在刚才那幕精彩的杀戮电影之中,还在迫不及待的等待电影继续。

    “哼哼!”黑影冷笑了几声,在这死一般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空旷无边,让人毛骨悚然。

    “你杀了人,很过瘾吧?为什么我正看得起劲时又嘠然而止了呢?”

    “柚,我……”她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没关系,杀人有什么错?当心中的压抑累积到一定程度时,总会想芳设法地去找个东西来发泄一下,你现在找到了东西发泄,是不是有钟轻松释放的快感呢?我们都是生活在仇恨世界里的人,其实我今晚也很想找个小动物来痛痛快快起解剖一下,菜刀买了,正愁找不到发泄对象呢,既然你杀了人,那就讲究这个尸体来做场实验吧!”

    柚说完就象变戏法地从书包里掏出菜刀,狞笑着向地上的尸体宰去,简直和杀猪一样痛快……

    鲜血,如水花般地溅了一地,如大地的伤痕。

    荒凉无边的天地间,泛起了一道道冰冷醒目的血光,如黑暗的幽怨。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这血腥惨不忍睹的景象,也懒得去阻止,既然发泄可以得当快感,就让她好好发泄一场吧。

    “我们都是性格扭曲的弱者,制造悲剧是我们的快感,哈哈哈哈哈哈哈……”

    “受害人是被利器所伤,凶手患有精神病,一旦有什么事刺激她精神失常时,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

    不久,两个女孩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其中一个成天目光呆滞地盯着桌上一张不及格的试卷,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奖学金啊奖学金……”

    另一个女孩整天拿着一把铅笔刀在一个破烂的洋娃娃身上不停地划来划去,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嘿嘿”的干笑,让人听了全身起鸡皮疙瘩……

    惊险万分

    我走到铁柜旁边,蹲下去看了看撬坏的锁,这一切,显然是有人带了工具来做的。站起身子,我靠在铁柜上,沉思了一会儿,问:“爸爸,你要不要报警?”

    “报警?”爸爸呆了呆:“警察会把她抓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说:“可能抓得回来,也可能抓不回来,不过,无论如何,警察的力量总比我们大,如果想追回那笔钱,还是报警比不报警好些。就是……报了警,恐怕对爸爸名誉有损,爸爸考虑一下吧。”

    爸爸锁着眉深思了一会儿,毅然的点了一下头:“报警吧!我不能让这一对狗男女逍遥法外。”

    于是,我叫阿兰到派出所去报了案。

    爸爸沉坐在他的安乐椅里,默的发着呆。他那凌厉的眼睛现在已黯然无光,闭得紧紧的嘴虽然仍可看出他坚毅的个性,但微微下垂的嘴角上却挂着过多的无奈和苍凉。我凝视着他,不敢承认心中所想的,爸爸已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他只是一个孤独、无助而寂寞的老人。在这人生的长途上,他混了那么久,打遍了天下,而今,他却一无所有!卷逃而去的雪姨,被逐出门的尔豪……再包括我这个背叛着他的女儿!爸爸,他实在是个最贫乏、最孤独的人。

    “唉!”爸爸突然的叹了口气,使冥想着的我吓了一跳。他望着我,用手指揉揉额角,近乎凄凉的说:“我一直预备给你们母女一笔钱,我把所有存摺提出,想给你作结婚礼物。现在,”他又叹了口气:“什么都完了。我一生打了那么多硬仗,跑过那么多地方,从来没有失败过。今天,居然栽在王雪琴这个女人手里!”我没有说话,爸爸又说:“你现在拿什么来结婚呢?”

    “爸爸,”我忍不住说:“何书桓要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钱,他们不会在乎我的嫁妆的。”

    “年轻人都不重视金钱,”爸爸冷冷的说:“但是,没有钱,你吃什么呢?”这句话才让我面临到真正的问题,假如雪姨真是一扫而空,一毛钱都不留下来,这家庭马上就有断炊的危险。那么,爸爸和如萍的生活怎么办?还有躺在医院里,因大出血而一直无法复元的梦萍,又怎么办?我和妈妈,也要马上发生困难。这些问题都不简单,尽管许多人轻视金钱,认为钱是身外之物,但如果缺少了它,还非立即发生问题不可!我皱了皱眉,问:“爸爸,你别的地方还有钱吗?银行里呢?”

    “没有,”爸爸摇摇头:“只有一笔十万元的款子,以三分利放给别人,但不是我经手的,借据也在雪琴那儿,每次利息也都是雪琴去取。”这显然是不易取回来的,放高利本来就靠不住!我倚在铁柜上,真的伤起脑筋来,怎么办呢?雪姨是跑了,留下的这个大摊子,如何去善后呢?雪姨,这个狠心而薄情的女人,她做得可真决绝!警察来了,开始了一份详细的询问和勘察,他们在室内各处查看,又检查了被锯断的防盗铁栅,询问了雪姨和爸爸的关系,再仔细的盘问阿兰。然后,他们望着我说:“你是——”“陆依萍,”我说:“陆振华是我父亲。”

    “哦,”那问话的刑警人员看了看爸爸,又看看我说:“王雪琴是你母亲?”“不!”我猛烈的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母亲,是如萍的!”我指着如萍说。“那么,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警察指着我和如萍问。

    “不错。”我说。“那么,陆小姐,”警察问我:“你昨天夜里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哦,我不住在这里,”我说:“我今天早上才知道这儿失窃的。”“那么,”那警员皱着眉说:“你住在哪里?”

    我报出了我的住址。“你已经结婚了?”那警员问。

    “谁结婚了?”我没好气的说。

    “那么,你为什么不住在这里?你和谁住?”

    “我和我母亲住!”“哦,”那警员点点头:“你还有个母亲。”

    我有点啼笑皆非,没有母亲我从哪里来的?那警员显然很有耐心,又继续问:“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我不耐烦的说:“这些与失窃案毫无关系,你们该找寻雪姨的下落,拚命问我的事有什么用?”“不!”那警员说:“我们办案子,不能放弃任何一条线索。”

    “我告诉你,”我说:“我母亲决不会半夜三更来撬开铁栏杆,偷走雪姨母子和钱的!”

    “哦?”那警员抓住了我的话:“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来撬开铁栅,不是王雪琴自己撬的呢?”

    “雪姨不会有这么大力气,也不会有工具!”我说。

    “那么,你断定有个外来的共谋犯。”

    “我猜是这样。”“你能供给我们一点线索吗?”那警员锐利的望着我,到这时,我才觉得他十分厉害。

    我看了爸爸一眼,爸爸正紧锁着眉,深沉的注视着我。我心中紊乱得厉害,我要不要把我知道的事说出来?真说出来,会不会对爸爸太难堪?可是,如果我不说,难道就让雪姨挟着巨款和情人逍遥法外吗?我正在犹豫中,爸爸冷冷的开口了:“依萍,你还想为那个贱人保密吗?”

    我甩了甩头,决心说出来。

    “是的,我知道一点点,有个名叫魏光雄的男人,住在中和乡竹林路×巷×号,如果能找到他,我想,就不难找到雪姨了。”那警员用一本小册子把资料记了下来,很满意的看看我,微笑着说:“我想,有你提供的这一点线索,破案是不会太困难的。至于这个魏光雄,和王雪琴的关系,你知道吗?”

    “哦,”我咬咬嘴唇:“不清楚,反正是那么回事。不过,如果在那儿找不到雪姨,另外有个地方,也可以查查,中山北路××医院,我有个名叫梦萍的妹妹,正卧病在医院里,或者雪姨会去看她。”那警员记了下来,然后又盘诘了许多问题,才带着十分满意的神情走了。爸爸在调查的时候始终很沉默,警察走了之后,他说:“雪琴不会去看梦萍!”

    “你怎么知道?”我说。

    “她也没有要如萍,又怎么会要梦萍呢!”

    爸爸回房之后,我望着如萍,她坐在沙发椅里流泪。近来,也真够她受了,从失恋到雪姨出走,她大概一直在紧张和悲惨的境界里。我真不想再问她什么了,但,有些疑问,我还非问她不可:“如萍,”我说:“这两天你有没有帮雪姨传过信?”

    不出我所料,如萍点了点头。

    “传给谁?”“在成都路一条巷子里——”如萍怯兮兮的,低声说:“一家咖啡馆。”“给一个瘦瘦的男人,是不是?”我问。

    “是的。”“你怎么知道传给他不会传错呢?”

    “妈妈先让我看了一张照片,认清楚了人。”

    “那张照片你还有吗?”

    如萍迅速的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她的脸上布满了惊疑,然后,她口吃的问:“你——你——要把——把这张照片——交给警察吗?”

    “可能要。”我说。她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指是冰冷而汗湿的,她哀求的望着我说:“依萍,不要!你讲的已经够多了!”

    “我要帮助警方破案!”我说。

    “如果——如果妈妈被捕,会——判刑吗?”

    “大概会。”“依萍,”她摇着我的手:“你放了妈妈吧,请你!”

    “如萍,”我站起身来,皱着眉说:“你不要傻!你母亲卷款逃逸,连你和梦萍的生活都置之不顾,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她连人性都没有!”

    “可是——”如萍急急的说:“她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嘛,爸爸随时会杀掉她!她怕爸爸,你不知道,依萍,她真的怕爸爸!”“如萍,你母亲临走,居然没有对你做一个安排吗?”

    “她走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早上还是阿兰第一个发现的!”她擦着眼泪说。

    “如萍,你还帮你母亲说话吗?你真是个可怜虫!”

    她用手蒙住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止不住,一面哭,一面抽噎着说:“她—她—恨我,我—我—没用,给她—丢,丢脸,因—因—为书桓—”

    这名字一说出口,她就越发泣不可仰,仆倒在沙发椅中,她力竭声嘶的痛哭了起来。我坐在一边,望着她那耸动的背脊,望着她那单薄瘦弱的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如萍,她并不是一个很坏的女孩子,她那么怯弱,那样与世无争,像个缩在壳里过生活的蜗牛。可是,现在,她的世界已经完全毁灭了,她的壳已经破碎了。不可讳言,如萍今日悲惨的情况,我是有责任的。但是,这一切能怪我吗?如果雪姨不那么可恶,爸爸不鞭打我,两边现实生活的对比不那么刺激我,甚至何书桓不那么能真正打动我……一切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是,任何事实的造成,原因都不单纯。而今,雪姨倒反而舒服了,卷走了巨款,又和奸夫团聚,我做的事情,倒成全了她。

    就在如萍痛哭,我默默发呆的时候,门铃响了。我没有动,阿兰去开了门,透过玻璃门,我看到何书桓急急的跑了进来。我迎到客厅门口,何书桓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我刚刚到你那儿去,你母亲说这边出了事,我就赶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了不起,”我说:“雪姨卷款逃走了。”

    “是吗?”何书桓蹙蹙眉:“卷走多少钱?”

