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权衡得失，劝领导还军灞上

    黄沙弥漫风似刀光，铁马踏梦血如残阳。

    刘邦的西征军顺利进驻咸阳，且不说手底下的士兵上演了一出哄抢金银财宝的闹剧，单说刘邦自己也差点一脚跌倒在这绝世的荣华和温柔乡里，大有在这里终老的阵势，他的心啊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跌宕起伏过。

    待萧何、樊哙和张良巡视一圈回来，一进门看大家还在围绕着刘邦，热火朝天地讨论，内容无非就是咸阳城如今就在咱们自己的口袋里，也没不枉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咱们应该留在这里把咸阳建设好等等。刘邦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因兴奋而涨得通红，一个劲点头地回应着：“说得好说得好，众位将士都功不可没，我愿与大家一起留在这里，共享荣华富贵。”

    萧何和张良、樊哙视线一对，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三个人分别给刘邦行叩拜礼后坐下。看来刚才樊哙和张良是白劝刘邦了，敢情是劝着皮儿没劝着心。

    张良忍不住第一个发言：“沛公，您贵为三军统帅，西征军的总司令，我们的兵力和项羽的兵力可是十万比四十万啊，想必您比我更有数！如果您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一个小小的关中王，那您就此扎根在这里。如果您的眼里还有天下，那我们就开步走。”

    刘邦斜睨了张良一眼，继续海侃狂吹道：“这乱世洪荒王侯将相，有谁能称王？惟有俺刘邦是也，做王的感觉妙不可言啊！鱼，我想要；熊掌，我也想要。这咸阳城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是俺凭实力打下来的，捧在手里稀罕稀罕又如何？俺还要让兄弟们都在这里立业成家娶妻生娃过上好日子呢。”

    将士们哗然一片，为刘邦的英明决定拍手叫好。

    萧何知道刘邦这是又头脑发热，他给刘邦泡了杯茶后劝说道：“咱们的起义大业尚未成功，沛公您仍须努力啊，眼下离一统天下的日子，还远着呢！这军中之事，凡事遇缓则圆，您岂能和我们一样目光短浅只看这一时，贪图眼前这点儿荣华富贵？等将来您称霸了天下，别说一个咸阳城，到那时整个天下整个中国都是您的。咱可不能一脚就绊倒在这里，怎么着也要等到胜利的小红旗插遍全中国后再享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赞一个，真是头脑冷静的智者，我完全同意萧秘书的建议。三秦的万里山川，曾湮灭了昔日秦始皇踏平六国的烽火。而今天下诸侯四起，各路起义军扛起反秦的大旗，这里势必又会血流成河。关中的百姓是看惯了战火纷飞，所以看到咱们的大军进城，城中的百姓是惶惶不可终日啊。所以我们就是要和老百姓来一个‘约法三章，还军灞上’。”

    张良一番对时下形势冷静的分析，令萧何肃然起敬，这恰巧也是他心中的意思。可是张良的话无疑就是一颗炸弹，还没等他论述完毕，一屋子人便炸了锅，第一个跳起来的就是刘邦：“我说你们俩几时开始穿一条裤子了？我们留守咸阳，也不会误了跟项羽过招。要走你们走，反正我要留在这里。”刘邦环顾四周发现夏侯婴、周勃他们都在笑，骂了句：“笑什么笑？愿意跟我留下的举手？”

    满座的将士刚才还哗声一片，现在没几个举手的。起哄归起哄，关键时刻大家还是没有跟着领导一起头脑发热，尤其是刘邦的嫡系部队，还是深谙以退为进、大局为重的道理。一致同意张良“还军灞上”的决定，并按萧何的安排展开工作，尽全力维持咸阳城的新秩序，以保全城百姓民心安定。

    刘邦只得把心中那一万个不情不愿全压在心底，签署撤军令。

    夕阳晚照，映射着阿房宫的琼楼玉宇。刘邦的大部队又浩浩荡荡地开出城外，仅仅一天的时间，他们轻轻地走了，正如他们轻轻地来，他们轻轻地挥手，不带走一箱金银珠宝，不带走一个美女娇娃，不带走一片金砖碧瓦。

    萧何紧随刘邦，他瞥见刘邦的眼里依然满是对咸阳的依依不舍，体贴地安慰道：“沛公所做实在令属下佩服，能赢而不赢，常人所不及，不蝇营于小利，不短视于眼前，这才是大领导做派，未来的皇家风范儿嘛。咱们只是暂时的离开，将来，萧何和众位兄弟们还要陪您一起杀回来呢，到那时咱们才是真正的胜利之师。”

    刘邦狠狠地瞪了萧何一眼，战马嘶啸扬尘。

    萧何、张良、樊哙和曹参等人相视一笑，策马随行。

    时间定格在公元前206年10月。关中北风凛冽，秦时明月高照，万里长天一片萧瑟。刘邦率领大军闪电般地撤出皇都来到灞上，头枕着三秦厚土，天当被，地当床，风餐露宿何等艰苦。晚上露宿街头，默默为百姓打扫街道，白天坚守纪律，为喧嚣繁华的城市维持治安。

