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结结巴巴的说:“我以为道长你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栖云子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自是弯了弯,却将她牢牢卡在书案处,“顾大小姐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也觉着自己是真傻,明明已经晓得这道长不是想象中那么清高骄傲,也不是表面上那么风光霁月,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着。
是因为他身上的秘密众多,又或者是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她也说不清楚。
她告诫江夫人不要与虎谋皮,却不晓得自己也走在危险的边缘,眼睛里头渐渐有些泪水盈眶,她瑟瑟伸出手来,揪住栖云子那柔软的衣袍,轻声问:“那我们,能不能慢些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栖云子双眸微合,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顾如锦乘着他没有继续下一步的时候,赶紧将衣裳给穿齐整起来。
“四皇子如今的野心不小。”栖云子放开桎梏,总算是给了她一点自由的空间,顾如锦没想到他居然是和自己说起这件事,略有点意外。
“那国师,和你关系很好么?”顾如锦对于朝堂理解不多,她刚刚穿过来也不过数月而已,不过在她的印象里,当朝圣上非常信赖这位国师,俨然有将其当做自己左膀右臂的趋势,这个时候,国师偏向谁,是不是就说明谁的胜算更大?
栖云子转身走到方桌边,顾如锦跟了过去,替彼此倒了杯茶,恢复镇定之后,除却那一头长发还有些凌乱,倒是看不出方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当初他便觉着,若她成长,必是个娇嫩的人参娃娃。
如今看来,他的推断没有错,看那一身雪白玉肤,再没有比那更漂亮的颜色了。
从顾如锦身上收回目光,栖云子端起茶浅酌一口,才回答说:“我摸不清楚国师的态度,不确定他是不是试探。”
试探他会不会把宝押到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野心足够,手下的能人也足够,但国师原本始终站在太子后方,突然间变成四皇子,本就突兀。
何况他不欲参与到这混乱的朝堂斗争中去,他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顾如锦略有点不解的看着栖云子,因为不懂这前因后果,更不清楚栖云子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她除了听他说,也没有办法提出更好的建议。
犹豫了片刻,顾如锦斟酌着开口,“我是觉着,哪怕能力再强,也左右不过皇帝的思想。而且当今圣上不过三十,这太子也好,四皇子也罢,恐怕也得耗几十年之久才能荣登大宝,与其这么早站队,不如先站稳在皇帝这边比较好。”
栖云子略有点意外,未成想顾如锦这连字都不会写的女人,居然有这等见识,眸光闪烁了下后,才悠悠回答:“说的有道理。”
明显是很敷衍的一句话,顾如锦也不欲多说,“总之你自己拿主意,别把自己牵扯进去就好。我不看好四皇子。”
“嗯?为何?”
“连平头老百姓都知道他野心巨大,何况是当朝圣上。一个能把野心标榜的全天下都知道,这样的人,也没什么脑子。”顾如锦看多了历史书,粗浅的道理还是懂。
结果话刚落音,就瞧见栖云子眸中滑过的笑意,顾如锦有些囧然,轻轻抚弄了下鬓边长发,柔声说:“我该回去了。”
“现在?”栖云子反问。
他今日已经连续问了两回“现在”了,顾如锦越发莫名,“不是现在难道还要多待会么?”
“现在是丑时。”栖云子淡淡的回应,“你等到寅时天亮的时候再走吧。否则即便现在出去,也容易跌下山。”
“……”顾如锦呆愣片刻后,突然间惊悚起来,“我方才一觉睡了几个时辰?”
一觉睡了几个时辰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跑到栖云子的密室,生生待了一夜,才是正经事。
而知道这桩事的,青儿、童儿、玄青、玄明、柳城、柳剑、张墨、薛怀玉……顾如锦那手指掰着细细算着,脸是越来越黑,终而抱头蹲在后门处,“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栖云子云淡风轻的在后头问了句。
“你在密室里闭关半月,什么都不用面对。”顾如锦哭丧着脸,“其他人要怎么看我。”
“你来的时候,顾忌过此事么?”栖云子一句反问便让顾如锦蔫了下来,她的确没有顾忌过,幸而早前教训过青儿一回,想来她即便心里头不满,应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童儿的话本就性情天真,至于其他人,她就更不用管太多。
想到这里,顾如锦略有些安心,大大咧咧的回到原来的内室,在那些价值不菲的古玩珍藏中转来转去,“那我便等到天亮再走吧。”
待到天光初绽,顾如锦偷偷的打开密室后门,一路小跑的到了后山的羊肠道上。
正是寅时,一缕缕初阳照在山间,凉风徐徐,吹在身上居然还有些冷,顾如锦记得路怎么走,只是如今杳无人烟,倒显出有几分凄凉。
漫山遍野的野花盛放,隔远了便是道观的山门,那云雾缭绕处,清高傲慢的像极了初见时候的栖云子。
栖云子——栖于云烟之上,想来他这名讳本就是隔绝人世的意味,只是不晓得这番和自己纠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顾如锦笼着袖子站在原处好半晌,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中不断掠过,她不懂,是因为她原本就没有谈过恋爱,可她晓得自己的确是喜欢他的,他救了她的命,他还曾三天三夜不睡守在她的身边,他对她的意味不凡。
顾如锦愁肠满腹的深叹口气,刚绕到山石台阶的路上,忽然间脚下一疼,似有什么东西砸到她的脚踝处,身子趔趄了下,便朝着山坡下滚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顾如锦只觉头顶一阵钝痛,她抚着自己的脖子坐起身,就见眼底是双黑色金丝云纹步履,目光向上,便见一张笑吟吟的面庞,漂亮的令人挪不开眼。
薛怀玉!顾如锦一团身便坐起身来,却连腰都陡然钝痛的直不起来,她瞪着眼前这人,“你害我做什么?”