    “全部财产!”我苦笑了一下说。

    何书桓已经走进了客厅,如萍从沙发里抬起了她泪痕狼藉的脸来,用一对水汪汪的眸子怔怔的望着何书桓。我站在一边,心脏不由自主的加速了跳动,自从何书桓重回我身边,他们还没有见过面。我带着自己都不解的妒意,冷眼望着他们,想看看何书桓如何处置这次见面。在一眼见到如萍时何书桓就呆住了,他的眼睛在如萍脸上和身上来回巡逡,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层痛楚的神色浮上了他的眼睛,如萍的憔悴震撼他了。他向她面前移动了两三步,勉强的叫了一声:“如萍!”如萍颤栗了一下,继续用那对水汪汪的眼睛看何书桓,依旧一语不发。何书桓咬咬下嘴唇,停了半天,嗄哑的说:“如萍,请原谅我,我—我对你很抱歉,希望以后我能为你做一些事情,以弥补我的过失。”

    他说得十分恳切,十分真诚,如萍继续凝视着他,然后她的眉头紧蹙了起来,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喊,她忽然从椅子上跳起身,转身就向走廊里跑。何书桓追了上去,我也向前走了几步,如萍冲进了她自己的卧室里,“砰”然一声关上了门。接着,立即从门里爆发出一阵不可压抑的、沉痛的哭泣声。何书桓站在她的门外,用手敲了敲房门,不安的喊:“如萍!”“你不要管我!”如萍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请你走开!请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接着,又是一阵气塞喉堵的哭声。

    “如萍!”何书桓再喊,显得更加的不安。

    “你走开!”如萍哭着喊:“请你走开!请你!”

    何书桓还想说话,我走上前去,把我的手压在何书桓扶着门的手上。何书桓望着我,我对他默默的摇摇头,低声说:“让她静一静吧!”何书桓眯起眼睛来看我,然后,他用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向后仰,说:“依萍,你使我成为一个罪人!”

    难道他也怪我?我摆脱掉他,一语不发向爸爸房里走。何书桓追了上来,用手在我身后圈住了我,我回头来,他托住我的头,给我一个仓促而带着歉意的吻。喃喃的说:“依萍,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我苦笑了一下说:“去看看爸爸,好吗?”

    我们走进爸爸房里,爸爸从安乐椅里抬起头来,注视着何书桓点点头说:“唔,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何书桓走过去,恳切的说:“老伯,有没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

    “有,”爸爸静静的说:“去把雪琴那个贱女人捉住,然后砍下她的头拿来!”“恐怕我做不到。”何书桓无奈的笑笑。“老伯,放掉她吧!像她这样的女人,得失又有何关?”

    “她把依萍的嫁妆全偷走了,你要娶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丫头作老婆了!”爸爸说。“老伯,”何书桓摇了摇头:“钱是身外之物,年轻人要靠努力,不靠家财!”“好,算你有种!”爸爸咬咬牙说:“你就喜欢说大话!看你将来拿什么成绩来见我!何书桓,我告诉你,我把依萍交给你,你会说大话,将来如果让她吃了苦,你看我会不会收拾你!”“爸爸,我并不怕吃苦!”我说。

    爸爸望望我,又望望何书桓,点点头说:“好吧!我看你们的!”他把一只颤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依萍,你们年轻,世界是你们的,好好干吧!现在,你们走吧,我要一个人休息一下。”

    我望着爸爸,他看来衰弱而憔悴,我想对他再说几句话,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爸爸,他从不肯服老,现在,他好像自己认为老了。看看他的苍苍白发,我几乎无法设想年轻时代的他,驰骋于疆场上的他,是一副什么样子。在这一刻,在他的皱纹和他的沮丧中,我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往日的雄姿和英武的痕迹了。爸爸对我们挥了挥手,于是,我和何书桓退了出去。我到厨房里去找到了阿兰,给了她四十块钱,叫她照常买菜做饭给爸爸和如萍吃。我知道假如我不安排一下,在这种局面,是没有人会安排的。和何书桓走出了大门,我望着那扇红漆的门在我们面前阖拢,心中感触万端。何书桓在我身边沉默的走着,好一会儿之后,他说:“你父亲好像很衰弱!”

    “近来的事对他打击太大。”我说。

    “你们这个家,”何书桓摇了摇头:“好像阴云密布,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下意识的回头看看,真的,乌云正堆在天边,带着雨意的风对我们扫了过来,看样子,一场夏日的暴风雨正在酝酿着。我很不安,心头彷佛压着几千斤的重担,使我呼吸困难而心情沉重。我把手插进何书桓的手腕中,一时间,强烈的渴望他能分担或解除我心头的困扰。

    “书桓,”我幽幽的说:“我不了解我自己。”

    “世界上没有人能很清楚的了解自己。”

    “你说过,我很狠心,很残忍,很坏,我是吗?”

    他站住了,凝视我的眼睛,然后他挽紧了我,说:“你不是的,依萍,你善良,忠厚,而热情。”

    “我是吗?”我困惑的问。

    “你是的。”我们继续向前走,乌云堆得很快,天暗了下来,我们加快了脚步,远处有闪电,隐隐的雷声在天际低鸣。我望着自己的步子在柏油路面踏过去,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彷佛我已被分裂成两个,一个正向前疾行,另一个却遗留在后面。我回视,茫然的望着伸展的道路,不知后面的是善良的我,还是前面的是善良的我?一阵雷雨之后,下午的天气变得清凉多了。我在室内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不时停下来,倚着窗子凝视小院里的阳光。围墙边上,美人蕉正绚烂的怒放着,一株黄色、一株大红,花儿浴在阳光中,明艳照人。我把前额抵在纱窗上,想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我胸中燥热难堪,许多纷杂的念头在脑中起伏不已。雪姨,卷款而去的雪姨!现在正在何方?丢下一个老人和一个空无所有的家!雪姨,我所深恶痛绝的雪姨!如今有钱有自由,正中下怀的过着逍遥生活!……我无法忍受!凝视着窗子,忽然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我脑中掠过。我冲到玄关,穿上鞋子,匆匆忙忙的喊了声:“妈,我出去一下!”“依萍,你又要出去?”

    妈追到大门口来,但我已跑得很远了。我急急的向前走,烈日晒得我头发昏,雨后的街道热气蒸腾。我一直走到“那边”附近的第×分局,毫不考虑的推门而入。我知道这就是早上阿兰报案的地方。很顺利,我找到了那个早上问我话的警官,他很记得我,立即招呼我坐,我问:“你们找到了雪姨吗?”

    “没有,”那警官摇摇头:“竹林路的住址已经查过了,姓魏的三天前就已经搬走。现在正在继续追查。”

    “哦。”我颇为失望,接着说:“我忘记告诉你们,姓魏的有一辆黑色小汽车,车号是—”我把号码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他:“同时,姓魏的是靠走私为生的。”“什么?”我的话引起了另一个警官的注意,他们好几个人包围了我:“陆小姐,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我咽了口口水,开始把咖啡馆中所偷听到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们听得很细心,又仔细的询问了魏光雄和另一个人的面貌。然后,他们向我保证:“陆小姐,你放心,这件案子会破的!”

    我不关心案子会不会破,我只是希望能捉住雪姨—那个没有人性的女人!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报纸,看到了一段大字的标题:

    “过气将军风流债如夫人卷巨款逃逸”。

    旁边还有两行中号字的注脚:

    “曾经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而今人去财空徒呼奈何!”

    我深吸了口气,“曾经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而今人去财空徒呼奈何!”真的,这是爸爸,一度纵横半个中国的爸爸,娇妻美妾数不胜数,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可是,现在呢?我眼前又浮起昨天持刀狂砍的爸爸,萧萧白发和空屋一间!当年的如花美眷,以前的富贵荣华,现在都已成为幻梦一场了!

    神秘的礼物

    坐在床沿上,我开始看它的报导内容,幸好里面并没有提到爸爸的真名,只用陆××代替,总算记者先生留了点情面。报导也还不算失实,只是多了一段关于爸爸过去历史的简单描写。看完之后,我默默的把报纸递给妈妈。妈妈看完,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自语的说:“陆振华,怎么会有今天?”

    “雪姨进门那一天,他就应该考虑到会有今天的!”我说。

    “你爸爸一生做的错事太多,或者这是上天对你爸爸的惩罚!”妈妈又搬出了她的佛家思想,神色十分凄凉。

    “不要提上天吧,”我轻蔑的说:“上天对雪姨未免太便宜了!”吃过了早饭,何书桓来了。我们计划一起去“那边”看看爸爸,正要走,有人敲门。何书桓去开了门,我看到门口有一辆板车,三四个工人正在和何书桓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我就站在榻榻米上问:“有什么事?书桓?”何书桓走到玄关来,皱着眉问我:“你爸爸提起过一架钢琴吗?”

    “钢琴?”我思索着说:“好像爸爸说过要送我一样东西,难道会是一架钢琴吗?”正说着,那些工人已七手八脚的抬进一架大钢琴来,我急急的问那些人:“喂!谁是钢琴店的?”

    一个穿白香港衫的办事员模样的人走过来,问:“是不是陆依萍小姐?”

    “是的。”我说。“那就对了。”那办事员对工人们一挥手,工人又吆喝着把钢琴往门里抬。我想起爸爸现在已一文不名了,如果这钢琴只付了定洋,那岂不要了我的命!于是,我又急急的问:“请问这钢琴的钱付清了没有?”

    “付清了,一星期前就付清了,因为再校了一次音,又刻了字,所以送晚了!”那办事员说。

    工人们已把那个庞然巨物抬进了玄关,我想到目前“那边”和“这边”的生活问题,都比钢琴更重要。以前,一两万在爸爸不算个数字,现在却是个大数目了。望着那办事员,我问:“这钢琴是多少钱买的?”

    “两万二千!”工人们正吆喝着要把琴抬上榻榻米,我叫:“慢着!”工人们又放下琴,我对办事员说:“假如我把这琴退回给你们,行吗?我愿意只收回两万块!”“哦,”那人大摇其头:“不可以!”说着,他打开了琴盖,指着琴上刻的两行字说:“已经刻了字,不能再退了,而且我们是货物出门,就不能退换的!”

    字刻得十分漂亮,钢琴上的漆发着光,这是一件太可爱的东西!我发着呆退后,让工人们把琴抬了上来。到了屋里,工人们问:“放在哪里?”我一惊,这才发现我们的屋子是这样简陋窄小,这庞然巨物竟无处可以安放。我指示着工人把它抬进我的屋里,又把我屋里的书桌抬到妈妈屋里,这才勉强的塞下了这件豪华的礼物。工人们走了之后,我和何书桓,还有妈妈,都围着这钢琴发呆,在“那边”出事之后,我再收到这件礼物,真有点令人啼笑皆因。然后,妈妈走过去,轻轻的用手抚摸着琴上所雕刻的那几个字。一刹那间,我看到妈妈眼中溢满着泪水,我吃惊的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用手擦擦眼睛,笑笑说:“没有什么。”说着,她搬了张凳子,放在琴前面,坐下去,抚弄着琴键,一连串音符流水似的从她手指下流了出来。我惊喜的叫:“妈妈!原来你会弹钢琴!”

