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推理故事精选-破获奇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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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金车消失谜案】

    埃及发生了一件离奇的盗窃案,被偷走的不是文物也不是宝石,而是一车厢的黄金。叫人奇怪的是,被盗的押金车是挂在一列经过严密布置,有武装警卫的专列上。而且专列挂了八列车厢,被盗的车厢挂在了第四节,连车厢带黄金一并消失,而警卫人员却一点也没察觉,这样棘手的案件,不能不让负责该案件的哈德、加利塔和丽玛头痛。

    经几天的仔细研究和实地勘察,他们认为可以肯定的是,专列车开动前被调了位置,挂到了车尾。而且可能的调换地点是在苏德发市。因为那里的线路正在检修,罪犯完全可以在那儿铺设旁轨而不被旁人怀疑。于是他们决定将苏德发市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这一天,三个年轻人以旅游者的身份来到了苏德发市的郊外的一个小山岗旁,这里正好有一个小小的弯道,铁道附近零乱地堆着一些枕木,还有一大堆翻出的新土,三个人在这里开始侦察工作。

    突然,走在前面的加利塔惊叫了一声:“小心,有蛇!”

    丽玛眼尖,早看清楚了那是条死蛇。她拉了加利塔一把,说:“别怕,蛇要是活的不早就扑过来咬你了!”

    哈德弯腰拾起蛇,凝神细看:这条蛇只有上半截,但决不是当地山民打死的,因为它的头部有一颗小小的弹丸,肯定是手枪子弹留下的。

    三个人议论了一番,确定盗贼来过这里,正巧遇上了这条蛇,便开枪打死了它,为了小心起见,又把它扔到的草丛里。可是,却又被狐狸拖了出来。

    强盗要偷车厢,他们就必须以某种合法身份来到这里或附近住下。

    他们决定进行更仔细地搜查。最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山洞。山洞口被许多大石块堵住了。

    哈德把耳朵伏在大石块边,认真地听着。他听见里面似乎有人的喘气声,再听听,石块上好像还有嘀嘀嗒嗒的响声。细心的丽玛发现石缝中有一块泥团,她轻轻打碎,里头竟是一枚定时炸弹。爆炸的时间定在明天9点整。

    三个人连忙拆除了炸弹,又想办法通知了当地警察将堵在山洞的石块搬开,只见山洞深处蜷缩着十来个人。他们都是检修铁路的民工。

    经过了解,这些民工原来是被在附近作业过的文物考察队绑架的。

    哈德立刻向警察总局发报,请他们查明附近地区的旅馆里,有没有住过文物考察队的人。半小时后,总局回电,相邻的乌哥苏尔市的旅馆里住着20人组成的一个大型文物考察队,据说还有几辆大卡车。

    三个人立即赶赴旅店,找到总经理,得知文物考察队队员正在宴会厅里,举行庆功晚会。趁此机会,他们在旅馆工作人员协助下,搜查了文物考察队队员的房间。正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哈哈哈”的笑声。三个彪形大汉仿佛从地里冒了出来,他们端着手枪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戴墨镜的家伙冷笑着用枪口点点哈德:“就凭你们三个,还想抓我们?都举起手来,快!要不,我开枪了!”

    那个旅馆服务员吓得浑身颤抖,连声说:“没我的事,没我的事!”说完,他就想溜。一个强盗狠狠地用枪托把他砸晕在地。

    哈德却一点不慌张,从容不迫地说:“别来这一套,我们的人早把旅馆包围了。嘿,警长!我们在这里!”

    三个强盗一听,都愣住了,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朝后看。说时迟,那时快,哈德一个箭步冲上前,把门“砰”地关上了。三个强盗果然听信了哈德的话,慌忙找他们的同伙去了。

    哈德救醒了服务员,让他赶快去给警察局报案。

    强盗们在头子的指挥下,控制了整个旅馆的出处,并将旅馆里的人控为人质,还切断了所有的电源。他们企图把三个年轻人干掉,好尽快逃跑。整个旅馆里顿时枪声四起。有两个匪徒从楼下爬上阳台,并不时向哈德他们射击。

    丽玛用一根绳子套在窗台扶手的栅栏上,然后,将绳于系在腰间,朝阳台荡过去,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两个强盗的后面,抬手两枪。两个强盗的后脑袋开了花,糊里糊涂地死了。

    哈德和加利塔则正推动屋里的沙发,堵住大门,而自己隐在拐角朝妄想冲进来的强盗射击。只要能多拖延一分钟,就能等到警察来,捉获所有的歹徒。

    20分钟后,楼下响起了警车的鸣叫声。这回,警察真的把大楼包围了,经过一番激战,将所有的强盗俘获并救到了人质。

    原来,装黄金的火车中途停靠时,被盗窃集团安排的内线将中间的车厢放到了最后一节。可惜的是,黄金虽然追回来了,但那节车厢被强盗引到一个绝壁,推进了万丈深渊之中,永远失踪了。

    【诚实的“受害人”】

    每过一段时间,银行都要销毁一批旧币,这些旧币有的缺边少角,有的陈旧不堪,实在不方便流通。这些事情都要由银行派专门人员送到指定地点。

    彼尔先生就是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但这一天,彼尔出了大事,他押运的车厢中的钱袋被人抢走了,里面装着约300万元的旧钱。

    警察局得到报案后,立即派出了最精明强干的警长雷尼。雷尼在的这个城市中,可谓众人皆知,他抓获的罪犯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大家都称赞他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

    雷尼接到命令后,立刻带着助手赶到现场。

    因为查案的需要,这节车厢已经停在铁路的一个拐角。

    丢失钱袋的彼尔先生正倒背着双手,在车厢前走来走去,如果抓不到强盗,找不回钱币,那麻烦可就大了。彼尔看见身穿警服的雷尼,满脸愁云地迎了上去。

    雷尼并不着急要彼尔介绍案情,而是打开火车车厢的门,开始了现场检查。

    经过仔细检查,雷尼发现在靠近车门的地方有两支只抽了一半就扔掉的烟头,他弯下腰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烟头,放进了随身所带的塑料袋里,准备回去化验。

    进了车厢,里面乱七八糟的,好像有人在这儿打斗过,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检查完现场,雷尼除下白手套,径直朝彼尔走去。彼尔正抱着头蹲在地上。雷尼刚才就注意到他的头发蓬乱,脸上有一道血痕,衣服也烂了,非常狼狈。彼尔一抬头,看见了警长雷尼,他慌忙站起身,向警长讲述了事情经过:“我和以往一样,单独一个人坐在一节豪华车厢中。昨天上午7点30分,上司交给我300万元的旧钱,吩咐我把它们送到指定地点,我就把钱袋放在小桌子下面,这样便于看管。

    “都怪我太疏忽大意。”彼尔边说边懊悔地用拳头捶自己的脑袋,“大约11点15分左右,我正准备着下一站要搬下去的东西,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我就去开门了。虽然按规定,不许给任何人开门,但我以为是乘务员,想到这儿,我觉得我真该死!”

    “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是怎么样的敲门声呢?”

    “先是轻轻地敲了几下,然后又是重重地敲了几下,我就去开门了。”

    “那么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敲门的是什么人?”雷尼警长深深吸了口香烟,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有两个人,都罩着面具,只露着两只眼睛。我还来不及辨认,他们就冲着我的脸狠狠一拳。哦,对了,这两家伙都带着黑手套。”

    站在一旁的助手,快速地记录着彼尔的话。警长雷尼只是两个胳膊抱在一块,默默地听着,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就一拳,我就被打晕了。那个大个儿胖子一言不发,掏出一块破布堵住了我的嘴,另一个小矮子从腰间摸出绳子,把我捆了起来。我想喊,喊不出,想跟他们拼了,但又动不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钱袋扔给车厢下面接应的同伙……”

    雷尼突然指了指彼尔的脸,打断彼尔的话问道:“你脸上的口子是怎么回事?”

    “是大胖子打我的时候,指头上的戒指划的,那戒指上面还镶着一块蓝宝石。”

    “你讲得非常清楚!”雷尼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给彼尔,说,“来,抽支烟再谈!”

    彼尔直摆手:“对不起,我不会!”

    “你不会抽烟?那车厢里怎么会有两个烟头呢?”

    “是那两个强盗的,他们进门时嘴里各叼着一根香烟。”

    雷尼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彼尔忙争辩道:“我不骗你,是我亲眼看到的!”

    雷尼“扑哧”一下笑了,他说:“你真是个老实人,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吧,连撒谎都不会。我问你,前面你说他们都戴着面具,戴面具的人从哪儿能抽烟?还有,你看见他们都戴着手套,但你怎么又能看清手套里的戒指?好了,回警局再说吧!”

    彼尔一听这话,立刻大哭起来。

    【风流作曲家之死】

    中川洋一郎是个红的透紫的作曲家,同时又是一个十足的花花大少。据说他写的流行歌曲,有许多首是在床上风流之后在女人的肚皮上挥笔写成的。

    每当他从刚成名的新歌手中物色到有几分姿色的女性,便说:“我想送你一首绝美的曲子,不过在写之前,我需要捕捉你的情感。”就这样花言巧语地将其哄骗上床。当然,也有些是女歌手为了得到能走红的歌曲而主动献上自己的肉体的。

    随意玩弄女性终有恶报。3月27日上午,人们在中川的公寓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是被用尖刀刺中腹部而死的。

    被害时间是26日夜里10点左右。似乎是在听立体声音乐时遭到袭击的。他俯卧在地上,右手里攥着一张CD唱片,这是一张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他大概是想留下凶手的线索,在断气之前拼力从音响机旁边的唱片中选出了一盘。

    因未发现贵重物品被盗,所以被认为是仇杀或情杀。通过对与被害人有关的人员进行调查,查出以下三人有犯罪的嫌疑:

    若月绿

    因唱了中川作曲的《不合季节的花》而成名,曾与中川同居,后因流产损伤了身体而结束了歌星的生涯。与此同时被中川抛弃,沦为酒吧的女招待。她的沦落完全是因中川逼迫堕胎而造成的,所以非常痛恨中川。

    山本英雄

    本来是中川的学生,也曾为中川代编过曲子。后因唱片的版税分配不均而发生争吵,与中川分道扬镳。又因他在艺术周刊上发表揭露中川放荡生活的报导而遭中川的报复,被赶出唱片界,沦为酒吧的常客,每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扬言要干掉中川。

    井上茂

    他的妹妹一心想当流行歌星,因而受到中川的诱骗,结果连一首好歌也没得到就被抛弃,因此而自杀。井上发誓要替妹妹报仇雪恨,干掉中川。

    以上三个人,都具备杀人动机,而且都没有当时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但是,除了被害人手里抓着的一张唱片外,再没有其他有力的物证,所以警察本部一时还难以断定三人之中谁是凶手。

    正在为难之际,一位喜欢古典音乐的年轻刑警为破另外一件案子来找本部时,无意中看到了嫌疑犯名单,便得意地指着一个人名说:“这不很明显吗?凶手就是山本英雄。”

    “为什么是他?”

    “中川手里抓的那张唱片是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也叫《英雄交响曲》,这不就是暗示杀他的人是山本英雄吗?”

    “哼,原来如此,中川洋一真是个老狐狸。”

    “偏偏3月26日被害,真是个奇妙的巧合。这一天是贝多芬的祭日。贝多芬逝世于1827年3月26日。”年轻的刑警对如此之凑巧颇有感触。

    【恐怖的哨音】

    雨季就要来临了,洛特医生找来工匠,吩咐将他的房屋彻底修整一下,免得日后漏雨。

    两天前,洛特的继女海伦住的房间开始修缮,她不得不暂时搬进房中央那间空屋住下。那里原先住着海伦的姐姐朱利。两年前的一个深夜,她奇怪地惨死在房间里。睡在朱利的床上,海伦感到十分害怕。姐姐死时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在睡梦中听到姐姐凄厉的叫声,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冲向过道。就在她开启房门时,听到一声轻轻的,就像姐姐以前对她说过的那样的口哨声。借着楼道的灯光,她看见朱利脸色灰白,靠在床边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海伦,是带斑点的……”话没说完,朱利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警察局曾派人来调查,结果却不了了之。没人能告诉她朱利的死因。

    想着这些,海伦不禁哭了。夜深了,她刚有些睡意,突然听到一阵口哨声。她吓得跳下床来,拧亮灯,但什么也没发现。她清楚地记得,朱利死的那晚,这种恐怖的哨音也出现过。她再也不敢睡了,独自坐在椅子上直到日出。

    第二天一大早,海伦见洛特进城出诊,便偷偷来到福尔摩斯的住处,告诉他两年前朱利离奇的死亡和夜里奇怪的哨声。福尔摩斯听后,一口答应帮她查出真相。

    下午两点,福尔摩斯和华生来到海伦的住处。穿过过道,他俩走进了朱利生前的卧室,就是海伦现在住的这间。只见房间里布置得很简朴,除了一张并不十分宽大的罩着白色床罩的床,一张梳妆台、一把椅子,还有墙角那带抽屉的橱柜,别无他物。福尔摩斯前前后后巡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床边悬挂的一根粗粗的铝质拉铃绳上。“这铃绳通向什么地方?”他问海伦,海伦并不知道,她说是在两年前装上的,从未用过。福尔摩斯顺着墙壁瞅着,末了,他猛地一拽铃绳,这才发现没有接上线,绳子是系在通气孔钩子上的。令他奇怪的是通气孔不朝室外,竟通往隔壁房间。

    隔壁是洛特的房间。福尔摩斯和华生发现,隔壁房间的陈设也极其简单。床、桌子、椅子、书架、铁保险柜,仅此而已。福尔摩斯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最后,走到保险柜前,拿起上面放的一只盛奶用的浅碟,问洛特医生是否养猫。海伦说,继父只养了一只狒狒。这时,华生从床头翻出一根不大的打狗鞭子。鞭子是卷着的,还打成活结,盘成一个圈。拿在手上,福尔摩斯陷入了沉思。最后,他告诉海伦,“我和华生将在朱利房里呆上一宿。现在,我们要走了,免得洛特回来发现我们。等他睡后,你在你原先的房间点一盏灯,然后,呆在那里哪也别去。灯亮了,我们立刻就来。”

    海伦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但还是答应了。

    夜深了,福尔摩斯和华生躲在海伦窗下的草丛里焦急地等待着。大约11点,海伦点亮了灯,这是进屋的信号。福尔摩斯和华生脱了鞋,悄声无息地上了楼,钻进朱利的卧室。

    福尔摩斯让华生把枪准备好,他自己却拿上一根又细又长的藤鞭,坐在床沿上。

    教堂的钟声缓缓地敲了12下,华生有些瞌睡了。突然,黑暗中,从通气孔那个方向闪现出一道瞬间即逝的光亮。这些并没逃过福尔摩斯的眼睛。随后,他又闻到一股煮牛奶的气味,还听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挪动的声音。接着,一切又恢复了沉寂,可那气味越来越浓。过半小时左右,福尔摩斯的耳边响起一种非常柔和、轻缓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嘶嘶”的响声。福尔摩斯从床上猛地跳起来,点亮蜡烛,用那根藤鞭猛烈地抽打悬在面前的那根铃绳。响声惊醒了华生,他看见福尔摩斯在拼命抽打悬绳,脸上神情是那样恐惧。

    过了一会,福尔摩斯停下手,抬头望着墙上的通气孔。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隔壁房间传来,仿佛要将黑夜刺破。

    福尔摩斯和华生迅速从房里冲出,去敲洛特医生的房门。里面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海伦闻声也赶过来,她随手转动了门把手,进入房内。眼前的景象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桌上放着一盏遮光灯,一道亮光照在柜门半开的铁保险柜上,桌子旁坐着她的继父洛特,只见他仰着脑袋,一双暗淡的眼睛僵直地盯着天花板的角落,额上绕着一条带有褐色斑点的黄带子,带子紧紧地缠住他的头。突然,黄带子动了起来,从他的头发中间昂然钻出一条又粗又短、长着钻石型脑袋的毒蛇。

    福尔摩斯告诉海伦,朱利就是被它咬死的,而真正的凶手是蛇的主人——洛特医生。

    海伦听到的口哨声,是洛特召蛇回保险箱的口哨声。保险箱上放的那碟牛奶,就是他训练蛇的诱饵。他会在适合的时候,把蛇送进通气孔,蛇就会顺着铃绳子爬到床上,咬床上的人。当福尔摩斯听到有“嘶嘶”的声音时,知道全猜得没错,便拼命抽打绳子。结果,把蛇从通气孔赶了回去。蛇被打怒了,反扑过去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地咬了它的主人一口。

    华生问福尔摩斯:“洛特医生为什么要害死他的两个继女?”

    “十有八九为了他妻子留给两个女儿的那笔可观的遗产。”福尔摩斯不无感慨地答道。

    【会叫的长颈鹿】

    乔治是一个善于观察年轻有为的警探。这天他刚刚度假结束正驾着小轿车奔驰在圣弗朗希斯科郊外的大道上。时值立春夕阳西下,微风拂面,乔治不禁有点心旷神怡。轿车拐过一个弯道后,在明亮的前车灯的照耀下,他突然发现有个男人正从路边的树林里蹿出来,要横穿马路。乔治急忙紧急刹车,由于惯性,他的头撞在了车窗上,顿时鼓起了大包。汽车带着刺耳的声音,朝前滑出了几米。乔治恨不得冲上去,踢他两脚,他嘴里骂骂咧咧地喊道:“你小子不要命啦!”

    那人坐在地上,目光痴呆,好像被撞伤了。

    乔治吓了一跳,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他伸手推推那家伙,问:“撞伤了没有?”

    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乔治的问话,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乔治又问了一句:“撞伤没有?”

    这个男人突然一把攥紧乔治的胳膊,含糊不清地说:“杀人啦!杀人啦!”

    乔治一时没听明白,这个人突然一搡乔治,大喊起来:

    “快去!快去打电话报案!公园里有人被杀啦!”

    真倒霉,刚休完假就碰到凶杀案。乔治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唉,真的吗?不用报警了,我就是警察,叫乔治,”乔治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证件。“你叫什么名字?”

    “查理。”

    “查理先生,你能带我到现场去看看吗?”乔治说完话,就在地上捡起根木棒,交给他,然后搀着查理朝前走去。

    大约距公路两百米的地方,有一个穿夹克的的男子倒在血泊中。

    乔治弯下腰仔细地检查着,他发现这人已经死了,显然是被从后面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头部。

    一旁的查理一脸恐惧的样子,牙齿颤抖着说:“天哪!”

    乔治将死者翻了个身,指着死者问查理:“你认识这个人吗?”

    查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你可以同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查理喘了口气,顿了一下才讲道:“刚才,我在路边散步时,一辆车从我身边擦过。”

    乔治感到有些奇怪,这段路在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会跑到这儿散步呢?于是,乔治打断了查理的话,问道:“是什么样的车子?”

    “是……是辆轿车,好像是黑的,不,是蓝色。”

    “到底是什么颜色?”

    查理垂下头,嘀咕着:“我太害怕了,记不清它的颜色,反正车上有很厚的灰尘。”

    可笑,乔治觉得这家伙有些自相矛盾。连车的颜色都认不准,倒还能记得上面有很厚的灰尘。

    “那车速度很慢,它开过我身旁后打开了车的后灯,这时正好公园里的长颈鹿在附近,也许受了车灯的惊吓,就叫了几声,还在公园里狂奔了一阵,然后突然倒在地上。于是,我想过去看个究竟,却被这个死人绊倒了。”查理指着死尸说。

    乔治走过去看了看,一颗子弹击穿了长颈鹿的脖子,长颈鹿躺在那儿,四肢抽搐。这时,查理突然话多了起来,而且语无伦次好像在为自己证明什么。

    “我猜想凶手连打了两枪,第一枪没有打中目标,却击伤了长颈鹿,这家伙的枪法太不准了。”

    乔治意味深长地笑了。

    “咱们走吧,必须向警局汇报,喊一些人来检查现场。”

    于是,两个人来到了乔治的车子跟前。乔治猛地掏出手铐,“咋嚓”一声,将查理铐在了车门上。查理大惊失色,用皮鞋猛踢车门,吼道:“乔治,你为什么铐我?我又不是凶手,又不是嫌疑犯!”

    乔治点燃一只香烟,吐了个烟圈喷在了查理脸上。

    “你不是凶手,至少也是嫌疑犯!我长这么大,也没听说长颈鹿会叫,可你却说听见了长颈鹿的叫声,你这不是在撒谎吗?”

    随后,乔治抓起了车子里的对讲机。

    “我是警探乔治,弗朗希斯科公园边发生一起凶杀案,现已抓获一名嫌疑犯,请速派人来勘察现场……”

    【杯上留下的指纹】

    11月的一天,犯罪学专家久我京介正在家中写作。

    “犯罪现场搜寻证据中,最重要且起决定性作用的证据就是指纹。”久我京介在《现场中的线索》中写道。

    “一枚人人皆有的指纹,何以能成为铁证如山的证据呢?这是因为指纹有这样的特性:

    首先指纹是终生不变的,其次具有相同指纹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这两个特性使得指纹成为识别一个人最可靠的证据。据推算,在640亿个指纹中只有一对相同的指纹。如果现在世界人口有46亿,那么指纹数是460亿,所以人口不到1.4倍以上,就不会有指纹相同的人。而且有人认为此推算并不准确,所以在将来即便人口增加了,出现相同指纹的可能性还是很小。”

    写到这儿时,门铃响了,久我搁下笔开门一看,见小川警部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外。

    “打扰你工作了!”

    “哪里,只要是你,我随时恭候,谁教你我朋友一场呢!请进!”久我将小川引进屋里。

    “看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又碰到什么棘手的案件了?”

    “让你说对了。正是为此想向你讨教呢。”小川警部疲惫不堪地坐到沙发上苦笑着说。每当侦查遇到困难时,小川就会跑到老朋友久我京介这儿来请教。

    “先喝上一杯,提提精神。来点加冰威士忌怎么样?久我从厨房的冰箱中拿来冰块,放进了两个杯子中,然后倒了点威士忌,并将一杯递给小川。

    “啊,谢谢!”小川边说边端起杯子。

    “你说说看,这次是什么案子?”久我出于犯罪学家的好奇心马上开始询问道。

    “就是文艺周刊记者在新宿公寓被杀的那件案子。”

    “喔,是那件……”久我突然想起几天前曾在报纸上看到过报道。

    文艺周刊记者青木一郎(34岁)的尸体于星期一中午在新宿的家中被发现。因其房门没锁,来找他的同事进入房间后发现了他的尸体。死者倒在沙发上,头部被击,当场死亡。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屋内电灯开着,写字台的抽屉被翻过。因受害人是一人独居,所以不清楚有什么东西被盗。茶几上放着一个空玻璃杯子,杯子里盛有未喝完的威士忌。从杯子内侧验出有酒精成分。经检测,杯子外侧沾有受害人的指纹和唾液。

    以上是报纸报道的梗概。

    “小川,对于你来说,这还不至于是令你头疼的那种复杂的案子吧。”久我说道。

    “开始我也这样认为,可现场没留下凶手任何的蛛丝马迹,而且发现尸体又晚,死亡时间只能推出在星期六晚7点至1l点,虽然有了嫌疑犯,却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小川说完后,将酒中冰块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

    “这么说已经有了嫌疑对象?”

    “有两个人,一个是广告明星西泽正彦。”

    “就是拍新车商业广告的那位明星吧,究竟出于什么动机?”

    “被杀的青木是个爱敲竹杠的。他一旦有了出名人士的丑闻,就以在周刊上发表相威胁而索要财物。”

    “那么,西泽也被敲过竹杠吗?”

    “今年春天,似乎出过这样一件事:他请来采访的青木坐他的车出去兜风时,因打错了方向盘,使车开进了路旁的沟里开不出来了。青木开玩笑似地将现场拍了下来。然而入秋后,当西泽在拍新型车的宣传广告时,青木就拿出那张照片进行敲诈。一旦如此拙劣的驾驶技术照片被发表,公司认为对新型车宣传不利,西泽正彦就会被从宣传广告上撤下来,而西泽将失去拍广告的酬金。

    “你认为案发当夜他去了青木那儿吗?”

    “据西泽说青木要西泽用100万元买那张照片的底片,他就在当夜9点左右去过青木的公寓。”

    “对于现场茶几上有一个留有受害人指纹和唾液的杯子,对此西泽怎么说?”久我连珠炮似地追问说。

    “西泽说青木用两个杯子做的加冰威士忌,其中一杯递给西泽,与咱们正在喝的是一样的,小川边说边晃动着杯里的酒。

    “可西泽只喝了一半,而青木又加了两杯,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讨价还价。”

    “这么说留在现场的杯子是当时青木用过的。可西泽用过的杯子找到了没有?”

    “没有。厨房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青木似乎是少有的爱干净者。据他的朋友说,即便他一个人做饭,吃完后马上就刷洗碗筷,收拾干净。”

    “这么说,假如西泽是凶手,那么他自己喝过的杯子会洗刷干净后藏起来,或是放进口袋里拿走。”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大概会这样干的。西泽他最终交了100万元,拿了底片后马上就走了。证据是他给我看了底片,条件是不向舆论界发表。”

    “那么现场有这100万元吗?”

    “不,并没有100万元。所以值得怀疑的是,西泽没有付钱,而恼羞成怒杀了青木,然后翻了写字台的抽屉,拿走了底片。”小川警部说道。

    “另一名嫌疑对象是谁?”

    “摇滚歌手北原。他是因桃色丑闻被青木敲了竹杠。据说他当日夜9点左右去送过50万日元。”

    “什么?那时间不是同西泽正彦冲突了吗?”

    “是的,但北原说他去的时候,青木一个人正在看电视,并没有刚刚才来过客人的迹象。总之,北原交了钱马上走了。”

    “可那50万元现场不是也没有吗?”

    “是的。可能他没交钱而杀了青木,也可能是西泽杀了青木后,将钱连同照片底片一起拿走了。”

    “北原来时,受害人也拿出加冰威士忌酒了吗?”

    “没有。据北原说他正在戒酒而谢绝了,而青木就自己倒了一杯没加冰的威士忌,一个人喝了起来。他似乎也有这么个习惯:一旦敲竹杠得手并拿到钱,就故意在对方眼前举杯庆祝,是个十足的不要脸的小人。”小川说。

    “的确是个有趣的案子啊。两名嫌疑犯在时间上完全相同。谁是凶手呢?因为都受了青木的敲诈,害怕受到警方的怀疑,因而在时间上说谎。”

    “无独有偶,两人编造的时间竟完全相同。”久我完全被这一离奇的案件吸引住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小川,留在现场的杯子沾有受害人的指纹吗?”

    “受害人的指纹清晰可辨,尸体检验的结果也证实其胃肠中残留有酒精成分,所以受害人确实是用那个杯子喝的酒。对此,无论是西泽还是北原都说了真话,但他所喝的威士忌是西泽所说的加冰威士忌呢,还是北原所说的那种纯威士忌呢,这就不好说了。因此,这还不能作为断定谁是凶手的决定性证据。”

    “哪里话,小川,不是已有充分的证据了嘛!”久我干脆地说。

    “什么?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小川警部吃了一惊。

    久我一边用手转着还剩有加冰威士忌酒的杯子,一边说:“凶手即便在撒谎时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说谎。凶手只是在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上说谎,而对那以外的事情却说真话,这是为了防止露出破绽被人识破。”

    “这我明白。”

    “凶手也许在现场的时间上也说了谎,但只是在受害人喝的是加冰威士忌或纯威士忌酒上说的是真话,这正是他的失误之处。只要这样推理下去,谁是凶手就不言而明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

    “那么小川,我提醒你一句,现在是11月份,公寓里已供应暖气,这没错吧!”

    “这没错,我们去时感觉相对暖和,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暖和的夜晚喝加冰威士忌,那杯子会怎样呢?你回味过来了吧?来,警部,我们再来一杯怎么样?喝了冰镇的加冰威士忌脑袋会清醒的,案子也就马上会破的啊。”久我京介边笑边往警部的杯子里加冰块,倒满威士忌。

    小川警部拿起杯子喝了起来。

    “喔,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竟疏忽了这点。”他放下杯子不由自主地喊着,好半天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手,稍后,当他的目光同京介碰到一块儿时,他说:“连这么简单的事我都没注意,真不好意思呀。”

    “哪里,哪里,这是因为你平常很少喝加冰威士忌呀!”久我笑呵呵地说道。

    回到警局后,小川要求局长立刻逮捕北原,说他就是凶手。并向局长解释道,在温暖的房子里喝加冰威士忌由于温差的缘故,杯子表面会挂满水珠,这样就不会在杯子表面留下清楚的指纹,只有喝纯酒,温差不大才会留下清楚的指纹,北原在喝纯威士忌这一点上讲了实话,证明了他就是凶手。

    果然,在审讯了北原以后,得知是他杀了青木。

    【无懈可击的犯罪手段】

    卡洛浦大使在自己的别墅里举办了一次小型宴会。阿诺探长因破获上次使馆被盗一案与卡洛浦大使结为朋友,所以这次也应邀出席了。正当人们喝着香摈,聊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卡洛浦大使拿着照相机走到著名电影演员哈丽小姐面前:“哈丽小姐,照张相留作今天的纪念吧!”

