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宴仲有事,到邻村去,被那里的朋友留下来喝酒,喝得差不多醉了,才回去,在路上,遇到了以前的同窗好友梁生,梁生拉着他的手,十分热情,要邀请他到家里去。宴仲迷迷糊糊的,竟然忘记梁生已经死了,就跟着他去了。走进门去,并不是原先的宅第,宴仲感到很疑惑,就问他,梁生道:“刚搬到这里。”进屋去,梁生去准备酒菜,可是发现自家酿制的酒,已经喝完了,他就嘱咐宴仲坐等一会儿,自己去打些酒回来,拿着酒壶就出去了。
宴仲出门,站在门口等着。忽然见一个妇人骑着一头驴子从那里经过,有一个八九岁大的童子跟着,看那童子的面目很像自己的哥哥。宴仲心里不觉恻然伤痛,就跟上去,向那童子问道:“你姓什么?”童子道:“姓宴!”
宴仲感到很惊讶,又问道:“你父亲叫什么?”童子道:“不知道。”正在这询问之间,已走到了他们的家门口,妇人从驴子上下来,就进屋去了。宴仲拉着童子,问道:“你父亲在家吗?”童子道:“不知道,我进屋去,问问就知道了。”
一会儿,一个老媪出来,看是谁在问,宴仲一看,竟然是自己嫂嫂,嫂嫂见了宴仲,也是十分惊讶,问他从哪里来。
宴仲十分悲痛跟着嫂嫂进屋去,见房屋修整得十分整洁,问道:“哥哥在何处?”嫂嫂道:“出去收债还没有回来。”又问:“骑着驴子那人是谁?”嫂嫂道:“是你哥哥的妾,甘氏,已生有两个男孩了。阿大上集市去了还没有回来,你所见到的是阿小。”
宴仲坐了一会儿,酒渐渐地醒了,才明白自己所见到的都是鬼。然而,因为兄弟情深,倒也不惧怕。嫂嫂准备酒饭。宴仲急着要见哥哥,就拉着阿小出门去找哥哥。宴仲出门没多远,见两个人正把自己的哥哥捽倒在地,拳打脚踢。宴仲怒气上涌,扬起拳头,直冲过去,把殴打他哥哥的两个人一拳一个,打倒在地。
宴仲立即拉起哥哥,刚才那两人也都站起来,准备跑掉,宴仲追上去,抓住一个,用力捶打了一阵,才放开。然后,才回去拉着哥哥,顿着脚,哀伤地哭泣。哥哥宴伯也留下泪来。一起回到家里,全家都过来慰问,摆上酒食,兄弟两人相见,都感到很高兴。忽然,一个少年进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宴伯向他叫道:“阿大,快来拜见阿叔。”阿大向宴仲行了礼。
宴仲满眼含泪,对宴伯道:“哥哥在九泉之下,有两个儿子,然而,却没有人清扫坟墓。现在我又没有妻子,想再生一个儿子过继在你的门下,逢年过节,也好给你去清扫一下坟墓,也不能够,这怎么办好?”宴伯在阳世,没有留下子嗣,也感到很凄恻。嫂嫂道:“让阿小跟叔叔去了,也行啊!”
阿小听说了,依附在宴仲的肘下,十分眷恋,不想离开。宴仲抚摸着他的头,道:“你乐意跟我去吗?”阿小答道:“愿意!”宴仲想,鬼虽然不是人,总比没有的好,也算聊以慰藉了。宴伯见儿子愿意去,便对宴仲道:“让他跟你去,你千万不可娇惯他。随便什么粗茶淡饭都不要计较,还不要顾惜他,要常让他到日头中去暴晒。六七岁的小儿,经历春夏的雨露,才能长成强健的筋骨,才能娶妻生子。”说完,又补充说道:“唉,还是恐怕他不长寿啊!”
一家人在说着话,好像有一个少女在外面窥看偷听,表情十分温柔婉约。宴仲以为是哥哥的女儿,就问哥哥。宴伯道:“她叫湘裙,是我妾的妹妹。孤苦无依,没有一个去处,一直都住在我家。”宴仲道:“已许配人家了吗?”宴伯道:“还没有。最近有媒人来说媒,让她嫁到东村田家去。”湘裙在窗外小声说道:“我才不嫁给田家那放牛的小子呢!”宴仲听了,心里有些行动,可又不好明说。
接着宴伯起来,在书斋里,准备床榻,让弟弟在那里留宿。宴仲本来不想留,可是心里想着湘裙,想探听一下哥哥的意思,于是就到哥哥的书斋中睡下了。
当时,刚是初春,天气还很冷,书斋里向来就没有火盆,宴仲只得冷冷地坐着,想喝两杯热酒,热热身子。一会儿,就见阿小推门进去,把一杯热酒放在桌上。宴仲问:“谁叫你送来的。”阿小道:“湘姨。”等宴仲把酒要喝完了,阿小又把灰盖在一盆火炭上面,放到床下。宴仲问:“爹娘睡了吗?”阿小道:“睡很久了。”宴仲又问道:“你睡在哪里?”阿小道:“和湘姨睡在一起。”
阿小等阿叔睡下了,自己才把门掩上离去。宴仲想着湘裙聪慧你,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心里更加爱慕,并且又能抚育阿小,想得到她的心意,更加坚定,在床上,辗转难眠,一整夜都睡不好。
一早起来,宴仲就和哥哥说:“我孑然一身,日子不好过,望哥哥帮我留意一下,看哪里有合适的,讨一个来照料家事。”宴伯道:“我家也不是贫苦之家,想物色一个,自当会有人。在地下,即使有佳丽,也只恐怕对你不利。”宴仲道:“古人也有过鬼妻,有什么好怕的。”宴伯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湘裙很好。只是要用针刺她的左手手腕,不住地出血,才能做人的妻子,恐怕没有那样顺利。”宴仲道:“能得到湘裙抚育阿小,真是好啊!”宴伯只是摇头,宴仲不住地向他央求,给自己去说说。嫂嫂道:“试着捉住湘裙的手,强行用针刺一下,看会不会出血,要是不会,就不去说,这怎么样?”
于是,嫂嫂就拿了一枚长针出去,正好碰到湘裙到来,嫂嫂立即捉起她的手,准备扎进去,可是,湘裙手上血流过的痕迹,都还是湿的。原来,他听宴伯那样说,早已自己试验了。嫂嫂的心里便明白,湘裙对宴仲也有意,笑着放开了她的手,就返身回去,笑着告诉宴伯道:“那小婢子,早有这门心意了。我们还在为她担忧,她早已试过了,这门亲事做得。”
宴伯的妾甘氏,听了,不觉恼怒起来,走到湘裙的面前,指着她骂道:“你这淫婢子,好不害羞!就这样想跟阿叔奔逃了吗?我一定不会同意。”
湘裙既羞愧又愤恨,苦恼着要寻死,全家不觉手忙脚乱,你说一句,我一句,闹得沸沸扬扬。宴仲也感到很惭愧,就和哥哥嫂嫂告别,带着阿小走了。哥哥宴伯说:“你暂且回去,阿小不能再让他回来,恐怕损害了他的生气。”宴仲道:“嗯。”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