    “你是忘了,”妈妈对我笑笑说:“你不记得,以前我常和心萍弹双人奏。”是的,我忘了!那时我太小,妈妈确实常弹琴的。

    妈妈凝视着琴,然后,她弹起一支老歌Long####Ago,她抬起头,手指熟练的在琴键上滑行,眼睛却凝视着前面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她的神情忧伤而落寞。这曲子是我所熟悉的,听着妈妈弹奏,我不由自主的用中文轻轻唱了起来:

    对我重提旧年事,最甜蜜。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对我重唱旧时歌,最欢喜。往事难忘,不能忘!

    待你归来,我就不再忧伤,我愿忘怀,你背我久流浪,我深信你爱我仍然一样,往事难忘,不能忘!

    你可记得,三月暮,初相遇,往事难忘,往事难忘,两相偎处,微风动,落花香。往事难忘,不能忘!

    情意绵绵,我微笑,你神往。

    细诉衷情,每字句,寸柔肠。

    旧日誓言,心深处,永珍藏。往事难忘,不能忘!

    我的心湖永远为你而荡漾,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你的情感却常四处飘荡,往事难忘,不能忘!

    现经久别,将试出,你的衷肠。

    我将欣喜,你回到,我的身旁。

    但愿未来岁月幸福如往常,往事难忘、不能忘!

    歌声完了,妈妈的琴声也低微了下去,她调回眼光来,迷妹蒙蒙的看了看我和何书桓,我们都神往靠在钢琴上看着她。她对我们勉强的笑了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看到了钢琴,使人兴奋。”

    “妈,这曲子真好。”我说:“你再弹一个!”

    妈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无限怜爱的抚摸那架钢琴的琴身。然后,她抬起头来对我说:“依萍,你的意见对,这架钢琴对我们是太奢侈了,你又不会弹琴,而且,你爸爸刚刚经过变动,事事都需要钱,我们还是把它卖掉吧!”“我现在不准备卖了!”我伏在琴上说:“妈妈,你喜欢它,我们就留着它吧。钱,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对了,”何书桓说:“钢琴留下来,我知道依萍也很喜欢学琴的。钱,总是很容易解决的!”

    “你别以为我肯用你的钱!”我说。

    “你做了我的妻子,也不用我的钱吗?”何书桓问。

    “你有什么钱?你的钱还不是你爸爸的!”

    “别忘了,我已经有了工作,自己赚钱了。”

    “你出国的事如何?奖学金的事怎么样了?”我想起来问。

    “已经申请到了一份全年的奖学金。”何书桓轻描淡写的说。“真的?”我叫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正巧碰到你们家发生这些事,我也懒得说了,而且,我正申请延迟到明年再去,这样,结婚之后我们还可以有一年相聚!”妈妈靠在琴上,不知冥想些什么。我敲了敲琴键,望着那雕刻着的两行字,又想起爸爸来。于是,和妈妈说了再见,我们出了家门,向“那边”走。何书桓说:“奇怪,你的家庭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我觉得每个人都很复杂,例如你母亲,我猜她一定有过一段不太平凡的恋爱!”

    “哦,是吗?”我想了一下,忽然说:“对了,有一天,妈妈好像说过她爱过一个什么人。”

    我沉思的向前走,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我想着妈妈,在她婚前,是不是会已有爱人?而被爸爸活活拆散了?我又想着爸爸,一生发狂似的玩弄女人,到最后却一个也没有了。我又想到雪姨的出走,生活的问题,躺在医院里的梦萍,下落不明的尔豪……一时脑中堆满了问题。直到何书桓拉了我一把,我才惊醒过来,何书桓望着前面说:“依萍,你看,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抬起头,于是,我看到“那边”的门大开着,警察正在门里门外穿进穿出。我说:“可能是雪姨有了消息!”就拉着何书桓向前面跑过去,跑到了大门口,一个警员拦住了我,问:“你是什么人?”我抬头一看,这是个新的警员,不是昨天来过的,我说:“我是陆依萍,陆振华是我父亲!”

    “哦?”那警员怀疑的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不住在这里!”“你住在哪里?”天哪!难道我又要解释一次!我向门里面望过去,什么都看不出来,我皱着眉说:“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陆如萍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今天早上八点钟,她用一支手枪,打穿了自己的脑袋!”那警员平平静静的说。我回头望着何书桓,一刹那间,只觉得脑子中一阵刺痛,然后剩下来的是一片空白。

    天使的翅膀

    12我站在如萍的房门口,颤栗的望着门里的景象,如萍的身子伸展的躺在床前的地下,衣服是整齐的,穿着一件绿纱白点的洋装,脚上还穿着白色的高跟鞋。她向来不长于打扮,但这次却装饰得十分雅致自然。手枪掉在她的身边,子弹大概从她的右太阳穴穿进去,头顶穿出来,她的头侧着,伤口流出的血并不太多,一绺头发被血浸透,贴在伤口上。我望着她的脸,这张脸——在昨天,还那样活生生的,那张紧闭的嘴和我说过话,那对眼睛曾含泪凝视过我和书桓。而今,她不害羞的躺在那儿,任人参观,任人审视,脸色是惨白的,染着血污,眼睛半睁着……据说,死的人若有不甘心的事,就不会瞑目的。那么,她是不甘心的了?想想看,她才二十四岁,二十四,多好的年龄,但她竟放弃了她的生命!她为什么这样做?我知道原因,我知道得太清楚,清楚得使我不敢面对这原因——她并不是自杀,应该说是我杀了她!望着那张脸,我依稀看到她昨天的泪眼,那样无助,那样凄惶,那样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绝望……我闭上眼睛,转过身子,跄踉的离开这房门口,我撞到何书桓的身上,他站在那儿像一尊石膏像,我从他身边经过,摇晃的走进客厅里,倒进沙发椅子中。我头脑昏沉,四肢乏力,如萍血污的脸使我五脏翻腾欲呕。一个人拿了杯开水给我,我抬起头,是昨天问过我话的警员,他对我安静的笑笑说:“许多人都不能见到死尸。”

    我颤抖着接过那杯水,一仰而尽。那警员仍然平静的望着我说:“真没想到,你家里竟接二连三的出事。”

    “我实在没想到,”我困难的说:“昨天她还好好的!”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证明是自杀,只是我们有几个疑点,你爸爸的手枪怎么会到她手里去?”警员问。

    “我……”我蹙紧眉头,我知道得太清楚了,那是我交给她的,为了避免爸爸用它行凶,我怎能料到,如萍竟用它来结束了她的生命!只要我预先料得到这种可能性的百分之一,我也不会把枪交给她的。我摇摇头,艰涩的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父亲平日放枪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提供一点你姐姐自杀的原因?”

    “我……”我嗫嚅着,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然后我鼓着勇气问:“她没有留下遗书?”

    “只有这一张纸,在桌上发现的。”

    那警员打开记事本,拿出一张纸条给我看,纸条确实是如萍的笔迹,潦草的写着:

    我厌倦了生命,所以我结束我自己,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我把纸条还给警员,警员又问:“据下女说,今天早上,令姐还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就自杀了,你知道她到哪里去的吗?”

    “我不知道!”警员点点头走开了。于是,我才看到爸爸像泥塑木雕一样坐在一张沙发里,咬着他的烟斗,而烟斗中星火俱无。我站起来,跄踉的冲到他身边,和他并坐在一起,我用手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是冰冷而抖索的,我说:“爸爸!哦,爸爸!”爸爸不响,也不动,依然挺直的坐在那里。我感到身上一阵发冷,爸爸的神情更加惊吓了我。他目光呆滞,嘴角上,有一条白色的口涎流了下来,沾在他花白的胡子上。我摇摇他,又喊:“爸爸!”他依然不动,我拚命摇他,他才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低档的说:“死了——就这样死了——只有一枪!她放枪的技术和我一样好!”他摇着他的头,好像他的头是个拨浪鼓。同时,他把他的手伸开,枯瘦的手指平放在他的膝上,他凝视着自己的手,喃喃的说:“陆家的枪打别人!不打自己!”他的烟斗落到地上去了,他没有去管它,继续说:“这手枪跟了我几十年,我用它杀过数不清的生命!”他把手颤抖的伸到我的眼前来,使我恐惧,他压低声音说:“我手上的血污太多了,你不知道有多少生命丧失在这双手底下……所以,如萍也该死在这枪下,她带着我的血污去死!”

    我颤抖,恐怖感震慑了我,爸爸是顶强的,他不是个宿命论者,他从不相信天、上帝和命运,他只相信他自己,我也一样。但,他竟被命运折服了吗?他也认为他自己是个罪人了吗?门口有一阵骚动,来了一个高大的人,提着口医生用的手提箱,我知道这是法医。我坐在客厅中等待着,爸爸又闭着嘴不说话了。一会儿,法医走了。先前那个警官走过来,对我说:“一切没问题了,你们可以为她安排下葬了。”

    警员们和法医都走了之后,室内突然变得可怕的空旷和寂寞起来。阿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四周寂静如死。我和爸爸都呆愣愣的坐着,谁也无法开口。好半天,何书桓从走廊里不稳的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茶几旁边,在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我知道他是不抽烟的,这只是他想镇定自己而已,他坐进沙发里,燃着了烟,猛抽了一口,他并没有呛咳,只是脸色苍白得很。就这样,我们三人坐在客厅中,各人想着各人的,沉默得一如空气都凝住了。而后面屋里,一具尸体正横陈着。何书桓的那支烟抽完了,烟蒂烧了他的手,他抛下烟蒂,突然站起身来说:“我去打电话给殡仪馆!”

