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故事-青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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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她便夜里去拜访张生,张生正在灯下读书,惊讶地问她来有何事,青梅吞吞吐吐地回答他,闪烁其辞。张生正色道:“当避男女之嫌,快走开。”青梅含着泪道:“我是良家女子,绝不是淫奔之人,只觉得你是个贤士,才想把自己托付给你。”张生道:“你爱我,说因为我是个贤士。夜里的行径,洁身自好的人尚且不为,难道贤士会做吗?再说,即使是始乱之而终成之,君子也认为是不可以的,况且,还不能成,以后你怎么活在世上呢?”青梅道:“万一能成,你能收留我吗?”张生道:“得到像你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要求呢?只是还有三件无可奈何的事,所以不敢轻易许诺。”青梅道:“什么事?”张生道:“首先我自己还不能自我做主,即使我能自我做主了,父母不高兴,我也没办法,即使父母高兴乐意,而从王家赎你出来,一定会花一大笔钱,我贫穷没法子找到那笔钱,也没办法。所以,你还是快走吧,瓜田李下的嫌疑,实在可怕。”青梅便离去,临去之时,又嘱咐张生道:“如果你对我有意,我情愿和你一起谋划。”张生答应了她。

    青梅回去之后,阿喜问她:“你刚才到哪里去了?”青梅直跪下道:“去了张生的房里。”阿喜有些不高兴地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婢子,竟敢背着我去和男人私会。”青梅哭泣着道:“我们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就把当时的实情说了出来。阿喜叹道:“不苟且结合,是礼,必告知父母,是孝,不轻易许诺,是讲信用的表现。有这三样品德,定会得到上天的庇佑,不用担心什么贫穷了啊!”接着又对着青梅道:“你有何打算?”青梅道:“我打算嫁给他。”阿喜笑了起来,道:“痴婢子,你能做得了主吗?”青梅道:“如果嫁不成,我只有寻死了。”阿喜道:“我一定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青梅低头下拜,表示感谢。

    过了几天,青梅又对阿喜道:“前面你说的话,是捉弄我的吗,你真的好心帮我吗?如果是真的,你应当知道我们的情形,并且垂怜我们。”阿喜问:“要怎么办?”青梅答道:“张生贫穷,不能聘娶,我又没有能力自赎,赎身钱又不会减少,嫁我还不如不嫁呢!”阿喜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也不是我的能力能做到的。我说让你嫁给张生,恐怕已不妥当,若是再说不要赎身费,我父母一定不会允许这样,我怎么敢向他们说呢?”青梅听了,留下泪来,心里十分酸楚,只是央求阿喜给她想个办法。阿喜想了好久,说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私自还藏有些钱,我只能拿它来帮助你。”

    青梅向她拜谢,并偷偷去张生家把这事告诉他们。张母听了十分高兴,又去向熟人多方借贷,得到了若干。便把些借来的钱藏好,等待青梅的好消息。

    正好,王进士被任命为山西曲沃县的县令,要到曲沃去上任,阿喜乘间便对母亲说:“青梅已长大成人,现今我们又要到外地去,不如把她遣退,让她自个去找个人家。”夫人原本也认为青梅太狡黠,怕她把自己的女儿带坏,多次都想把她嫁了,只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不乐意,听到女儿说要拔青梅遣走,十分符合她的心意。

    过了两天,便有一个佣人的妻子向王家传达了张生想讨取青梅的意思。王进士笑着道:“这才像话嘛,他家确实只合适讨取婢女。先前为何那般痴心妄想呢!然而,把她卖到那些富贵人家去做妾,一定会得到高于原来的几倍价钱。”阿喜立即向前对父亲道:“青梅服侍我那么久了,如果把她卖为妾,我实在不忍心。”于是,王进士便让人传话给张家。仍照原买的身价,立了赎身契,让青梅嫁给张生做妻子。

    青梅进了张生家的门之后,对公婆非常孝顺,委曲细心,顺承人意,做得比张生还好,而且操作家里的家务非常勤快,吃着粗劣粮食,也不埋怨一声。因此,家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敬重青梅的。

    青梅平时又做些刺绣的工作,并且刺好,就卖出去了,商人常常等着买她的货,只怕买不到。因而,也就得到了一些钱,暂时缓解穷困的状况。青梅还时常规劝张生不要担心家中的事物,而耽误了读书,家里的日常事物都由她来料理。因为王进士要到外地上任去了,青梅便去和阿喜道别。阿喜见了青梅,流着泪对她道:“你得到了一个归所,我实在是不如你啊!”青梅道:“这都是谁赐给的,我怎么敢忘记呢?你认为不如我,真是折杀我了。”于是,两人哭泣着道别,十分不舍。

    王进士到任上,过了半年,夫人便死了,距家路途遥远,只得把她的灵柩停放在寺庙之中。又过了两年,王进士因一些事件受到牵连,用于赎罪罚款的银两,就去了上万两。渐渐地贫苦得不能自给,跟从他的人,大多都偷偷地逃散走了。当时,又遇上了瘟疫,没多久王进士也染病死了。只有一个老婆子跟着阿喜,过了一段,老婆子也死了,阿喜更加感到孤苦伶仃。

    邻居有一个老婆子劝她在当地找个人嫁了,阿喜说:“有人能为我把双亲葬了,我以身相从。”老婆子很可怜她,给了她几斗米,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又留下她一个人可怜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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