    “啊,可以,去哪儿照呀?”

    “去那边松树下,行吗?”卡洛浦大使彬彬有礼地问道。于是,卡洛浦大使和哈丽小姐走进院子,让她站到了松树下。哈丽小姐很随意地摆了一个姿势,“请不要动,好,要照了。”说完就要按动快门。就在这一刹那,来到台阶上的大使夫人失手将酒杯掉在了地上。就在听到酒杯落地摔碎的同时,人们听到了一声枪响,哈丽小姐应声倒下,子弹穿透了她的胸部,当即死亡。客人们纷纷指着二楼的窗口嚷道:“是从二楼发出的枪声。”阿诺探长出于本能,让大家呆着别动,然后他几步跑上二楼,发现在二楼的书房里,大使的长子麦克正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麦克眼睛蒙着绷带,是两周前猎枪出事故而造成双目失明的。

    麦克听见有人进屋连忙问道:

    “谁?”

    “我是探长阿诺。”阿诺仔细地看着大使的书房。

    窗子开着,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支手枪和一把老虎钳子。

    “是你用这支手枪打的吧?”阿诺探长问道。

    “岂有此理!我眼睛根本看不见东西。没错我可以用手枪,可以扣动扳机,可又如何瞄准呢?”

    “那是谁开的枪?”

    “不知道,我只是在沙发上躺着的时候,感觉到好像有人走过来,我以为是佣人上来了,也没在意,然后那人打开窗户。接着就听见枪声,估计是那个人开的枪。”

    “这个铁钳是干什么用的呢?”

    “铁钳?那东西放在那里大概有一段时间了。”麦克说道。

    客人和佣人们在枪响的时候全在一楼,谁也没见到有人上楼。那么罪犯还应是麦克。然而,他双目失明,怎么能瞄准楼下院子里的哈丽小姐呢?况且只一枪就结果了哈丽小姐,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不一会儿,刑警来到现场,开始进行严密的勘察。

    这时,阿诺探长把卡洛浦大使叫到另一房间,悄悄地对他说:“大使先生,罪犯就是你和夫人,还有长子麦克三人吧?真是一个绝妙的圈套啊,配合默契,无懈可击啊。可是,为什么要杀掉哈丽小姐呢?”

    卡洛浦大使一听十分生气,但他毕竟是个外交家,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外交辞令说道:“阿诺探长,我们是好朋友,但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阿诺探长见卡洛浦大使不承认也不恼。在他眼里,卡洛浦大使是一个忠于职实,对两国交往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可阿诺很快也记起了自己的职责。

    他平静地对大使说道:“卡洛浦,我想你们是事先用铁钳把手枪固定在二楼书房窗边的桌子上,枪口瞄准院子里的大松树下。只要哈丽小姐一站到松树下,枪就会对准她。为此,你故意装着照相的样子,让哈丽小姐站在松树下,这时你的夫人故意将酒杯摔到地上,作为暗号,麦克一听到暗号就扣动板机。尽管麦克看不见哈丽,但由于手枪是事先固定的,只要扣动板机就行了,然后,麦克把手枪从铁钳上卸下来放到桌上,我说的对吗?卡洛浦。”

    卡洛浦大使见阿诺探长说出了真相,无可奈何地对他说道:“我告诉你真相,但请你不要讲出去,我可以付一笔保密费,我不想杀哈丽小姐,可她是一个双料间谍。敝国指示要干掉她,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苦衷。”

    阿诺探长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最后他对大使说道:“对不起,卡洛浦,你有你的职责,而我有我的信条,作为一个警察,我的信条就是破案。”话音刚落,阿诺探长拿出了手铐。

    【会捉贼的钞票】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很多人为了发财,常会不择手段,铤而走险。这天中午,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冲进纽约市的一家银行。

    “趴下,统统给我趴下!”中年汉子端着机枪,大声吆喝道。

    当时,银行的大厅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顾客和营业员。他们一看,就知道遇到了劫匪。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按劫匪说的办,否则性命难保。

    这个劫匪头上戴着一个头套,头套上只露出两只眼睛,谁也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劫匪“砰”地一声关死了大门,然后他一只手举着枪对着趴在地上的人,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拔出匕首,割断了报警线。

    “谁要敢动,我就打死谁!”劫匪取出一只大旅行包,扔到了柜台上,“把保险柜打开,把现金给我装进去!”

    被枪指着的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胖子是经理,可他连连摆手说道:“我不是管事的,我没有开保险柜的钥匙。”

    劫匪冷笑两声,“我都观察几天了,你是经理,你有保险柜的钥匙,你再给我玩花招,就是这个下场。”

    劫匪的枪口转向了花瓶,只听“扑扑”几声,一串子弹将花瓶打了个粉碎,原来劫匪的枪上装了消音器。

    经理战战兢兢地接过旅行包,突然,他操起板凳拼命砸向了劫匪。

    劫匪一闪躲过,抬手一枪,子弹击中了经理的胳膊。经理惨叫着跌倒在地。

    “就你这个熊样,还想当英雄!”劫匪狂笑不止,“还有没有不要命的?”

    有了经理的榜样,趴在地上的人更老实了。

    劫匪指指旁边的女职员,吼道:“你!把他口袋里的钥匙拿出来,打开保险柜,快、快一点。”

    劫匪恶狠狠冲进柜台,踹了女职员一脚。

    女职员哆嗦着打开了保险柜,把里面的钱塞进了大旅行包。

    “还有没有钱?”劫匪并不知足。

    女职员望着头顶上黑洞洞的枪口,连牙齿都打起了寒颤。她连滚带爬地冲到柜台边,拉开了柜台的抽屉,取出两叠钞票。劫匪不由分说抢过钞票,随手塞进了上衣的口袋。抢完银行的钞票,劫匪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顾客身上。他看中了一个老太婆脖子上的金项链,便一把拽了下来。

    “还有,把戒指脱下来。”

    劫匪用机枪捅了一下老太婆的脑门,老太婆竟吓得晕倒在地。

    抢完所有的东西后,劫匪高兴地掂掂肩头旅行包的重量,心满意足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看着劫匪逃走了,几个女职员赶紧围到经理身旁。

    “别管我,赶快报警!”经理声嘶力竭地喊道。

    一个女职员慌忙按响了警铃。

    劫匪冲到街道上,拉开停在路口车子的车门,先将旅行包扔了进去,然后才一屁股坐进了驾驶室。

    “真想不到,发财这么简单!这回,我可成了富翁,可以周游世界啦!”劫匪的嘴都笑得合不拢了,他一把扯下头套,扔在了一旁,迅速将汽车发动了起来。

    听到警铃,警察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现场。

    冲到门外的女职员指着劫匪的轿车,对警察喊道:“快开枪,就是那辆红色的轿车,他要逃了!”

    可是街头的行人很多,警察怕误伤了行人,只好朝天鸣枪,示意匪徒停下车。

    “哼哼,想抓我,没门!”劫匪狞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他一踩油门,小轿车便冲出了停车道。

    抢劫犯将车开得飞快,突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轿车里竟发出了刺耳的爆炸声,顿时,车子里浓烟滚滚。

    劫匪根本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上衣口袋里为什么会喷出一股浓烟,随着一股强大的气浪,一堆红色浆状液体溅了他一脸。在这短短的瞬间,车子失控了,一头撞到电线杆上。

    劫匪提起大旅行包打开车门持枪夺路而逃,还没走出几步,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把他包围住了。

    劫匪连忙把枪扔了,跪在地上,大喊道:“别开枪!我投降!”

    这时,银行女职员挤了进来,说:“你做梦也没料到吧,我给你的钞票里夹有最新的科技产品——防匪炸弹,五分钟左右它会自动地爆炸,然后在你身上留下红色标志!”

    听完这话,劫匪呆若木鸡。

    【象牙盒里的阴谋】

    一大早,福尔摩斯的房东急匆匆来找华生,说:

    “华生先生,可怜的福尔摩斯先生病了,又不准我请医生。你去看看他吧!”

    华生立刻带上药箱,心急火燎地来到福尔摩斯的寓所。

    福尔摩斯病得很厉害,两颊通红,嘴唇上结了层厚厚的黑皮,不停地咳嗽着。

    看见华生,他虚弱地伸出手连连摇手,让人尽量离他远些。

    “福尔摩斯先生,你怎么了?”华生焦急地问道。

    福尔摩斯用沙哑而急促的嗓音说道:“华生,我得了从苏门答腊来的热病,很容易传染。”接着他又有气无力地说:“伦敦有一位医学博士,叫史密斯,柯弗顿·史密斯,是热带病的权威,你去把他请来。”

    华生连忙转身向门口走去。

    “华生!”福尔摩斯喘着粗气,喊道:“不,现在你不能走,6点时,你再走。”

    华生觉得,由于疾病的痛苦,福尔摩斯的脾气变得非常古怪。他不安地在屋里踱来踱去。这时,他看见柜子上放了只精致的象牙盒,便伸手取来。刚想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就听福尔摩斯大声吼叫起来:“华生放下,别动那盒子!”

    华生吓得赶忙松了手。他真为老朋友的粗暴无礼感到吃惊。要知道,福尔摩斯一向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可现在……

    6点钟到了。福尔摩斯让华生点上蜡烛,把壁炉旁的信和报纸放到床边的床头柜上,用夹子小心翼翼地把象牙盒夹起来放在报纸堆上,他才准许华生去找史密斯。临走前,还再三嘱咐:“记住,你必须赶在史密斯之前先回来!”

    史密斯是苏门答腊的著名医生,现在住在伦敦。他在苏门答腊时,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疾病,经过研究,他找出了治疗方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华生来到史密斯的住处,却被保镖挡在门外。华生一急便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这时,史密斯走了出来,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私闯我的住宅?”

    “对不起,”华生说,“我的朋友,福尔摩斯……”

    史密斯一听福尔摩斯的名字,犹如触电了一般,立刻问道:“你从他那里来?”

    “是的。”

    “怎么样?他还好吗?”

    “他病得厉害。他说只有你能治他的病,就让我来请你。”

    听到这里,史密斯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你一定得救救他呀!”华生急切地恳求着这位热病专家。

    “这么一说,情况倒是十分严重了。华生先生,我马上跟你去。”

    华生记起福尔摩斯先前说过的话,便说:“对不起,我还有急事要办,得先走一步。你知道福尔摩斯住哪吗?”

    “噢!我知道福尔摩斯的地址,过一会儿就到。”史密斯回答道。

    华生匆匆赶回福尔摩斯的公寓,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福尔摩斯。

    “好极了,华生。”福尔摩斯虚弱地点点头。

    终于,门外传来了史密斯的敲门声。福尔摩斯忽然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显得异常严肃。

    “他来了,快,华生,躲到柜子后头,切记不论发生什么事,千万别出声。”

    史密斯推门走进了房间。

    室内鸦雀无声,只听到福尔摩斯沉重的喘息声。

    “福尔摩斯!”史密斯走近床前喊了起来,“听见我说话吗?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睁开眼睛,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来了,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笑了:“你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吗?”

    福尔摩斯轻声回答:“你的侄儿维克就是得此病死的,是你为了谋取他的财产而让他感染了这种病。”

    史密斯奸笑道:“太晚了,福尔摩斯先生,你就要死了,没有时间让你公布此事,真遗憾!”

    福尔摩斯禁不住痛苦得呻吟起来。他怒视着史密斯,愤怒地骂道:“你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史密斯说:“瞧你这副可怜样,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弄不清吧!

    “是那只放在邮包里面的象牙盒,我打开它时,被里面的弹簧刺破了手指头。盒子就放在桌上。”福尔摩斯说着已气喘吁吁了。

    “完全正确。现在我要带走它,这样,再也没人能知道你的死因了。”

    史密斯得意地说道:“你会像维克那样痛苦地死去,是我杀了他,而同样地我也杀了你,看来大侦探也不过如此!”

    “是吗,史密斯先生?”福尔摩斯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点也不像垂危的病人。

    史密斯发觉自己上了当,慌忙要逃。这时,已经明白原委的华生从柜子后面一跃而起,同福尔摩斯一道制服了史密斯。原来,前些日子福尔摩斯接受了一起案子。原本身体健康的维克忽然得了一种怪病,跑遍了伦敦所有的医生都治不好,最后只好痛苦地死去。福尔摩斯在调查中发现死者唯一的亲人史密斯是个医学专家,在维克死后,继承了大笔的遗产,就开始怀疑他。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谨慎的他带上皮手套打开了盒子,这才免受其害。于是,福尔摩斯将计就计,对外佯称病危,诱使史密斯讲出了真相。没想到戏演得太过逼真了,连华生也被蒙了一把。

    【蜡像捉贼】

    美国纽约,有一枚价值10万美元的钻石被盗走了。

    私家侦探摩根负责追回钻石,据他调查知道窃贼是摩尔和拳击手西尔,但对于这一切,他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中午,摩根正在休息,仆人忽然进来报告,说有一个叫摩尔的客人来访。摩尔?摩根冷笑两声,他叫仆人先把摩尔领进客厅,一个钟头后再把警察带来。

    半分钟后,摩尔进来了,他关上门,环视了一圈屋子,他发现窗前安乐椅上方的头和睡衣领子时,大吃一惊。

    接着摩尔咬紧牙齿,面露凶光,举起手杖,准备一拐杖砸下去。

    “不要打坏它,摩尔。”摩根的声音出现了。

    摩尔的手一抖,拐杖落在地上。

    “这个玩意儿不错。”摩根从卧室走了出来,将安乐椅转了一圈,“瞧,这是一位英国雕塑家为我做的蜡人,同我一模一样呢!”

    摩尔拾起了地上的拐杖。

    “我不管什么蜡人,我来是想跟你谈一谈。”

    “我们之间仿佛没什么共同语言。”

    摩尔满脸怒容:“昨天一个老头子,今天一个老太婆。摩根,你可真会化装,我问你,你凭什么要跟踪我。”

    摩根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

    “摩尔,你不是个好演员,别装蒜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

    摩尔冷笑两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钻石在哪儿?别做梦了。”

    摩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扔给了摩尔。“这里面记录了你犯罪的资料。”摩根吸了一口烟,慢条斯埋地说,“我找过钻石加工商艾奇,他已经告诉警方你找过他,但他不肯为你分割。摩尔,你的事已经败露了。”

    摩尔的青筋暴涨,浑身冒汗。

    “所以,我只要把本子交到警察手上,你就得做20年牢。摩尔,那可是20年牢呀。你尝过坐牢的滋味吗?那真是另一番滋味!”

    摩尔沉默无语。

    “摩尔,我知道你和同伙西尔一块来的。要不要请他进来,一块儿商量商量。”

    摩尔攥着拐杖,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摩根拍拍睡衣口袋,口袋里有一个鼓鼓的东西。

    “摩尔,如果你们不老实点,我口袋里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摩尔叹了口气,便趴在窗口喊起了西尔的名字。片刻功夫,西尔也进了屋。摩根根本不正眼看西尔,只是丢下了一句话。

    “你们好好谈,谈好了再喊我,我在卧室拉小提琴。”

    说完,摩根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摩根刚带上门,西尔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才怎么不杀了他,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西尔边说边检查着房间,他看到帘子后的蜡像时,叫了起来:“这蜡像做的太像真人了!”

    “别管这些,我们的时间有限。我刚才是想杀了他,但这家伙有枪,如果打起来,等于暴露了我们的身份,警察听见枪声,肯定会跑过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对策?”

    摩尔拍拍后脑勺,思索了一会儿。

    “我们只能跟他拼命了。其实钻石就在我的口袋里,今晚就将它送出美国,在星期天以前可以在古巴把它切成4块。”

    “哦。”

    “西尔,你先带着钻石走,我告诉摩根一个假的藏钻石地点,等他发现上当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古巴。”

    西尔焦急地说:“你快把钻石拿出来,先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等到了古巴,你打算怎么弄就怎么弄。”西尔取出了装宝石的袋子。

    突然,摩根的蜡像跳了起来,一把抢过宝石。

    摩根一手拿着宝石,另一只手用枪顶住摩尔。

    两个盗贼下了一大跳,不知所措,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蜡……蜡像,怎么变活了!”

    摩根把钻石收好,说:“你们太马虎了,我的卧室还有一个门直通这帘子后面,我让留声机帮助演奏小提琴,然后我就装成蜡人坐在那儿了。你们根本没想到吧!”

    西尔听完这话,气急败坏地扑了过来。

    “西尔,举起手来。”说时迟,那时快,警察已经赶到了。

    西尔一见,无可奈何地举起了双手。

    【泥菩萨讲话】

    五代后晋时期,太原冠氏县的华村,有一座尼姑庵。拜神求佛的人络绎不绝。

    这庙早年宏大雄伟,香火旺盛,也着实风光过一阵子。不过到后晋的时候,战火纷乱,民不聊生,于是便破落下来,到处是荒草颓垣,残破不堪。寺里就剩几个没能耐的尼姑没走,其余早另觅高枝或还俗回家了。别说没有了进香人,就是孤魂野鬼也少来光顾。

    一个夏天的午后,几个农夫在尼姑庵附近割稻子。蓦地,天空乌云滚滚,狂风大作,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铜钱般大小的雨点劈里啪啦地洒落下来。吓得这几个农家汉子丢下农活,一溜烟逃进这破尼姑庵里来躲雨。

    只见大雄宝殿正中不知何时平添了一尊高大的菩萨像。

    众人席地坐下,其中两个就坐在菩萨对面。

    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女人的声音:“哪里来的无知野夫,见了本座也不跪拜敬礼!”

    众人一怔,四下一看,怪了,一个女子也没有。这声音又响起:

    “吾乃南海观音,还不礼拜致敬?”

    众人这才听清,原来还是这尊高高大大的菩萨在说话。这一惊不小,直吓得几个农夫战战兢兢,瘫在地上,不敢作声。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的连忙跪倒磕头道:“菩萨就饶过我们这一回。我们实在不是有意冒犯。”

    这菩萨道:“你们这些愚昧农夫,实在可恶,近年来一直不来进香,刚才的风雨正是本座唤来的,以示小惩。若再敢无礼,本座可要施展法术,大加惩罚了。”

    众农夫一齐跪倒,叩头犹如捣蒜一般,连声说“再不敢了”。

    如此的怪事,立刻不胫而走。

    不到三天时间,四面八方的村庄城镇,都传得沸沸扬扬,引得各地百姓赶集似地赶来求神拜佛,烧香许愿,布施财物。不出一年,庵也修了,香火也旺了。真是风风光光,一派大家寺院景象。只是弄得当地百姓都不安心生产,早晚只知道烧香拜佛,连官府的话也不听了。

    这尊菩萨还时不时地说上几句,只是不常开口。说的话也时灵时不灵。

    这事引得一些皇亲国戚也来凑热闹,终于惊动了官府。

    当时后晋是石敬塘掌权。他觉得这事古怪,就派了手下尚谦去处理这事。尚谦心里也没有底,先让捕头张格去看看。

    张格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他随即脱下公服,换上了儒服,轻摇折扇,随着众香客,慢慢儿踱进庵来。

    这时的尼姑庵已不能与一年前的那个模样同日而语。不仅金碧辉煌、屋宇连绵,且里里外外干干净净,花木扶疏,非常的雅静。

    张格谈吐文雅,出手大方,极得周围人的好感,不仅香客个个喜欢他,就连庵里的尼姑也多与他相熟。

    他稍一打听,便打听到。一年前,这寺里仅留下了8个老迈无用的尼姑,有一顿没一顿的,难以为继。这时,来了两个云游尼姑,一个叫慧明,一个叫了尘。也不知是哪里募来的钱,塑起了这尊菩萨。谁知,南海观音附在这菩萨像上面,灵验异常。从此,这尼姑庵便香火兴旺,善男信女如云一般。因此,让慧明当上了方丈,让了尘当上了知客。

    张格假装对这菩萨信仰异常,时不时去烧香捐钱,与庵里尼姑个个都厮混熟了,还时常送点小东西。他还找机会与方丈和知客谈过几次话,谙熟了她俩的声音。

    这天,这尊会说话的菩萨又开口了。

    张格跪着恭恭敬敬听了,蓦地心里一动,便有了主意,立即回去作了报告。

    三天后,尚谦和属下官员浩浩荡荡上这庵里来。因为是大官亲来上香,所以全庵尼姑一齐跪拜迎接。尚大人则一边好言抚慰,一边慢腾腾地上香祈福,进行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正当大家集中在大雄宝殿时,这尊菩萨突然说话了:

    “你们这群骗取钱财、扰乱民心的贼尼姑,还不快跪下受惩!”

    话音未落,一大群公差从庵外一拥而入,将为首的慧明和了尘两个尼姑首先拿下。

    只听见“嘭嘭”两声,这尊菩萨的脑袋四分五裂,落了下来。捕头张格手提铁锤从中爬了出来。

    至此,这一大骗局已经被戳穿了。

    原来,张格在听熟了了尘的说话声音后,蓦地发觉这菩萨说话口音与她十分相似。他便四处寻找进入菩萨肚里的暗道,果然在方丈卧房里找到了入口处。然后他请尚谦出面将这些尼姑叫入殿内,当场戳破了这帮尼姑的骗局。

    【诈骗凶杀案中案】

    西汉末年的时候,河北有个叫张平的,是个孤寡老头。他只身一人来到山东郓州,开荒种地,已有两年。从家乡经常来看望他的,只有一个远房侄儿张胜,别无他人。张胜每年来二三次,渐渐地与周围邻居也都混熟了。

    有一天,邻居们觉得很长时间没见张平,便结伴来找张平聊天。来到屋前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声。上去一推门,门虚掩着。大伙儿走进去一看,顿时惊呆了。张平尸体横躺在床上,被人割掉了头,血淋淋一片。大家一看张平被杀,顿时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有位年纪大的提议说:“人已经死了几天,凶手早就跑了,告官也没有用,反而惹上一身麻烦,不如把他埋了也算积了点德。”于是大家凑了点钱,把张平葬了。

    过了几天,张胜来看叔叔张平。见房门紧锁,便找到乡邻打听他叔叔去那了。邻居们怕他难过,就骗他说:“你叔叔得急病死了,我们已经把他安葬了。”张胜一听,嚎啕大哭,泪如雨下。在大家的劝慰下,张胜又买了些纸钱,亲自到坟墓上祭奠了一番。

    第二天,张胜告别乡亲们就回去了。过了半个月,他又来了,带了点钱,办了一桌酒席,邀请当日为张平操办丧事的邻居们。邻居们见张胜知恩图报倒也高兴,却不愿让他破费,因为大家伙都是穷苦人家,何必花这个钱。可是张胜执意邀请,大家只好赴宴。张胜首先感谢大家安葬叔叔的大恩大德,表示将没齿难忘。接着鼻子一酸,眼泪花花地说:“我叔父孤身一人在外多年,如今死在郓州,孤魂野鬼的也没家人扫奠,我想把叔父的尸骨移回家乡安葬,好能有人烧点纸钱,洒点薄酒,还请各位多多帮忙。”

    从郓州回张胜的家乡要走近千里山路,大伙儿本想劝说不要移葬,但看张胜满脸的坚定,只得帮忙把棺材挖了出来。张胜又问众人:“不知我叔父临死时穿的是什么衣服?我得亲眼看看,若是不行的话,我就给叔父做一套新衣服。免得回去以后,长辈们骂我不孝。”

    大家一看张胜要开棺,心想坏了,如果张胜看到他叔父是被人杀死的,那可就麻烦了。大家纷纷劝说张胜,但张胜执意要开棺检视不可。大家没有办法,只得打开棺材顶盖。

    张胜一看叔父的头不在棺里,顿时“哇”地一声哭倒在地。乡邻们觉得瞒不住了,便据实相告。张胜却不相信,非要告官不可。邻居们心想,事情已过去许多天了,凶手是绝对查不到的,在场的众人怕是有口也说不清。邻居们想息事宁人,都愿意凑点钱给张胜,求他别告官府。谁知张胜坐地起价开口就要50两银子,众人哪里凑得出来,不得已,只好让张胜告到县里。

    县令叫邻居们来问了半天也问不出结果,一怒之下,大刑伺候。众人受刑不过,被迫招供合谋杀死了张平,县令要他们交出张平的首级,众人却又交不出来。没有首级便没法结案,此案只好拖了下来。

    没过多久,原县官离任,新调来一位姓杜的县令。杜县令翻阅往日案卷,觉得此案疑点很多,便决定重新提审。他问众邻居:“你们怎么知道死者是张平呢?”大伙回答说:“我们当时都见死者身上穿的衣服是张平的,就以为是张平。”杜县令又问:“除衣服以外,你们是否还发现了其他特征?”大伙回答说:“没有。”

    问到这,县令把脸一沉,“啪”地一拍惊堂木,怒喝道:“现在已经查出眉目,凶手就在堂下,今天若是再不交代,必死无疑!”接着,杜知县朝张胜喝斥道:“大胆刁民,竟敢欺骗本官,欺诈乡里,你一向家贫如洗,哪里有钱请乡邻吃酒?而且还要移葬你叔父!你事先已经知道棺材里盛的是无头尸,你才坚持要开棺,以便敲诈乡邻们钱财。若不从实招来,大刑伺候!”

    衙役们答应了一声就要动手,张胜吓得磕头如捣蒜,连声说:“小的交代,小的交代!”

    原来,那一天张胜来看望他叔叔张平,傍晚来到郓州家后刚吃完饭躺下,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个外地男人路过这里,进来避雨。张胜看见来人囊中颇有钱财,顿时心生歹念,就和张平一起杀了他,并把他的头割下来埋在院里,扒下他的衣服,换上张平的衣服,然后和张平连夜逃走。

    过了几天,张胜装着来看望叔父,实际上是来探看动静。当他得知乡邻们已将尸体当作张平安葬后,便回去与张平商量,以移葬为名,坚持要开棺看人,以便再次讹诈钱财。不想,弄巧成拙,败露了阴谋。

    【县令的走道钱】

    元末明初的时候,胡孝任山东昌邑县知县。一天早上,胡孝升堂问案,这时,王家山的大财主王道明上前递了状子。状告同村的王诚,说他没有“伙巷”(几家共同走的通道或胡同)却硬要强走。随着状子还递上10两银子。

    胡孝不动声色,吩咐衙役们传被告王诚到案听审。王诚来到后,胡孝问他王道明所告是否属实。王诚说:“王道明所说纯属诬告,请大人明察!小人世代居住在王家大院,怎能反而没有伙巷?那王道明想强买小人的房子,小人不愿意,他便捏造事实,说家父在世时曾经以80吊钱把走道典给了他,现在要我拿80吊钱来赎走道,否则不让小人走道。这分明是王道明仗势欺人,想借此讹诈小人的房子。请大人替小人作主!”