    爸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我也一语不发。于是何书桓走出了大门。没一会儿,他打完电话回来了,又落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伸出手再取了一支烟。我望着那一缕青烟,在室内袅袅升腾,再缓缓扩散,心中空虚得如一无所有。咬紧了嘴唇,我希望我能痛哭一场,可是我的喉咙口堵塞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殡仪馆的人来了,一切仰仗何书桓照应,我和爸爸都瘫痪在沙发中,一动也不动。没多久,他们把如萍用担架抬了出来,尸体上蒙了一块白布。我颤栗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跟着担架冲到大门口。何书桓扶着门站在那儿,望着担架被抬上车子,他低档的,自言自语的说:“一个善良而无辜的女孩。”他摇摇头,喉咙哽塞的吐出四个字:“死得冤枉!”我靠着门,心中惶无所据,一种不情愿相信这是事实的情绪抓住了我,或者我会在下一分钟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这一切不过是个荒诞无稽的恶梦。这一定不会是事实,一定不会!何书桓看了我一眼,说:“殡仪馆的事交给我吧,你去照顾你父亲。”他望着那辆殡仪馆的黑车子,脸上浮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眼睛里涌上一股泪水,幽幽的说:“我昨天才对她说过,希望我能为她做一点事情——没想到,今天竟由我来护送她到殡仪馆,我为她做的事,居然是她在人生所该做的最后一件。”

    何书桓上了殡仪馆的车子,跟着车子走了。我望着那车子所卷起的尘土,好半天,都不知身之所在,模模糊糊的,我竟莫名其妙的想起基督徒葬礼时用的祷辞:

    “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

    是的,“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这就是生命,来自虚无,又返回虚无。二十四年,她给这世界留下了些什么?现在,就这样一语不发的去了,像尘、像土、像灰!她再也不会悲哀了,再也不会为获得和失去而伤心难过了。如萍,她到底做了件厉害的事,她用她的死对我和书桓做了最后的无声的抗议。在她活着的时候,她从不敢对我正面说什么……而今,她去了!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车子完全看不见了,我回过身子来,这才看到阿兰正提着个小包袱,站在我身后,看到我回头。她扭着身子,露出一口金牙,咧着嘴皱着眉说:“小姐,我不做啦,我要回家啦!”

    我的思想还在如萍身上,瞪着她,我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扭了一下身子说:“我不做啦!小姐,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有给我!”

    我听明白了,她想辞工不干,但是,这里只剩下爸爸一个老人,她是离不开下人服侍的,于是,我振作了一下说:“阿兰,你现在不能走!”

    “我不做啦!”阿兰恐惧的望了望那幢房子:“大小姐死得好怕人,我不做啦!”“阿兰,你一定要做,现在只有老爷一个人了,工作很简单,你好好做,我加你工钱!”

    好不容易,我总算又把阿兰安抚住了。看着她提着小包袱走回下房里,我松了一口气。沿着院子里的水泥路,我拖着滞重的脚步,走向客厅。当我推开客厅的玻璃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种又空又冷的沉寂,大厅里寂寂无声,爸爸依然像个塑像一样坐在那儿。我停住,巡视着这幢房子,这里面曾经挤满了人,曾经充满了笑语喧哗,我似乎还能听到梦萍在这儿听热门音乐,尔杰在按着车铃,如萍弯着腰抚弄小蓓蓓,还有雪姨在那儿笑……短短的半年之间,这里的人走的走了,死的死了,只留下一个孤单的老爸爸,我呆立着,脑中昏昏蒙蒙,眼前迷妹茫茫,四周的白墙都在我眼前旋转,似乎有几百个庞大的声音在我身边震荡,我甩甩头,想清楚耳边的声音,于是,那冲击回荡的各种杂声汇合成为一个,一个森冷而阴沉的响声:“是你!陆依萍!是你造成的!”

    顿时间,我觉得背脊发麻,额上冷汗涔构了。

    一阵低沉哀伤的“呜呜”声从我脚下响起,同时,一个冰冷的东西碰着了我的脚,我吃了一惊,低下头,我看到如萍那只心爱的小哈巴狗——蓓蓓,正在我脚下无主的乱绕着,难道它也知道它失去了它的女主人?

    我镇定了自己,走到爸爸身边,轻轻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无法和爸爸说话,我也无法把自己从那森冷的指责声中解脱出来。室内,蓓蓓到处嗅着,哀鸣不已,更增加了几分阴森沉重的气氛。爸爸动了一下,我立刻转过头去求助似的对他说:“爸爸!”爸爸凝视着我,他的眼光凌厉而哀伤,他低沉的问:“她为什么要死?”我不能回答。爸爸冷冷的说了:“依萍,你该负责任,你抢走了书桓!”

    “我是不得已!”我挣扎的说。

    “后来是不得已,一开始不是!”爸爸说:“你第一次见书桓,就抢足了如萍的风头,你是有意的!我看你看得很清楚,就像看我自己!”他把手压在我肩膀上,他的手颤抖得那么厉害,使我的身子也跟着颤动不已。他的眼睛紧紧的凝视着我。喑哑而肯定的说:“你像我,依萍,你和我一样坏!”他捏紧了我的肩膀,喘了一口气。“可是,我喜欢你,只有你一个,十足是我的女儿!但是,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得很清楚,你恨我!你一直恨我!无论我怎么待你,你还是恨我!你恨我这边所有的人!”我张开嘴,想加以辩白,但爸爸抓住我肩膀的手突然失去了力量,然后,他的身子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球一样瘫软了下去。我惊跳起来,爸爸已经倒在沙发里了,他的上半身挂在沙发的扶手上,下半身拖在地下,脸向下的仆伏着。我抓住他的手,摇着,叫着:“爸爸!鞍鞍鞍鞍鞍!”

    可是!鞍鞍一无知觉。我大声叫阿兰,阿兰来了,我让她守住鞍鞍艾我冲出大门,跑到路口的公共电话亭里,翻开电话簿,随便找到一个私人医院的电话号码,打了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再冲回房里,爸爸依旧仆伏着,我和阿兰用了好大的力气,又拖又拉又抱的让爸爸躺在沙发上,爸爸的个子太高大,两只脚都悬在扶手外面。就这样,我们等着医生到来。医生来了,给爸爸打了两针强心针,诊断是心脏衰弱和血压高。爸爸终于苏醒了过来,我们合力把爸爸搀进了卧室,让他躺在床上。爸爸挣扎着说:“我没有病!除非受伤和睡觉,我从不躺在床上!”

    “你现在已经受伤了!”医生说。

    爸爸身不由己的躺了下去。医生又给他打了一针,示意我退出去。我先到了客厅里,一会儿,医生也提着药包出来了。他对我严重的说:“最好,你把令尊送到医院去,老年人是禁不起生病的!医院里照顾比较周到!”“你是说,我父亲的病很严重。”

    “是的,心脏衰弱,血压高,很可能会半身不遂。”

    对鞍鞍艾半身不遂比死更可怕!我默然不响,医生做着要走的准备,我才想起没有付诊金,问了诊金的数目,我打开了手提包,刚好是我身边全部的财产!送走了医生,我到爸爸房门口张望了一下,爸爸已经很安静的睡了,大概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退回到客厅里,我突然失去了力量,双腿一软,就躺进了沙发里,这一早上的事情,使我支持不住,听着蓓蓓不断的哀鸣,我崩溃的用手蒙住了耳朵,把头埋进裙子里。中午,阿兰做了一餐简单的饭给我吃。我要她给爸爸煮了一点猪肝汤,下了一点挂面。下午一点钟,爸爸醒了一会儿,因为医生说不能让他多动,所以我只得坐在床边,把面喂进他的嘴里,他一面吃,一面为自己失去的力量发脾气,好不容易,一碗面喂完了,我也浑身大汗。爸爸望望我,似乎想对我说什么,终于什么都没说,不一会儿,又昏昏的睡去了。我想离开这儿,但又觉得放心不下,靠在爸爸书桌前的安乐椅里,我迷妹茫茫的思索着。爸爸沉重的呼吸声使我心乱,这以后的局面将如何处置?我总不能把爸爸一个老年的病人交给阿兰,夜里要茶要水又怎么办呢?我也不甘愿和妈妈搬回来住,别人不了解,还以为我贪图这儿的房子和享受呢!把爸爸送医院,钱又从哪儿来?还有一个躺在医院里的梦萍,还不知道家中的种种变故,我要不要管她呢?许许多多的问题包围住了我,我心中紊乱而惶惑。望着爸爸苍老的脸,我想起他说的话:“你恨我!无论我怎么待你,你还是恨我!”

    我恨他吗?是的,我一直恨他!但是,现在,当这无助的老人躺在床上,事事需人帮忙的时候,我分不清我对他到底是恨,是爱,还是怜悯了!

    蓓蓓又哀鸣着跑了进来,惶惶然的在我脚下乱绕,我用手拍拍它,试图让它静下去。但它仍然低鸣不已,在室内到处嗅着、跑着。一会儿,我听到“叮铃”一声轻响,回过头去,我看到蓓蓓不知从哪儿衔来了一串钥匙。我走过去,把钥匙从它嘴里拿了下来,无聊的播弄着。这是如萍的钥匙吗?如萍,这名字像一把利刃,在我心底一划而过,留下一阵尖锐的刺痛。如萍,正像何书桓说的,她那么善良温柔,“死得冤枉!”为了把如萍的影子从我脑中驱散,我试着做一个无聊的举动,我用那串钥匙去开爸爸的书桌抽屉。可是,很意外的,中间那口抽屉竟应手而开。那么,这串钥匙是爸爸的了?我拉开了那个抽屉,下意识的想看看里面会不会有雪姨遗漏了没偷走的钱,可是,抽屉中除了一个小小的红色锦盒之外,一无所有。这锦盒是红漆的,上面有金色的百子图,十分考究,十分精致。我想打开这盒子,发现也上了锁,我在那一串钥匙里找了一个最小的,一试之下,非常幸运,居然也开了。

    盒子里都是一些单据,我一张张的翻着,似乎全没有价值,我非常失望。忽然,我看到一张房契,再一看,就是这幢房子的,我想了想,觉得如果要把爸爸送医院,除非把这房子卖掉,于是,我把这房契收了起来。

    盒子里没有别的了,我正要把它关起来,却发现这盒子还有一个底层,我乱弄了半天,才把那个底层打开。一瞬间,我愣了愣,首先,我看到一件女人用的饰物,是一个翡翠珠子的项圈。每个珠子大约有小孩玩的玻璃弹珠那么大,玉色翠绿晶莹,我数了数,总共二十四粒珠子。我奇怪,这显然是件值钱的东西,爸爸怎么没想起他还有这么一件值钱的饰物?放下这串项炼,我再去看别的东西,却只有一张颜色已发黄的古旧的照片。我拿起那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倚着一扇中式圆窗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琵琶。我凝视这照片中的少女,一时之间,觉得说不出的迷惑和困扰,这少女很美很美,但,困扰我的并不是她的美,而是另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那对脉脉含愁的大眼睛,好像就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猛然间,我大大的震动了一下,因为我想起来了,这是妈妈的眼睛!最起码,活像妈妈的眼睛!但是,这决不是妈妈的照片,从这张照片的古旧程度上看,起码有四、五十年的历史,而这照片上的少女还穿对襟绣花小袄,梳着高高的发髻,大概还是清末的装束,这是谁?我惶惑不解,乍然看这张照片,倒有点像我死去的姐姐心萍。我把照片翻过来,却发现照片背面有娟秀的字迹,题着一阕晏几道的词:

    “坠雨已辞云,流水难归浦!”

