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热了,真他妈的热啊。他说。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穿了一件黑色圆领衬衫。黑色,与吴贵花的白衬衫刚好对称。
生意还好?我掏出红河烟,抽出一支递给他。王建国诚惶诚恐地接过去,点燃。
还行,都是老顾客。
7月10号以后,再没有见过吴贵花?
王建国笑了笑。我知道你又是为她的事情来的。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了。现在你们把厕所封了,我上厕所要跑到白马菜市场那头的厕所去,太麻烦了。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我上次说过,李警官,是7月10号,我上厕所,她还守在里面。我交了钱。那天她穿一件白衬衫——她总是穿那件衣服。她穿那件衣服一点显示不了身材……她还以为自己很漂亮。
我喝了一口冰红茶,回头看看苍白的丹霞路,远处的行人和单车在模糊的热浪中缓慢移动,穿得少之又少的女人撑起五颜六色的雨伞阻挡阳光;一只黑猫突然从他的铁皮屋顶上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插满碎玻璃的墙头。如果现在我能回到7月10号该有多好,在一个凶残的故事里充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也好啊,让我见识一下行凶者在最关键的那一瞬间冷静到极致的脸。一件凶杀,究竟能在他们心底引起多少惊恐不安、卑微怜悯?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王建国率先打破沉默。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他太胖了,必须忍受炎热的煎熬。王建国租住的一居室房子在白马西区,据他上次说每月房租仅300块钱。他对几年来的生活感到满意。不,是太满意了。
洗耳恭听。我说。
这是一个推理故事。我想考考李警官的推理能力。他也给自己弄了一瓶冰红茶,一口气喝掉半瓶之后作了一次深呼吸,开始一丝不苟地讲起来——这居然是一个古代故事。
从前,东村住着一个张公子,西村住着一个李公子,两人从小要好。话说张公子20岁那年,李公子从西村渡河到东村探望他——我忘了告诉你,东村西村之间隔着一条大河,河上有一座七孔拱桥,但是这座桥距离两个村子太远,通常情况下,村民们相互来往首先选择乘船渡河。那只渡船上有个艄公,他似乎从一出生就待在那艘暗红色的渡船上了。
我们接着说。李公子渡河来到张公子家里,两人高高兴兴玩了几天,随后李公子要求张公子陪自己回东村去,也玩个几天,反正距离乡试还早。张公子当然愿意,于是李公子向老夫人禀告:能否让张贤弟去我家小住几日?张母经不住李公子央求,再加上张公子保证绝不耽误功课,张母这才答应了,让张公子随李公子回西村玩三天。只给三天。
张公子高高兴兴和李公子上路了。两人到了河边,上了渡船,一起向西村缓缓进发。
王建国讲到这里喝了一口冰红茶。李警官,说句真心话,能回到古代多好啊。古人很潇洒,旷达奔放,无拘无束。哪像我们,活得那么窝囊?
快接着讲。我打断他。
好。话说张公子李公子一路说说笑笑吟诗作对,约半个时辰之后,艄公伸手遥指对岸,告诉两人马上就到西村。船越驶越近,张公子猛然看见岸边一个穿戴齐整光鲜的女子正坐在河边一棵柳树下歇息。这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岁,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用目如秋水、眉若春山、肤如凝脂、口若樱桃这些用滥了的词汇形容她一点不过分。她不时抬手擦拭额头的汗水,那动作说不出的优雅柔媚。张公子看呆了。
很快,他突然看见女子抬起头冲他嫣然一笑。
这一笑让张公子魂不守舍。女子见有人出神地看着自己,不禁满脸羞红。这时船越驶越近。张公子急忙问李公子:李兄,这女子是你们西村的吗?李公子笑笑说,贤弟,这是我们西村何员外家的侄女,她父母早亡,何员外就把她接到府中抚养至今。今年也该18了吧。张公子问他:那李兄一定是知道她芳名了?有没有许配人家?李公子微微蹙眉说,听人说她叫桂月,是八月所生,当时是盈月满天。至于有没有许配……我就不知道了。李公子突然拉着张公子的手恳切地说:我劝贤弟最好不要对她有非分之想,据说她的生辰克夫,命中多舛,西村的男人见了她,虽然惊叹她的美貌,可是都忌惮三分,见了面都要绕着走……所以,贤弟最好不要打桂月的主意。
王建国讲到这里又停下来,目光虚幻地打量着空空荡荡的丹霞路。
是个精彩故事。我说。
有时候红颜薄命。他说。美女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勉强笑了笑。一个老头走过来买走一份《都市时报》,对面街角的修车匠正猫腰给一辆自行车打气。李警官有没有女朋友?王建国说。没有。我说。我还年轻。说这话的时候我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把警官帽摘下来,觉得舒服多了。我21岁还没有谈恋爱似乎是一件让人丢脸的事情。
你如果谈过恋爱就好了。李警官至少喜欢过什么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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