    胡孝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转身问王道明:“你说他没有伙巷,可有证据?”王道明说:“那年恰逢灾年,王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王诚的父亲便托人求情,把伙巷以80吊钱典给了我。我看他家困难,为人忠厚,仍许可他家行走。谁知他父亲死后,王诚拒不承认,还诬陷说我讹诈他。现有出典契约,还有当初在场的中人,请老爷当堂查验。”

    胡孝接过契约一看,墨迹新鲜,便问王道明:“这张契约是何时写的?”王道明说:“30年前。”胡孝吩咐把证人们都传上来。几个证人上堂来,异口同声有鼻子有眼地为王道明作证。

    胡孝心里明知这契约是伪造的,这几个证人都是被王道明收买了来作假证的,可他却一拍惊堂木,朝王诚发起火来,声严色厉地说:“大胆王诚,你父亲,30年前已经把伙巷典给了王道明,现在物证人证俱在,伙巷属于王道明。你如果想从伙巷中行走,就拿出80吊钱来,把伙巷赎回来。”

    王诚一听又急又怕,大喊冤枉。胡孝又一拍惊堂木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王诚你有何冤屈?”停了一下,他看王诚垂头丧气、无可奈何的神态,又问他:“你是不是没有钱赎伙巷呀?”王诚连连点头。胡孝说:“没有钱别着急,立下字据本县可以借给你80吊钱。”

    接着,他对王道明说:“现在本县替你们立个字据。”说完提起笔来,写道:“立约人王道明,愿将院外走道交还给原典人之子王诚;收回典金80吊整。经县衙公断,当堂兑付。从此以后,王诚子孙世世代代可在此巷中行走,任何人不得干涉。”

    胡孝写完以后,让他们签字画押,最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他把契约交给王诚说:“你拿着这个回家去吧!”又对王道明说:“你在大堂里等着,我去给你拿钱。”

    王道明站在大堂上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日坠西山,也没见胡孝出来给他送钱。他饥肠辘辘,头晕眼花,这才知道自己上了知县的当。却又不敢离开。等到天黑下来以后,胡孝才慢慢地迈着方步走出来。王道明哭丧着脸对胡孝说:“老爷,钱我不要了,求你放我回家去吧!”胡孝看他一眼说:“钱不要可以,但你上我的大堂,也得给我伙巷钱。”王道明哭笑不得地说:“老爷,自古以来,这衙门大堂哪有向人收伙巷钱的?”胡孝说:“王诚从你家门前走,你向他要伙巷钱。你上我的大堂,难道不许我收你的伙巷钱吗?今天你不拿出伙巷钱来,就别想离开这儿!”

    王道明心想:今触了霉头!无论怎样,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他对胡孝说:“老爷,我没带钱,你要多少伙巷钱,我回家去拿。”

    胡孝摆一摆手说:“用不着回去拿。我要你80吊钱,只要你立个字据就行。”

    王道明毫无办法,在胡孝的授意下,只得写道:“立字人王道明,今以王诚赎伙巷的80吊钱,抵县衙门大堂伙巷钱。从此以后,子子孙孙再上公堂,不用再拿伙巷钱。”

    王道明立完字据,转身想走,胡孝拦住他说:“王道明你身为乡绅,应该注意名节!你那典契,字迹新鲜分明是伪造的。那伙证人,定是你花钱买通的地痞流氓。告状时还附有10两银子,分明是想贿赂本县!今天,本来可以判你讹诈诬告,贿赂官员,本县念你年老体衰,一时财迷心窃,就不作追究了!那10两银子本县替你上缴国库。希望你从今以后自重自爱,不许再欺压百姓,讹诈邻里!”

    王道明听了,吓得浑身战战兢兢,连忙叩头认罪。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作威作福,欺侮邻居了。

    【婆媳的名声官司】

    清朝的时候,太原有一户人家,只有婆媳两个寡妇。在那时要求女子三贞五烈。女子守节算是一种美德,而她们婆媳一同守节,在当地更是为人所称道。

    忽然有一天,婆婆到官府告状,控告儿媳与人通奸,败坏了她家的名声。知县也久闻她们婆媳二人一同守节,很是敬仰,今个儿却没想到婆婆来告儿媳通奸。便将婆婆传上堂来,问道:

    “你状告你的儿媳与人通奸,可有什么证据吗?知道那奸夫是谁吗?”

    “回大人,那奸夫总是半夜三更偷偷溜来,天刚亮就跑了,我实在看不清是谁。不过,大人只要审问一下我家儿媳,自会清楚。”婆婆答道。

    知县随即传来了媳妇,媳妇看见自己的婆婆站在堂上,似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低声问道:

    “婆母,您在这里做什么?”

    婆婆转过头去,根本不理她,只听堂上知县“啪”地一声一拍惊堂木,喝道:

    “那奸夫是谁?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媳妇听罢一惊,目瞪口呆,没有作声。知县大怒,又猛拍惊堂木,正欲喝令左右动刑,只见那媳妇扭头看了看婆婆,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回禀大人,那奸夫是东巷的狗子,与婆母私通已有数月,民女不敢隐瞒。”

    知县听了顿觉蹊跷,那婆婆在旁却不禁叫嚷道:

    “好你个小淫妇、小骚货,竟然反咬一口!”

    知县一皱眉头连忙喝道:“肃静!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然而再审媳妇,她仍然一口咬定那狗子是婆婆的奸夫,与自己无关。知县只好命人速去将狗子提来。不多时,差役将狗子带到。知县见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料定他不是个好东西,便对他大声喝道:

    “狗子,你可知罪吗?”

    “小民不知大人指的是什么。”狗子答道。

    “大胆!你这刁民,你与她们婆媳二人哪个私通?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冤枉啊!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呀!肯定是她们婆媳不和,拿我来胡言诽谤!”狗子狡辩道。

    “一个县中有几万人,为什么单单冤枉你呢?必是你自己没有说老实话!来人啊,先打他二十大板!”

    话音刚落,差役便手执板子,走上前来将狗子按倒在地,不等打到二十大板,那狗子便连声求饶道:

    “我说,我说!我见她们家媳妇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家中又无男人,便起了淫心。不想那小寡妇也正有此意,便勾搭上了。”

    知县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命人给那媳妇上刑,逼她招供。然而她打死也不肯承认与那个无赖狗子有奸情。知县无奈,只好判决将她赶回娘家了事。

    于是,媳妇被赶回娘家,不仅周围的邻居指责笑话她,就连自己的兄弟也常常给她白眼看,觉得她丢人现眼。媳妇不甘示弱,又上诉到知府衙门。谁知知府那里的审讯结果也同在知县那里一样。

    媳妇一怒之下,竟一头向衙门里的柱子上撞去,撞得头破血流,吓得知府不敢结案。

    恰巧,有个淄川县人叫孙柳,进士出身,正在太原境内甘县任知县,平素被公认为断案的能人。于是,知府便将此案发交孙柳审理。

    孙知县拿到案卷后,反复研究,认真思量了良久,然后才命人将人犯提来。待人犯已到,他只略略审讯了一番,当然又是和以前完全相同的结果,然后就把他们都收入监牢中。一切安排就绪后,孙知县命令差役们准备好许多砖头、石块、刀子和锥子之类,供下次审讯时使用。差役们都觉得很奇怪,不明白孙知县为什么放着现成的各种刑具不用,单单要选择这些不属于刑具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断案。然而既然知县有令,也就只好遵命行事了。

    第二天,孙知县升堂。差役们将孙知县要的“刑具”都已准备停当,都放在大堂之上。于是,孙知县传令将案犯带来,又一一大致地审问了一下,然后对那婆媳二人说道:

    “这件事也不必非搞得水落石出不可。你们婆媳二人贞洁的美名也是远近闻名的,通奸的妇人虽还不能确定,但奸夫已肯定是这个狗子。无论是你们二人中的哪个与他私通,本官都以为是一时被坏人引诱,误入歧途罢了。因此,罪责其实都在这个无赖小人身上,是他害得你们吃了这样的官司,坏了名声。现在,堂上石块、刀子之类都有,本县作主你们可以拿了去打他!”

    婆媳二人听了,都迟疑着不肯下手。孙知县知道她们是怕打出人命,便说:

    “不用担心,打死了有本县做主!”

    于是,婆婆和媳妇都捡了石头去砸那个无赖,疼得狗子嗷嗷直叫。过了片刻,孙知县又火上浇油地说:

    “这里还有刀子,用刀子砍他!”

    等到婆媳二人拿了刀要砍狗子时,孙知县却制止住她们,大喝一声道:

    “我知道谁是淫妇了!来人,给我刑具伺候!”说罢,孙知县用手指了指婆婆。

    婆婆仍然不肯认罪,大喊大叫。孙知县端坐在堂上,威严地说:

    “我让你们用石头、砖块打那无赖时,你还不算太犹豫。但也只是净挑些小石子去打他的臀部和腿部无关要害处,作作样子。而你的儿媳则拼命捡最大块的石头,恨不能立刻把他砸死,可见她早已对这无赖恨之入骨,恨他白白糟蹋了自己的名声。后来我令你们用刀子去刺他时,你的儿媳立刻拿起刀子直奔那无赖的胸膛。而你却迟迟疑疑,拿了刀子半天也不肯下手。这些已足以表明你与这无赖私通,却还反咬一口!”

    一番话说得那婆婆无地自容,垂头丧气。不时地还能听见从地上传来狗子哼哼唧唧的呻吟声。

    原来,婆婆虽然已是半老徐娘,然而风韵犹存,长年守寡,终于耐不住寂寞,暗中和狗子勾勾搭搭。媳妇自然看不过去,可怎样劝说都无济于事,就悄悄在院门、后窗和墙头等处加以监视,破坏婆婆的私情。婆婆恼羞成怒,几次找借口要将媳妇赶回娘家,然而媳妇却从不听她摆布,闹得两个人经常为此事而争吵。婆婆想,这样经常吵闹,不仅妨碍了自己的好事,时间长了,弄不好还要把事情张扬出去,丢自己的老脸。于是,有一夜,她便和狗子商量好了计策,想以此达到将媳妇赶出家门的目的。一旦扫除了这块绊脚石,两个人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每每想到这里,他们都暗自为自己的“妙计”而得意洋洋。不想,这“天衣无缝”的阴谋却在孙知县的手中破产了。

    【被焚汽车里留下的证据】

    秘密谍报人员X开着车在上坡的急转弯处停下来,关掉灯,引擎就那样开着。手表的夜光针正好指着夜里1点钟。再过5分钟,军司令部联络官将去K基地送新的导弹配置命令,汽车将从这里通过。为了盗取这一秘密文件,X在半月前潜入该国。

    这条公路是通往位于山上的K基地的专用道路,所以夜间很少有车通过。不久,在夜雾弥漫的前方黑暗处有灯光出现,正向此靠近。就在车渐渐开近,距离只有十几米时,X打开车灯,突然迎上去,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对方措手不及,急忙转动方向盘紧急刹车,但没有刹住,车撞破防护栏,翻下二十来米深的山谷中了。原想汽车受到这一冲击会引燃汽油着火的,但车子翻了两三下,撞到了岩山上停了下来。

    X将车藏在道旁的草丛中,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装汽油的容器下到山谷。联络官扑在方向盘上已经死了。一个黑色的皮革包从打碎了的车窗中掉出来。X从联络官的身上找到钥匙,打开皮包,用高感度红外线照相机将导弹配置计划的机密文件拍了下来。然后按原样将文件放回包中扔到车里,再将容器中的汽油浇到车子上,用打火机点燃。火一下子烧了起来,瞬间,车子被熊熊烈火包围了。

    X拿着空汽油容器回到公路上,迅速开车离去。

    第二天,X在电视新闻中看到那车被完全烧毁,尸体和皮包也都被烧成灰烬时便放心了。人们一定认为是司机在驾车时打盹儿将车翻到山底,而引燃汽油燃烧造成车祸的。

    X将拍下的机密文件的胶卷送往本国情报部后,很快就收到了本部的秘密命令。命令的内容是:敌方已对那起事故起了疑心,开始秘密调查,速归国。

    如果敌方发现那起交通事故是人为所致,必定更改导弹配置计划,那么已经到手的胶卷也就没用了。

    “我干得很谨慎,不会留下马脚的。”X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那份机密文件X只是拍了照,拍完后又原样放回皮包中,即使皮包中的文件没有被完全烧毁,也不会引起对方怀疑的。

    X反省了那天深夜的行动,确信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疏漏和失误,就连阻挡汽车前行时的汽车轮胎印也都去得一干二净,况且行动时又无其他车通过现场,自然不会有目击者。那么到底是留下了什么证据而引起对方的怀疑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事后,另一个间谍从敌国带回了关于那次“事故”的绝密调查资料,原来,汽车的油料表在冲撞中会停止转动,经检查,X的汽车油料表指针接近“0”处,也就是说油箱里几乎没有汽油了。而车体和尸体在油箱汽油不多的情况下却被烧成灰烬,这不能不使敌国起疑心,显然X浇上汽油点火是个错误的决定。

    【孤身骑车人】

    从1894年到1901年底,福尔摩斯都比较忙。我可以肯定地说,这八年里,由官方查办的疑难案件每一宗他都帮过忙,另外在几百宗私人案件的侦破中他也帮了很大的忙。这其中有复杂的案子,也有特别的案子。多年的侦探成绩突出得令人惊叹,不过也有个别无法预料的错误,我将这些案子很细致地记录下来,其中许多案子我也参与了。所以,您可以想到,我要将这些复杂的案件说出来,真的很费事。那么我只有依照我原来的办法,选取那些结果有趣又出人意料的案子而不选择那些作案手段凶狠残忍的案子。因此,我马上就把维奥莱特·史密斯小姐即查林顿孤身骑车人那个案子讲给大家听,这件案子到最后,让人很感意外,竟然成了悲剧。当然,这件事不会给我那早已闻名天下的朋友的能力和智慧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这件事也有其与众不同的地方,它和我收集的那些案件实录并不一样。

    我翻看了我1895年的记录,我们是在4月23日认识奥莱特·史密斯的。当时,福尔摩斯对于她的到来感到很不高兴,因为他那时正在专心地办理一宗很复杂的疑难案件,而且这宗案子和很出名的烟草大王约翰·文森特·哈登所受的奇怪伤害有关。福尔摩斯向来注意精细准确和做事专心,最厌烦在他忙于工作时有人打扰他。但是他向来性格不固执,再加上这位来访者美貌与智慧并存,让人不能将她的求助拒绝。他多次重申他没有时间,但这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对于这位诚心诚意来访的姑娘福尔摩斯必须听完她的苦处,她才肯罢休。福尔摩斯无计可施,只好笑着说“请坐”,并让她说出她的烦心事。

    “我想这事和你的健康没有关系,”福尔摩斯眼睛敏捷锐利,对她说,“你很喜欢骑车,精力一定很充沛。”

    她很惊讶,紧接着看着自己的双脚,我看到了她鞋底的一边磨出了毛,显然是被自行车的脚蹬子磨的。

    “我的确常骑车,先生,我今天到此就和这事有关。”

    福尔摩斯将姑娘一只脱下手套的手拿起来非常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我想你不会介意的,我是例行公事。”说着他将姑娘的手放下了,“我差点错认为你是打字员,你一定是搞音乐的。华生,你有没有留心这两种职业都有勺形指端?只是她的脸上有种风采。”他让她将脸慢慢向亮处转去,“这种风采打字员不具备,这位女士也许钢琴弹得不错。”

    “是的,我是教音乐的,福尔摩斯先生。”

    “看你的脸色,我想你在乡下教音乐吧。”

    “的确,先生,在法罕姆不远的萨里边界。”

    “那个地方很漂亮,不禁让人想起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华生,你还记得我们在那附近抓住那个造假币的阿奇·斯坦福德吗?那么,维奥莱特小姐,你在那里遇到什么麻烦事吗?”

    这位姑娘很详细、平静地向我们诉说了这件奇异的事情:

    “福尔摩斯先生,我爸爸已经去世了,他叫詹姆士·史密斯,原来在老帝国剧院做过乐队指挥。我还有个叔叔,除了这个叔叔、我以及我母亲在这世上外,我就没有亲人了。他叫拉尔夫·史密斯,在25年前就去了南非,长期以来毫无音讯。父亲死后,我们生活得贫苦,但是突然一天有人说《泰晤士报》上有一个寻人启事正在寻找我们的下落。你能想到吗?我们是多么兴奋,因为我们想一定有人留下了一笔遗产给我们。很快我们就和报上那位登了名字的律师联系上了,同时还认识了两位从南非探亲回来的先生,卡卢塞斯和伍德利。他们自称和我叔叔是朋友,他们对我说我叔叔几个月前在约翰内斯堡去世了,临终时希望他们找到我们并帮助我们。我们大惑不解,拉尔夫叔叔活着的时候不曾关心我们,怎么死后却又要找人照顾我们呢?卡卢塞斯先生说那是因为我叔叔听说我爸爸死了,觉得应该照顾我们。”

    “对不起,请问是在什么时候见的面?”

    “去年12月,大约4个月前。”

    “请继续说下去。”

    “我感觉那个伍德利让人烦得不得了,这个年轻人很差劲,没有修养,长着一张很胖的脸,有红胡子,头发很多梳在额头两侧,并且还向我挤眉弄眼。我非常厌烦他,我想西利尔一定不想我和这样的人认识。”

    “噢,西利尔是他的名字!”福尔摩斯笑道。

    美丽的姑娘笑了笑,红着脸说:“是的,福尔摩斯先生,西利尔·莫顿。我们打算今年夏末结婚,他是电气工程师。噢,我怎么讲起他了呢?我要说的是可恶的伍德利先生,不过年纪偏大的卡卢塞斯先生让人喜欢,尽管他皮肤看上去发黄,脸却刮得很干净。他沉默寡言,不过他行为很有礼貌,待人谦和,他询问了一下我们的情况,知道我们并不富裕,就说想让我去教他独生女儿音乐。他女儿刚十岁,我说我不想和我母亲分开,他说我可以每个周末回来看她,还许诺一年可以给我一百镑的丰厚报酬。因此我就答应了,我来到距法罕姆约六英里的契尔顿农庄。他夫人已经过世,有一位叫迪克逊太太的女管家帮他照顾这个家。她年纪大,办事稳重、诚实,让人敬佩。他的孩子也很讨人喜欢。卡卢塞斯先生为人和蔼,也懂音乐,晚上我们在一起很高兴。每到周末我都回去。

    “因为伍德利先生的到来使我原本快乐的生活变得不快乐,他才到这里一个星期,但是我感觉有三个月之长。他很霸道,尤其是对我更加无礼。他用各种方法说爱我,并自吹自擂说他自己多么富有,假如我能嫁给他,那么我就会得到伦敦最有价值的钻石。最后,因为我对他始终不予理睬,在一天晚饭后,他将我一把抱住,他非常有力,还说假如我不吻他,他就不放开我。正好卡卢塞斯从外面回来,就将他拽开了,为此他们吵起来了,伍德利动手将卡卢塞斯打倒了,脸上还出了个口子,这样伍德利就走了。第二天卡卢塞斯向我道歉,并说不会再让我受此侮辱,自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和伍德利先生见面。

    “福尔摩斯先生,我下面就要说到我今天来的本意。每星期六下午我都会骑车去法罕姆车站,坐12点22分的火车去城里。契尔顿农庄向外通的路很偏僻,大约有一英里的路特别荒凉,一侧是查林顿石南的灌木丛,另一侧则是查林顿庄园外圈的树林。没有比这更荒凉的路了,在这条路上,是很难见到马车或农民的。两周前,我像往常一样经过时,不经意地往后望了一眼,却看见在离我二百码的地方有人也骑车子行着。他看起来像个中年男人,留着黑黑的短胡子。到法罕姆时,我回头一看那人已不在后面,因此我没在意。但是福尔摩斯先生,就在我周一返回来时,我又在同一段路看见了那个人,你能想到我有多么惊疑,以后的周六周一都一样,他仍旧跟着我,这使我特别吃惊。他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也不和我交谈,但这的确让人不解。我将此事和卡卢塞斯先生说了,他看起来很在乎我说的事,还告诉我说他已经预订了一匹马和一辆很轻便的马车,这样我就不会一个人走那段路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马和轻便马车在这个星期是应该送来的。但是结果却令我失望,我没办法只好又骑车去车站了。事情发生在今天早晨,我又像平时一样骑车到查林顿石南灌木地带,我特地往后面看了一眼,那个家伙又出现在那里。他一直跟在我的后面,我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他的脸,我敢说他不是我认识的人,他身上套着一身黑衣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布帽子。我唯一看清楚的是他脸上那黑色的胡子。我不再担心这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措,我下定决心要弄明白他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放慢车速,他也跟着放慢了车速。后来我索性停了下来,没想到他也停了下来。我突然灵机一动,我看到路边有一个拐弯的地方,于是我就猛骑进了拐弯处,我停下来等他也骑进拐弯处。但他一直没有骑过来。我重新骑了回去,向转弯处张望。他却不见了,连他的踪影也没有发现。要知道,这地方没有岔路,他不可能溜走。”

    福尔摩斯端坐了一下身子然后微笑着说:“这件事倒是有点趣味。从你转弯到你发现他不见了相隔多长时间?”

    “大概有两三分钟吧。”

    “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时间按原路回去。你是说那里没有岔路吗?”

    “是的。”

    “这很简单,他肯定从路旁的小路走了。”

    “应该不是从石南灌木地带这一边,要不然我能够看到他的。”

    “我们不难推测出他的去向,他一定是朝查林顿庄园那一边去了,要知道查林顿庄园就在道路的不远处。还有其他情况吗?”

    “就这些吧,感谢你,尊敬的福尔摩斯,要不是你的指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真的非常感激你。”

    福尔摩斯没有对她这一番话表态,他沉默了一下。

    “和你订了婚的那位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他现在在肯尼迪的米德兰电气公司工作。”

    “这是不是他给你的一个惊喜呢?”

    “我非常了解他,就算他给我一个惊喜,但我还是能认出他来的。”

    “还有其他人追求你吗?”

    “在我认识西利尔之前有过几个。”

    “后来呢?”

    “那个该死的伍德利也算一个吗?”

    “再也没有了吗?”

    她美丽的脸庞立刻显出了为难之色来了。

    “是谁呢?”福尔摩斯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我感觉到我的雇主卡卢塞斯先生好像挺喜欢我的。我在他家教他的女儿,他也在一旁,我有时还给他弹伴奏。虽然他没有向我表白,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嘿!”福尔摩斯正儿八经地问,“他以什么为生?”

    “他并不缺钱花。”

    “他有四轮马车或者马匹吗?”

    “没有,但他好像很有钱。他每个礼拜都会进城两三次,他十分关注南非的黄金股票。”

    “史密斯小姐,我希望你一有新情况就通知我。我现在忙得很,但我不会疏忽你的案子的。以后,你如果要采取什么新的行动一定要事先告诉我,好吧,就到这里吧,祝你好运。”

    “史密斯小姐这样年轻貌美当然不乏追求者,”史密斯小姐走后,福尔摩斯又啪哒啪哒地抽起烟斗来了,他的话也多了起来,“这个追求者有点怪了,什么地方都可以追求,但他偏偏选择在偏僻的乡间道路上追求,此案还真有点的味道。”

    “你念念不忘的是那个总在同一个地方出现的人,对不对?”

    “不错,摆在我们面前必须解决的问题是要查清楚谁租用了查林顿庄园。但是,卡卢塞斯和伍德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查找拉尔夫·史密斯的亲属?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卡卢塞斯宁肯出高价雇佣史密斯,但不愿买一匹马。要知道,他家到车站的距离是六英里,华生,你难道觉得它不奇怪吗?”

    “你应该去那些地方好好瞧瞧。”

    “我最近忙得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可能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恶作剧,我不会为这件事情耽误我的其他大事情。你别误会,我不是自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你星期一早一点到法罕姆,你隐蔽的地方最好选择在查林顿石南地带,小心谨慎,千万别乱了阵脚。查出是谁租用了查林顿庄园,立刻回来告诉我,就这样吧,也祝你好运。”

    史密斯小姐早就告诉了我们,她星期一坐9点50分从滑铁卢车站开出的火车去乡下。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搭上了9点13分的火车。在法罕姆车站,我不费吹灰之力就问明了查林顿庄园石南地带。查林顿庄园石南地带就是史密斯小姐经常遇险的地方,道路的一边是开阔的石南灌木地带,另一边是古紫杉树树篱环绕着的一座花园。花园里面有参天大树。花园里有一条石头铺成的大道,石头上爬满了苔藓。大门两侧的石柱顶上有着斑驳的纹章图案。树篱边有好几个出口,有小路穿过。站在道上看不清里面的建筑物,四周的环境显得十分沉闷、颓废。

    石南地带上开满了一丛丛黄色的金雀花,开得很鲜艳。我就在一丛灌木丛后隐蔽了起来。我所处的这个环境不错,位置也不错,能看到庄园的大门,也能看到两边长长的一段路。我刚隐蔽好,大道上就出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朝我来的方向骑去。骑车人一袭黑衣,脸上留着黑胡子。他到了查林顿庄园的尽头就跳下车来,把车推进树篱的一个出口,就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史密斯小姐骑着自行车从火车站回来了。她骑到查林顿树篱时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进。又过了一会儿,那个黑衣人从藏身处推着车出来了,骑上自行车去追史密斯小姐。史密斯小姐轻松地骑着自行车在广阔的原野上行驶着。而那个黑衣男人却压着腰板伏在车把上,别扭地骑着车子。这时,史密斯小姐回头看了他一眼,有意识地放慢了车速,黑衣男人也放慢了速度,她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他们只隔着两百码远的距离。史密斯小姐突然骑着骑着就转过了车头,朝着黑衣男人猛冲了过来,但是那个黑衣男人反应也极快,飞快地掉头走了。史密斯小姐没有追下去,她重新回头继续骑车前进,不再理睬那个追随者。追随者也转过身来,仍然保持原来的距离,直到转过弯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一直呆在藏身处没有动,过了一会儿那个黑衣男人又回来了。这次他神态轻松,他在庄园的大门口下了车。他在树丛中站了几分钟,举起双手,在胸前折腾了几下,接着他又骑上车从我身边经过,顺着马车大道往庄园深处骑去。我立刻穿过石南灌木地带,透过树林看了过去。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古老的灰色建筑和高耸入云的烟囱,只是那条马车道穿过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我再也看不到那个黑衣男人的去向。

    但是,我认为自己今天这一上午过得挺好的,收获不少,掌握了一些实际存在的情况。我心满意足地走到了法罕姆。我在法罕姆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查林顿庄园的情况,我反而被人介绍到一家大公司去了。我后来又从当地一个房地产经纪人那里得知了查林顿庄园的一点情况。那个人告诉我,查林顿一个月前就租了出去,租它的是一个非常有钱的老先生,他叫威廉逊。我再也没有从那个人口中探听到半点有关威廉逊先生的情况,那个人不肯再说下去。

    回到贝克街,时间已经是晚上了,我兴致勃勃地向福尔摩斯述说了我这一天的经历,我以为我的辛苦和收获能够换来福尔摩斯的嘉许和赞扬,没想到他却给了我一脸怒色,他非常气愤地说:“华生,你不应该选择那个地方藏身。藏得那么远,你能够看到什么呢?最好的位置是树篱后面,藏在那里就很方便了,要看清谁都非常容易。你为我提供的情报价值并不高。史密斯小姐说她不认识那个人,但我敢说她一定认识,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这是有事实可以证明的,那个人不敢靠近她,为的是避免让她看清他的真实面貌。你说他弯腰压伏在自行车把上,这就更加说明他是刻意要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你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忍不住冲着他喊了起来:“你要我怎么做!”