    遗恨几时休?心抵秋莲苦。

    忍泪不能歌,试托哀弦语,弦语愿相逢,知有相逢否?

    我望着这阕词,心里似乎有点明白,又很不明白。不过,我能确定,那串绿玉珠链和这照片中的少女一定有密切的关系。而这少女和爸爸一定也有关系,说不定曾是爸爸的宠姬,从爸爸收藏她的照片和饰物来看,对她似乎并未忘情,难道,爸爸也会对人有持久的感情吗?

    我的思想杂乱而迷糊,无法也无心再去分析这件事,我把这两样东西依照原来的样子放好,把锦盒再锁上,抽屉也锁好。然后轻轻的站起来,把钥匙放到爸爸的枕头下面。爸爸依然昏睡着,我走出爸爸的房间,带上房门。

    叫来了阿兰,我叮嘱她照顾爸爸,就离开了“那边”。经过如萍的房间时,我轻轻的把那敞开的房门拉上了,不敢对那空房子再投以任何的注视,匆匆的走出了大门。

    我颠踬的,疲倦的回到了家里。家里却有个意外的客人在迎着我——方瑜。我无暇和她寒暄,走上榻榻米,我先为自己倒了一大杯开水,一气喝完。妈妈说:“依萍,你大概中暑了,你脸色不对!”

    我跌坐在床前的榻榻米上,把头仰靠在床上。一整天,我接受着纷至沓来的变故,无论情绪上多么激动,我都一直撑持住,可是,现在,我却想哭。哭一场的冲动,强烈的在我胸中蠢动,我的眼睛模糊了。

    “依萍,怎么回事?”方瑜跪在我的身边,用手摸摸我的面颊问:“在哪里受了委屈了?”

    “你又和书桓吵架了吗?”妈妈担心的问。

    我默默的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儿,才轻轻说:“如萍死了!”

    “什么?”妈妈抓住了我,摇着我说:“你在说什么?你生病了吗?”“没有,我很好。”我说:“如萍真的死了!她开枪打死了自己,她自杀了!”“天哪!”妈妈喊了一声,脚软的坐在床沿上。喃喃的说:“这不会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这是真的!”“为什么?”妈妈问。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憋了一整天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一涌而不可止。我把身子翻过来,脸伏在床上,痛哭不已。方瑜用手绕住我的肩,拍着我说:“别哭了,死生有命!”

    “命?”我哭着叫:“她的命在我手里,你不懂,方瑜!我觉得是我杀了她!”“既然已经成了事实,哭又有何益?”方瑜说:“眼泪能换回你心内的平安吗?这世界原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依萍,如萍是有福了。”“你是什么意思?”我抬起头来问。

    “人生的两面,生与死,你能证明明哪一面更幸福吗?她已经解脱了,她只把痛苦留给活着的人!我们都把死看成一件很悲惨的事,那是对我们活着的人而言,对死者来讲,双脚一伸,他就无所谓快乐悲哀和痛苦欲望了!”

    “你的话不像个教徒。”我说。

    “我是在痛苦中想透了。”她说。

    我呆呆的坐着,对于生和死,一时间想得十分的虚渺和遥远。方瑜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直那样呆坐着,坐到夕阳西下,坐到天际昏茫,坐到夜色来临。妈妈对我说了些话,我一句也没听清楚,直到何书桓来了。他站在我面前,疲倦、苍白而伤感,妈妈推了张椅子给他,他坐进去,用手支着头说:“我决定用土葬。”“为什么?”我说。“留一个让人凭吊的地方。”何书桓轻轻的说。

    “可是—”我的思想恢复了,慢吞吞的说:“你知道,那边一点钱都没有了—”“这件事让我来办吧!”何书桓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和烦躁。他的眼睛瞪着我的床单,始终没有投到我的脸上来。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咬着嘴唇,默的发愣。我凝视着他,忽然间,觉得他已经距离我非常遥远了。一层隔阂在我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升了起来,我虽看不到它,却清楚的感觉到了。我无法捉摸他的思想,也无法让他注意我,他看来那样沮丧而若有所思,彷佛完全陷在另一个我不解的思想领域里。我开始模糊的感到一种惊恐,一种要失去他的惶然情绪,为了打破这使人心慌意乱的沉寂,我用近乎紧张的声音说:“爸爸也病了。”“怎么?”何书桓皱皱眉,听不懂似的问,他还没有从他的思想领域里走出来。“爸爸病了,医生说要送医院。”

    “哦?”他的眼光在我脸上一掠而过,声调平淡而冷漠,彷佛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我的意思。

    “医生说是中风,可能半身不遂。”我仓猝的解释,声音是颤栗的,我想哭。“哦。”他又“哦”了一声,再看看我,就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钞票,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说:“你先拿这个去办吧,明天我再送点钱来。”我胀红了脸,心中焦灼而委屈,我说这些,难道是为了想问他要钱?可是,他的神情那样萧索落拓和淡漠,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一看我。我的心脏抽紧而痛楚起来。“别离开我,书桓!”我心底在叫着:“别鄙弃我,书桓!我需要你,请帮助我,我那样孤独!”我心中反复的喊着,向他祈求的喊。但是,他听不见,也感不到。他站起身来了,好像一切事都已交代完了似的,向门口走去说:“我要回去了,一整天都没有回家。如萍的墓地,我买了六张犁山上的一块地,天气太热,不宜停棺太久,后天就下葬!”“你要走了吗?”我心乱如麻的问。

    “是的,明天早上,我会再送钱来。”

    钱,钱,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有钱的关系了吗?我跟着他到大门口,心如刀绞。“书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心里哀求的叫着,但他却那样漠然,那样无动于衷!站在大门口,他不经意似的望着我说:“再见!”我靠在门上,目送他的影子消失在暮色里,顿时感到五内俱焚,我觉得,他这一走,是真的走了,从我的生命中走出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就这样呆呆的靠着门,凝视着虚无的前方,站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妈妈大声喊我,我才发现天已黑了。我和妈妈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饭后,我回到屋里,一眼看到那架钢琴,我走过去,坐在琴前面的椅子里,把前额靠在冰冷的琴盖上。妈妈走了过来,扶着我的肩膀问:“依萍,你爸爸病了?”

    “是的。”“什么病?”“心脏衰弱和高血压。”

    “严重吗?”“是的。”

    妈妈不说话了,在我床上坐下来。我们沉默极了,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来,打开琴盖,胡乱的按了几个琴键,单调的“叮咚”声听起来那么落寞、无奈和凄凉。我又想哭了。有人敲门,这么晚了,是谁?我到大门口去开了门,出我意料之外,竟然是何书桓!他刚走怎么又来了?我既惊且喜。“书桓,你回来了,你到底又回来了!”我想着,他却一语不发,我把门开大,让他走进来。当他走上了榻榻米,我才发现他面如死灰,神情惨沮。他坐在我给他的椅子里,用手支住头,默然不语。我坐在他对面,心慌意乱的望着他。终于,他抬起头来,脸上眼泪纵横,我喊:“书桓!”“依萍,”他蹙眉凝视着我说:“你知道如萍自杀之前是到哪里去的?”我摇摇头。“她到我家去找我,我正好到这儿来了。她留下一封信走了,回去大概就立刻自杀了。”

    “一封信?”我问。“是的。”何书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已揉绉了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递给我,我接了过来。何书桓站起身,走到窗前,把前额抵着窗槛,注视着外面的夜色。我打开了信纸看下去:

    “书桓:提起笔来,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现在正是深夜,窗外的月光很好,你还记得不久前,我们漫步在新生南路上赏月吗?那天晚上,你曾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可是,现在,书桓,你在哪里?你心里还有我一丝丝,一点档的位置吗?”

    我不怪你,我也不恨你,和依萍相比,我是太渺小,太平凡了!你一定会选上她的!只是,当你第一次从我身边转向她,我认了命,因为我明白她样样比我强!但,在我已经对你死了心,而将要从这次打击里恢复的时候,你又来找我了!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惊喜交集!我以为我每天深夜的祈祷终于得到了上帝的怜悯,我感恩,我狂喜。书桓,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发狂,如果你要我吻你的脚,我一定会仆伏在你的脚下去做的!书桓,你不知道我爱你有多么厉害,当你说要和我订婚的时候,我差点要高兴得昏倒,我背着你咬手指,为着想证明我不是在做梦……然后,依萍来了,用不着对你说任何一句话,你的心又从我这边飞走了,你再度离我而去,连一丝丝的留恋都没有,我还来不及从得到你的狂喜中苏醒,就被糊里糊涂的打回到失去你的地狱里了!

    落花满肩

    认识他是在那间酒里,正下着雨,只有我们两个客。屋外的泥泞和灯光的昏黄,各怀了心事,看着遥远的未来和未知的迷茫。

    “小姐,来杯扎啤!”

    竟然是同时的声音。我们相对而笑了。

    “一起喝吧?”又是同时开口,这回连小姐也笑了起来。

    于是寒冷的秋夜也瞬间温暖起来。

    “我最喜欢的是蝴蝶。”

    他落寞的样子,很懒散。说起话来很冷,有时还会发脾气。莫名的伤感更是让人捉摸不透,我几乎已经要讨厌他了。

    那次去海淀图书城,叫了他同去的,还有我们都喜欢的那个女孩——小谨。可是他看见小谨以后,忽然就说有事情,不去了。

    很让人尴尬,我一路都在骂他。

    “他还小,让着他嘛。”小谨慢慢的说。

    “一点不给大哥面子,白平常对他那么好了。唉。”忽然想到一个理由,说?“不是为了你吧?他不愿意见到我们在一起?”

    “那只能说明我魅力足啊。”小谨自然很得意。

    我却不开心,不喜欢哥儿们之间为了女孩而闹别扭,跟台湾言情小说似的,很无聊。

    回来时,雪下大了。我们是骑着单车去的,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回蹭。

    过了蓟门桥,来到街这边,一眼看见风雪之中站着一个人,正在急切的向我们张望,正是他。

    很开心的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这么大的雪,真怕你们摔着!”

