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都是知道的。苏睿白对上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愕然。
大厦那边已经有过一阵对话,楼顶又传来了疯狂嘶哑的大喊声:“我要见我女儿,我要见苏睿白!她在哪儿?她在哪儿?!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就算看不到,苏睿白也能想象得到苏正旭此刻的激动。她急了起来,用力的要将易楠臣挣开,声音涩涩的道:“让我先把他带下来行吗?”
易楠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挣扎似的,紧紧的扼住她的手腕,嘴角微微的勾起,冷声讥讽道:“你觉得他那种人真的舍得死吗?他那么在乎这个花花世界的荣华富贵,在乎到连女儿都可以不要,会舍得死?”
天气阴沉,车内的光线阴暗。苏睿白看着易楠臣脸部那冷硬线条,突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哦不,这才应该是真正的他。
苏正旭这样的人,是该受到世人的唾弃不屑。可对苏睿白来说,就算他千般万般的不好,他也是她的父亲,永远也无法改变她的体内有他一半血液的事实。
也许,他并不是真正的寻死,只是想威胁她而已。可她,即便是知道,在生死之间,她也赌不起。她也做不到漠然。
易楠臣脸上的讥讽刺痛了苏睿白,她惶恐却又茫然,已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只知道拼命的要挣开易楠臣。那白皙的手腕红了一大片,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因为两人的争执,司机缓慢的滑行着。易楠臣抿紧唇任由着苏睿白挣扎,不带任何情绪的对前面的司机道:“开车。”
苏睿白听到这话,更是慌乱,哑着声音用力的摇着头叫道:“不不不,停车,停车!”
那司机当然只会听易楠臣的,打转方向盘转道。车门早已锁上,挣不开易楠臣,苏睿白像是疯了一般用力的拍着车门。
易楠臣是铁了心的不让她下车,一把抓住了她那乱拍的手,紧紧的将她禁锢着。冷静的一字一句的又道:“他如果真的想寻死,为什么嚷嚷着要见你?不过就是想达到他的目的!”
边说着,他边不耐的扯了扯领带。转道要绕过上方的喷水池倒回去到来时的红绿灯,然后走向阳大街那边。易楠臣说这话的时候,透过车窗正好能看得见世纪大厦下围观的人群以及拉好的警戒线。
苏睿白已是泪流满面,边挣扎着边看向窗外。易楠臣的话音才刚落,楼顶的人就像一只大鸟似的,从楼顶扑了下来。刺耳的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不不不……”苏睿白的暗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尖而利,更是疯狂的要挣开。
世纪大厦下已是一片混乱,胆小围观的人纷纷的散开。气垫还未铺好,那么高的楼层跳下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下场。虽然还未落下,但仿佛已看到那惨烈的场面。
易楠臣握住苏睿白的手的指节有些白,像是被重重的一击似的,不由自主的缓缓的松开了手。
那司机已预料到了这事的严重性,不待易楠臣吩咐便将车给停下。车还未停稳,苏睿白就像是疯了一般打开车门冲下了车。易楠臣本是想抓住她的,手指张开,却又跌落在座椅上。
那司机倒是个明白人,立即就打开车门下车。朝着疯狂的穿梭在车辆中的苏睿白跑了过去。
有车辆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有咒骂声响起,苏睿白却都像听不见似的,直直的朝着那一目的地跑去。
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无声,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响轰鸣着‘不不’的字眼。
谁也没有想到苏正旭会那么快就纵身跃下,楼顶上的谈判专家和营救人员错愕的站着,有人远远的伸出手想拽住,手掌中的却只有空气。
身体与地面接触发出重重的闷响声,鲜红的血液脑浆绽了一地。
围观的人完全没想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尖叫着四处套散开。迎面而去的苏睿白瘦小的身体被撞得生疼,她却避也不避,疯了似的向着前冲。
苏睿白并没有能过去,还离警戒线远远的,就被警察给拦在了外面。远远的只看到那鲜红的血液以及苏正旭黑色的皮鞋以及被血染透的灰色衣角。
“不不不……”苏睿白紧紧的抱着头,痛苦的哭喊着。有穿着警服的男子一脸怜悯的上前核实身份,她却什么都听不见,痛苦的喃喃的叫着不。
跟着过来的司机小跑着过来,朝着出事的场地看了一眼,不忍般的别过了头,开始配合警察的问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多家媒体现场直播。因为苏正旭的身份,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洛城。
易冉见到苏睿白的时候已是在殡仪馆,她被舒云紧紧的抱着,目光呆滞。
“小白姐……”易冉的声音有些无措,苏睿白和易楠臣在车上的事她都已经全知道了。
苏睿白没有抬起头,闭上了眼睛,将头往舒云的怀中靠了靠。
舒云不知道其中的曲折,轻轻的拍着苏睿白,强笑着对易冉道:“不好意思,阿白现在……”
易冉也扯出了一丝笑容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呆呆的看着舒云怀中的苏睿白。
苏睿白去见了苏正旭的最后一面,尽管美容师已经化了妆,清理干净,但苏正旭那被摔得不成样的面目依旧是狰狞可怕。舒云只看了一眼便呕了起来,立即就要拉着苏睿白离开。