    “你不应该错过那间离查林顿最近的酒店。酒店里什么人都有,既然什么人都有,那么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有人议论,你能够打听到更多的情况。你说租用查林顿庄园的是一个叫威廉逊的老先生,我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一大把年纪的人,绝不可能在史密斯小姐急速反追之下身手敏捷地逃脱。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你的确做了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你此行证明了史密斯小姐所言不虚;黑衣人和庄园有某种联系;查林顿庄园早在一个月前,被威廉逊租用了。是不是这样?下一步,我们一起再去调查那些我们还不清楚的线索吧,华生,我们可是好搭档啊!”福尔摩斯脾气就这么古怪,我没有责怪他。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收到了史密斯小姐一封来信,她在信中也提到了我那天所看到的事情,但这封来信最重要的地方却在附言中:

    尊敬的福尔斯先生,你一定会为我保密的。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跟卡卢塞斯向我求婚而被我婉言拒绝的心情一样难受。卡卢塞斯先生的绅士风度让我深信他对我的爱慕是真心的。我不得不将我跟西利尔订婚的事实告诉了他,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我的拒绝。

    “漂亮的史密斯小姐也有苦恼的事情了。”福尔摩斯重新将信折叠好,沉思了一会儿,又说,“这个案子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事情还会戏剧性地发展下去。乡村的风景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有机会欣赏查林顿庄园周围的风景了,我现在就动身。”

    我绝对想象不出这次福尔摩斯的查林顿庄园之行是如此滑稽。他很晚才回到贝克街,晚上回来的福尔摩斯跟下午出去的福尔摩斯大不一样,这表现在外表上——此时此刻的福尔摩斯脸上是伤痕累累。那副鼻青脸肿的难堪样子,让我实在忍不住大笑。他也笑了起来。

    “你知道的,华生,我一直少于锻炼,今天这一趟算是作了一次永难忘怀的纪念性锻炼吧。我的拳术还能够勉强自卫,如果我的拳击力量再强一点,我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一副模样。”

    我边笑边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福尔摩斯仍然笑着说:“我去了那个我曾提醒你注意的乡村酒店,在那里作了一次暗访。在酒吧间里,多嘴的酒店老板回答了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威廉逊是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子,庄园里还有几个仆人跟他住在一起。有谣言说他曾经当过牧师,好像现在他还保留着牧师的职位。但是他自从住进查林顿庄园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两件事情,让我觉得他不像牧师。我特地查询过一个跟他有关的牧师机构,得到的结果是,以前是有一个叫威廉逊的牧师,但是曾做过不道德的事情。我还从酒店老板口中得知,查林顿庄园每个周末都会有一个聚会,赴会的人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家伙。有一个长着红胡子的名叫伍德利的家伙是每周必到的人。我们刚谈到他,他就走了进来,原来他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的谈话他差不多全听到了。他一进来就气势汹汹地问我是谁?想干什么?有什么企图?他劈头盖脸地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一通,冷不防,他就一拳打在了我的脸上,结果是他受的伤比我还重——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很抱歉,我这次调查成绩并不比你上次好。”

    在星期四的一大早,我们又收到了史密斯小姐的来信。信中内容:

    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要辞掉卡卢塞斯先生给我的工作。虽然他给我的报酬十分诱人,但是我还是决定要辞掉这份工作。我再也忍受不了这个令我十分难堪的环境。我星期六一回到伦敦就再也不会回去了。卡卢塞斯先生现在准备了一辆马车,但是对于我来说,它是多余的,我再也不会经过那条偏僻危险的小路了。我感谢卡卢塞斯先生对我的特殊照顾。关于我离开的具体原因,和卡卢塞斯先生制造的难堪处境有关,更和那个令人作呕的伍德利先生有关。他的外貌原来就长得十分丑陋,现在让我细看更加丑陋了,丑陋得令我恶心。我并不是特意要咒他,他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他好像出了车祸,一身都缠上了纱布。他那个丑陋的样子是我从窗户上看到的,幸运的是,我没有和他见面。他进了庄园,马上就跟卡卢塞斯先生谈了起来,过了很久,卡卢塞斯一脸恼怒地走出房间。伍德利一定住在附近,他不住在卡卢塞斯先生家里。我今天早上又在灌木丛中看到了他阴险的身影。一看到他那丑陋阴险的外表我就想作呕。卡卢塞斯先生怎么会和这种人来往呢?谢天谢地,这个星期六就是我告别这些苦恼事情的大好日子。

    “从这封信中我看到了史密斯小姐的危险,这是个潜在的危险,史密斯小姐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到一个善良、纯真的姑娘遭遇危险。史密斯小姐肯定会在这个星期六遇到大麻烦。我们不能再让这件事情朝着危险的方向发展了。星期六再忙我们也要抽出时间去保护史密斯小姐。”福尔摩斯非常激动地说完了这一席话。

    事实上,我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不容忽视的案子,要不是福尔摩斯的提醒,我还会认为它只是一件荒诞、古怪的奇事而已。我认为总是跟随史密斯小姐的那个黑衣男人并不是一个非常恐怖阴险的歹徒,要知道,他骑车尾随史密斯小姐总是保持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史密斯小姐返身相追的时候,他又匆忙而逃的事实就可以证明这一点。至于那个混蛋伍德利我就很难揣测他的行为了,骑车的黑衣男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到底要对史密斯小姐干什么?我从福尔摩斯那一脸冷峻的神情和他把手枪放进口袋的动作就可以看出这个案件一定隐伏着暴力倾向。

    大雨清洗着黎明前的黑暗,阳光普照的时候,天空万里无云,清新的空气缠绕着这个明媚的早晨。乡村的早晨给了我们一个惊喜。我们在宽阔、多沙石的乡村道路上走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倾听着林中的鸟声,闻着路旁的花香。查林顿庄园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它掩藏在古老的橡树林里。事实上,庄园的历史比老橡树更加古老。福尔摩斯手指前方,前方是一条长长的道路,这条道路在石南灌木丛和树林之间延伸。在前方有一个黑点正在向我们靠近。福尔摩斯和我几乎同时看出了是一辆单马马车在向我们这个方向靠近。福尔摩斯担心地说了一句:“我还多准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那是她的马车,那她肯定是在赶最早的火车了。我们必须快点,要不然她很快就会经过查林顿。”

    当我们走到大路上来的时候,那辆马车已经没有了踪影,我们坚信它已经过去了,很可能是刚刚过去不久。我们急步奔向前方去追那辆马车。福尔摩斯的速度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早被他抛到后面了,我搞不懂一向不锻炼的福尔摩斯脚力怎么这样出奇地好。突然,他在我前面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正在这个时候,弯路上闪现出一辆空马车,猛急地朝我们冲了过来。拉车的马狂奔而来,缰绳长长地拖到了地上。

    “我们来迟了,我们来迟了!”当我不停地喘着疲劳的大气奔到福尔摩斯的身边时,他后悔地喊道,“我太愚蠢了,竟然没有料到她会坐早一点的火车!这绝对是劫持,华生,是劫持!拦住马车!好,看看我还能弥补多少损失?”

    我们拦住了马车,跳了上去。福尔摩斯扬鞭勒马,用力一提,那匹拉车的大马竟然被福尔摩斯提起了前蹄,他猛力向前一甩,把马车方向掉转过来,向它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马车把我们带到了庄园和石南灌木丛之间的路段上。我扯住福尔摩斯的手说道:“不错,就是他!”这时,在我们的对面,一个骑车人正向我们冲过来,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车把上,弓着身子,拼命地踩着自行车,速度快得出乎我们的意料。他突然抬起那张胡子拉喳的脸,看到我们向他驶来,便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的脸色苍白,眼睛却射出逼人的光芒。他瞪着我们和马车,一脸惊讶之色。

    “听到没有,你们给我停下来!快从车上下来!听到我的命令没有?这马车怎么会在你们的手上?”他首先把自行车挡在大路中间,接着掏出了一把手枪,“该死的,我的子弹可是没有长眼睛的啊!想死吗?”

    福尔摩斯将缰绳丢给我,飞快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真是幸会!维奥莱特·史密斯小姐在哪里?”福尔摩斯直奔主题。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们呢。马车都在你们的手上,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她的下落呢!”那个人气愤地反问。

    “马车是我们在路上拦住的,我们乘上这辆马车是要去救史密斯小姐。”

    “天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办法能挽救她呢?”他悲痛欲绝了起来,“一定是他们干的,该死的伍德利和那个混蛋牧师!你们快点啊!不要再耽误一分一秒了。她现在危险得很!”

    他紧握着那把手枪,急冲冲地奔向树篱的一个出口,福尔摩斯也掏出了手枪。我安排好马车后,也紧跟而至。

    “看他们是从这里逃走的,”他指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上的一行杂乱足迹说,“别慌!什么人在那里?”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被五花大绑地捆在灌木丛旁,他的额前有一道吓人的裂缝血污,他双眼紧闭,嘴巴张开着。我赶忙看了他的伤势,他已经昏过去了,裂缝还没有伤到脑颅骨。那个黑胡子男人惊呼道:“他是马车夫彼特,他是给史密斯小姐赶车的。这两个混蛋连无辜的马车夫都不放过。我们赶快去找史密斯小姐吧。一个无辜的人他们都下如此毒手,那么史密斯小姐就不知道要怎样遭受他们的折磨了。”说完,他带头向前边曲折的小道狂追了过去,我们看到前面不远有一座庄园,那就是查林顿庄园。福尔摩斯突然在庄园前的灌木丛前止住了脚步。他说道:“他们没有逃到庄园的房子里。左边有他们的脚印,啊!就在那桂树丛旁边。”就在这个时候,前面茂密的绿色灌木丛中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这是一种惊恐万状的大叫,只叫了一声,便没有再叫起了,紧接着是一阵窒息的咯咯声。

    “在这里!这里!他们都在滚球场,”黑胡子男人疯狂地叫了起来,“这些该死的家伙,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黑胡子带着我们冲进了一块古树环绕的林间绿草地。草地北边的一棵大橡树前站立着三个人。其中有史密斯小姐。她的嘴被一块白布堵塞住了,低着头,眼看就要昏倒在地上。她对面站着一个满脸长满红胡子的年轻人,样子十分丑陋恐怖,他的身材高大,正得意忘形地扬着马鞭在向史密斯小姐示威。中间站立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子,一身牧师的打扮,他正把祈祷书合上,很明显他在为红胡子年轻人主持婚礼仪式,仪式刚刚结束。他在一旁奸笑着向红胡子男人祝福。

    “他们这算什么婚礼呀!”我气愤地说道。

    黑胡子男人带着我们疯狂地朝他们扑去。

    我们奔跑的声音实在是太猛太急了,红胡子男人和那个老牧师都惊讶地朝我们望过来。这时,我看见老牧师露出了嘲笑,他向我们颇具讽刺性地低了一下头,然后嘻皮笑脸地望着我们。红胡子男人更是目中无人,竟然用马鞭指着我们放肆地大笑。

    “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神秘了,我们可没有你那么虚伪,为什么不扔掉你脸上的假胡子以真面目示人呢?伪君子卡卢塞斯先生,你看到这个场景是不是很痛苦呢?”

    我们这时才知道我们身边的黑胡子男人是乔装打扮过的卡卢塞斯。卡卢塞斯扯下了他脸上的假胡子,他的真实面目是一张刮得干干净净的浅黄色长脸。他迅速把枪口对准了红胡子男人,红胡子男人大怒,扬着马鞭冲向了卡卢塞斯。卡卢塞斯冷笑道:“谢谢你的记忆和眼力,伍德利,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我没少警告过你,你竟敢侮辱史密斯小姐。你很不幸运。”

    “不幸运的人是你,史密斯小姐和我已经举行了婚礼了!”

    “你真该死!上帝!”

    卡卢塞斯扣动了扳机,一颗愤怒的子弹打进了伍德利的胸口,伍德利的胸前鲜血立刻迸溅而出,他魁梧的身躯倒了在地上。老牧师威廉逊怪骂了一句,突然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左轮手枪,他正准备向卡卢塞斯瞄准,可福尔摩斯拔枪的速度比他的速度更快。

    福尔摩斯严肃地说道:“举起手来,别乱动!扔掉你手中的枪!华生,你把枪收起来!卡卢塞斯你也把枪给我。对,就这样,我们都不希望有人像红胡子先生那样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

    “歇洛克·福尔摩斯,很抱歉,这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名字。”

    “噢,真没有想到啊!”

    “我这个名字的确有点臭名远扬的味道,威廉逊先生你暂时忍一忍吧,等下警察来了,你就舒服多了。嗨!对,我是在叫你!”福尔摩斯看到林间空地上有一个吓得缩住了身子的马夫,他冲着马夫喊了一声,“你马上骑快马把我这张条子送到法罕姆去,交给警察局的警长,让他赶快来吧。”

    我不得不佩服福尔摩斯在危难之时,箭在弦上之际力挽狂澜的能力。威廉逊和卡卢塞斯在福尔摩斯面前不得不显现出他们稍逊一筹的一面。形势渐渐好转,伍德利被威廉逊和卡卢塞斯抬进了房子里,我为史密斯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取出了她嘴里的布团。我也为伍德利作了一个紧急检查。我公布了伍德利没有性命之忧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卡卢塞斯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怒吼着:“该死的,我一定要他去见上帝,上帝不会饶恕他的。”

    福尔摩斯对卡卢塞斯说:“你别冲动。上帝一直都没承认伍德利和史密斯的婚礼,关于威廉逊先生的牧师职责我们大可不必相信。他根本就不算一个牧师。”

    “你别诬蔑我圣洁的牧师印象!”老头儿吼叫着。

    “你早就不是牧师了。”

    “我以前是牧师,我现在仍然有权利行使牧师的权力。”

    “你这是耍赖。结婚证书在什么地方?”

    “伍德利他们有结婚证书,在我的身上。”

    “那是你们伪造的。法律条文上早就有规定,任何强迫的婚姻都不能算是婚姻,正规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当牧师的时候都是怎样为别人主持婚礼的,你和伍德利会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卡卢塞斯,你不应该借你的手枪出气。”

    “福尔摩斯先生,我必须告诉你这一切。我也必须告诉你我是多么爱史密斯小姐,我爱史密斯小姐,所以才会做出这些愚蠢的事情来。当我知道伍德利、威廉逊要加害我心爱的史密斯小姐时,我是多么地担心她啊!伍德利在南非可是一个出了名的恶棍。于是,我决定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保护她,我聘用了她,这是我的借口。在她赶去车站的那一段道路,在她经过查林顿庄园时,都有我的身影,我必须保护她。要知道,伍德利这个恶棍时时刻刻都在打史密斯小姐的鬼主意。我总是和她保持一段距离,我戴上了假胡子,我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她认出我来。我可不想让善良、天真、纯洁的史密斯小姐发现我在跟随她,要不然,她就不会再接受我的聘用了。”卡卢塞斯悔恨地说道。

    福尔摩斯问他:“你把危险告诉她不更好吗?”

    卡卢塞斯回答:“你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史密斯小姐一定会离我而去,我是多么希望每天能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脸庞啊!”

    我忍不住说道:“卡卢塞斯先生,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你为史密斯小姐着想过没有?”

    “我承认你所说的事实。因为我太爱她了,我必须这么做。我一想到大恶棍伍德利、威廉逊时刻在打她的鬼主意,我就更加觉得我必须这样做。我一收到电报后,就知道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什么电报?”福尔摩斯追问。

    卡卢塞斯在左边口袋掏出了一分电报。

    他递给了福尔摩斯。

    电报的内容就只有四个字:

    老人逝世。

    福尔摩斯冷冷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们的关系,我也明白你们的所作所为了。电报是伍德利、威廉逊发出行动的信号。现在警察还没有来,就聊聊你们曾经的勾当吧。”

    威廉逊老头子又忍不住怪骂了几声。

    老恶棍大声对卡卢塞斯说:“鲍伯·卡卢塞斯,你只要敢说出我们的秘密,你的下场会像杰克·伍德利一样,或许比他更惨,我不会让你好受的。我们没有破坏你跟史密斯小姐的好事,就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别不识好歹。你别多管闲事。”

    福尔摩斯的烟斗是随身携带,在我看来,福尔摩斯那个陪伴了多年的烟斗就是深思的象征,他啪哒地吸了一口烟斗,对老恶棍威廉逊说:“你千万别让自己的内心受到良心的谴责,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讲一讲吧,你们曾经的勾当我现在是一清二楚,最开始是你们三个人一起从南非回来导演这场闹剧的,我所说的三个人大名就叫:威廉逊、卡卢塞斯、伍德利,对不对?”

    威廉逊分辩说:“你在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去过南非,我还不认识他们两个人,如果一定要说我认识他们,那是两个月前那次见面。”

    卡卢塞斯这时说道:“他说得没错。”

    “不错,不错,我就知道威廉逊先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嘿嘿,他没干过的事情他一定会讨回公道的,能知道这点就最好,我就希望他这样明辨是非,对不对,威廉逊先生?不过等一下你就不会这么嚣张了。卡卢塞斯和伍德利两个人在南非认识了拉尔夫·史密斯。拉尔夫老得快要死去了,你们也知道,史密斯小姐是他的唯一遗产继承人,他让他侄女继承他的遗产。对不对?”

    卡卢塞斯用沉默的方式回答了福尔摩斯,而威廉逊却依然在大骂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接着往下说:“你们一开始就在打史密斯家族的主意。你们还知道拉尔夫不会立下遗嘱。”

    卡卢塞斯说:“他是一个文盲。”

    福尔摩斯接着说:“就这样你们来到了英国,找到了这位史密斯小姐。你们最初的计划是:财色两分,一个娶她,另一个取遗产金。不知怎么搞的,伍德利幸运地被选中了做丈夫。对不对?”卡卢塞斯说:“我们在旅途中打牌,以史密斯小姐作赌注。我输了。”

    “喔,是这么一回事。于是你找个借口把史密斯小姐雇到你家教音乐,让她当家庭教师。你给伍德利创造机会,让他主动向她求爱。她了解到伍德利心术不正,不愿和他交往,但是你却深深爱上了她,你再也不能容忍那个恶棍骚扰她。”

    “是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

    “你们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你们不欢而散。伍德利决定独自引诱史密斯小姐上当。”

    “尊敬的威廉逊先生,你难道不觉得福尔摩斯似乎也参加到我们的行动当中来了吗?他比我们更清楚其中的事情,我们的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卡卢塞斯惨笑着大声说道,“不错,我和伍德利因为意见不和就大吵了一架,而且还打了起来。事后他就突然失踪了,后来我才知道他认识了被开除的威廉逊牧师。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住的地方正是史密斯小姐去火车站的必经之地。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是深爱史密斯小姐的,我决不会让别人伤害她,尤其是大混蛋伍德利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我一直在暗中保护她。我也时常和伍德利以及威廉逊来信,为的是想探听他们的计划。就在两天前,伍德利带着这封电报来找我,他告诉我拉尔夫·史密斯已经去世了。他要求我履行当日的诺言,我不肯。他知道我爱着史密斯小姐,他又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就是劫持史密斯小姐,他只要拉尔夫的遗产金。我大骂了他一顿,他也回骂了我。我知道史密斯小姐的麻烦大了,这个周六她就要回城里去了,我为她准备了一匹轻便马车送她去车站,但是我不放心,于是我就骑自行车跟在她后面保护她。可是,她早已经出发了。我还没赶上,祸事就发生了。福尔摩斯先生和他的同伴赶着她的马车回来,我就知道事情糟糕极了。”

    福尔摩斯又啪哒一声抽了一口烟,然后轻松地敲了敲烟斗,说道:“事情本来早就该弄清楚的,华生,当你告诉我黑衣男人在灌木丛中背着你在胸口折腾了几下,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所穿的服饰的时候,我就应该料到这一切。好了,这个案子就到此结束吧,不过,你们千万别误会,我说这话并没有代表警长和法官,我只是针对我来说的,因为我的侦破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们瞧,前面大路上来了三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华生,伍德利和那个小马车夫彼特的伤势应该不会严重到明天就去见上帝吧,你是医生,你有救死扶伤的能力,他们就交给你了。喔,别忘了,还有无辜的史密斯小姐,也麻烦你再施妙手了。我们不妨向她的未婚夫西利尔发一份电报,我希望他们早日团圆,早日举行婚礼。卡卢塞斯先生你将功赎罪了,应该祝贺你,在法庭上你如实告诉法官事情真相,我相信你会有好运的,至于伍德利、威廉逊他们两个,我就不敢想象他们的后果了。”

    福尔摩斯一回到贝克街又开始了他繁重的工作,案子很多,都希望他能够相助破案。他根本没有时间打探史密斯小姐劫持案的审判结果。后来是我打探到告诉他的:维奥莱特·史密斯小姐,的确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她嫁给了有名的肯尼迪电气公司副总裁西利尔·莫顿先生。伍德利和威廉逊因绑架和故意伤害罪分别被判处十年徒刑和八年徒刑。卡卢塞斯的处罚我不大清楚,但我想他顶多判个一两年吧,或许没判这么久也说不定。

    【修道院公学绑架案】

    在贝克街福尔摩斯居住的房子里,有很多非比寻常的人物从这里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但是最让福尔摩斯和我难忘的是教育学者桑尔尼克夫特·霍克斯坦布尔的第一次来访。桑尔尼克夫特·霍克斯坦布尔在伦敦教育界非常有名气,是个受人尊敬的著名教育学者。那天他的来访简直就是雷厉风行,我和福尔摩斯还没有来得及做好迎接他的准备,他就急匆匆地踏进了房间里。他长得十分威严,他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性格坚毅。当他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突然身子一晃就昏倒在地上了。我们都为他这一行为大吃了一惊。

    我们赶忙奔到霍克斯坦布尔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坐到沙发上,福尔摩斯飞快地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他的头下,我慌忙地找来白兰地凑到了他的嘴边。我们看清了他此时此刻脸色的恐怖程度。因为劳累,他的整张脸都爬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浓浓的忧郁缠绕在双眼四周,胡须粗长,乱七八糟地生长。满身都散发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蓬头垢面就是霍克斯坦布尔给我们的第一印象。

    福尔摩斯问道:“华生,他怎么了?”

    我伸出右手摸到了他的右手腕,我全神贯注地为他诊脉。我对福尔摩斯说:“他显然是太劳累了,他的精力都快消磨完了,可怜的人!”

    福尔摩斯从霍克斯坦布尔先生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火车票,说道:“瞧,从英格兰北部的麦克尔顿到伦敦的往返火车票。你看时间,很显然,他出来得挺早。”

    霍克斯坦布尔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好转了起来。他的眼睛也慢慢睁开了,一脸倦色地望着我们。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我差不多有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时间非常紧急,我再也不敢耽误一分一秒。喔,我希望你能为我准备一点填饱肚子的东西,面包、蛋糕之类的都可以。让你见笑了,我的肚子现在饿得很。非常感激你对我的热情招待。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之所以这样十万火急地赶来见你,是希望你能够和我一同回去,我的这个案子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别急,你先休息吧!”

    “不,不,福尔摩斯先生,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好多了,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真的,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乘坐下一趟火车到麦克尔顿去。”

    福尔摩斯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福尔摩斯告诉他:“我的朋友华生医生会告诉你我们现在很忙。我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干别的事情。要知道我手头里有两件大案正等着我处理呢。如果不是非常非常重大的案件,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霍克斯坦布尔一听这话就着急了,他忍不住大声说道:“霍尔德黄瑞斯公爵的独生爱子被劫案不重大吗?”

    “谁?霍尔德黄瑞斯公爵,他不是前任内务大臣吗?”

    “不错,就是他。关于这个案子我们想尽了千般办法不让它流传到外界,但最终还是泄露了出来,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吗?”

    福尔摩斯赶忙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份黄皮文件。他翻开一看,忍不住读出声来:“‘霍尔德黄瑞斯,第七世公爵、嘉德勋爵、内务大臣,’官衔挺大的嘛!他在内阁中资格挺老的。1888年和爱斯·查理·爱波多尔爵士女儿结婚。从1900年开始担任哈莱姆郡的郡长。他是老萨尔特尔勋爵的继承人和独生子。拥有30万英亩土地。在兰开夏和威尔士有房地产。居住地:卡尔顿住宅区,哈莱姆郡,霍尔德黄瑞斯府邸。他为国家做的贡献挺大的,不愧为国家的功勋人物!”

    “霍尔德黄瑞斯公爵不仅有权有势,而且也很有钱。他有多少英镑,我们都猜不出,反正多得不可想象。关于这个案子,公爵大人亲口对我说,只要能够告诉他,他的独生爱子被劫持到什么地方了,他马上会奖给告诉他消息的人5000英镑,能够告诉他,是谁劫持了他的独生爱子,另外奖赏1000英镑。”

    福尔摩斯插科打诨着说道:“华生,这个报酬可不低啊!我们似乎好久没有到贝克街大酒店喝酒了,看来有希望了,我们不妨陪霍克斯坦布尔先生走一趟吧!报酬归报酬,事情归事情。霍克斯坦布尔先生,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希望你能够心平气和地详细说出案件的有关事情。你报案的时间似乎迟了三天,我从你的胡子上可以看出来,你的胡子此时此刻很糟糕。”

    霍克斯坦布尔吃了几块三明治又喝了两杯牛奶,精神开始焕发起来。他的嘴唇再也不像刚见面时那么干涩了,一切都开始好转起来。

    “我首先要从我的修道院公学说起,它是一所预备学校,我是创建人也是校长。我写过一本教育专著,在伦敦教育界我也算得上小有名气的人。修道院公学的教学成绩一直都很好。我不是吹牛,在英国,我这所修道院公学是最出色的预备学校。我这里招收的学员都是一些贵族王室子弟,他们都相信我的能力。也就是在前不久吧,霍尔德黄瑞斯公爵和他的一等秘书王尔德先生亲自把公爵的独生爱子、继承人、10岁的萨尔德尔勋爵交我管教。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但是这就是我悲惨命运的开始,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五月一日萨尔勋爵来上学了。正值夏季学期的开始。萨尔德尔在学校里表现得很好,团结同学,尊敬师长,人缘极好,很多人都很喜欢他。他离不开在学校认识的伙伴们。我不想在背后谈论他家里的事情,这样很不道德,但是为了便于你破案,我必须为你提供我所知道的情况和线索。萨尔德尔并不喜欢他的家,因为公爵和公爵夫人分居了,公爵夫人居住在法国南部。关于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萨尔德尔非常爱他的母亲,自从他心爱的母亲离开后,他一直都不快乐,公爵只好把他送到我这所学校里来。很快,他就舍不得离开我们了。

    “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5月13日夜晚。他的房间在二楼,是个里间,要走过另一间有两个孩子住的较大的房间才能到达。住在较大房间的两个孩子后来告诉我,他们没有察觉到出事那天晚上萨尔德尔房间有什么动静。可以肯定,萨尔德尔没有从这儿走出来。他的窗户是开着的,窗上有一棵粗大的常春藤连到地面。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二上午7点整,我们发现他不见了,他的床有睡过的痕迹。临走前,他穿戴整齐,他穿的那套衣服就是我们的校服,黑色伊顿上衣和深灰色的裤子。没有痕迹说明有人进过屋子,如果有喊叫和厮打的声音一定听得到,要知道,住在他隔壁房间的两个孩子一向都很警惕。

    “那两个孩子跑来告诉我说萨尔德尔不见了,而且连德语教师黑底格也不见了。黑底格的房间在二楼最后一个房间,他的窗户和萨尔德尔的窗户方向是一致的。黑底格的床铺也睡过,但是他显然是匆匆忙忙离开的,因为地板上胡乱散落着衬衣和袜子。他是顺着常春藤下去的,在草地上有他的清晰足痕,他往常放在草地旁小棚子的自行车在那天晚上也一同不见了。

    “黑底格来到我创办的这所学校已经有两年了,他以前的工作评语很好,可是他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师生们都不大喜欢他。我们都不知道黑底格到哪里去了,我们也不敢胡乱判断黑底格劫持了萨尔德尔勋爵。我们不敢轻视这件事情,便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公爵。我们多么希望能够在霍尔德黄瑞斯府邸看到可爱的萨尔德尔勋爵了,我们是多么希望我们这样给公爵大人报信是多此一举,虚惊一场啊!但是事与愿违,听到这个消息后,公爵大人陷入了痛苦忧愁的深渊。我为这件事差不多快要滴尽最后一滴血了,福尔摩斯先生,我真心希望你能帮助我!”

    歇洛克·福尔摩斯全神贯注地听完了这位不幸校长的叙述,马上陷入了沉思中。他的整张脸顿时没有表情,他在沉思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很显然他已经十分关注这件事情,他取出了他的工作笔记本记下了几件重要的线索。

    福尔摩斯十分严肃且庄重地说道:“你应该在案发当时马上就来找我,才不至于让案情发展到这种艰难的地步。你的观察能力并不强,你错过了常春藤和草地上的线索。”

    “很抱歉,先生,我也不想这样,这是霍尔德黄瑞斯公爵的意思,他不愿让外人知道这件事,他不想把这件事情弄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警方那方面的进展如何?”

    “很糟糕,警方的调查让公爵大人失望极了。有人向他们提供了一条线索,说在附近的火车站上看到过一个孩子和一个青年人搭乘早班火车离开了。警方立即派人追踪,但是调查的结果是,他们和这起案件没有一点瓜葛。我的心情糟糕极了,我匆匆忙忙搭早班火车来找你。”

    “是不是在追踪这条虚假线索的时候,当地的调查十分地放松?”

    “是的,先生。”

    “太可惜了,白白浪费了最好调查的案发头三天的时光。”

    “我不能否认这是我的不明智之举。”

    “我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这个案件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希望你能够再向我提供一些线索,这个孩子跟德语教师黑底格关系怎么样?”

    “黑底格不知道萨尔德尔的情况。”

    “萨尔德尔是他的学生吗?”

    “不是,我听别人说,萨尔德尔从来就没有和黑底格说过一句话。”

    “真不可思议。萨尔德尔有自行车吗?”

    “没有。”

    “另外还丢了一辆自行车吗?”

    “没有。”

    “一定没丢吗?”

    “是的。”

    “照你这么说,黑底格不是在深夜时分劫持萨尔德尔骑车出走的,对吧?”

    “我想是这样的。”

    “那么你认为是怎么一回事?”