    我心里暗自好笑,什么怕我啊,分明是惦记着小谨嘛,真没劲。

    他显然很不喜欢我们在一起,不是故意避开就是捣乱。

    后来有一段小谨忙着上考托班,我正忙实验室的项目,也没有去送她。让他去送,心里就很不情愿,这不分明便宜这小子了吗?可居然他一口回绝,真搞不懂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没了女孩的陪伴,只好和他厮混。

    于是找影碟,玩WARII,踢大场,喝扎啤,倒也逍遥快活。

    他经常说:“就你这人才,怎么就看上小谨了?你们不合适。”

    我就奚落他:“呵呵,我还不清楚你的险恶用心,不过你是彻底没戏了,别浪费时间精力了。”

    他嘴硬,死不承认,“说什么呢?我和她?没可能的……我只是不喜欢你们在一起罢了。”

    我哈哈一笑不理他了。

    结果上托福班上出事情了,小谨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家伙,每天都迎来送往,同伴同行的。

    “这不怪我,谁让你不送我呢?”小谨振振有词,“我的安全总有人负责吧?现在榔头队那么凶,万一我被人砸一榔头怎么办?再说你不上托福班,总不能靠我以后把你带出去吧?咱们两以后怎么着还另说呢,别以为你可以随便干涉我的事情。”

    我气的要死,跑到酒馆狂饮。

    他一声不响的猫进来,坐在我身边陪我喝。

    “你说现在的女孩,怎么都这样呢?”我愤愤的说道,“越是对她好,宠着依着的,她越不珍惜……”

    “也不都是这样的。”他淡淡的说,“只不过漂亮的女孩往往如此吧。”

    “真想啊,在有生之年,能够象传说的那样,找一个对感情认真负责的人,好好的爱上一场。”

    “那看你要选择什么了?如果是要一个妻子,你干脆别这么想,因为你要考虑相貌学历性格气质等等等等,你的目的是过日子;如果你要选择一个爱人,那就完全不一样的,爱情和这些无关的。”他冷冷的说。

    “不会有这样的爱人,最后终成眷属吗?”“很难啊,不过也许会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轮回……”

    “你是说,也许会失去生命作为代价?”

    “是的。”

    “可是如果在另外一个时空,我和她却没有机会遇到了呢?”

    “那就看你们的爱情是否经的起沧海桑田了。”

    “这么一说,好像很玄妙。你小子还有一套吗……”

    “其实我一直都在为了这梦幻般的奇迹等待着,只不过你根本不了解罢了。对于我来说,爱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宁愿失去所有的一切。只要我爱的人明白我是在爱着的,而这种爱,是几百年才轮回一次的。也许让那个人明白这一点,很不容易,但我愿意耐心的等待,即使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得了吧,全是扯淡。”

    小谨生日那天,我看了天上的白云很久,我独自翻出我们相爱以来所有的一切,我默默的看着,内心无限的痛楚和悲伤。

    “我爱你啊,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吧……”

    心里这么说了好几遍。后来觉得象台词,很没劲。转来转去,无名的沮丧和哀愁。一会想:我究竟爱不爱她呢?一会想:爱她吧,我是爱的……我的爱人只能是她啊。看着她写的卡片,送我的摇滚CD,带着淡淡馨香的书签,想着她绰约的风姿,想着她温暖的胸口,想着她接吻时闭着眼睛的可爱娇羞模样。

    于是站起来,骑了单车,去街上的花店,买了束火红的玫瑰,居然忘了车子,一路就这么走了回来。走到校门口,才忽然想起来,正好看见他了,“去,帮我把车子骑回来,别弄丢了。”

    “好啊,怎么谢我呢?这么美丽的花,送给谁啊?”他脸色很奇怪的问。

    “哦,帮一个哥儿们带的,他女朋友生日。”我支吾着说。

    “不过是给小谨送去吧,我很清楚你的下场,你现在去敲门吧,肯定会看见他们在一起正热闹温馨的浪漫呢,你的出现只会让她烦恼和别扭,你的礼物也仅仅给她带去满足,而不是快乐,因为她不需要它。任何事情和东西,只有在被需要时才有价值。”

    “你倒是越来越深沉了,别说葡萄酸了。”

    “呵呵,难道迷恋就是爱情吗?”

    “管那么多呢,送去再说吧。”

    “那随你吧,给我车子钥匙。”

    果然被他说中了。蜡烛,蛋糕,音乐,鲜花,所有的一切她都有了。我站在门口,呆呆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被介绍成小谨的一个很好的朋友,我随口答应着,心里乱的茫然成一片。竟然坐了下来,默然的看着他们欢笑。失败,嫉妒,难过,一层层的漫上了,心,忽然麻木了。

    竟然就这么呆坐着,恍惚的看着他们。没有思绪,没有心境,没有任何情感。

    音乐响了起来。他们在烛影里起舞了,他们脉脉含情的对视着,随着旋律旋转,我象个与我无关的观众和他们恩爱的见证。血和泪,都凝固在心尖最嫩的那个地方。

    走了出来,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星空闪耀,我在大树下无声的抽泣。

    任凉风慢慢的吹过我的肩膀,我忽然决定在这里等待着她。

    一声叹息,在身边响起。

    他站在我身边,抬头看看小谨的窗子。眼中是说不出的难过和忧伤,又一个伤心失意人,爱情真把好人都捉弄。

    “忘了她吧,真的,在所有的眼里,她都配不上你,你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他淡淡的说。

    “别安慰我,别可怜我!”我怒吼道,“因为其实是在安慰你自己而已!难道你不承认你也是为情所困吗?”

    “是的,我承认,”他苦笑道,“因为我太清醒了,太不被人所注意了。所以我会把事情想的很清楚,我承认我是在嫉妒和难过,不过……”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哥们吗,同病相连吧。”我揽过他的肩,才发现总故成熟的他其实很瘦弱,清瘦的脸上还有一点稚气。可是他平时对我的照顾和关心,很象一个大人啊。这是不是和他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到亲戚家里,父母离婚又各自结婚的缘故呢?这样环境长大的孩子,一定很懂事,也很脆弱。可是我平时真的没有好好的照顾好他。

    “想什么呢?”他从我的手臂下脱开,问。

    “想我啊,不是一个好男友,也不是一个好哥哥,没有照顾好你,只是想着自己了。想自己一天天的快老了,很还什么都没有做成,想自己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想未来,哪一天死了,会怎么想。”

    他默不作声,我看见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哭什么,真是的,”我冷笑一声,心里却是那么的感动和温暖,“人生,有你这么一个知己,也不错,是不是?呵呵。”

    “知道吗?”他沉默了很久,忽然抬起头来说,“我刚才作了一个决定。”

    “哦?什么啊?”

    “以后再说吧,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退出了。不在这个游戏里搀和了,我会尽力帮你们成的,因为这样,你快乐。”

    “啊,这么伟大啊,我都受不了了!”

    “那就胖着吧。”他转过身,向着小谨的窗子走去。

    “小谨!小谨!小谨!”他开始大声的喊。

    “你做什么?”我急忙的追过去,问。

    “我喊她下来,让她和你在一起,我看不了你这么难受。”他微微一笑,神情很凄凉,也很欢喜,“我相信她真正喜欢的是浪漫,这样做,更浪漫吧。”

    “小谨!小谨!小谨!”他开始卖力的大喊大叫,已经开始有的窗子边出现人头了,他更来劲了。“快下来,有个爱你爱到死的男孩在等你!”

    我退了两步,呆呆的看着他,跳着,蹦着的喊着,别人的笑声,开窗子声,起哄声,忽然变的那么的遥远,这一刻,我不知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喊了一个路过的认识的男孩,那人正好背了把吉他,他就开始站在楼底下唱起来了,他的声音居然很动听,我想连我都听醉了。

    你飞过我身边的时候,往事遗忘了多久,

    记不记得我们的喜悦快乐,和少年的悲愁。

    你说你不相信爱情,那些天长地久,

    我只有一颗爱你的灵魂,可以让你都带走。

    岁月的改变,我们真心相爱的誓言,

    我依然等待,你回来的笑容和欢颜。

    我依然等待,你回来的笑容和欢颜……

    掌声如梦,缓缓响起,他的歌声回荡在校园的夜空。一个身影,飞快的跑下来了,跑向我了。小谨的脸上满是惊喜和感动,她喘息着,站在我身边,听我说。

    我心头一热,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融化了,都在流淌了。我颤抖的把那几句话说出来,自己已经被自己的语调和神情感动的几乎要哭泣了。

    “其实我一直都在为了这梦幻般的奇迹等待着,只不过你根本不了解罢了。对于我来说,爱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宁愿失去所有的一切。只要我爱的人明白我是在爱着的,而这种爱,是几百年才轮回一次的。也许让那个人明白这一点,很不容易,但我愿意耐心的等待,即使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说完了,看着她。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滑了下来。

    我们相拥在了一起。这一刻,我是无比的幸福和激动,可是我内心也很明白,是他唱的那首歌,是他说的这句话,才把小谨拉回我的身边。其实他更懂女孩的心,他更会制造浪漫和感动,如果没有我的话,他去追小谨,早就得手了。

    越过她的肩头,我寻找他的身影,我看见在夜色苍茫中,他独自背了一把吉他,慢慢的走远了……

    校草恋校花

    一个爱玩任性,可有着漂亮脸蛋的校花。每天不好好上学,只知道泡吧,喝酒,抽烟,所有刺激好玩的,她都会!一个很帅气却带着傻气的乖校草。学习优越,除了学校以外的事物,他就再也没接触过别的。学校几乎所有女生都喜欢着这么一个帅气有才华的乖乖崽,可惟独就只有爱玩的校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乖乖崽,可她却是他心底唯一有特别感觉的女生,只要看到她,他的视线就不会离开她!

    一天,在走廊上遇到了她,他鼓起了勇气,走到她面前,微笑脸红的说:“我想认识你,可以做你的朋友吗?”她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帅G,你这种搭讪方式是不是太老土了?”“阿,我我……”她笑着他的傻气“好了,晚上10点,嗨嗨酒吧见”说完便走了,留着他说完她没听完的话“10点是不是太晚了……”

    他从家里偷跑了出来,晚上10点,他来到酒吧,这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里面很乱,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她在那抽烟,喝酒,她看到了他“过来阿”他走了过去,几个男生几个女生,她拉他坐下了,她随手把自己手上的烟给他,他忙说了句:“我,我不抽烟”女生傻了。“现在居然还有不抽烟的男生,是不是男人阿。”男生默默没有出声,另一个帅气十足的男生问道:“他谁阿?你怎么把你手上的烟给他?”女生不爽道:“关你P事”“你是我的女人怎么不关我事”“**,不要脸的,我又没有答应你”……男生在一旁听着女生好听的声音却说着满口的脏话,在心理很不是滋味,女生又递给他一杯酒“干杯”“我不会喝酒”女生实在不忍不住的说道:“不抽烟不喝酒,什么都不行,你还想追我?”“我,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好说的”男生顿了顿,好吧,那干脆就说吧,第一次的表白,“是是的,我喜欢你”可这才发现女生已经跑去跳舞了。