想了想薛怀玉与张墨这两人的目的,顾如锦又想起了很多狗血小说,张了张口接着问:“你该不会想着要拿我要挟栖云子,想让他和四皇子合作吧?别开玩笑了,我没那么大能耐。”
薛怀玉本来噙着的笑意忽然间凝在脸上,许久之后他终于忍俊不禁的咳了起来,“你这女人,好是有趣。”
顾如锦愣住,难道她想歪了?她上下打量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还是那山坡下头,只是此刻日头正烈,一仰头便眯了双眼。
“你倒是笑够了没?”或者是对四皇子打心眼里没什么好感,连带着这个美貌如玉的薛怀玉,她都没什么好气的。
薛怀玉止住笑,“你怎么不说是我救了你?”
顾如锦狐疑的看着薛怀玉,总觉着这人就像只狐狸般,不能尽信,她扶着旁侧的山石,刚要站起便觉着脚踝一阵刺痛,她抚着脚踝嗫嚅着说:“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来找我。”
薛怀玉抿着笑意回答:“都以为你在观主的密室里过夜吧。”
“……”虽然清白这个词对于顾如锦来说不算什么,可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无语凝噎。
“不过,既然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提议,我看,我就采纳了。”身后忽然间传来薛怀玉那好听的声音,顾如锦恍然间转过身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
什么提议?难不成是她说的那句“你该不会想着要拿我要挟栖云子,想让他和四皇子合作吧?”,面色忽然白忽而红,讷讷的回答薛怀玉,“你别开玩笑了……”
但她也不信是薛怀玉救了自己,说不定是他想去密室见栖云子,无意中撞到自己,狭路相逢而已。
“张墨托你带话给观主,难道观主就没有什么回应?”薛怀玉拨弄着手中的绿草,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薛怀玉相貌好看,比之栖云子亦是不遑多让,只是薛怀玉的形容更加漂亮一些,声音亦是好听到令人心醉的地步,难怪江夫人为自己的二姑娘相中了薛怀玉。
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还是喜欢栖云子那清风道骨的长相。
薛怀玉是四皇子的首席幕僚,他既然千里迢迢到锦州来找栖云子,一定不会轻易放弃,顾如锦心说自己明明不想入坑,可这些人总要拖着她下水,不觉挑眉,“你觉着道长会与我说那么多么?我把话带到,他心中有谱,见与不见那就是他的问题。你们搞不定他,却要在我这里纠缠,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薛怀玉没成想被个女人盖棺定论“小家子气”这种称呼,倒是不以为忤,挑眉回问:“既然如此,那姑娘可有什么比较大气的说法。”
顾如锦不欲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而是凑过去问:“不如,薛公子与我说说这朝中情形,就我道听途说来的,这大皇子比较倒霉,可也并非没有起复的能耐,太子爷怀柔天下,亦算是仁者智者,三皇子乃是镇北王府在朝中的质子,势单力薄,而四皇子因着战功赫赫,杀伐果断,声望极高,剩下的皇子们年龄较小不足为惧,单目下这四位而言,我却与薛公子想法不同。”
薛怀玉似是被顾如锦的话带出了兴致,他扔掉手中的绿草,净白如玉的面庞扬着淡淡的笑意看向顾如锦,“你说。”
“如今正是盛世,盛世之后,是守成亦或者是开拓,当是当今圣上的抉择。守成者当以太子为君,开疆辟土当是四皇子为重。如今北夏皇朝正处于何种阶段,薛公子应该更为明朗吧?”
薛怀玉听的仔细,看着顾如锦的眼神自是大为不同,只是他却摇了摇头,“姑娘尚有一点并不是很清楚。”
“什么?”顾如锦对当朝的看法,也是结合了国志以及自己曾经的历史积累,否则也说不出这些见解来。
薛怀玉微微笑了下,“四皇子乃是前皇后之子,前皇后乃是当今圣上心中的遗憾。何况你又怎晓得四皇子不是守成之君?你还未曾见过四皇子吧。”
顾如锦嘟囔了句,“这些当朝皇子哪里是想见便可见的……”
不过薛怀玉既然是四皇子的人,定是非常佩服四皇子的人,她在这里试图辩驳实在是不智之举,捏了捏脚踝只觉舒服许多,便也挪动了下身子说:“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
“看在姑娘方才如此坦承的份上,在下不吝告诉你一个消息。”薛怀玉忽然间在她身后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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