    “这辆自行车很可能是个幌子。自行车极有可能藏到某个地方去了,然后两个人徒步走掉。”

    “也有可能是这样的,但是拿自行车作幌子似乎不可能,你觉得呢?棚子里还有别的自行车吗?”

    “还有几辆。”

    “如果他想让人知道他们是骑车出走的话,他应该还会再藏起一辆。对吧?”

    “是的。”

    “我也这样认为。虽然用藏起一辆自行车作幌子的说法解释不通,但是我可以从这辆自行车的去向开始调查。我不想问的是,萨尔德尔失踪的前一天有人来看过他吗?”

    “没有。”

    “他收到过什么信没有?”

    “有一封。”

    “是谁寄来的?”

    “公爵大人。”

    “你经常拆看他的信?”

    “不。”

    “那么,你怎么知道是公爵寄来的呢?”

    “信封上有他家的家徽,笔迹是公爵特有的刚劲笔迹。”

    “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

    “出事的前一天。”

    “他收到过法国寄来的信吗?”

    “从来没有。”

    “我这样问的目的你早就知道了,我的意思就是说萨尔德尔不是被劫走,就是自愿出走。如果他是自愿出走的话,那么他受外界唆使的可能性极大。也就是他是在别人的唆使下才出走的。如果没有人来看他,教唆一定来自信中,所以我要弄清楚是谁和他通信。”

    “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因为我只知道公爵大人和他通过信。”

    “公爵是在萨尔德尔失踪那天给他写信的。那么他们的父子关系很亲近吗?”

    “公爵从来没有和谁亲近过。他整天想的是怎样处理国家大事,一般的情感,他根本不看重,不过公爵大人非常喜爱萨尔德尔勋爵。”

    “萨尔德尔对他母亲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是的。”

    “萨尔德尔曾经这样说过吗?”

    “没有。”

    “公爵大人呢?”

    “哎,他更没有。”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公爵大人的秘书詹姆斯·王尔德先生曾经和我私下谈过。”

    “我现在知道了。公爵写给萨尔德尔的那封信找到没有?”

    “没有,他把信带走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应该出发了。”

    “你再等一会儿,我先去一个地方,马上就回来。霍克斯坦布尔先生,假如你要往学校打电报,你最好再督促一下您周围的人们继续调查关注这起案子,一刻都不能放松。我会在你的学校附近悄悄地做点工作,或许痕迹尚未完全消失,我们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的。”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霍克斯坦布尔先生创办的修道院公学。学校四周的环境很好,一阵拂人的微风吹走了我们一路的疲劳。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在霍克斯坦布尔家客厅里的桌上放着一张名片,管家轻声在霍克斯坦布尔先生耳朵里说了几句,主人的脸色立刻洋溢出激动的神情。

    霍克斯坦布尔对我们说:“公爵大人来到了这里,我和王尔德先生在书房,我要把你们介绍给他。”

    对于霍尔德黄瑞斯公爵我早已经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了。他是一个身材魁梧、器宇轩昂的人。华丽的服饰将他的贵族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他的鼻子有些弯长,嘴唇微薄,他的脸庞比较清瘦,脸色惨白得吓人,典型的山羊胡须又长又稀,有几根被风吹到了背肩上去了,他没有拨弄归位。这就是霍尔德黄瑞斯公爵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样子有点冷酷。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年轻人,我料到他就是公爵的私人秘书王尔德了。他长得没有公爵魁梧,但看上去非常机警,他那双深蓝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就是他非常感伤。

    霍尔德黄瑞斯身边的一等秘书王尔德先生对霍克斯坦布尔博士说道:“博士,你这样自作主张私自去请歇洛克·福尔摩斯来接手这个案子,你跟公爵大人说了没有,有没有得到公爵大人的允许,你的行动简直就是太出人意料了。”

    “但是你应该看到警方对这件案子已经束手无策了。”

    “公爵大人既然让警方调查过这个案子,这就说明警方的办案能力很令公爵大人满意。”

    “但是王尔德先生,你不觉得你的看法太——”

    “霍克斯坦布尔博士,这里面的情节难道连你也忘了吗?公爵大人的意思是尽量避免外界的舆论,你这是故意要捅漏子吗?”

    王尔德咄咄逼人,霍克斯坦布尔博士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好办得很。福尔摩斯先生明天早上就可以乘早班火车回伦敦。”

    福尔摩斯知道博士在生王尔德的气,于是便说道:“这样太难为博士了。这里的环境优美,我倒有心情作一次愉快的旅行,不过住宿方面,就随便由博士安排了。”

    霍克斯坦布尔先生左右为难了起来,他不知道该让福尔摩斯留下还是送福尔摩斯回伦敦,他的脸色立刻尴尬了起来,这时公爵解了他的围,他说:“霍克斯坦布尔博士,的确你应该事先跟我打个招呼,也让我有一个准备,既然你现在请来了福尔摩斯先生,那么我们就请他帮忙吧。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希望你能够和你这位一直形影不离的同事到霍尔德黄瑞斯府做客,怎么样?”

    “非常感激公爵大人的盛情邀请。留在案发现场可能更有利于我破案。”

    “既然这样,好吧,福尔摩斯先生。你想了解什么情况,只要我们知道的,会如实相告的。”

    福尔摩斯说:“我想我还是有机会到贵府拜访你的。我现在想问你的是,你想到过你儿子为什么失踪吗?”

    “没有,先生。”

    “很抱歉,我无法避免提起使你痛苦的事。你认为这件事情和公爵夫人有关系吗?”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想不会。”

    “好的。这样劫持孩子的原因就可以下定论了,这是一起恶性绑架案。你有没有遇到向你勒索金钱这方面的事情呢?”

    “没有,先生。”

    “案发那天你曾经给你儿子写过一封信。”

    “不是在案发那天,是案发前一天。”

    “嗯。他在案发那天收到你写的信,是这样吗?”

    “不错。”

    “你在信中有没有写什么令他情绪变坏的话语?”

    “没有,先生,我没有那样写。”

    “信是你亲自发的吗?”

    公爵正要回答,这时王尔德插话说:“公爵从来不自己寄信。那信是我寄出去的,怎么,有问题吗?”

    “你敢肯定你亲自寄了信?”

    “这不是废话吗?”

    “那一天公爵写了多少封信?”

    “30封左右吧,我的书信往来是大量的。难道和这次案子有关吗?”公爵问道。

    “其中还是有一定关系。”

    公爵继续说:“我早让警方把注意力转到了法国南部。虽然我相信我夫人不会唆使孩子做出这样荒诞的举措,可是这孩子十分自负,有那个德语教师在一旁添风加火,他极有可能跑到我夫人那里去。霍克斯坦布尔博士,再见,我们该回霍尔德黄瑞斯府了。”

    福尔摩斯还想问霍尔德黄瑞斯公爵一些问题,但是公爵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回自己府邸,很显然,他不想谈到他的家庭私事,他也不想让人知道有关于他的隐秘私事。他一直在掩饰他的过去,福尔摩斯没有继续强人所难。

    霍尔德黄瑞斯公爵和他的秘书王尔德离开修道院后,福尔摩斯马不停蹄地开始调查案发现场。

    我们一丝不苟地深入调查了萨尔德尔的单人房间,没有调查出什么可疑线索。这令我们深信,萨尔德尔一定是从窗户出走的。黑底格的房间和财物没有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他窗前的常春藤被折断了,毫无疑问,黑底格是从这条常春藤爬到地面上的,在草地上有他清晰的脚痕,他是在夜晚逃走的。

    福尔摩斯一个人在外面调查,直到11点半才回到霍克斯坦布尔博士为我们提供的房间,我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搞到了一张这个地区的行政地图。他把地图铺开在床上,蜡烛就放在地图中心处。他让我和他仔细地观察这张行政地图。

    他对我说:“我对这个案子已经很感兴趣了。从案情来看,地图上有些地点是值得关注的。我们现在是从头开始工作了。我们要破获这起绑架案,一定绕不过也避免不了要接触那些奇怪的地形。”

    “来,我们来瞧瞧吧。修道院公学是这块颜色较深的地方,我在这个地方画上一个圆圈。这是一条大路。它是东西向的,经过学校门口。学校的东西两面一英里内没有小路。假设他们是从大路出走的话,那么只有这一条路了。”

    “不错。”

    “我们的运气不错,我掌握了在出事那天晚上他们没有走过这条路的情况。在我画圆圈的这个地方,有一个乡村警察从12点到6点都在站岗。这里是东面的第一个交叉路口,这个站岗的警察告诉我,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岗位,他非常肯定地对我说,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只要是经过这条路他就能够看见。我相信他。东边这一方面没事了,来,我们瞧瞧西边。这里有一个旅店,店名是‘红牛’,老板娘得了病。她派仆人去梅克尔顿镇请医生,可是医生出诊看另一个病人去了,要到第二天上午才能过来。旅店的人并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旅店的人整个晚上都很留心,他们一直在等待医生的到来,并且一直有个人守望着大路,他们都敢肯定没人从他们守望的大路上走过。现在西边也没事,这样可以看出,他们根本就没有走大路。”

    我出其不备地问他:“那么自行车呢?”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自行车。

    “别忙,我们会谈到自行车的,让我们推理下去吧:假设他们没有从大路上走掉,那么一定是穿过乡村向学校的北面或者南边去了。这样会有两种不同的情况发生。从地图上我们能够看出,学校的南面是一大片田野,因为中间有石墙拦开,所以自行车不可能从这里骑过,不是不可能,而是根本就骑不过,我们不用考虑南边了。现在只剩下北面了。这里有一片小树林,叫‘萧岗’,再远一点有一大片起伏的荒野,地名叫下吉尔荒原。荒原前后长十英里,地势渐渐陡峭。霍尔德黄瑞斯府在这片荒野的一边,从大路走有十英里,从荒野田地走只有六英里。那里是一块非常荒凉的平原,平原上有几户农家,走到柴斯特菲尔德大路之前什么也看不见了。北面有一个教堂,几户农家和一座旅店。再往远处去,山变陡了,我们应该在北面寻找。”

    我又问了一次:“我们不应该疏忽自行车,对不对?”

    福尔摩斯有点生气地说道:“我不疏忽任何一条线索,哪怕它只有一根缝衣针那么细小。一个好的自行车手不一定非要在大路上才能骑车。荒原密布着很多交叉小路,月光明亮。咦,谁来了?”

    我们的门被敲得非常急,紧接着霍克斯坦布尔博士走了进来,他兴冲冲地拿着一个打板球时才戴的帽子,帽顶上有白色的V形花纹。

    他冲着我们欢呼:“哈,哈,又发现了一条线索!感谢上帝!萨尔德尔勋爵的出走路径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他的帽子。”

    “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在吉卜赛人的大篷车上,他们在这片荒原曾经住过一宿。他们是星期二才走的。今天警方追上了他们,对他们进行了严格的检查,找出了这个帽子。”

    “他们是怎样解释的呢?”

    “他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们说是星期二早上在荒原上捡到的。这伙混蛋,他们一定知道萨尔德尔在哪里!警方认为他们与此案有关,全部都抓到警察局审问去了。”

    博士走后,福尔摩斯对我说:“这条消息不赖,它让我们更加坚信只有在下吉尔荒原这一块地方才能找出答案。警方除了抓走那些吉卜赛人外,的确没有丝毫进展。华生,你看,有一条水道横穿这块荒原。地图上已经标出来了,有的地方水道变宽成为沼泽,尤其在霍尔德黄瑞斯府邸和学校之间的一片地区。这几天的天气都十分干燥,到别处去找痕迹是徒劳的,但是在这一带,极有可能找到留下的痕迹,好了,今天的调查研究就到这里,明天一大早我们一起出去再找找新线索。”

    第二天,天还没有全亮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福尔摩斯高瘦的身子站在我的床边。他的皮鞋有露水,很明显,他早就出去了。

    福尔摩斯对我说:“我一起来就到那片窗前的草地和自行车棚以及‘萧岗’检查了一下。华生,今天我们可要忙得很了。”

    福尔摩斯的兴致和脸色都不错,眉头也不再紧锁了,一脸的惬意,烟斗啪哒啪哒地喷出了烟雾,那个神情再也不是愁眉苦脸的福尔摩斯了。看到他那样,我的心情顿时也拨云见雾般好了起来,因为这几天心里实在是太压抑了,福尔摩斯比我更压抑,他一向是个有办法的人。

    但是事情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简单,刚刚开始我们就遇到了困难。我们信心百倍地走过了覆有泥炭的黄褐色的荒原,然后又穿过数不清楚的坑洼小路,最后来到一片宽阔的绿色沼泽上,沼泽的前面不远就是霍尔德黄瑞斯府邸了。假设是福尔摩斯经常的推理途径,他首先假设萨尔德尔回家了,他一定会经过这儿,经过这儿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但事实上地上并没有留下任何人的足迹。福尔摩斯的眉头又开始紧锁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羊群的蹄痕,在一二英里以外的一片地方有牛的蹄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了。

    福尔摩斯仍然很沉得住气,他看看前面广阔的荒原,说道:“我们到前面去瞧瞧吧,或许会发现新的线索。看,快看!这是什么?”我们的前方有一条很狭隘的黑油油小道。在小道的中间是湿润的泥土,小道上清晰地留下了自行车的轨迹。我忍不住呼叫:“哈!找到了,找到自行车的轨迹了。”可是福尔摩斯却大摇其头,他满脸困惑。

    他说:“虽然是自行车的轨迹,但却不是那辆自行车的轨迹。我非常熟悉车胎的轨迹,这种轨迹是邓禄普牌自行车的车胎,外胎是加厚的。修道院公学的数学教师爱维林告诉我,德语老师黑底格的车胎是帕默牌的,这不是黑底格的自行车走过的痕迹。”

    “难道这是萨尔德尔的?”

    “只要我们能够证明萨尔德尔有自行车,我们就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们做不到这一点。你瞧,这辆自行车的轨迹说明骑车人是从学校方向骑过来的。”

    “或许是往学校去的?”

    “不是这样的,华生。轨迹这么深,那一定是承担重量的后轮压出来的。这里有几道后轮的轨迹和前轮的交叉痕迹,前轮的轨迹压得不深,因此被埋住了,这足以证明是从学校来的。关于这条线索我们先记到脑子里去吧,我们不妨再回头去看一看。”

    我们重新走了回来,大概走了几百米,来到一块沼泽地,自行车的轨迹就不见了。我们在小道上继续走,来到了一处有泉水滴答作响的地方。这里又有自行车的轨迹,但是差点被牛蹄的痕迹抹掉了。再往前走就没有痕迹了。那条小道一直通向学校后面的那片小树林,也就是那个叫“萧岗”的地方,车子一定是从小树林里出来的。我们在这里停住了调查的脚步,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福尔摩斯才开口说道:“我想这个罪犯是一个很机灵的家伙,他一定是把自行车的外胎换了,给别人制造一连串的假象。看来这个家伙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暂时放在这里吧,我们的注意力不应该离开那片湿地,我们有很多地方还没有查看过呢!”

    事情发展得越来越有利于我们的调查了,我们坚持不懈地在那片湿地上继续观察,在湿地的低洼处出现了一条坑洼的小路。在小路上,福尔摩斯终于发现了帕默轮胎的痕迹。这个发现令我们的精神陡然振作起来。福尔摩斯一脸喜色,笑道:“错不了了,华生,这一定是黑底格的自行车轨迹。”

    “这下可好了,福尔摩斯。”我也十分高兴。

    “这仅仅是刚刚开始,来吧,不要破坏这个重大线索,我们跟着轨迹走吧,会有新发现的。”

    我们沿着轨迹前进,前方是一块块的小湿地,自行车的踪迹清晰可见。

    福尔摩斯分析:“很明显,黑底格一定是骑得很快,这里的轨迹能够说明这个问题,前后轮胎压下的轨迹一样深,这就说明黑底格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车把上,他的确骑得很猛很急。啊!他的自行车摔倒了。”

    在自行车留下的痕迹上,有宽大、形状不规则的痕迹延伸了几米远。紧接着是几个脚印,接着轮胎的轨迹又出现了。

    我在一旁告诉他:“车是向一边滑倒的。”

    福尔摩斯从地上捡起了一束压坏了的金雀花给我看,花上溅满了紫红色的污点,我大吃一惊,在小道的青草上也溅满了已经凝结的血污。

    福尔摩斯说:“华生,闪开!不要把脚印留在上面!据我推测,他受伤后摔倒了,挣扎着站起来后,又继续骑车,但是我们没有发现有另一辆自行车的痕迹。牛蹄印在另一边的小路上。他被公牛抵死了?不,不可能!这儿根本就没有牛蹄印。华生,我们还要顺着血迹和自行车的轮印继续追查下去,我们一定能抓住这个人。”

    我们继续追踪,突然,看见潮湿而光滑的小道上有一条突然拐了弯的轮迹。我搜索着,然后看到有件金属制品在密密的荆豆丛中闪着光。我们从里面拉出一辆自行车,轮胎是帕默牌的,脚蹬子有一只弯了,车前部全都是血迹,让人感到害怕。有一只鞋从矮树丛的另一边露出来,我们拨开树丛,看到那个惨遭毒手的骑车人躺在那儿。他一脸络腮胡子,戴着眼镜,只是有一个镜片不知哪去了。他是因为头颅骨被击碎后才死亡的。身受重伤后还能骑这么远,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穿着鞋,但没穿袜子,上衣敞开着露出一件睡觉穿的衬衣。不用问,死者肯定是那个德语教师黑底格。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把尸体翻转了一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看来这具尸体并没有帮助我们发现些什么。

    他终于说话了:“华生,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些什么,我想我们要抓紧时间继续调查,我们用的时间太长了。另外,我们应该赶紧通知警察发现了尸体。并且还要保护这具尸体。”

    “我可以帮你通知警察。”

    “可是你得留下来帮我,瞧!那边有个挖泥煤的人。把他叫来,让他去通知警察。”

    我把挖泥煤的人领过来,福尔摩斯给霍克斯塔布尔博士写了张便条,交给那个挖泥煤的人,他马上出发了。

    福尔摩斯说:“华生,今天上午我们发现了两条线索。一是发现死者和死者安装着帕默牌轮胎的自行车。第二是发现安装着邓绿普牌加厚轮胎的自行车。在展开调查之前,我们好好想想,我们该怎样利用已经掌握的情况,尽快把案件调查清楚。首先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孩子并没有受到强迫。他跳出窗户后,一个人或许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走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我赞成他的看法。

    “那么,我们谈谈那个遇难的德语教师。这个孩子是穿好衣服跑掉的。所以说明他事先知道要干什么,但这个德语教师连袜子都没穿就走了,他一定是遇到了紧急情况。”

    “事情肯定是这样的。”

    “他为什么急着出去呢?因为他在卧室里看到这个孩子跑掉了,所以他想把孩子追回来。他骑上他的自行车去追赶孩子,不幸的是,在追赶的路上遭遇不测。”

    “好像是这样的。”

    “现在继续设想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他遇害的地方离学校有五英里,他不是中枪后死的,而是被击碎头颅而死。这个杀手一定强壮有力。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一定有另外一个人和孩子在一起。一个善于骑自行车的人追了五英里才追上他们,说明他们跑得很快。我们在凶杀现场只发现了几个牛蹄印。其余什么痕迹都没有。另外我探查了现场,发现五十码之内根本没有路。看来另外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与此案无关,更何况那里也没发现什么。”

    “福尔摩斯,你的假设根本不能成立。”我喊道。

    他说:“对,你说得很对。事情不可能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所以有些地方我分析错了,这一点你也发现了。但是究竟错在哪里了?”

    “可能是摔了一跤,然后碰碎了颅骨。”

    “在长满草的湿地上,能发生这种事吗?”

    “我没有更好的解释方法。”

    “别泄气,我们处理过比这复杂得多的难题,这个案子不算什么。现在关键是,我们要充分利用我们已经了解的情况。那辆装有帕默车胎的自行车或许能让我们发现一些新情况。”

    我们沿着自行车留下的痕迹,向前走了一大截路。荒原也逐渐陡了起来。山坡上到处长满了长长的石南草,我们又越过一个水渠。痕迹没有让我们发现新的情况。在邓绿普轮胎痕迹消失的地方,一条路横在了我们面前。一头通向几英里外的霍尔黄瑞斯府邸,另一头通向隐隐约约能看到的村庄。这正是地图标出的柴斯特菲尔德大路。

    我们来到一家外表又脏又乱的旅店,店门的招牌上画着一条蓄劲待发的公牛。福尔摩斯突然呻吟了一声,为了防止摔倒,他扶住了我的肩膀。他的脚以前也扭伤过,但是我一直找不到好的治疗方法。门口蹲着一个皮肤黝黑,嘴里叼着一支黑色泥烟斗的中年人。福尔摩斯艰难地跳到他面前。

    福尔摩斯说:“你好,卢宾·黑斯先生。”

    这个乡巴佬抬起头,那双狡猾的眼睛里流露出怀疑,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在招牌上写着嘛。一看你就像店老板。你店里有没有马车这类的交通工具?”

    “没有。”

    “我的脚疼得不能沾地。”

    “那就不要沾。”

    “可是我没法走路啊。”

    “那你就单脚蹦着走。”

    卢宾·黑斯先生的态度很恶劣,但福尔摩斯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说:“朋友,帮帮忙,我行动确实很困难。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往前赶路就行。”

    不尽情理的店主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我有急事要办。我愿意花一镑金币,租你的自行车用一下。”

    店主人一听说给钱,便来了兴趣。

    “你要去什么地方?”

    “霍尔德黄瑞斯府。”

    店主人看看我们沾满泥土的衣服,然后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你们大概是公爵的手下吧。”

    此时此刻的福尔摩斯一副宽厚的老实模样。

    “他很乐意接待我们。”

    “为什么?”

    “因为我们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是有关他失踪的儿子的消息。”

    店主人显得有些吃惊。

    “好消息?你们找到他儿子了吗?”

    “有人在利物浦看到过他。警察随时都可能找到他。”

    店主人长满胡须的面孔上表情由阴沉变得温和了。

    他说:“我没有理由像别人那样祝福他。因为我曾为他赶过马车,他对我不好。把我解雇时,连句像样的话都没有。但是我听说小公爵有了下落。我也替他高兴。你们去公爵府送消息,我可以帮助你们。”

    福尔摩斯说:“我们要先填饱肚子,然后你把自行车借给我们。”

    “我没有自行车。”

    福尔摩斯掏出一镑金币。

    “我确实没有自行车,不过,我可以借给你们两匹马。”

    福尔摩斯说:“行,等我们吃完饭再找您借马。”

    当厨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福尔摩斯扭伤的脚突然奇迹般的好了。由于一天没吃饭,吃这顿饭的时间长了一些。福尔摩斯不知又在思考什么,他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并不时望着窗外发呆。窗户对面是一个又脏又乱的院子。有座铁炉摆放在院子的角落里,有个肮脏的小孩正在炉边干活。马厩在另一边。福尔摩斯从窗边走回来坐到椅子上,突然,他跳了起来,嘴里喊道:

    “天啊!这回我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是的,一定如此。华生,你今天看到过牛蹄印吗?”

    “看见过,确实有一些。”

    “在什么地方?”

    “喔,湿地上,小路上,还有黑底格遇难的附近都有牛蹄印。”

    “确实如此,华生,你在荒原上看见牛了吗?”

    “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看见过牛。”

    “华生,整个荒原上没有一条牛,但是我们却看到那么多牛蹄印,真是不可思议。”

    “是的,确实有些想不通。”

    “华生,你仔细再想想,在小路上你见过牛蹄印吗?”

    “看到过,这点我可以肯定。”

    “你能记起牛蹄印的形状吗?”他把面包屑排列成—:::——“有时是这样的。”—:.:.:.——“偶尔是这样。”—∴∴——“你能记清这些形状吗?”

    “不,我做不到这一点。”

    “但是我可以。我保证牛蹄印就是这些形状。但是我们只能在有时间的情况下才能回去验证一下。很可惜,我当时没下结论,太轻率了。”

    “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一头能走、能跑、能飞驰的怪牛,你相信吗?华生,我敢肯定,一个乡村客店老板制造不出如此高明的骗局。这个问题似乎可以解决了,但是那个孩子还在铁炉边。我们悄悄过去,看看能发现些什么。”

    马棚看样子快要塌了,里面有两匹鬃毛又脏又乱的马。福尔摩斯抬起其中一匹马的前蹄看了一下,哈哈大笑,然后对我说:“华生,你瞧,马掌是旧的,掌钉却是刚钉上去的。这个案子的确有意思,我们去铁炉那边看看。”

    那个孩子看到我们走过来,装作没看见,继续在干活。福尔摩斯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地上的烂木头和铁块。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店老板赶来了。他眉头紧皱,目露凶光,黝黑的面孔,由于恼怒变成了紫色。他气势汹汹地朝我们走来,手里拿着一根包着铁头的木棍,我看见他这个架式,不由得想掏枪。

    “你们这两个该死的侦探!在这儿搞什么鬼?”他对我们喊道。

    福尔摩斯冷冷地回敬道:“卢宾·黑斯先生,你大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店主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假装出来的笑容,使他的脸更加可怕。

    他说:“您可以在这儿搜查,但是必须得经过我同意后才行。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请马上付账离开。”

    福尔摩斯说:“黑斯先生,我们只不过想借用一下你的马,并没有什么恶意。我看路不太远,我们还是走着去吧。”

    “从左边那条路走,到公爵府大约有2英里。”他凶狠地盯着我们,直到我们走出他的客店。

    我们一转弯就停了下来,因为店主人看不到我们了。

    福尔摩斯说:“我觉得越来越冷,我们不能离开这个旅店。还是孩子们说得对,旅店里比较暖和些。”

    我说:“我相信卢宾·黑斯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坏的恶棍。”

    “嘿,他在你眼里就这么坏吗?那两匹马,那个铁炉,还有这个‘红牛’店都很有意思。我们还是仔细地观察观察吧。”

    我们背后是一个长长的斜山坡,大块的灰色石灰石零星地分布在上面。我们往山上走去,我无意中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从霍尔黄瑞斯府方向飞驰而来。

    福尔摩斯边按我的肩膀边说:“蹲下,华生。”

    我们还没来得及蹲下,那个人已经从我们面前骑过去了。透过飞扬的尘土,我在他过去的一瞬间看到一张激动的面孔——苍白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露出惊惧,嘴张着,眼睛盯着前方的路。我们终于看清了那人,是王尔德。

    “华生,公爵的秘书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绕过一块块石头,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可以观察旅店的地方。门边靠着王尔德的自行车。旅店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任何人。天快黑了,我们在朦胧中看到旅店的马棚里挂着两盏汽灯。不一会儿传来嗒嗒的马蹄声。马蹄声沿着柴斯特菲尔德大路的方向急促地响起,很快就听不见了。

    福尔摩斯低声说:“‘红牛’旅店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酒吧间在另一个地方。”

    “是的,这是人们常说的私人住所。王尔德先生这么晚了在那个黑窝里干什么?他和谁在约会?华生,要想把这件事查得更清楚点的话,我们得冒次险。”

    我们两个悄悄地下了山坡,沿着大路,猫着腰来到旅店门前。自行车依然靠在墙边。福尔摩斯划了根火柴去照自行车后轮,当他看清后轮是加厚的邓绿普牌轮胎时,他轻轻地笑了。我们头顶上的窗户亮着灯。

    “华生,我得看看窗户里有什么。不过,我得站在你的肩膀上才能看到。”

    我弯下腰,用手扶住墙,他踩在我的肩膀上,但是他没等站直就下来了。

    他说:“华生,咱们已经工作了很长时间。我们能得到的情报差不多都弄到手了。我们尽量早点动身,因为去学校要走很远的路。”

    一路上,他很少开口讲话。到了学校门口却转身往麦克尔顿车站走去。他在那里发了几封电报。然后又返回学校,去安慰霍克斯塔布尔博士。那位教师的死亡令博士很悲伤。他到我屋里来时,仍像早晨出发时精力那么充沛。他说:“亲爱的华生,一切都顺利,明天晚上之前我保证能解决这个神秘的案件。”

    第二天早上11点钟,福尔摩斯和我已经到了霍尔德黄瑞斯府。仆人领着我们经过伊丽莎白式的门厅,走进公爵的书房。在这里,我们又见到了王尔德先生——文雅而有礼貌,但他掩饰不住昨天夜里的极度恐慌。他诡秘的眼睛和颤抖的笑容告诉了我们这点。

    “你们是来见公爵的吧?很抱歉,不幸的打击使公爵的身体一直不舒服。昨天下午霍克斯塔布尔博士给我们拍来电报,告诉了我们您发现的情况。”

    “王尔德先生,我有急事要见公爵。”

    “但是公爵还没起床。”

    “那我到卧室去拜见他。”

    福尔摩斯向这位秘书坚决地表明见不着公爵他是不会走的。

    “好吧,福尔摩斯先生,您在这里等着,我去请公爵。”

    当这位高贵的贵族出现时,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我觉得他突然老了许多,面色死灰,步履蹒跚。和我们打过招呼后,一脸庄严地坐在书桌旁,苍白的胡须垂在桌上。

    但是福尔摩斯却盯着站在公爵椅子边上的秘书。

    “公爵,为了我们谈话方便,我想请王尔德先生出去。”

    王尔德恶狠狠地盯着福尔摩斯,脸色越发苍白了。

    “公爵您要是愿意……”

    “是的,是的,你最好照福尔摩斯先生的话去做。”公爵不耐烦地打断他然后又说,“福尔摩斯先生,有何贵干?”