    凌晨2点了,他们一起走出酒吧,那个帅气十足的男生拉着有点醉意的校花:“走我送你”她甩开了“不要你送”她走到乖校草的身边“你送我吧”他开心的说“好”可那男生冲了上来又拉住她“你是我的女人,我送你”“谁是你女人阿放手”“不放,走”说着硬拉走她,乖乖崽在心理突然涌出了力量,不能让他乱来,我要保护我的花!他过去拉住她的另只手“我来送她”那男的看着他“小朋友,快放手~不想活了吗?”“该放手的是你”他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欠揍的家伙”说着一拳打了过去,重重打在了他脸上,他死拉着花的手另一只手也一拳打了过去,把那男的打倒在地,“走”说着把他心爱的女人带走了。

    一路上,她看着他,他在心理紧张着,刚才是第一次打架,要是被学校父母知道了怎么办,想着想着,他越来越害怕,女生突然停下来“傻书生”“阿?”“你刚才打了最坏的恶少,你不怕吗?”他想了下“怕”“那你还”“不过我更怕你受伤”女生傻了下,情不自禁颠起脚亲了他的脸,他脸又红了,然后想了想:“做个好学生吧,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可她坚决的说:“不可能”“为什么”“我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再变了,好了,我回家了,你不用送了”说着她拦的士,他大声说道:“天下没有不可能”女生回过头:“要你变成我这样可能吗?”男生犹豫的顿住了“这个世界没有谁可以改变谁”然后笑着说:“傻书生,我们是不可能的2个世界的人,以后你读你的书,我玩我的,拜拜了”之后上了车,走了……男生难受的呆在原地“我们真的不可能吗?不,我相信爱可以改变一切!我的花,草只会在花身边!我一定要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既然改变不了她,那么,我愿意改变!傻书生开始偷偷在家里学抽烟喝酒,一个星期时间,他学会了,这段时间,花没有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每个酒吧去找她,直到所有酒吧,他都跑到了,还是没看到过她。

    她其实一个星期里,哪都没去,就在家里,想着她跟傻书生的可能与不可能!想了一个星期,可还是觉得他们在一起不太可能,自己是不是喜欢傻书生了?心理突然想起这个练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闪电般的爱情?可这是个不可能的爱情,我不能害他……

    草寻找了花10几天了,终于……花来上学了,放学了,花睡到最后一个准备离开教室,草走了进来,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烟盒“我找了你10几天,为什么要躲着我?”“傻书生,我当然是每天在酒吧玩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我不适合的学校呢”“骗人,所有酒吧,我都找过了”“什么?你不乖乖读你的书,发什么神经?我告诉你,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点意思没有?那你那天亲我?”“傻B,亲算什么?我亲的人多了,我那是耍你的,傻瓜”她暗暗在心理想,其实我还真没有主动亲过别人,那是第一次阿!“我傻,我傻,我承认!我傻到为了你学抽烟,学喝酒,傻到为了你第一次打架,傻到想浓入你的生活,傻到以为改变自己就可以换取你一点点的改变,傻到……”他说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话已经说不下去了,他在心理想:傻到暗恋她5年,从初中起就开始了,他用牙齿咬开酒瓶喝了起来,花心理很难受,看到他这样,她很心痛,可这不是她想要的阿,他又抽起烟来,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笑着说:“你怎么变,我都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是做回你的乖乖崽,傻书生最适合你”说完,她便走了,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流了出来,而草也流了泪……

    花坐在学校外的奶茶店里,算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想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拥有真正的爱情呢?还是无忧无滤的玩适合我,虽然第一次对个男生动心,但他偏偏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哎!她眼睛望向外面,突然看到那恶少加十几个人从她学校出来,匆忙离去,真不要脸,都拒绝他多少次了,又跑来找我。

    他们走后,花走出店,准备回家,突然听到周围人议论着“天阿,校草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他人这么好惹谁了”“是阿,好像被打的很严重,血流不止”突然,她感觉世界被毁灭,这不是真的,她激动的问:“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这种事怎么能骗人,校草还在学校天台躺着呢”花像疯了一样的冲进学校,她爬着楼梯,前所未有的惊人速度,脑子里都是空的,只想看到那傻书生,不小心还摔了一交!

    终于到了天台,一群人围着,花冲进了人群里,出现在眼前的,她呆住了,傻书生全身的血,周围也是一滩的血,他躺在地上,四周还有棍子,乱七发招的打人工具,她慢慢走到他面前,老师们说道:“正准备去找你的,他说只想见你”花猛的无力,跪在了地上,老师们走开了,继续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花用手摸着草的头发,头上都是血,好像是被打了头,眼泪开始不停的流着,心中有多难受,她都痛的不知道了,草慢慢睁开眼睛,微笑道:“你来了”她哭着,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才好,他看到了她的手:“你……手怎么受伤了?”“刚才不小心摔的”“怎么这么不知道心疼自己”“我现在更心疼你,你流这么多血,这么多,会不会……”她想说会不会死,可又没说,她想想就觉得害怕,真的不想失去不想。“不会的不会的,傻书生,你坚持下!医生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他闭闭眼睛,身体的疼痛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他想好起来,他想抱着流满泪的她,他不想看到她这么伤心的样子,花紧张的说道:“快睁开眼睛,你不能睡,睁开眼睛看着我”他用力睁开眼,他感觉自己不行了:“我现在才知道,我不喜欢你”花傻了下,他继续说道:“我爱你!”花哭的更厉害了,这3个字她第一次听起来这么高兴可却这么不情愿听到:“不要不要,我要你站着好好的更我说,这样说出口的不算”“可,可能没机会了,你就讲究吧”“不要,不许,那死B恶少为什么要对你出手这么重,没人性的”“因为我不愿放弃你,他要我放弃你,我说即使死我也不放,所以……呵呵看来爱你的人很多。”“其他的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一个人的爱,你要好起来!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好好在一起”“你愿意改变了?”“嗯愿意愿意”他笑了“可是……可是……好像真的不可能了”说完,他闭上了眼睛!花惊住了说出了他一直没听到的话:“傻书生,其实我爱你”。

    草离开了我……我在家里痛哭难受了一个星期,我还是不能面对草离开的现实!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我错过我了一生中的最爱?晚上我梦到了草,他要我振作,要我做个乖乖女!我答应了,梦里我终于对他说了:我爱他……

    第2天我穿着校服,乖乖的上课听讲,回家做作业!草曾经为我改变,我其实也能为他改变,为什么我一开始不懂呢?其实为爱改变有什么不可能!傻书生说的对,“天下没有不可能”。

    向上帝借个天使来替我爱你

    男孩和女孩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都出生在农村,为了减轻父母的重担,他们都及早退学走上了打工之路。他们背井离乡千里迢迢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寻找他们的梦想。他们在一家建筑工地做劳工,每天顶着炎炎烈日辛苦劳做。不过男孩天资聪颖,在学校时就一直当班长,有一定的领导能力。于是两年后被老板看重当了包工头,工资也翻了几倍,于是便让女孩辞了工作,每天在家洗衣做饭,虽然他们的生活很俭朴,但他们很幸福。

    男性不知为什么特别爱吃青椒土豆丝,而且一天不吃就会感觉像没吃饭一样。于是女孩便每天早上早早的起床为男孩做土豆丝,男孩其实是个大懒虫,总喜欢睡觉睡到快迟到,因此女孩每天早上都故意做他最爱吃的土豆丝,以美味来诱惑他起床。当男孩赖床时她就会大喊:“好香的土豆丝哦,再不起床我可要吃光光了哦。”这时男孩就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洗漱完就直奔餐桌,对着那盘土豆丝狼吞虎咽,不一会满满一盘土豆丝就被他一扫而光。女孩总是笑他吃相很像小猪,“又没人跟你抢,你就不能慢点吃啊?”“呵呵,那是因为老婆做的太好吃了,比那些星级饭店的高级厨师做的都好吃,简直出神入化了!”男孩高兴的都快手舞足蹈了。“得了吧,你少贫了,肯定是用好话骗我呢,好让我天天做给你吃”女孩故意嘟起了嘴。“不是的,是真的好吃,好好吃,咳咳…”男孩急着解释,忘记了嘴里被土豆丝塞满了,被呛的咳起来。女孩适时的递过来一杯水,笑着摇摇头:“你呀真是一头猪,猪八戒投胎!”“呵呵…”男孩傻傻的笑着。看着男孩开心的样子,女孩的心里甜蜜的开了花。

    男孩白天要到工地上工作,女孩怕男孩口渴,又怕工地上的水不干净男孩喝了会肚子痛,于是她便买来了男孩最爱喝的菊花茶,用沸水冲泡好,等到水温正好时,就给男孩送去。工地上的人看到女孩来就都对男孩打趣道:“你女朋友给你送水来了,你女朋友还真体贴你哦,这么热的天还跑来给你送水,你真是好福气找这么好的老婆…”男孩笑着从远处跑来,接过女孩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老婆你来的真是时候,我正口渴了呢。”男孩擦着嘴角说。“这么热的天我就知道你会渴,嗯,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做给你吃。”女孩从小就帮母亲做家务,所以不管什么饭菜她都能做的咸淡适中美味可口。因此男孩常常说:“老婆啊,你做的饭菜都那么可口,你不怕把我养肥了啊?”“养肥了才好呢,养肥了我就可以把你卖到屠宰场了,哈哈…”“好啊你,真是最毒妇人心啊,竟然要把你老公卖到屠宰场?看我怎么收拾你!”“哈哈,我不敢了,不卖了…”他们小小的房子里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让周围的邻居都羡慕不已。

    离男孩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女孩总想着那天要给男孩一个惊喜,却想不到要送男孩什么。这天她正在超市挑选土豆,不经意间看到九阳电磁炉的厂家正在搞促销活动,她突然灵机一动:对了,买一台电磁炉送给老公啊,那样我每天给老公炒土豆丝不就更方便快捷了嘛。女孩为自己想的主意感到高兴,可她转念一想买台电磁炉要好几百呢,送老公的礼物也不能用他的钱啊,这可怎么办呢?女孩沮丧的朝公告栏看去,突然她眼前一亮,随后差点没高兴的哈哈大笑,原来公告栏里还有一则招聘广告,招超市营业员,女孩是想到超市工作挣钱给男孩买礼物。

    晚饭过后,男孩在看电视,女孩在一旁一会倒杯茶问:“老公喝不喝茶啊?”一会又转到男孩身后:“老公今天累了吧,我帮你捶捶背。”男孩看着女孩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好可爱,“这小丫头肯定又要求我什么事了。”于是说:“老婆啊,今天有什么事要求我啊?”“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求你的啊?”女孩吃惊的瞪大了眼,这家伙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他的。“呵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表现的那么乖肯定有事求我喽。是不是今天去超市看中哪件衣服了啊?”“什么啊,不是了,难道我平时不乖啊?还有我有那么臭美啊?”女孩不满的反驳。“呵呵,老婆别生气我开玩笑的,说吧是什么事啊?”“嘿嘿,那个…我想去超市工作。”“去超市工作?为什么要去超市工作啊,怕我养不起你啊?”男孩有些不满,因为他怕女孩吃苦。“不是啊,我是一个人在家呆烦了,再说超市的工作有轻松,一天就五个小时,晚上三个小时,就当是消磨时间了,好不好?”“可是还要上夜班,你一个人不安全的…”男孩犹豫着。“没事啊,九点钟就下班了,而且从我们家骑自行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不会有事的。”“那好吧。”男孩实在不忍心看到女孩失望,而且他说过无论她的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哈哈,老公真好!来,亲一个!”说着在男孩脸上印上响响一吻,接着竟钻进被窝呼呼大睡了。男孩看着女孩傻乎乎的睡相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