苏睿白却没有走,伸出颤抖着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苏正旭左侧斑白的鬓发。
她永远也无法想到,他们竟然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别永远的别离。
林建成心疼极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走出了太平间才吁了口气,道:“阿白,你别太难受。他的命中该是如此。法医说,他是服用了过度的药物,才会造成情绪激动……早年苏氏崛起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不该碰的东西别碰,没想到最后……”
苏睿白就跟没听见似的,麻木呆滞的任由舒云扶着。苏正旭跳楼,难受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苏正旭和林家的关系,早在和林映雪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决裂。现在,除了感慨之外,林建成和舒云也没有别的感觉。唯一的就是心疼苏睿白。
易冉默默的跟在几人的身后,脸上虽有担忧,但却一句话也没说,就跟隐形人似的。
林建成唏嘘不已,舒云却是口直心快的,看了林建成一眼,道:“他是自己害了自己,当初如果不是阿雪,根本就不可能有苏氏。他却忘恩负义,到了最后还搬来了那母女想争财产。说去说来,那对母女都是罪魁祸首,不然他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舒云说得很对,如果没有苏宜蓓母女,苏正旭就不会有今天。以林映雪的性格,如果知道苏正旭碰不该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要阻止的。
到今天,他们能过来,都是看在苏睿白的面上。不然以苏正旭对林映雪的所作所为,现在能说的也只有是报应而已。
自己的妻子这些年几乎都不应酬,说话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的。这种话,怎么好当着苏睿白的面说。
林建成怕苏睿白胡思乱想,给舒云使了个眼色,舒云本是想说什么的,住了口不再言语。
林建成想说什么的,张了张嘴,看着苏睿白那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沉沉的暮色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阴寒冰冷直渗入骨子里。
林建成开了车过来,伸手摸了摸苏睿白的头,叹了口气,道:“阿白,你暂时住和舅舅舅妈一起住。傻孩子,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妈妈又还在医院中,你别和自己过不去。”
苏睿白没有说话,上了车才哑着声音道:“舅舅,我想静静,我住我妈那边。”
因为两家的房子是挨着的,林建成微微的犹豫了一下,又看看坐在旁边的易冉一眼,点了点头。打电话让阿姨去收拾那边的房子。
自从林映雪在医院之后,那边的房子就一直没有打理过,冷清得很。
到了地儿,林建成本是要叫苏睿白去家里吃过饭再回去的,苏睿白摇头拒绝。这个时候,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任由着苏睿白去了林映雪那边。
舒云放心不下,本是要跟着去的。不知道易冉说了句什么,她叹了口气,顿住了脚步。
房子虽然已经打扫过,但因长久没有人住,一股子的清冷味。即便早已打热了暖气,仍是无法驱散那味道。
林家的阿姨常年照顾舒云,因为舒云的身体不好,她细心得多。床上早已是捂得热乎乎的,苏睿白合衣躺上去,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易冉本是想跟着进房间的,最后没有,默默的站在门边看着躺在床上的苏睿白,见她并没有什么动静,才将门带上返回了客厅里。
林建成没多大会儿就送了粥和饺子过来,怕吵到苏睿白,他和易冉低低的交谈了几句,将东西递给了易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东西准备的是两份,易冉虽然也一直没吃东西,但却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个饺子,便将粥和剩下的饺子端到了厨房里,等着苏睿白起来给她打热了吃。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又到卧室门口,听了好一会儿见卧室里并没有动静,才拿出手机,快速的发了一条短信。
苏睿白疲惫自己,身体像是漂浮在海上似的,浮浮沉沉的。她惶恐茫然,四处的张望,却发现身下的海水是黑色的,而四周也全是一望无际的黑。
额头上有细汗溢出,她张开嘴想大叫,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在漂浮着一望无际的黑中慢慢的绝望。
不知道漂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亮光。海水消失,她置身于高楼大厦间。突然的转变让她头晕目眩,四周的高楼大厦,深蓝色的天空都像是在不停的转似的。
眩晕还没停住,又站到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中间。那些车辆像是看不见她似的,喇叭也不摁,呼啸奔驰着而过。
她麻木茫然的避开那些车辆,穿过马路。刚站到一栋大厦之前,一个灰色的物体就从空中掉落了下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了她的面前。正是睁圆了眼睛,面容狰狞死不瞑目的苏正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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