    福尔摩斯等秘书退出去把门关好后,才说:“公爵,是这么回事,霍克斯塔布博士对我和华生大夫承诺:找到小公爵后可以得到一笔赏金,我想从您嘴里得到证实。”

    “是有这么回事,福尔摩斯先生。”

    “谁要能确切地说出小公爵的下落,他会得到五千英镑。”

    “是这样。”

    “要是说出绑架小公爵人的名字,可以另外再得1000英镑。”

    “对。”

    “这一项要求包括绑架您儿子的人和那些同谋,是吗?”

    公爵显得很不耐烦,连声说道:“是的,是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你要是把这些事情都做到了,就能拿到那笔可观的赏金。”

    福尔摩斯一向收费很低,看到他贪婪地搓着两只手,我感到非常惊奇。

    他说:“公爵,我想您的支票本就带在身上吧。如果我得到一张六千英镑的支票时,我会很高兴。最好您到城乡银行牛津街支行把钱存进去。那是我的开户行。”

    公爵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面目严峻,冷冷地看着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没有白给人钱的习惯。”

    “公爵,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呢?”

    “再明白不过了,我可以得到这笔报酬。我知道你儿子的下落,而且还知道是谁绑架了他。”

    公爵的苍白胡须在惨白的面孔下愈发白得怕人。

    他呼吸急促地说:“他在什么地方?”

    “或者这么说吧,他在离您花园大门两英里的‘红牛’旅店里。”

    公爵无力地靠住椅子。

    “你要控告谁?”

    歇洛克·福尔摩斯接下来的回答令人吃惊。他快步走向公爵,并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说:“公爵,我就控告您,现在麻烦你给我开张支票!”

    公爵当时的表现令我永远难忘。他两手紧握着,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像突然陷入了绝境,然后,他费了很大劲,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坐下来,用两手捂着脸,好久没有说话。

    他终于开口了,手仍然捂着脸:“您都知道了吗?”

    “我看见昨天晚上您和他们在一起。”

    “除了你们俩,其他人知道吗?”

    “我没对任何人讲过。”

    公爵颤抖着打开支票本,无可奈何地拿起钢笔。

    “福尔摩斯先生,我说话算话。我给你开支票,尽管情况对我不利。当初答应付给报酬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福尔摩斯先生,你和你的朋友做事都很小心,是吗?”

    “您的话我有些弄不明白。”

    “福尔摩斯先生,我说明白一点吧。如果只有你们两个知道这件事,我希望你们不要张扬出去,我应该付给你们12000镑,对吗?”

    福尔摩斯摇着头笑了笑。

    “公爵,事情不能这么简单就了结吧,要考虑一下德语教师的死亡问题。”

    “王尔德毫不知情,你不能让他受到牵连。德语教师是被那个凶残的恶棍杀死的。”

    “公爵,我是这样认为的。当一个人犯下罪行时,而又引起另外一个罪行的发生,这个人在道义上也有责任。”

    “福尔摩斯先生,从道义上讲,应该是这样的。但从法律的角度考虑,对一个不在凶杀现场的人,是没有理由受到法律制裁的。更何况他非常痛恨凶杀。王尔德一得到消息便对我什么都说了。他很悔恨和杀人犯有交往。出事后,他们就绝交了。喔,福尔摩斯先生,你一定得帮帮他!一定要挽救他!你听见了没有!”公爵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上也抽搐起来,两只拳头挥动着,在屋里走来走去。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冷静下来,踱到书桌旁坐下后说:“你对任何人都没讲此事,便直接来了这里,我很赞赏你这样做。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商量对付流言的办法了。”

    福尔摩斯说:“是的,公爵,我们只有彼此坦诚,才能做到这一点。我尽可能的帮助你,但是我必须详细了解情况。我知道您说的王尔德先生,不是杀人犯。”

    “杀人犯已经逃掉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微笑了一下。

    “公爵,我想您如果听过我的名声,就不会对我隐瞒事情的真相。昨天晚上11点钟,警方根据我提供的消息逮捕了卢宾·黑斯先生。今天早晨我离开学校之前,收到了当地警长的电报。”

    公爵仰了一下身,然后惊奇地看着福尔摩斯。

    他说:“你好像很有本事。卢宾·黑斯被捕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但愿对詹姆士的命运没有影响。”

    “您的秘书?”

    “不,先生,是我的儿子。”

    这种坦率的回答令福尔摩斯吃了一惊。

    “坦白地说,这些情况我一点都不了解,请公爵说得详细些。”

    “我可以都告诉你。我同意你的看法,对无可挽回的局面,不管我多么痛苦,只有说出事情的真相,才是最好的解救办法。詹姆士的无能和强烈的嫉妒心,把我逼上了绝路。福尔摩斯先生,我年轻时,我和一位姑娘以一生只有一次的热情相爱着。我向她求婚,结果她以婚姻会妨碍我的前途为由,拒绝了。如果她还在人世的话,我绝不会和别人结婚。但是,她死了,留下了这个孩子,我担负起抚养孩子的责任。我不能告诉别人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我使他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他长大后,我把他留在身边。我没想到,由于我的疏忽,他知道了实情,从此他滥用我给他的权力,并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公开我和他的关系。把他留在身边,造成了我婚姻的不幸。他一直憎恨萨尔特尔。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仍把詹姆士留在身边,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他母亲的影子。为了他的母亲,我没完没了地受着折磨。詹姆士使我回想起他母亲所有的可爱之处。因为这点我不能让他走。我很担心他会伤害阿瑟,也就是萨尔特尔。为了安全起见,我把他送到了霍克斯塔布尔博士的学校。

    “黑斯是我的佃户,而詹姆士是收租人。正因为如此,他们之间有了来往。黑斯是个恶棍,詹姆士喜欢结交下流朋友。因此,他们关系很密切。在黑斯的帮助下,詹姆士劫持了萨尔特尔。出事的前一天,詹姆士打开了我写给萨尔特尔的信,并以公爵夫人的名义在里面塞了张便条。要萨尔特尔在学校附近的小林子‘萧岗’见他。这样,萨尔特尔便来了。我刚才告诉你的情况,都是詹姆士亲自向我供认的,那天傍晚,他骑着自行车去小林子中会见萨尔特尔。他对萨尔特尔说,他母亲在荒原上等着见他,只要半夜到小林子去,便会有人骑马带他去见母亲。可怜的萨尔特尔上当了。萨尔特尔到了那后,黑斯在等着他,并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匹小马。他们一同出发了。詹姆士昨天才听说,当天晚上有人在追赶萨尔特尔他们。当时,黑斯用棍子袭击了追他的人,并把他打死了。然后,黑斯把萨尔特尔劫持到他的旅店,把他关在楼上,由黑斯太太照管。黑斯太太虽然很善良,但是行动受到了她凶残丈夫的限制。

    “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两天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前的情况。我当时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你一定会问詹姆士为什么这样做。因为詹姆士对我的继承人,有许多无法解释和难以想象的憎恨。在他眼里,只有他才应该继承我的全部财产,并且怨恨使他得不到继承权的法律。他急切地要求我公开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以获得继承权。他使用各种手段阻止萨尔特尔成为我的继承人,要我在遗嘱里写明他是我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永远不愿意招来警察处置他,这点他很清楚。他绑架了萨尔特尔,想要挟我,按照他的意图去做,结果没有成功,因为事情很快败露了。

    “你发现了黑底格的尸体使他罪恶的计划毁灭了。詹姆士得知这个消息,大为惊恐。昨天下午我们坐在这间书房里,霍克斯塔布尔博士拍了封电报。电报的内容使詹姆士显得极为忧伤和激动,这使我的怀疑变成了肯定。于是我责备了他的所作所为。他向我坦白了一切。为了给他的同谋保住性命的机会,他哀求我把这个秘密再保守三天。我总是对他让步,他马上赶到旅店通知黑斯出逃。并给了他一笔钱。由于白天去旅店会引起人们的猜测,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我急忙去看我亲爱的儿子——萨尔德尔。是遵守诺言呢,还是违背我的意愿?我左右为难,最后我决定让孩子在那里再呆三天。由黑斯太太照顾他的生活。如果向警察报告孩子的下落,警察肯定会追查凶手是谁,杀人犯被捕后肯定会连累詹姆士。福尔摩斯先生,我按照您的要求,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了您。您是否也会和我一样信守诺言呢?”

    福尔摩斯说:“我能做到这点,公爵,我必须提醒您,对罪犯做出让步,帮助凶手出逃,王尔德资助杀人犯逃跑的钱是您给的。所有这些都将使您在法律面前非常不利。”

    公爵先生默认了福尔摩斯的说法。

    “这的确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在我看来,你迁就大儿子而把小儿子留在危险的地方,这种做法,更应当受到指责。”

    “他们郑重地对我承诺……”

    “您怎么能相信这些人的话!您敢肯定小公爵不会再次被绑架吗?为了对您犯罪的长子做出让步却把自己无辜的幼子置身于虎口。我为小公爵感到不平。”

    高傲的霍尔德黄瑞斯公爵受到这样的指责,心里很不舒服。他拉长了脸想要发火,但是他的过错使他没有开口。

    “我可以帮您,但是你必须先答应让您的仆人遵照我的命令去做件事。”

    福尔摩斯对仆人说:“公爵命令你立刻驾车去‘红牛’旅店把萨尔特尔勋爵接回家。这件事你很乐意做吧?”

    仆人兴高采烈地走出去后,福尔摩斯说:“既然我们掌握了主动,有些事就可既往不咎。只要凶手得到惩罚,我没有理由四处张扬这件事。至于黑斯,他是死有余辜,我不想为他做些什么。公爵您可以做到让他保持沉默,这样对你对他都有好处。警方认为,他是为了钱才绑架这个孩子的。如果黑斯只向警方供认了这些,那么,我不会帮助他们了解事情真相。公爵,如果詹姆士·王尔德先生再留在你身边,会给您惹很大的麻烦。这是我对您的忠告。”

    “福尔摩斯先生,我清楚这一点。我们已经谈好,他将到澳大利亚独自生活,永远不再回来。”

    “公爵,既然您说过您婚后的不幸,是由詹姆士引起的。那么詹姆士离开后,为了萨尔德尔,为了您的家庭,我建议您应当和公爵夫人重新开始生活。”

    福尔摩斯站起来说:“这件事情可以结束了,我们在短暂的时间里得知了这么多事情的真相,确实值得庆幸。我还希望弄明白一件小事。黑斯给马钉上冒充牛的蹄迹的铁掌,是不是从王尔德那里学来的?”

    公爵显得非常惊奇,站着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把我们带进一间布置得像博物馆的大房子里。他领我们走到坐落在角落里的玻璃柜前,让我们看上面的铭文。

    “此铁掌从霍尔德黄瑞斯府邸的护城壕中挖出。铁掌底部呈连趾形状,供马使用。用来迷惑敌人。大概属于中世纪霍尔德黄瑞斯家庭经常征伐的男爵所有。”

    福尔摩斯打开柜子摸了一下铁掌,他的手指留下一层薄薄的新鲜泥土。

    “谢谢您,这个铁掌是我在英格兰北部看到的第二件有意思的东西。”

    “那第一件有意思的东西是什么呢?”

    福尔摩斯小心地把支票折起放到笔记本里。他非常爱惜地拍了一下笔记本说:“我是个穷人。”然后把笔记本放进他贴胸的口袋里。

    【米尔沃顿】

    尽管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是现在让我说出来,仍然有些提心吊胆,在过去那漫长的岁月里,我不能透露一点有关这件事的内容。现在主人公已不在人世了,在不至于对任何人的名声有影响的前提下,我才能有所保留地进行讲述。这件事是我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所办案件中最奇怪的。假如我隐去部分内容,请读者多多谅解。

    福尔摩斯和我在冬季的一个夜晚出去散心。大约6点钟左右才回来。福尔摩斯打开灯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名片。他拿起看了一眼,哼了一声,随手把它扔在地上,并且踩了一脚。我过去拾起来念道:

    查尔斯·奥格斯特斯·米尔沃顿

    阿倍尔多塔

    韩姆斯德区

    代理人

    “他是什么人?”我问:

    “流氓,伦敦最大的流氓。”福尔摩斯边说边把腿放在壁炉前。“名片背后还写着什么?”

    我翻到背面,念道:

    “6点半来拜访——C.A.M.”

    “他马上就要到了。华生,当你看到蛇那吓人的眼和邪恶的扁脸时,你一定会有种说不清的恶心,并且会远远地离开它,对吧?米尔沃顿在我眼里就是这种阴险的毒物。我与五十多个杀人犯交锋过,其中最坏的罪犯给我的感觉,也没他那样令我感到可恶。但由于工作关系,我又不得不约他到这来。”

    “我倒要见识一下,看他到底有多么可恶。”

    “别急,华生,听我慢慢对你说。他诈骗的方法和手段堪称一绝。有很多人在帮他,尤其是那些被他知道隐私的女人更是不得不违心地帮他,甚至上帝也帮他。这个人笑里藏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敲诈她们,直至榨干她们的油。凭这个家伙的能耐,在其他行业中也能发达。大伙都晓得,他乐意花大价钱收买有钱有权人的信件,这是他诈骗的手段。权贵们的男女仆人和混迹于上层社会的流氓,为了得到钱都向他提供信件。一些妇女的感情和信任常常给了这些无耻的流氓。他出手很大方。我曾听说他为买一张只有几个字的纸条而付给那个仆人700英镑,结果他拆散了一个贵族家庭。只要社会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米尔沃顿都会知道。在这个城市的许多人都怕他在某一天会敲诈到自己头上。他之所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是因为他有钱和独特的诈骗手段。有时他像一个贪婪的赌徒,选择最佳时机,将手里的牌打出去。我说过,他是伦敦最大的流氓。一个喝醉酒打老婆撒气的暴徒怎能和他相提并论呢?他带着罪恶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敲诈,目的只有一个——挣钱。”

    我从没见到福尔摩斯谈论一个人时,带有这么强烈的厌恶之情。

    “应该把这个流氓推上法庭受审。”我说。

    “他虽然触犯了法律,但那些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人,是不会控告他的,因此,他现在仍然逍遥法外。假如他敲诈了一个无辜的人,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我们要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来对付他,因为他很狡猾。”

    “你把他约到我们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因为一个无辜的人受到了敲诈。她叫意娃·布来克维尔,是一位贵族小姐,在城里颇有名气,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三个月前才进入社交圈子,两个星期后她将和德温考伯爵完婚。这个流氓不知从谁手里买了几封信——那是写给一个年轻的穷乡绅的。这封信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但这个恶棍一插手,就足以破坏这场幸福的婚姻。这个流氓扬言,如果不拿出一大笔钱给他,那么他会把这封信交给她的未婚夫。她求我做她的代理人,去和米尔沃顿谈条件。”

    大街上响起马车的声音。我向窗外看去,一辆豪华的双驾马车刚好停在楼下。那对栗色骏马的皮毛在灯光下显得油光光的。车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羊皮大衣的人下了车,他身材不高但很粗壮。一分钟后他站到我们屋里。

    查尔斯·奥格斯特斯·米尔沃顿大约五十岁出头,皮肤保养得很好,由于身材的缘故,脑袋显得比较大,金边眼镜后面的两只小眼睛发着狡黠的光,假装仁慈的脸上堆满假笑。他的声音也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他走到福尔摩斯面前,伸出一只胖手,嘴里还念叨:第一次来没见到我们,他表示很遗憾。福尔摩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去握那只胖手。米尔沃顿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脱下皮大衣,仔细地叠好,放在椅背上,坐了下来。

    他指着我问:“这位先生是谁?谈话方便吗?”

    “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华生医生。”

    “那就好,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为您的当事人考虑,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我已经和华生医生谈过了。”

    “那么我们就谈条件。您作为意娃小姐的代理人,是不是想告诉我她已经同意了?”

    “同意什么?”

    “用七千英镑买回我手里的信。”

    “可以用其他方法解决吗?”

    “亲爱的先生,我很不喜欢和别人讨价还价。我强调一下,假如14号前我拿不到钱,那么18日的婚礼将会泡汤。”他得意地挤出一丝令人作呕的微笑。

    福尔摩斯沉思了一会儿,说: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已经了解这些信写了什么。意娃小姐会接受我的建议——向他未婚夫坦白过去发生的事,来求得未婚夫的谅解。”

    米尔沃顿哈哈大笑。

    他说:“看样子,您根本不了解伯爵。”

    福尔摩斯流露出困惑的表情,看来他确实不了解伯爵。

    他问:“这些能危害到意娃小姐什么呢?”

    米尔沃顿答道:“这些信对意娃女士很不利,她信的内容,让人非常爱看,我相信,德温考伯爵看了信后会很不舒服。既然咱们意见不一致,再谈下去也没多大作用。这只是一笔生意。如果你认为这些信到了伯爵手里对意娃女士并没有多大影响,那么花钱从我手里买信,就是傻瓜干的事。”说完,他拿起衣服准备告辞。

    福尔摩斯气得恨不得打他一顿,脸色也很难看。

    他说:“别着急走,这个问题确实微妙,我们不能让谣言中伤意娃小姐。”

    米尔沃顿又坐回了原处。

    他自言自语地说:“你只能照我说的去做,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福尔摩斯对他说:“2000英镑就可以使意娃女士倾家荡产,这点我可以做证。她没有办法给你那么多钱,希望你能按照我说的数目把信卖给我,你从她身上确实诈取不了更多的钱。”

    米尔沃顿嘴角露出略带讥讽的笑容。

    他说:“意娃女士的家产底细我也很清楚,一个女子的亲友为她出力的最佳时机是什么时候?是结婚。送给新娘一件贵重的礼物,他们也许会考虑一番。但是买这些能给他们带来更多欢乐的信,他们是会答应的。”

    福尔摩斯说:“那倒未必。”

    米尔沃顿从大衣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东西,说:“看呀,多么可怜的人!请你们往这儿看,如果这些小姐们再不拿钱出来,我只能对她们说抱歉。”他又举起一封印有家徽的便条,对我们说:“如果她不肯将她的钞票分给我一点,那么这封信就会被她丈夫看到。不过,明天早上之前你们是不会知道她的名字的。你们知道贵族麦尔兹女士和中尉多尔金为什么取消婚礼吗?就因为那位女士不肯拿出解决问题的1200英镑,多可惜呀,一对才子佳人,就这样散伙了。我真没想到你对当事人的前途和荣誉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居然和我讨价还价,你太令我失望了。”

    福尔摩斯说:“她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鸡飞蛋打的下场对谁都不好,我劝你最好还是接受我的建议。”

    “福尔摩斯先生,你又错了,现在我手头有八九件事,到了收钱的时候,假如她们知道意娃女士得付这么高价钱收回信的时候,我敢肯定,她们会主动找我和谈的,您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福尔摩斯忽地站起来,对我说:“华生,快把门关住,别让他跑了!先生,我倒要看看你本子里有什么秘密。”

    米尔沃顿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墙边,背靠着墙。

    他从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一把手枪,对我们说:“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早就想到你会动手的,像你这样的代理人我常遇到。但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坦白地说,我早就做好了防备。你们不要逼我动手。另外,我不会将所有的信件都带在身上,只有傻瓜才这么做。先生们,我还得到韩姆斯德区去拜访另外两个人,再见。”说完他走过来拿起大衣,用枪指着我们倒退着走到门口,我准备拿椅子砸这个流氓,福尔摩斯制止了我。米尔沃顿站在门口,不无讽刺地给我们鞠了个躬,然后关上门,离开了这里。

    福尔摩斯将手插在裤袋里,下巴垂在胸前,坐在火边一动不动,眼睛呆呆地看着火光。整整有半个小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站了起来,看样子像拿定了什么主意。然后走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从卧室里走出一位青年工人,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显得十分俏皮。他在灯边点着烟斗后得意地对我说:“华生,我这身打扮不错吧,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接着他就走了,我清楚,他找查尔斯·奥格斯特斯较量去了,这场较量会用这么特殊的方法进行,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福尔摩斯就凭着这身打扮,在韩姆斯德区调查了好些天,但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他终于在一个刮着狂风、下着大雨的夜晚回来了。他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坐在火前,冲我得意地笑着说:

    “华生,你看我像快要结婚的样子吗?”

    “不像,你怎么会快要结婚了?”

    “说出来,你会替我高兴的,我已经订婚了。”

    “亲爱的朋友,我祝——”

    “未婚妻是米尔沃顿的女仆。”

    “真不可思议,怎么回事,福尔摩斯?”

    “华生,我为了得到情报才这样做的。”

    “有点过分了吧?”

    “不过分,我只能这么做,在女仆的眼里,我是一个名叫埃斯柯特的管道工。每天晚上我都和她出去约会。从她嘴里我得到了我所需要的情报。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对米尔沃顿家是了如指掌。”

    “福尔摩斯,你的未婚妻怎么办呢?”

    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亲爱的华生,我别无选择,这就像赌博,你必须出好每一张牌。不过还好,我的情敌会在适当的时候取代我的。多么美妙的天气呀!”

    “美妙?你喜欢这种鬼天气?”

    “这种天气非常适合于我工作,华生,今晚我去米尔沃顿家。”

    他慢慢地说出这句话,口气非常坚定。去米尔沃顿家?多么可怕的决定。一旦行动失败,那将会带来不可想象的恶果——被捕、饱受折磨、上法庭,然后身败名裂。

    我大声警告他:“上帝呀!你想过失手后的后果吗?”

    “亲爱的华生,后果我已经考虑过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的这个决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这样做是伸张正义。虽然触犯了法律,但我想你会同意的。我只是想拿走并毁掉那些害人的东西。”

    我迅速地考虑了一下。

    我说:“我们这次行动是正义之举。因为我们只是去拿回那些害人的东西。”

    “既然是正义的,那么我得考虑一下我的安全问题。如果我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竭尽全力去帮助一个女士,那样我才算一个真正的绅士。”

    “但你将引起别人的误会。”

    “是的,我承认这点。但这事确实危险,我们只有把这些信件拿回来,才能制止这个恶魔无休止的敲诈。这个意娃小姐很可怜,即没有钱,又没有可信赖的亲友。今晚,我们必须拿回这些信件,否则明天这个恶魔会使意娃女士身败名裂的。我现在是孤注一掷了,这是我和米尔沃顿之间的生死较量。你已经看到,第一次交锋我输了,但是知耻而后勇,这次交锋我会赢的。”

    我说:“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可以不去。”

    我说:“我们是同生死、共甘苦的朋友,我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改变。假如你不同意我和你一块去,那么我就去告发你。”

    “在那里你插不上手的。”

    “先别那么肯定,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不管怎么说,我去定了。自尊和声誉人人都有。”

    福尔摩斯看起来有些烦躁,在眉头舒展开的时候,搂着我的肩膀说:“那好吧,我亲爱的朋友,你就和我一块去吧。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假如咱们一块死了,说明咱俩有缘分。华生,实话对你说,我一直想犯一次特别有意义的罪。现在,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瞧!”他拿出一个干净的皮套子,里面装着些发亮的工具,“这是质量最棒的盗窃工具。有镀锋镍的撬棍,镶金刚石的玻璃刀,开锁用的万能钥匙,还有用来照亮的灯。有了这些顺手的工具,我们一定能成功。你有走路不发出响声的鞋吗?”

    “我有双胶底鞋。”

    “太好了!有面罩吗?”

    “我可以用黑布加工两个。”

    “太好了,你简直是个天才。现在,你开始做面罩吧。现在是9点半,时间还早,我们先吃点东西吧,11点我们必须到达车尔赤住宅区,然后再步行十五分钟到阿倍尔多塔,半夜之前我们就可以动手了。如果顺利的话,我们2点之前就能拿着信回来。”

    福尔摩斯和我身着晚礼服,看样子像两个戏迷正往家赶。在牛津街我们拦住一辆双轮马车,把我们拉到韩姆斯德区。抵达后,付了车钱。由于风很大,很冷,我们披上了外套,沿着荒地边往前走。

    福尔摩斯说:“这次行动一定要小心,书房的保险柜里锁着我们想要的东西,他卧室的前边就是书房。不过,这家伙睡得跟猪一样死。我的未婚妻阿格萨说,主人叫不醒,一直成为仆人们的笑谈。他有个白天不离开书房的忠实秘书。这是我们选择晚上动手的原因。还有一条不停地走来走去的恶狗。最近两晚我到深夜才离开阿格萨,她锁住了狗,以便我能利索地走掉。这就是那栋大房子,我们在这儿把面罩戴好,这儿一点灯光都没有,人们大概都睡了,一切都顺利。”

    我俩戴着黑色面具,仿佛成了伦敦城里最好斗的人。我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栋大房子。房子有好几个窗子和门,在另一边还有一个带瓦顶的阳台。

    福尔摩斯低声说:“卧室在那边,这扇门正对着书房。这儿虽然容易下手,但门上加了锁,打开它肯定会惊动别人的。来,到这边来,这有间花房,门正对着客厅。”

    福尔摩斯把门弄开后,我们轻轻地走了进去,并把门关好,现在我们已经成了非法入侵他人住宅的罪犯。温暖的空气夹杂着花草的浓香扑鼻而来,令我们有些窒息。在黑夜中,他抓住我的手,快速地穿过一些灌木。福尔摩斯在黑暗中能够分辨物体,这是他长期锻炼的结果。他领着我又进了一扇门,我觉得我们进了一个大房间,房间里有股雪茄烟味,这说明抽烟的人刚离开不久。他摸索着穿过家具,又进了一扇门。之后,顺手关好门,我的手触摸到墙上挂着的上衣,我知道现在的位置是在过道里。我们穿过通道后,福尔摩斯打开了右边的那扇门,这时有样东西扑向我们,我吓坏了,但当我认定那是猫时,就突然想笑。在这个房间里也有一股浓烈的烟草味,而且房里还点着火。福尔摩斯和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把门又轻轻关好。这时我们已经站到了米尔沃顿的书房中间,卧室就在对面。

    火光很亮,把屋里的东西都照得很清楚,这时没有了开灯的必要,即使比较安全的话。壁炉边挂着的厚窗帘挡住了我们在外面见到的那个凸窗。通往阳台的门在壁炉另一侧。屋里有张书桌,后面有把被火光照得发着亮光的红色皮转椅。书桌对面是个书柜,上面摆着一尊半身大理石雕像。在书柜和墙的中间,发现了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只高高的绿色保险柜,柜门被火光照得闪闪发亮。福尔摩斯走过去,看了看,紧接着又溜到卧室门旁,直到确认听不到任何声音才又走回来。这时,我突然发觉通向外面的门是条很好的退路,我检查那门时发现既没有上闩又没有上锁,我高兴坏了,及时告诉了福尔摩斯,他对我的行动不理解,而他的反应也出乎我的意料。

    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得抓紧时间,你这样做不好。”

    “那我该干什么?”

    “站在门边放哨,有人来,就把门闩上,那样我们可以从来路撤退。如果那条通道上有人来时,我们事情已经办完了,就可以从这个门出去;事情没有办完我们就躲在窗帘后面,懂吗?”