    于是女孩便到超市上班了,日子一天天的从指尖滑过,女孩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离发工资还有十天,离老公生日还有十二天。离发工资还有五天,离老公生日还有七天。离发工资还有三天,离老公生日还有五天。女孩盼啊盼啊,终于到月底了,明天就发工资喽,再过两天就是老公的生日啦,不知老公看到我的礼物会有多开心呢。女孩在下班的路上乐乐的想着。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了,打开一看是男孩发的信息:老婆,我今晚不能回家了,公司新进了一批材料要人看守,我得在这里看着。老婆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早点休息哦,想你。女孩看了有点失落,今天看不到老公了。不过她想到后天就是男孩的生日了,她就特别开心,老公我一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女孩越想越开心,不由的哼起了小曲,然而沉浸在欢乐中的女孩却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向她靠近……

    女孩回家的路途中有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巷子,平时她路过巷子时都会加快步伐,然而今她快乐的忘乎所以,依然慢悠悠的骑着车子,可就在她刚拐进巷子没骑多远,自行车好像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害她连人带车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个黑影就已将她包围,还不及喊叫,嘴巴已被什么东西堵住,接着她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一早,男孩就从工地上回来了,一天没见老婆了好想她哦。他轻轻地推开门想要吓一吓女孩,可他并没有看到女孩的影子,只是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男孩最爱吃的,在桌子最中间放着一大盘青椒土豆丝,惹得男孩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老婆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大早上就做的这么丰盛,还都是我最爱吃的。”没听见女孩回应,男孩感觉有点不对劲,“老婆,老婆你上班去了吗?”没人回应,男孩突然紧张起来,心里莫名的惊慌,他来到卧室,房间里面也没有女孩,东西都整理的整整齐齐,只是在床中间躺着一张白色的纸,在草绿色的床单上显得是那么的刺眼。男孩走过去拿起它,是女孩写的一封信。

    亲爱的老公:

    下班回家了吧,看到桌子上的菜了吗,全都是你最爱吃的,还有一大盘土豆丝,又香有脆的土豆丝,我每天都做给你吃的土豆丝,可是这是我最后一次做给你吃了,所以你一定要吃光光,一根也不要剩下哦。

    老公,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老婆本来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的,可现在老婆都不能陪你过了,你会生老婆的气吗?其实老婆好想陪你过呢,老婆去超市工作就是想要自己挣钱给老公买生日礼物呢,可是老婆不乖老婆不好,老婆把自己丢了。昨天晚上我下班回家时遇到坏蛋了,他们把老婆夺走了。老婆现在好脏,老婆说过今生今世只让老公一个人碰的,可是老婆没有做到,他们把我的身体玷污的好脏好恶心!我好恨他们!我好恨自己!老婆对不起老公,老婆没脸再见老公了,所以老婆要走了。

    老婆走了老公不要伤心,不要想老婆,我会到上帝那里向他借个天使来替我爱你,那个天使也会做土豆丝给你吃,也会送水给你,也会向你撒娇,她会比老婆好一百倍的。

    老公,老婆好舍不得你呢,好想陪你走完一辈子,好想每天为你炒一盘土豆丝,可是我不能陪你了,老公忘了老婆吧。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也要好好的,老婆最爱那个爱笑的你。老婆走了,永别了…

    男孩看后来不及多想,他直接冲向门外,他找遍了所有女孩可能去的地方,可是都没有找到,他在街上来回奔跑着,他心急如焚的恨不得挖地三尺,他一遍遍的念叨着:老婆你在哪里?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孩。

    这时已经临近中午,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上,把它越发刺眼与灼热的光线毫无保留的洒向人间,而男孩的心情也犹如这阳光般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焦虑,现在对他来说一秒钟就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老婆,傻丫头,你到底在哪儿啊?”男孩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水泄不通的道路不知所措。隐约他听见有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有人群跟在车后面跑,他抓住一个人问怎么了,“刚才有人报警说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名女尸,我们去看热闹的。”女尸!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男孩的心剧烈的痛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不会是老婆的,老婆那么乖,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她呢,一定是别人…”男孩安慰着自己,可是双脚已经不受控制的朝着护城河跑去…

    河边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警车刺耳的声音还在响着,当男孩穿过人群看清了那具女尸的脸时,他的世界轰轰烈烈的倒塌了…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听不到人群的嘈杂,听不到警车的鸣叫,感觉不到灼热的阳光,只能感觉的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和失去频率的心跳…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躺在草地上的女孩就是他望眼欲穿苦苦寻找的女孩,此时的她全身湿透的躺在草地上,慌若一个落难天使…

    男孩怔怔的向女孩走去,在女孩身边跪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孩,接着一颗眼泪流了出来,再接着第二颗,第三颗,越来越多的数不清的眼泪汇成瀑布从他的脸上冲刷而下。突然他一把抱起女孩大声的哭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老婆你醒一醒啊!你怎会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孤单?求求你们救救我的老婆,谁来救救我的老婆…”他像个濒死的动物,大声的哭着喊着,周围的人群传来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突然他安静了下来,不哭了也不喊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孩,然后眼底泛出温柔的笑意,他对着女孩轻声呢喃:“老婆你怎么这么不乖啊?我才不在一天你怎么就跑这里来睡觉了啊?你知不知道你的睡相好丑哦,就像小猪一样,别人看到会笑话你的。还有老婆的身体怎么这么凉啊,肯定是感冒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傻丫头,竟然敢不要我了,还要找个天使来替你爱我,我不要哦,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使,一尘不染的天使。老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家…”

    男孩抱起女孩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绕过仍在鸣叫的警车,向着阳光最耀眼的方向走去,刺眼的光线中,他凄凉的背影落漠了整个世界…

    「肆」

    那个小房子里再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安静的好像它并不存在,只是每天早上它的门口都会出现一个男孩,眼神空洞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老婆你去了哪里…

    老婆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的告状路

    高中毕业后闲着在家没事做,我就与妹妹一起来到广州一个老乡那里打工。

    正赶上9月1号学生开学,火车上挤的水泄不通,我们踮着脚站了近25个小时才筋疲力尽地到了东莞。因那家工厂在夏岗还需在转车,到常平汽车站后,见210路公交车上写有长安和夏岗站点,我和妹妹就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上了车,坐到座位上,我无精打采问售票员:“两个人到夏岗多少钱?”她说每人12元。我看口袋零钱不够就随手递给她100元。她接过钱问我零钱有多少?我说20元。她反问:“就这么多吗?”我有气无力地说:“只有这么多。”她就从包里抽出100元说:“我找不开,20就20吧,两个人优惠4元。”我也没多想接过钱又装进口袋。

    售票员走到过道边问座位上一对小情侣收钱,两个人说到夏岗,售票员收了他们24元,一分没少。我奇怪了:怎么她那么好心少我几块钱,公交车上按理说应该是统一票价呀,会不会看我们姐妹俩一副寒酸样没见过世面耍什么滑头呢?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赶紧翻出口袋那100元,果真是假钱,右上方还缺个角。

    我让妹妹看好行李,就跑到前面让售票员换钱。

    她轻视地说:“笑话,公交车上我会给你假钱,你们外地人就这副德行,分明是你自己的钱想诈我,没门!”

    莫名其妙的被人反咬一口,我火冒三丈:“你快给我换过来,如今公交车上售票员都敢明目张胆地掉包人民币,这以后谁还敢坐车,非投诉你不可。”

    司机搭腔说:“投诉啊,你看有没有用。”

    这时车厢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义正词严地吼道:“太不象话了,欺负两个小姑娘。马上把100块钱换给人家,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售票员见有人为我们抱打不平就极不情愿地从包里掏出一沓10元钱甩给我说:“算我倒霉,以后在行骗,我可不吃你这套。”

    我气愤地接过钱一数只有80块,又退给售票员说:“为什么扣掉我20元?少一分我都不要。”

    司机嚷道:“不要拉倒,好狗不识人敬。”

    中年男子又骂道:“在老子面前耍赖,你还嫩着。”

    司机扭过头就说:“不想活了,大爷奉陪到底。”

    我一看为100块钱,中年男子正在挽胳膊要打架就急忙拉他:“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别为我的事弄的你不高兴,算了。”刚好他手机响了,接过电话可能有事就匆匆下了车。

    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而我自己手机又没电,就问车厢里的乘客谁手机借我打个110?

    满满一车乘客无一人应答……

    车子到长安车站后,司机让我们全部下车。我在车子绝尘而去之前迅速记下了车牌号,并乞求同时下车的一个男孩给我做个证,我想去派出所报案,他回了句没空就拂袖离开。

    我让妹妹坐在车站里不要乱动等我回来,然后立即去车站派出所报案。

    一个男警员听后说:“你从常平车站坐的车,应该回常平派出所报案,我们这里管不着。”

    无奈,我又从长安乘车返回常平车站派出所。

    里边一个当官的人听罢就问:“你怎么证明100元是售票员给你的?想要回钱,你去把当时那辆车找到,让司机来这里对质。”

    我说我是中午12:50分从车站坐的210路公交车,他们两个人的相貌特征和车牌号我都记着,你们去车站查一下资料不就行了吗?我一个普通女孩哪有本事把人找来再送进派出所?我要有那个能耐就不用麻烦的来回坐车请你们处理了,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就是不经心。

    当官的立刻接过话说:“怕麻烦你还来报案?长安那边不管,我一样也有权利拒绝你。想请我们办事你还这个态度,你想不想要回你那100块钱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妹妹还单独坐在汽车站等我,又怕一会晚了没公交车坐,打的士贵,就失望的离开常平和妹妹来到夏岗。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难过。这分明是一辆黑车。他们以后还会宰更多的外地人,100块钱是小事,售票员失德是大事,我只是想讨个说法啊!

    第二天我打114查询广州电视台电话号码,一个服务台转一个服务台,花了不少话费,最后都是嘀嘀的声音。

    下午再打仍然如此。

    第三天,我买了一份南方都市报,顺着报料电话打过去,转了几个号码总算打通了。驻长安的记者说等他们去车站调查后与我联系。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谁知第五天手机被偷,不可能天天住在旅馆等消息。我与妹妹急于找工作落脚,便无心追问此事,我的告状路以这样的结果收场。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