    站在门边的时候,觉得刚才的恐惧感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庄严的感觉,这是在我们捍卫法律尊严时没有的。虽然今天我们触犯了法律,但我们是为了帮助其他人才这么做的,我们把这次行动当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这使得我们富有骑士精神。正因为如此,我们这次行动才显得伟大而有趣。我丝毫没有犯罪的感觉。福尔摩斯打开他的工具袋,冷静地、准确而又熟练地选择他所需要的工具。如同一个医生在做一项复杂的外科手术。福尔摩斯怀着巨大的喜悦,在解剖着那只吞噬了许多女人名声的绿色怪物。我站在门边警惕的盯着其他两个门,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福尔摩斯集中精力做他的工作,时而拿起撬棍,时而放下万能钥匙,动作非常娴熟。绿门被拨开时,嗒的响了一声,借着火光,我看见许多被火漆封着的纸包放在里面,纸包上还有字。福尔摩斯拿起一包,借着火光仔细观看,但却看不清,只好拧亮他带来的灯。我们不敢打开电灯,因为米尔沃顿的卧室就在对面。福尔摩斯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他迅速地关上柜门,收拾起工具,拿起大衣,然后奔向凸窗的窗帘。并示意我也过去。

    这时,我听见门“砰”地一声开了,随后就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有人正向我们走来。脚步声到了屋外的走道上就停了下来,这时,有人打开了电灯,随后门又咣的一声关住了,我们闻到了一股辛辣的烟味。有人在离我们几码远的地方,不断地走来走去。最后他停止了走动,我们听见椅子被重物压的嘎吱声,紧接着又传来钥匙在锁中的啪嗒声和沙沙的纸张声。

    我轻轻地分开我面前的窗帘向外偷看。福尔摩斯在往外偷看的时候,压住了我的肩膀。米尔沃顿离我们太近了,甚至伸出手就可摸到他。我们没有想到他刚才不在卧室里,而在吸烟室或者台球室吸烟,因为我们没有发现那儿有窗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长着几根稀疏花白头发的硕大脑袋。头顶秃了一块,在灯光下放着亮光。他把自己埋在红皮椅子里,两条短腿搁在桌子上,嘴里还叼着一支雪茄烟。他身着红色军服式的吸烟服,领子是黑绒的。看来他不准备马上离开这里。

    我觉得我的手被福尔摩斯重重地握了一下,好像在说,要保持镇静不要惊慌。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把握度过这道难关。米尔沃顿可能随时发现保险柜的门被人撬开过。我心里暗想,如果他发现柜子被打开过,我就冲出去,用大衣捂住他的头,并按着他,接下来让福尔摩斯去收拾他。但是他低着头慢慢地翻动着文件。这时我猜想他看完文件抽完烟,就会睡觉去。但是米尔沃顿的动作引起了我们的兴趣。

    米尔沃顿在不停地看表,他站起来又坐下,样子显得十分不耐烦。这时阳台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我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米尔沃顿精神一振,放下他手里的文件,很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紧接着响起了轻轻地叩门声。

    他站起来打开门对敲门者说:“你怎么迟到了半个小时?”语气中流露出不满。我们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深夜不去休息,而且还没锁门。我听到一阵衣服细微的摩擦声。米尔沃顿的脸转向我们时,我们已经合住了窗帘。听到他坐到椅子上的声音,我又轻轻地把窗帘拉开条缝,往外观看。他还叼着雪茄,一位瘦瘦的妇女站在他的对面。她戴着黑色布巾,下巴处系着斗篷,皮肤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点黑。她情绪激动,浑身颤动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米尔沃顿说:“亲爱的,为了等你,我到现在还没有睡。你就不能在别的时间来吗?我希望这次你不会令我失望。”

    那位妇女摇摇头。

    “不能就不能吧,伯爵夫人很难缠,你终于有机会和她一争高低了。恭喜你。你为什么激动?对了,你快要胜利了。现在谈我们的事吧。”说完,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你准备卖包括伯爵夫人达尔伯在内的五封信吧?只要是好货,我是乐意出大价钱的。啊!怎么是你?”

    这位妇女默默地揭开面纱,并解开了斗篷。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副绝美的面孔,一双闪亮的眼睛发着坚定的光芒,薄薄的嘴唇上带着可怕的微笑。

    她开口了:“是我,一个被你毁了一生的女人。”

    米尔沃顿笑了,声音里充满了恐慌。他说:“你真不开窍,你为什么要逼我那样做呢?我不愿让我的利益受到损害,但是人活着都不容易,你该让我如何是好呢?你完全可以付清那笔钱,但是你没那样做。”

    “因此,你为了钱,把信给了我丈夫。这封信使他对我失望了,他伤心得快要死了。你明白吗?他非常高尚,现在我都不配为他系鞋带。昨天夜里,我在这儿向你下跪,希望你能良心发现,但是你却无动于衷。你抖什么,害怕了吗?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昨天晚上,你教会了我如何面对一个无耻的流氓。查尔斯·米尔沃顿,还有话要说吗?”

    他站了起来,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慌,对她说:“你不要吓唬我,仆人们只要听见我大声说话,就会进来抓住你,在我发火之前,你最好马上离开,我会原谅你的莽撞行为。”

    这位妇女把手放在胸前,像是在祈祷,薄薄的嘴唇上,挂着将要杀人的微笑。

    “我不会让你去把别人搞得身败名裂,也不会再让你拆散别的幸福的家庭。我要干掉你这条毒蛇,你这恶棍、流氓、狗,吃我一枪,一枪,再一枪!”

    她手里拿着只小手枪,发着寒光,复仇的子弹一颗又一颗射进米尔沃顿的胸口,枪口离胸口很近,只有两英尺。他向后倒去,手里还紧紧抓着文件。他摇摇晃晃,试图站起来,但是他又中了一枪,这次他彻底倒了下去。我听见他喊了一句“你打死我了。”然后就没动静了。这个妇女看看他,在他脸上狠劲踹了几脚,直到确认他真的死了。这位妇女——正义的复仇者,这才转身离开。

    当时我们干涉的话,也救不了他。当这位妇女向米尔沃顿开枪时,我想冲出去,但福尔摩斯拽住了我的手。我明白福尔摩斯的意思:这事与我们无关,正义战胜了邪恶,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和责任。那位妇女前脚刚离开书房,福尔摩斯后脚就迈到另一扇门前,并转动了一下门锁的钥匙。这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看来,房里的人全被惊醒了。福尔摩斯沉着地走向保险柜,双手把一捆捆信件扔进了壁炉,直到扔完为止。这时有人敲门并转动把手。福尔摩斯迅速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封预告米尔沃顿死期的信,还在桌子上并沾满了血迹。福尔摩斯把它也扔进了壁炉。他拔出通向外面那扇门的钥匙,我们跑了出去,在外面又把门闩住。他说:“从这边走,我们翻墙离开。”

    我回头一看,这栋大房子灯光通明,前门开着,花园里闹哄哄的,一个个人影正沿着小道追去。警报传得如此之快,出乎我的意料。当我们走到阳台时有个人发现了我们,边喊边追过来。福尔摩斯对这儿很熟,我跟着他飞快穿过树林,追我们的人也是气喘吁吁。一座六英尺高的墙挡住了我们的路,福尔摩斯一下就翻过去。当我翻的时候,我的脚被人抓住了,我顺势踹了他一脚,翻过墙头后,脸朝下摔在树丛中,福尔摩斯把我扶起来,然后我们一起飞速地穿过韩姆斯德荒地。

    我们一口气跑出足有两英里,直到听见后面没有追逐者的脚步声了,这才放下心来,我们安全了。

    我已经把这次具有特殊意义的伟大事件记录下来。第二天上午,我们吃完早饭后正在抽烟,这时仆人把满面严肃的伦敦警察厅的雷斯垂德探长领了进来。

    “早上好,福尔摩斯先生,请问,你现在有空吗?”他问道。

    “就是再忙也得接待你呀。”

    “如果您有空的话,我想请您帮助我们调查一个非常奇特的案子,时间是昨天晚上,地点是韩姆斯德区。”

    福尔摩斯说:“啊!这是一起什么性质的案子?”

    “谋杀——一起让人吃惊的谋杀案。你一向热衷于对这类案件的侦破,怎么样,去阿倍尔多塔帮帮忙吧。说句实话,这个米尔沃顿确实是个恶棍,我们监视他有一段日子了。还了解他用高价收买一些信件,来进行敲诈。凶手没有拿走一点值钱的东西,只是烧了一些信件,由此推断,凶手可能是有地位的人。他们的目的只是防止那些信件对无辜的人造成伤害。”

    “他们?做案的不止一个?”福尔摩斯问。

    “是的,罪犯有两个,其中一个差点被当场捕获。我们采集了他们的脚印,向目击者了解了他们的长相,我们一定能抓住他们。第一个人身手敏捷跑得很快,第二个人被花匠抓住后,经过一番厮打后也逃跑了,这个人身体强壮,中等身材,方下巴,粗脖子,有络腮胡,还带着黑色面具。”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描述得不够细致,你不会认为华生是凶手吧。”

    雷斯垂德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说:“我确实在描述华生。”

    福尔摩斯说:“雷斯垂德,恐怕我爱莫能助,在我眼里,米尔沃顿是个最最危险的恶棍。他钻了法律的空子,使他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复仇是在所难免的。不要再浪费口舌了,我十分同情那些可怜的女人,而米尔沃顿是死有余辜。这是我不协助侦破案件的原因。”

    福尔摩斯好像忘记了那起他曾亲眼目睹的杀人案件,一上午只字未提。我看见他在那儿发呆,仿佛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事。我们正在吃午饭时,他突然站起来对我大声说:“天啊!华生,我终于想起来了,快戴上帽子和我一起去!”我们跑出贝克街,到了牛津街。接着又往前走,快到摄政街广场时,我看见路左边的商店橱窗里,挂满了社会名流和美女的大幅照片。福尔摩斯紧盯着其中的一张,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位身着盛装的、庄严的皇家女子头戴高高的镶钻石的冕状头饰。我仔细看着那略带弯曲的鼻子,浓浓的眉毛,端正的小嘴和那刚毅的下巴。当我读到这位妇女的丈夫——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和那古老而高贵的名衔时,我惊呆了。福尔摩斯和我对视了一下,当我们转身离开时,他放一个手指在嘴唇前,示意我对此事一定要保持缄默。

    【黑彼德】

    我的朋友在1895年的时候身体和精神都特别好,这种情况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名气一天比一天大,太多的案子使他忙不过来。我哪怕打个小手势或使个眼神给光临我们寒舍的某些头面人物,便会受到责备,原因是不够谨慎。福尔摩斯像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把工作当成一种乐趣来追求,除了霍尔德尼斯一案外,他很少为自己伟大的功绩而索取高额报酬。他特别讨厌帮助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在这些人面前他显得特别清高,或者说是非常倔强,因为他对这些人的案子不感兴趣;而有时候他常常连着好几个星期为一些普普通通的当事人奔波忙碌,尽职尽责地帮助他们,因为他们的案子离奇古怪,有时还有动人的故事发生。这无疑激发了他的想象力,使他的才智得到了考验和体现。

    1895年是令人难忘的一年,在这一年中福尔摩斯经办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案子。对红衣主教托斯夫突然死亡的著名调查(这项工作是在教皇陛下特别指示下进行的)和抓获那位臭名远扬的养金丝雀的威尔逊(伦敦东区从此又少了个祸害),就是其中的代表作。随后又发生了彼德·卡里船长之死的疑案,也称伍德曼李庄园惨案。如果把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破案记录算全的话,就必须把这桩非同一般的案件加进来。

    记得是7月的第一个星期,我朋友经常不回家。一到这时候,我就知道他手头肯定有案子。那几天,有几个长得让人讨厌的野蛮人来访,并不时地问一些有关巴斯尔船长的问题,我马上想到这是福尔摩斯不想让人知道他那令人生畏的身份,而在某处乔装改扮、隐姓埋名地办案。福尔摩斯在伦敦至少有五个不同的住处。在这些住处里,他可以随时改变自己的身份。他没有透露他正在办理的案子,既然如此,我只能不闻不问。有一天他没有吃早饭就出去了。我刚坐下来吃饭,就看见他头戴礼帽大踏步走进来,腋下夹着的雨伞像一把有倒刺的短矛。

    “福尔摩斯!你就这样带着那把破伞在伦敦转悠吗?我的天,我真不敢想象。”我大声叫了起来。

    “我一路跑到肉店,然后又跑了回来。”

    “肉店?”

    “是啊,我亲爱的华生,早餐前锻炼一下身体是非常有益的。现在我的胃口好极了,我敢打赌,你肯定猜不出我今天早上进行了什么样的锻炼。”

    “我没有兴趣猜那些无聊的事情。”

    他边倒咖啡边笑着悄悄对我说:“要是你刚才在阿拉迪斯肉店的后面,你就会看见一位穿着衬衫的绅士正把雨伞当成武器,疯狂地去戳一只挂在天花板上的死猪。我没费什么劲就把死猪戳穿了,我太高兴了。你难道不想试一试吗?看起来,你的精力和我一样旺盛。”

    “我,我才懒得动呢!真弄不明白你在搞什么名堂。”

    “因为我觉得这与伍德曼李惨案有关。”

    “我可以进来吗?”这时有人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啊,霍普金斯,欢迎欢迎。昨晚收到你的电报后,我一直在恭候您。和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吧。”

    我们的客人30岁左右,虽然身着素雅的花呢衣服,但仍保持着那种穿制服时的笔挺,这就显得他非常干练和机警。我认出他是福尔摩斯寄予厚望的年轻警探,全名叫斯坦莱·霍普金斯。我们这位著名的业余侦探的科学办案方法,使这个年轻人像小学生一样对他充满了钦佩和敬意。看样子霍普金斯遇着麻烦事了,神情十分沮丧,一进门就坐了下来。

    “先生,不用了,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我昨天来伦敦汇报,晚上没有回去。”

    “你汇报的案件现在怎么样了?”

    “先生,失败了,完全失败了。”

    “一点也没有进展吗?”

    “丝毫没有。”

    “啊!上帝,不管怎么说,我一定得查查这个案子。”福尔摩斯说。

    “福尔摩斯先生,您知道,这个案子本来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我却没有把握住,现在您查这个案子,我太高兴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帮人帮到底,您去我那里帮我好吗?”

    “没问题,这个案子的侦察报告和已经掌握的证据我刚才都仔细看过了。顺便问一下,在做案现场发现的那只烟丝袋,上面有没有可追查的线索?对此,你有什么样的看法?”

    霍普金斯好像吓了一跳。

    “先生,那海豹皮做的烟丝袋里,有死者的名字缩写字母,这肯定是他自己的烟丝袋。另外说一下,他以前捕过海豹。”

    “可是他并没有烟斗。”

    “是的,先生,在现场我们没有找到烟斗。他的确极少抽烟,这些烟丝大概是为朋友准备的。”

    “就算是吧,如果我来处理这个案子,我会把烟丝袋作为调查的起点,这是我的一点看法。你把这个案子发生的经过和主要情况再简单介绍一下。因为我的朋友华生医生对这个案子一无所知,我也想进一步了解案情。”

    斯坦莱·霍普金斯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举着对我们说:“这是份可以说明死者彼德·卡里船长一生的年谱。船长生于1845年,现年50岁,他捕捉海豹和鲸鱼可算得上是个老手,几乎没有失手过。他当上丹迪港的捕豹船‘海上独角兽号’的船长是在1883年,一连几次出海都收获颇丰。为了给自己留下个美好的回忆,在1884年,也就是第二年,他就离开了海上。之后,他开始了好几年的旅行生活,直到买下了一个名叫伍德曼李的小庄园,旅行生活才算结束。他在庄园里住了6年,一星期前遇害。这个庄园位于苏塞克斯郡,靠近弗雷斯特住宅区。

    “在日常生活中,他算是个严格的清教徒,他性格怪僻,不爱说话。有些时候与人格格不入,这显得他很特殊。他有一个妻子,一个20岁的女儿,还有两个女仆。他经常喝得醉醺醺的。一喝醉了,就打人。他经常在半夜把妻子和女儿打得在院子里四处躲藏,直到全村人被惊醒,把他制服后为止。为此,他家的气氛很压抑,女仆们受不了这种压抑,便经常辞掉工作。

    “有一次,老牧师到他家中指责他的行为不端,他就殴打老牧师,因此遭到传讯。福尔摩斯先生,你很难遇到比彼德·卡里更残暴的人,总而言之,他不是个好人。据说,他当船长时性格就十分暴躁。他皮肤特别黑,留着一把又浓又密的黑胡子,周围的人都很怕他,他的同行都叫他黑彼德。邻居们对他也是又恨又怕,一见着他都绕道走,惟恐避之不及。自从他遇害后,我还没有听谁说过一句惋惜的话。

    “福尔摩斯先生,死者有个小木屋,这点在调查报告中提到过,可能您的朋友还没有听说过这一点。小木屋只有一间,长16英尺宽10英尺,离他家大约有几百码吧。他天天晚上在小木屋里睡,可能由于怀旧的缘故,他把小木屋叫做‘小船舱’。这个‘小船舱’对于别人来说是块禁地,唯一的一把钥匙装在他自己的口袋里,像铺床、收拾屋子之类的杂活从不用女仆插手,都是自己干。木屋的四壁都有窗户,但在人们的记忆中,那挂着黑色窗帘的窗户从来没有打开过。其中有一扇对着马路的窗户。当晚上木屋里面亮着灯时,路过的人们便猜想着黑彼德是不是又在里面喝酒,并对它指指点点,案件调查中几点明确的情况就是从窗户得来的。

    “福尔摩斯先生,有一个名叫斯雷特的石匠您还记得吗?他在出事的前两天夜里,大约是1点钟的时候,从弗雷斯特住宅区往家走。路过小木屋时,由于好奇,他透过树丛朝亮着灯的窗户望去,看到一个人头部的侧面像,而且还非常清楚。这个人留着短胡子,并向前翘着。他对我发誓说,这个人绝不是彼德·卡里,因为船长没有那样的胡子,这一点他非常熟悉。我对石匠的话表示怀疑,因为马路离窗户挺远,不可能看那么清,况且他还在酒店里喝了两个小时的酒。谋杀是在星期三发生的,而石匠说的是星期一的事。

    “星期二那天,彼德·卡里又喝醉了,那张通红的脸使他看上去像一头凶暴的野兽。他在他家的周围来回走着,嘴里还不知骂些什么,家里的女人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不寒而栗,在他回来之前都溜之大吉了。他像往常一样,深夜去了小木屋。凌晨2点,他的女儿听到了从木屋方向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叫声。他女儿晚上睡觉没关窗户,听得比较清楚,但她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父亲喝醉之后经常大喊大叫。有个女仆看到木屋门开着的时候,已是早晨7点钟了。因为黑彼德令人望而生畏,所以一直到中午才有人壮着胆子去悄悄地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到了门口,那屋里的惨象把人们吓坏了,一个个掉头飞跑。回村后,有人报告了警察。不到一小时,我赶到木屋现场,接手这个案子。

    “当我把头探进小木屋时,我也吓了一大跳。福尔摩斯先生,您知道我平时办事非常冷静,但这一次我确实不能保持冷静。墙壁和地板上都是血,简直像个屠宰场,成群的绿头苍蝇嗡嗡地飞着。让人感到恶心。这个‘船舱’确实名副其实。屋子一头有张床,旁边有个水手柜,墙上有图表和地图,还贴着一张‘海上独角兽’号的油画,非常醒目。在一个架子上居然还摆着一排航海日记。看着这一切,人们仿佛真的置身于船长的舱里。但屋里的惨象,又把人们拉回到现实中。一把钢制的鱼叉穿过船长的胸膛,深深地扎进身后的木墙上,让人觉得他像一只被钉在硬板上的硬壳虫。当然,他早死了,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显得胡子更加向上翘着。人们都在小声议论着,猜想他为什么被杀。

    “福尔摩斯先生,我运用了您常用的方法——不许任何人搬动任何东西,然后把屋外的地面和屋里的地板都做了详细的检查。但结果令我失望,没有发现任何脚印。”

    “你真的可以确定你没有发现脚印?”

    “先生,我可以对着圣经向您发誓,确实没有发现脚印。”

    “霍普金斯,你听说过会飞的动物会作案吗?我经手过许多案子,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只要罪犯有两条腿,他一定会留下脚印。真难以想象,一个运用科学方法的侦探,会在一间溅满血迹的屋子里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由此可以看出,你并没有仔细检查现场所有的东西,再狡猾的罪犯都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年轻的警长被我朋友一番讥讽后,脸红一阵,白一阵,皱着眉头对我们说:“福尔摩斯先生,我当时太蠢了,居然没想到去找您,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时屋里确实有几样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那把用来谋杀的鱼叉便是其中之一。从现场看,那把鱼叉应该是被人从架子上一把抓下来的。架子上还有两把鱼叉,只有放第三把鱼叉的地方空着。鱼叉的木柄上刻着'sS,海上独角兽号,丹迪港’的字样。由此可以推测,凶手和死者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愤怒中,凶手顺手操起置人于死地的武器——鱼叉。由于彼德·卡里穿着衣服,而且凶杀发生在凌晨2点。因此我们可以推断死者与凶手有约会,桌上的一瓶罗姆酒和两只用过的杯子也说明了这一点。”

    “你分析得不错,这两个推断都分析得很有道理。屋里除了罗姆酒外还有其他酒吗?”福尔摩斯问道。

    “有,水手柜上面的小酒柜里还摆着白兰地和威士忌。这些酒瓶没被打开过。显然没有人喝过,因此,这些没喝过的酒对我们用处不大。”

    “话别这么说,我看小酒柜还是比较重要的。”福尔摩斯说,“好了,关于酒就到此为止吧,你再给我们讲讲其他你认为与此案有关的物品吧。”

    “桌上放着一只海豹皮烟丝袋。”

    “它在桌子的什么位置上?”

    “在桌子的正中央,我已经把它仔细检查过了,袋子翻口里面有‘P.C.’样的字母,里面有半盎斯水手们常抽的味道辛辣的烟丝,做袋子的海豹皮上还有毛,没有加工过,上面还有根小皮绳可以把它系住。”

    “太好了!还发现了什么?”

    斯坦莱·霍普金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外面已经磨得起了毛的黄色笔记本,翻开后,可以看见里面的纸张也发黄了,这说明它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了。笔记本的第一页上有人名的字母缩写“J.H.N.”和日期“1883”。福尔摩斯把它摆在桌上,非常仔细地检查着。我和霍普金斯的目光也越过他的肩膀,盯着笔记本。笔记本的第二页上印有“C.P.R.”三个字母,再翻后面,连着都是数字,再往后翻,在写有国家和地名的地方后面都有一些令人不解的符号和数字。

    “对于这些符号和数字你有什么看法?”福尔摩斯问。

    “这些符号和数字容易让人联想到交易证券的一些凭证。我认为‘J.H.N.’或许是某个证券拥有者的名字缩写。‘C.P.R.’也许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缩写。”

    福尔摩斯说:“想一想,加拿大太平洋铁路的简称是不是也是‘C.P.R.’?”

    斯坦莱·霍普金斯一拍自己的脑门,小声的骂着自己真愚蠢。

    “您说的对极了!”他大声嚷嚷着。“我们只要弄清楚‘J.H.N.’三个字母代表什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查过证券所的所有凭证,发现在1883年证券所所有经纪人名字缩写都不是‘J.H.N.’,可我觉得‘J.H.N.’是个突破口。福尔摩斯先生,这三个字母也许就是凶手的代码,这一点您必须得考虑到。另外,我认为记录大量有价证券的笔记本应该算做案发现场的重要物证,请告诉我们这次凶杀的真正起因吧。”

    案情的发展完全不是福尔摩斯想象中的那样,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了这一点。

    “我同意你的看法,”他说,“这本没有在调查报告中提到的笔记本,使我的想法有了一些转变。我得重新考虑这个物证的重要性。对了,你追查过笔记本里记录的证券了吗?”

    “现在正在取证。我认为这些有价证券的主人也许都在南美洲,因为距离较远,可能得花相当一部分时间,才能查出这些证券拥有者的姓名及他们的简历。”

    福尔摩斯想从那个发黄的笔记本中发现些什么,他一直在用放大镜仔细研究着。

    “这儿有点不干净。”他说道。

    “先生,我对您提起过,笔记本是从沾有血迹的地板上拾起来的。”

    “血迹在笔记本的什么部位?上面还是下面。”

    “是下面,也就是与地板接触的那面。”

    “这就说明在凶杀之后,笔记本才落在地板上的。”

    “您分析得对极了,福尔摩斯先生。而且我还敢肯定,这个笔记本是凶手在忙于逃跑时不小心跌落的,它掉的位置说明了这一点。”

    “我猜想你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这些证券,对吧?”

    “确实如此。”

    “你是否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一起谋财害命的案件吗?”

    “因为屋里的东西仿佛没有被翻过的痕迹,所以我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有意思,真有意思,”福尔摩斯嘴里念叨着,突然他问,“现场是不是还有把刀子?”

    “是的,先生,确实有把刀子,它就在死者的脚旁边,刀还在刀鞘里放着。刀子是死者的遗物,他的太太证明了这一点。”

    福尔摩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认为我有必要去现场调查一下。”福尔摩斯开口说道。

    “太感谢您了,福尔摩斯先生,您这个决定终于让我可以松口气了。”斯坦莱·霍普金斯又跳又叫,兴奋得不知该干什么好了。

    “走吧,咱们该出发了。”福尔摩斯对年轻的警探摆了摆手。

    “霍普金斯,你去叫辆马车。华生,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本来一个星期前就该去,那样将对我们的案件有重大突破,但是现在去还来得及,在现场也许还能发现点什么。”

    15分钟后,我们在弗雷斯特住宅区边上的一个驿站下车,穿过一片被叫做“不可逾越”的森林地带,这也是英国的堡垒,这片树林有几英里长。森林中的树木较为稀疏,建在附近的钢铁厂把树都砍去炼铁了。荒凉的树林里,零落地长着几棵小树,这片曾经抵当萨克逊侵略长达60年之久的树林永远成为了历史。在那片还有些绿意的山坡上,有一片不大的空地,一间又长又矮的石头房座落在上面。一条拐来拐去的马车道伸向那间石屋。在大路边上有一幢三面被灌木丛包围着的小屋,屋门和挂着窗帘的窗户正对着路,这就是死者的家。

    斯坦莱·霍普金斯领着我们进了房子,并向被害人的太太——一位表情黯淡的妇女,介绍了我们。她那张略带菜色的瘦脸上,爬满了皱纹。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流露着恐惧,这是对长期苦难生活的控诉。一位面色苍白的金发姑娘站在老妇人旁边,这是被害人的女儿。

    “我的爸爸被人杀死了,这我很高兴,我从心底感激那个凶手。”姑娘丝毫不怕我们对她指责些什么。黑彼德确实太不像话了,把自己的家搞得乱七八糟,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当我们走出来,在太阳下长长地舒了口气的时候,才觉得被害者的妻子、女儿以前活得太压抑了。

    我们沿着一条被死者踏出的所谓的路走向那间小木屋。

    小木屋很简陋。墙,靠门的窗户和屋顶都是木头的,屋的最里面也有扇窗户,斯坦莱·霍普金斯拿出那把从死者身上找到的钥匙正要开门,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他停住手,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锁被人撬过。”他说。

    正在检查窗户的福尔摩斯过去一看,门的确被撬过,那划过的痕迹,表明了门被撬的时间不长。

    “这个撬门的人很笨,想从窗户爬进去,但是他失败了。”

    “撬门的事非同小可,昨天晚上我离开时,门还好好的,我发誓。”警探说道。

    我提醒他说:“是不是哪个村民因为好奇或者无聊来撬门?”

    “这不可能。”警探一口否定,“村民根本就不敢到这里来,更别说想撬门闯进小屋了。福尔摩斯先生,您对撬门有什么看法?”

    “我想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您的意思是这个撬门的人就在附近,并且还会再出现,是吗?”

    “我想他应该还会再来,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门会锁着。他想用一把小刀把门撬开,但是他没弄开门上的锁。他再来时会怎样呢?”

    “带上容易撬开锁头的工具等天黑了再来。”

    “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必须在此等着他出现,要不我们就是笨蛋了,现在我们进屋瞧瞧。”

    地板和墙上的血迹没有了,但家具还保持着原来的位置。福尔摩斯用了两个小时仔细地检查了每样物品。没有发现重要线索,这从他脸上能看出来。

    “霍普金斯,你动过这个架子上的物品了吗?”

    “我摸都没摸过。”

    “肯定有什么重要的物品被偷走了。你们看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要干净一些,小偷拿走的也许是书或盒子之类的东西。现场我已经勘查完了。好了,华生,你陪我去树林散散步吧。我也放松放松。霍普金斯,你再呆一会儿,看看能否见着我们想见的人。”

    当我们布置好了圈套,已是晚上11点多钟了。霍普金斯想把小屋门打开诱敌,但福尔摩斯认为那样做不妥当。只要有一把比较坚硬的刀,就能撬开锁头。福尔摩斯出了个主意说,我们应该在第一扇窗户外面的灌木丛中躲起来。这样,只要来的人点灯,我们就能躲在暗处看清他究竟想干什么。

    世界上最枯躁无味的事就是守候,不过这让人觉得有点刺激,想想就要到手的猎物,心情一阵紧张,深夜里悄悄潜来的是什么猎物呢?如果是一只老虎,要和它进行艰险的搏击之后,才能将它抓获。如果是一只进行偷袭的豺狼,它只能攻击那些懦弱的人和没有任何防范的人。我们躲在灌木丛里,静静地等待着猎物。晚归村民的交谈声和疲惫的脚步声引起了我们的警惕,但是这些声音很快就没了。从远处传来的教堂钟声,告诉我们夜已经很深了,这时下起了小雨,我们头上的树叶在黑夜中被雨打得很响。

    教堂的钟声告诉我们已经2点半了,这是天亮前最黑的时候,突然一种非常尖锐的响声,打破了寂静。声音是从大门方向传来的,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人从马车道上走过。紧接着夜又恢复了寂静。过了很长时间后,我还怀疑刚才是不是一种幻觉。突然尖利的金属摩擦声和重物的打击声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我们都在想这个人不笨,选择这个时间撬锁,这回或许是因为技术和工具都比上回好吧,居然把锁头撬开了。随着火柴的划亮,蜡烛的点燃,使我们透过窗帘能看清屋内的一切。

    这位神秘的撬锁者是个瘦小的年轻人,大约20出头,在蜡烛光的照射下,那黑色的胡须把他的脸映衬得更加惨白。我清楚地看见他在不停颤抖,蜡烛光也随着一起颤抖,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胆小之人。从他身上你能深刻体会胆颤心惊的含意。他头戴便帽,上着诺福克式的上衣,下着灯笼裤,十足的一个绅士。他还在不停地抖着,一双贼眼惶恐地四处打量,这一切都被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他哆哆索索地把蜡烛放在桌子上,随后走到一个角落,他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我们开始行动了,这时他突然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从航海日志中抽出的一个大本子。他把发抖的身体靠在桌上,手不停地飞快地翻着那个大本子,突然他停了下来,看起来是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他看了一眼后,做了一个显得非常恼火的手势,把大本子合上,又小心地放回了原处,并吹灭了蜡烛。他刚一打开门,霍普金斯便抓住了他的脖领。当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我听到他颤抖着发出了一声长叹,看样子他很害怕。蜡烛又重新亮了,那个可怜的家伙缩着身子,把自己发抖的身体拼命地往黑暗里躲,不料他碰到了水手柜,然后就一屁股瘫在了上面,这时他显得很无奈。

    “嗨,朋友,你是干什么的?这么晚了你来这儿想找点什么东西?”警探问他。

    这个人努力想把自己发抖的身体停下来,但是没有做到。然后望着我们挤出一点笑容来,但这笑比哭还难看。“你们是侦探吧,”他可怜地笑着问道,“你们要是认为我与彼德·卡里船长被害一案有关的话,那你们就冤枉我了。我可以发誓,我和这件凶杀案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清白的。”

    霍普金斯说:“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这点你放心,请你先告诉我们你的尊姓大名。”

    “约翰·塞普桑·内立根。”他机械地回答着。

    福尔摩斯和霍普金斯对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能让我相信你们吗?不,我没理由相信你们,因此,我对你们什么都不能说。”

    “如果你拒绝回答我们的问题,那么在法庭上吃亏的是你。”

    年轻人不说话了,看样子他在权衡利弊,是说还是不说。

    “那好吧,我回答你们,”他说,“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们,而是我有难言之隐,可是现在我又不得不说。道生和内立根公司你们几个是否有所耳闻?”

    霍普金斯显然没听说过,但他的表情告诉了我。福尔摩斯却显得有些兴奋。他说:“是那两个亏损了一百万英镑的西部银行家吗?这两个无能之辈毁了康活尔郡一半的家产后,内立根就消失了,再也没人见过他。”

    “对极了,我是内立根的儿子。”

    我们好不容易才获得了一些可靠的线索,可一个被自己的鱼叉钉在墙上的船长与躲债的银行家之间,似乎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认真地听他讲下去。

    “我父亲是主要的当事人,道生当时已经洗手不干了。这件事给十岁的我带来的是羞耻,害怕,而又无可奈何。在人们眼里我父亲是个小偷,把所有的证券都卷跑了。但事情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我父亲一直认为,只要证券到了兑换期,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而且债权人的钱都会还给他们的。我父亲趁法院的传票还没有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便坐小游船去挪威避难了。他走之前的晚上和我妈妈告别时的情景,如今我都记得很清楚。他给我们留下一张清单,上面列着他所带走证券的名称、数额。并且发誓说他一定会回来还自己一个清白。可是他一走就音信皆无。我和母亲都认为他和所有的一切都被大海吞没了。我们家有一位可靠的商人朋友,不久前,他在伦敦交易市场上发现了我父亲带走的一部分证券,你们能想象出我们听说这个消息的心情吗?吃惊,喜悦还夹杂些愤怒。在这几个月里,我苦苦地追查着我父亲那些证券的下落,老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打听到这些证券的最初卖主,他就是彼德·卡里船长。

    “我对这个人进行了明察暗访。我发现我父亲渡海去挪威避难时,他所当船长的那艘捕鲸船正好从北冰洋往回返。那是一个多风之秋,强劲的南风不停地刮着。我猜想彼德·卡里船长的船在北方碰到了我父亲的小游艇,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么我父亲是死是活呢?我父亲的证券如何会在市场上出现?怎样证明我父亲并没有出售它们?因为我父亲带走这些证券的时候,不是为了自己挣钱,我带着一大堆的疑问来找这位彼德·卡里船长。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苏塞克斯的这间小木屋里,唯一的知情人——船长被人杀了。我从案情的进展调查报告中得知,当时那艘捕鲸船航海日志还在这间小屋里。于是我就想得到它。如果航海日志中记载了一八八三年八月里发生的事情,那么有关我父亲的生死问题也就全明白了。由于我没有充分准备,结果昨天没打开门,也没得到航海日志。今天我做了充分的准备,结果比较幸运,门被我撬开了。我找到了那本航海日志,但是有关八月份的那几页不知被谁撕了。我非常失望和生气,准备再进一步调查时,被你们抓住了。”

    “你说完了吗?”霍普金斯问。

    “完了,我把一切都对你们说了。”说这句话时他有些心虚,不敢与我们对视。

    “你真的再没有别的话要对我们说了吗?”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然后说:“是的,先生,没什么可说的了。”

    “在昨天晚上之前,你到过这间小屋吗?”

    “绝对没有。”

    霍普金斯举起那本封面沾有血迹的笔记本,指着第一页上人名的字母缩写“J.H.N.”问他:“对于这个人名简写字母,你怎么解释?”

    他可怜地用手捂着脸,全身不停地颤动。他那刚刚振作了一点的精神被彻底摧垮了。

    他哭丧着脸说:“你从什么地方得到它的,我还以为它掉在饭店里了,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够了。”霍普金斯严厉地制止他再说下去。“你现在最好保持沉默,把你的话留着跟法官说吧,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随我去警察局。福尔摩斯先生,您和您的朋友来这儿帮我,我不胜感激。看来你们这趟是白跑了,你们即使不来,我自己也能抓住这个家伙,不管如何,我都要再次感谢你们。我已经在勃兰布莱特旅店为你们准备了休息的地方,咱们现在一起走吧。”

    在第二天早晨,由旅店返回伦敦的时候,福尔摩斯问我:“华生,你认为这个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这个案子对你来说是不尽如人意,是吗?”

    “华生,你错了,这个案子的结局我是百分百的满意。不过霍普金斯处理方法有些欠妥,这很令我失望。作为一个侦探,对每一个案件都要考虑是否还有别的可能情况。并且要给自己留一个回旋的余地。这是刑事案件侦破中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那么这件凶杀案第二种可能性是怎样的呢?”

    “这个问题现在不好说,目前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会顺着我发现的线索追查下去。”

    他抓起一封信拆开。“嗨,伙计,在贝克那里有几封信在等着我呢。”说完,他高兴地笑了。

    “太棒了!华生,第二种可能性终于被我发现了。电报纸你带着吗?替我拍两封电报:‘莱特克利夫大街,海运公司,萨姆纳。明天上午10点派三个人来。——巴斯尔。’这是我的别名。”福尔摩斯解释道,“另外一封是:‘布立克斯顿,洛德特四十六号,警长斯坦莱·霍普金斯。有紧要的事情找你,请你务必于明日上午9点半到我这,如果你不能赴约,请电告我—歇洛克·福尔摩斯。’好了,华生,我终于可以把这件让我头痛了十天的凶杀案放到一边去了,我敢打赌,明天你能看到这起凶杀案的最后结局。”

    斯坦莱·霍普金斯准时赴约,看起来他兴致很高,可能是办案成功带来的喜悦吧。我们彼此招呼了一下,就一起享用哈德森太太为我们准备的丰盛早餐。

    福尔摩斯问他:“你真的相信,你的办案结果完美无缺吗?”

    “是的,我相信,我还从来没有办过这么完美的案子。”

    “可是我认为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您刚才的话让我很不理解,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结果呢?”

    “你对这件凶杀案的各个疑点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这没有问题。在案发的当天内立根搬进勃兰布莱特旅馆。他住宿的理由是打高尔夫球。为了进出方便,他在一楼开了个房间。当天晚上,他在那幢小木屋里见到船长,因为话不投机,船长没有告诉他父亲的下落,于是他们吵了起来。他在盛怒之下,顺手操起一把鱼叉把船长刺死了。然后,他感到害怕了,毕竟他杀了人,他在惊慌中逃出了小木屋,没留神把笔记本掉在了案发现场。这笔记本是他向彼德·卡里调查那些不同证券的来源时要用到的。您有没有发现有些证券打了勾,而有些证券没打勾。伦敦市场上出现的是打了勾的证券。那些没打勾的证券可能还在彼德·卡里手里。据小内立根自己的供词说,他想把那些证券找回来,替他父亲还债。他杀人潜逃后,由于心里害怕,好几天不敢去销毁罪证。但他为了他所需要的,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光临小屋。案情的发展和结局就是这么简单,你认为不是这样吗?”

    福尔摩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霍普金斯,我认为案件里还有个疑点,就是刚才你分析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试着用过鱼叉吗?没有?那好,我亲爱的警官,你应该考虑每一个细节。华生医生可以对你说,我做了一上午实验。用鱼叉叉东西,胳膊需要很大力气,动作熟练,这可是一件难事。可在这个案子中,鱼叉深深扎进木墙,这说明鱼叉出手时速度很快。那位瘦弱的年轻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吗?是这个人和黑彼德在深夜喝罗姆酒吗?两天前石匠看见屋里的侧影是他的吗?霍普金斯,我觉得凶手另有其人,是一个非常壮实、力气很大的人。”

    福尔摩斯分析案中的疑点时,霍普金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那种破案成功的喜悦正在迅速消失。不过没有铁一样的证据时,他是不会同意福尔摩斯的观点的。

    “福尔摩斯先生,你得承认,那天晚上内立根在凶杀现场。笔记本是个有力的证据。不管你分析地再怎么合理,我的证据能让法庭认可。话又说回来,福尔摩斯先生,我认定的罪犯已经归案,但是您分析的那个凶手在什么地方?”

    福尔摩斯严肃的对他说:“现在上楼的可能就是凶手。华生,你把枪放在顺手能摸到的地方。”随后他起身把一张有字的纸条放在墙边的桌子上。他说:“一切准备就绪。”

    门外响起了沙哑的谈话声,随后哈德森太太推门进来说,有三个人想见巴斯尔船长。

    “让他们排好队,按顺序单独进来。”福尔摩斯说。

    第一个进来的人长得比较顺眼,花白蓬松的连鬓胡子把他的脸映衬得很红润,但是个子挺矮。福尔摩斯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你怎么称呼?”他问。

    “詹姆士·兰卡斯特。”

    “兰卡斯特,非常对不起,船上已经满员了。这是半个英镑,您拿着,很感谢您能来这里。请您到里屋去等几分钟,好吗?”

    进来的第二个人也没有被雇佣。他叫休·帕迁斯,长得又瘦又长,头发很短。由于营养不良,腮邦子上没有一点肉。他同样拿到半英镑,去里屋等候消息。

    第三个人进来了,他的长相很有特点,那张凶恶的面孔有些像哈巴狗,一团蓬松的头发和胡须恰如其分地点缀在其间。下垂的浓眉下一双眼睛贼溜溜地乱转。他向福尔摩斯敬了个礼,然后手里转动着帽子站在了一边,此人一看就是一个标准的水手。

    “怎么称呼?”福尔摩斯问。

    “柏特立克·开恩斯。”

    “以前叉过鱼吗?”

    “叉过,我都出了26次海了。”

    “您是在丹迪港当叉鱼手吧?”

    “非常正确,您猜得很对,先生。”

    “还想再出海叉鱼,冒冒险吗?”

    “非常乐意。”

    “您希望薪水是多少呢?”

    “我想,每月八英镑就可以了。”

    “你能马上就出海工作吗?”

    “没问题,拿上鱼叉就可以工作。”

    “您有什么材料能证明您是叉鱼手?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有,可以,先生。”他掏出一卷皱巴巴,并且带有油迹的旧表格。福尔摩斯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立即又放到他手上。

    “您完全符合我的条件,”他说,“去那边桌子上的合同书上签个字吧,您被录用了。”

    这个长相凶恶的水手蹒跚着走到桌子跟前,把笔拿了起来。

    “先生,在这个空白处签我的名字吗?”他边看合同书边问。

    福尔摩斯猛地扑了过去,用两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就可以了。”他说。

    就在福尔摩斯铐住这个长相凶恶的水手的同时,水手如同一头激怒了的公牛般吼叫起来。随后我就发现福尔摩斯和那个水手在地上扭打着。这人简直像头牛,一身蛮劲,如果霍普金斯和我不及时出手的话,即使福尔摩斯铐住他,他还是能迅速地打倒福尔摩斯。“不许动,”我喝道,随后我用冰冷的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反抗是多余的。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绑起来。

    福尔摩斯说:“很抱歉,霍普金斯,炒鸡蛋可能得重新热一下。不过,你要明白当你的案子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时,你的胃口可能会更好。”

    斯坦莱·霍普金斯惊奇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红着脸,有点口吃地说:“福……福尔摩斯先生,我该说什么好呢?在整个案件侦破过程中,我出尽了洋相。有一点我应该记住:您永远是我的老师。虽然我目睹了您刚才所做的一切,但我还是有点摸不清头脑。”

    福尔摩斯宽厚地说:“行了,行了,经验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这次给你的启示是:永远不能排除第二种可能性。年轻的内立根吸引了你的注意力,真正的凶手柏特立克·开恩斯却逃脱了你的视线。”

    被绑起来的水手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谈话。

    他用嘶哑的声音说:“各位警长,你们抓我,我没有怨言,但是我希望你们分析案情的用词要恰当。谋杀和杀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可以正确地告诉你们:我只是杀了彼德·卡里,而不是谋杀。”

    “我相信不是谋杀,你接着说。”福尔摩斯说。

    “我死到临头了,也没有必要骗你们。我非常熟悉彼德·卡里。那天晚上他拔出刀子,我操起了鱼叉,在当时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结果,他被我杀死了。也许你们认为这是谋杀。至于让黑彼德的刀子捅进我的心脏,或是上绞刑架,结果都是死。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去小木屋的呢?”福尔摩斯问。

    “说来话长,我可以坐一会吗?这样会舒服一些。那是在1883年八月,彼德·卡里是‘海上独角兽’号船长,我是叉鱼手。当时我们正避开北冰洋的巨大冰块往回返,天不作美,我们遭遇了一个星期的南风。一只被吹到北方的小船被我们救起,船上唯一的人,是第一次出海。我们当时都猜想他所乘的大船已经遇难,只有他乘小船去挪威逃命。总而言之,他上了我们的船。这个人和船长密谈了很久。他随身带的物品只有一个铁皮箱子,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而且第二天他就不见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当时有人猜测这个人不是自杀,就是失足落水。只有我了解这件事的真相,我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在值夜里第二班时,看见那个可怜的人被船长捆住脚,扔进了大海。两天后,谢特兰灯塔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这件事我对任何人都没提起过,我想看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回港后,把这件事瞒了过去,一个陌生人失足落水,谁也没有必要知道些什么。彼德·卡里不久就洗手不干了。我多方打听,才知道他的下落。我想他杀人的动机,是为了铁箱子里的东西,而且我还自信地认为他会用钱堵住我的嘴。

    “一位在伦敦见过他的水手,告诉了我他的地址,我决定去找他要点钱花。头天晚上,他很知趣,答应给我一笔钱,使我不用再出海受罪。我们谈好两天之内把事情办妥。我第二次去时,他已有几分醉意,脾气也很暴躁。我们坐下来,边喝边聊些往事。他喝得越来劲,我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果然他脸色一沉,目露凶光,对我又叫又骂,并且想拔刀捅死我。我先下手为强,顺手拿起架子上的鱼叉,在他拔刀之前把他干掉了。天哪,他死前凄厉地叫了一声。当时我也喝多了,看什么东西都不清楚。我身上溅满了血,我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过了好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四下看了一下,发现那只我和彼德·卡里都想得到的铁箱子在架子上放着,于是我鼓足勇气带走了它。我真傻,我竟然忘了拿桌上的烟丝袋。

    “我现在告诉你们另外一件你们不知道的事。我刚出小屋,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我马上躲在灌木丛中。一个人贼头贼脑地走进了小屋。‘妈呀!’这个人大喊一声,转身没命地跑了,一会就不见了,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来这儿的目的。至于最后,我走了十英里坐上火车,悄悄地回到了伦敦。

    “等我撬开铁箱时,才看见里面除了一些证券外什么都没有,但我不敢把证券出手。黑彼德没有给我钱,我连家都回不去了,只能流浪于伦敦街头。我看到招聘叉鱼手的广告,待遇挺好,而且我的手艺也能派上用场。于是我就去了海运公司。然后他们让我来这儿找你们。我的事情讲完了。我替天行道,杀死了黑彼德,法庭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替他们省了一根麻绳。”

    “你交待得很清楚,”福尔摩斯说完点着烟斗,“霍普金斯,我觉得你应该把凶手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这个房间太小,再说也不是牢房。”

    霍普金斯说:“福尔摩斯先生,太感谢您了,但是我还没弄清,你是如何发现真凶的。”

    “我只是运气比较好,抓住了正确的线索而已。假如我早发现那个笔记本,没准也会误入歧途的。那惊人的力气,会熟练地使用鱼叉,海豹皮烟丝袋、罗姆酒等这一切都把我引向了一个方向——一个捕过鲸鱼的水手。至于‘J.H.N.’三个字母只是个巧合。我们在木屋里没找到烟斗,彼德·卡里平时也不抽烟,所以烟丝袋不可能是他的。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木屋里还有其他酒吗?你说:‘有,还有白兰地和威士忌。’没出过海的人是不会放弃白兰地和威士忌而喝罗姆酒的,所以,我断定凶手是个海员。”

    “您是怎么发现真凶的呢?”

    “亲爱的警官,这时案情就很明朗了。假如作案的是水手,那肯定和死者在‘海上独角兽号’一起工作过。而黑彼德没有在其他船上做过事。我打电报询问丹迪港。三天后,我拿到了1883年‘海上独角兽号’水手的全部名单。当柏特立克·开恩斯这个名字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的侦破工作快要结束了。我想他应该在伦敦,并且想尽快离开英国。于是我在伦敦东区打出了北冰洋探险队的招牌,用高薪作为诱饵,结果鱼儿上钩了!”

    “好极了!”霍普金斯叫道,“太棒了!”

    福尔摩斯说:“你马上释放小内立根,并且应该向他赔礼认错。铁箱子也应该物归其主,那些被死者卖出去的证券不可能再收回来了。警官先生,你可以把罪犯带走了。如果审判罪犯时需要我出庭作证,请你通知我,我和华生在挪威的详细住址以后再告诉你。”

    【古坟里的谋杀】

    我叫木村,是一个推理小说作家。初夏的时候,我特地到日本做了一趟三河西部之旅。

    那儿有德川家康的铜像和许多名胜古迹,他的盛名,真是历久不衰啊!但令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一些古老的传说。

    三河下游为扇状地形,自古以来一直是人们生活的地方。河流沿岸有不少原始遗迹和古坟分布在那儿。

    天气十分的炎热,皮肤被太阳晒得发黑,回东京的那天早上,我在郊外的火车站碰到中村先生,正好他也来度假。单线的月台在铁轨的一边,下车的旅客纷纷由站台左手边的检票口出入,因为车站上人并不很多,所以我一眼就看见中村站在那儿。

    中村是一位木匠,50多岁,瘦瘦高高的,他因为喜欢我的作品,所以彼此成为笔友。

    正在施工的铁路旁,有许多贝壳。沿着山坡走上去,在建筑物的墙角边,也发现不少。车站两旁装了两个展览用的橱窗,里面摆饰着各种贝类化石和蚌类模型。

    无名古坟长81米,是一个前方后圆的坟墓,往下俯瞰,是一大片的稻田,绿油油的真是漂亮!铁路为一字形,火车经过时带来一阵噪音,犹如从地平线上冒出一只怪兽,吞噬整个平原。

    虽然无名古坟离车站不远,但这段路却是相当难走,我知道中村因为喝酒过多,肝脏不太好,天气又这么热,所以想慢慢地走。

    “木村先生,快点走啦!”他却急急催促我走在前面。

    在主坟顶上立着一根天神社址石柱,旁边是另一座古坟——秋叶神社殿。

    最后是另一座古坟,爬上33阶楼梯后有个浅间神社,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倾塌了一半,为了避免游客掉下去,在两旁都用石栅栏特地围了起来。

    “哦,每一个古坟差不多都有一间神社,已经很久了吧!”

    “这些古坟都是战国末期建立的,有一个有趣的传说。”

    “什么传说?”

    “秘密杀人事件……等下一再告诉你!”

    我们回到中村的度假小屋,换了轻便的衣服,又尝了中村太太亲手做的料理。刚走了三四公里,非常口渴,现在能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啤酒,觉得特别过瘾。

    “这一带是德川家康的地区,当年他在今川义元底下当人质的时候,这一地区的人被课重税,有许多人都三餐不济,只好告诉今川义元收成不好,暗中私藏了许多稻米。税务局后来发现了这件事,就派人来调查。但是因为官员工作量有限,村中又藏着许多眼线,所以什么也查不出来。”

    “那么秘密杀人事件是怎么回事呢?”

    中村举起酒杯和我互干了。

    “有一年,税务局派了一个叫庵原的官员来,他是征税天才,拿走了村里的许多粮食,就在那年,村里几个老人和小孩饿死了!”

    “下一年也是这样吗?”

    “是的,不仅如此,庵原还要一直待下去。他预定傍晚到达此地,第二天开始严厉检查税务。在岗崎附近,一些激愤的村民不堪重税而拿刀杀了那些来征税的官员。”

    “庵原也被杀了吗?”

    中村点点头,继续说道:

    “在那年春天,一个叫伍平的年轻人跟着庵原来到这里,他们决定以浅间神社为宿舍,于是叫村人来打扫。另外,又在石阶前设立哨卫,古坟之前又布置了一些机关,并将其他路封锁,所以要去神社,只有这条路可走!”

    “警戒这么严啊!”

    “除此之外,还派了十几名警卫来巡查。”

    “后来如何了呢?”

    “村人为了息事宁人,便派几名男女去哨站接待,年轻的女人们便逃到外地去避难。”

    “年轻的男人呢?”

    “都被派到外地打猎去了。”

    “血气旺的男人都不在村里啦!”

    中村喝了一口啤酒说:

    “庵原到达时将近傍晚,伍平带着他走上石阶,经过哨站时,看到几名年轻人正扛着一头大猪走过来,还有一些人拿着野鸟以及美酒!”

    “干什么呢?是不是要慰劳那些人?”

    “对,这时哨兵拦住了那些人。”

    “庵原呢?”

    “进社殿去了,伍平下来问明了来意,就叫他们把猪扛上去了。”

    “然后呢?”

    “伍平把大猪摆在门口,向庵原报告,但是社殿内并无人应声,伍平好奇,进去一看,却发现庵原倒在阴暗的社殿里。”

    “被人刺杀了吗?”

    “没错,因为室内太暗,伍平就把他抬出来,这时才发现一把尖刀,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背后?”

    “是的。”

    “这把刀是谁的?”

    “不知道,因为刀子并无特征。”

    “我想起刚才看到的浅间神社,非常狭小阴暗。”

    “伍平立刻进入社殿内搜查,但里面空无一人。”

    “社殿的构造如何?”

    “大门为左右推开的木门,两侧墙壁上是固定好的格子窗,凶手不可能从那儿进来。”

    “伍平一定会认为凶手趁他在社殿前时杀了庵原,然后又没法逃过哨兵的视线,所以立刻下令全面搜查。”

    中村点点头,替我倒了一杯啤酒。

    “里面为什么那么黑呢?”

    “因为正值傍晚,况且光线又不足。”

    “我想屋子里需要灯火,在灯火还未点亮之前,庵原一进去就被人杀了。”

    “对不起,我遗漏了一点——在庵原和伍平往石阶上走时,有一名妇女手上拿着烛火,走过伍平身旁,进入社殿,然后和那些扛猪的年轻人一起往下走。”

    “因为大家对女人没有戒心,所以凶手一定是她,趁机杀了庵原。”

    “当时伍平也想过这一点,但是女人身上并未沾上任何血迹,而社殿里血迹斑斑!”

    “会不会有秘道?”

    “地上并无机关!”

    “难道她在伍平进来之前换好了衣服?”

    “不,她下了石阶之后,就到哨兵房去帮忙。”

    “那不就表示没有嫌疑了吗?”

    “对。”

    “伍平后来到底有没有抓到凶手呢?”

    “不知道,因为庵原死在神社里大家惟恐触怒神明,所以都吓得四下逃跑了,听到庵原被杀的消息,其他征税官都很害怕,所以在清缴税务时也没有那么严格,倒是伍平,听说受了相当重的处罚!”

    我拿出一根烟来点。

    中村无法忍受杯中没有啤酒,所以又替我倒了一杯酒。

    “我把我的推理告诉你,不合理的地方请你告诉我。”

    “你说吧!”

    “由伤口来看,庵原绝对是被刺身亡的。因为刀是从背后刺出的。”

    “没错!”

    “伍平在台阶时有从背后杀死庵原的机会,但他必须躲开哨兵及其他人的注意。特别是那个提灯的女人,如果她提着灯进去一看见尸体,一定会大喊大叫引起哨兵的注意。”

    “所以说凶手不是伍平!”

    “是的,同时那个女人身上没有沾上血迹,况且从庵原被刺的情形看,那完全是一个女人的力量所不能办到的,而村子里的年轻人都是在尸体发现后才进来的。”

    “那么不就没有其他可怀疑的人了吗?”

    “有,而且那个女人是他的同犯。”

    “此话怎讲?”

    “那个人应该是村子里的仆役,他趁打扫社殿之机,事先躲进里面,等庵原进去之后,从背后刺穿他的心脏,趁尸体被抬出去,外面一片混乱之际,再逃走,因此没有人看见他身上的血迹。

    “如果果真如此,那么提灯的女人在走进社殿时会看见庵原倒在地上,可见这是一起有计划的刺杀,否则女人提灯进去时,就会破坏凶手的行动。

    “说得对极了。”

    中村又举杯和我干了。

    “如果行刺不成,是要被处死的,所以那女人一定和凶手的关系很密切。也许那个女人是凶手的母亲,要死也要和孩子死在一块。”

    “不仅如此,扛大猪的村民也应该都是他们的同谋。如果他们太早出现在石阶那边,恐怕庵原早就会看见而失去兴趣。如果出现得太早,庵原已经进入了神殿,伍平也会随之进入。那样,凶手就要杀掉两个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对呀!”

    我随手拿起中村的一个泥偶摆弄了一会儿。然后看看手表,已经下午3点多了,就和中村告别。临走的时候,中村的女儿恰好回来了。那是个长着大大的眼睛的女孩。她冲我行了个礼后,便跑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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