    刘邦的部队用行动，向观望的关中百姓诠释了仁义之师、文明之师的风采，实属难得。

    2.巧避锋芒，忍耐是正视现实的智慧

    那一年的腊月，天寒地冻，十万大军蜗居在这里，萧何随着刘邦屯兵灞上。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还有思想政治工作把萧何忙得跟陀螺一样连轴转。萧何这个未来的大汉管家是事事操心，这不他带一支警卫队伍巡视函谷关来了。

    函谷关地处长安古道，紧依黄河岸边，是通往两京洛阳、长安的必经之路，并扼住其古道咽喉。古来就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古惊尘向北空”之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纵观两千年历史长河淹没了多少浩荡的争战，函谷关稳稳地立于山川之间，沐浴着战争的烽火敞开怀抱，看群雄逐鹿中原。一句话，这里是兵家必争的军事战略重地。高原绝涧中的雄关要塞，岩壁林立，仅有谷底的小路可以通行。

    西部已无秦军可挡，只要守住这关中盆地的东大门，别说项羽来了，凭它天兵天将也休想打进来。

    这些萧何焉能不知？部队才驻军这里，安保问题迫在眉睫。萧何才到关口，便被一队戎装整齐的士兵执戟叉住。前面开路的萧何的警卫怒了吼道：“萧秘书要视察关口防务，请你们让开。”

    守卫的士兵也不甘示弱回道：“属下是奉沛公手谕在此防守函谷关，别说萧秘书，就是吕夫人来了也不行。”一句话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下一秒，驻地刘邦的军帐里，风尘仆仆的萧何卷帘而入，刘邦正端坐上首悠然自得地品着美酒和樊哙、夏侯婴、周勃、张良他们在侃大山。炭火正旺氤氲着暖暖的热气扑而而来。看萧何进门一群人集体问候萧何好。萧何回礼后便径直走向刘邦叩拜。

    刘邦笑意盎然摆摆手：“大哥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兄弟，外面天寒，赶紧坐下暖和暖和。”说着便吩咐手下给萧何看座：“这么冷的天，你这是从哪里来？”

    萧何言说不冷拒绝入座颔首道：“沛公，属下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邦倒是见惯不怪地呵呵笑着回萧何：“不要绕圈子了，有话直说就可。”

    “好，请恕属下直言了，沛公，您一向英明，咱们一路风风雨雨打拼到今天，其中艰辛不必我多说，您都在心里，您也常教导我们工作中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以退为进，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就是萧何，他不会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让领导下不来台，即使心中已经如万马踩踏，火气冲天。

    萧何一贯低眉顺目，对同事是这样，对刘邦尤甚。现在看萧何一脸寒霜，且拒绝刘邦让座，大家心中不免惊诧，也不侃了一起聚焦于他。

    刘邦更是了解萧何的脾气，挥挥手，大家非常识趣地鱼贯而出。

    营帐里只剩下萧何和刘邦。刘邦嬉皮笑脸亲自给萧何看座：“哈哈，大哥，你今天这是要雷霆霜降不是？我要再不让他们退下，你是要给我没脸的对吧？”

    萧何冷着脸瞥了刘邦一眼，再一次跪下叩拜道：“属下不敢，您就是借属下一百个胆子，属下也不敢给您没脸。我只是想说，在乱世中打天下实属不易，战争如棋，不管您和谁对弈，作为领导都得深思熟虑、步步为营。棋局无形智慧无限，说白了，战争就是拼头脑、拼格局、拼境界的高尖端游戏。虽然前几天，我们对您轮番苦谏，可我知道您一直对咸阳一直念念不忘，可是您怎么就不和大家商量一下呢？做领导的最致命的就是贪欲膨胀脑冲血啊。”

    刘邦和萧何这对默契的大汉高层搭档，彼此间的了解已经到了骨髓里。萧何一进门冷着脸，刘邦就知道他为函谷关的事而来。要不是他实在气昏了头，他不会当一屋子人甩脸子给他的。刘邦这功夫脾气倒是好得惊人，亲手扶起萧何赔着笑脸给他端茶，并厚颜辩解：“我不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听了那个辕生的话，派了一支小分队军管了函谷关吗？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萧何有些恼怒地把水杯摁桌上，苦口婆心地说：“先破秦入咸阳为王”这只是一场长跑游戏，眼下咱们是先胜项羽一筹，但如今各路诸侯并起，天下大势未定，大家都在瞪着眼瞅着咱们的一举一动，若是项羽和各路诸侯看出您赤祼祼称霸天下的心，舍弃咸阳的戏就算白演了，那咱们和项羽之间的矛盾就会一触即发，他和各路诸侯会为了共同的利益联兵群殴了咱们，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啊，实力与对手不相当时，轻易地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会给对手造成可乘之机，这是军中大忌啊！”

    萧何说着就感情迸发，他从军中大事讲到他跟刘邦的感情，他说：“沛公，从沛县起兵，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彼时我们都还年轻，我们互相见证了对方的生活，还有我们共同创业期间点点滴滴的时光。这么多年，我愿意为了理想和您一起奋斗，无论世事多艰，总要为一些东西而坚持着，现在我们的事业才见起色，我们的集团快速成长，我跟您也磨合出最合理的管理方式，您主外，我管理后勤和内部事务，我们正爬到一个很关键的坎儿上……您说这么重要的事儿，您怎么就不召集大家开个会讨论一下？您就是不跟我商量总得跟张良商量一下嘛？您就不怕樊哙、曹参、周勃他们知道了来群殴了您吗？”

    刘邦的个性就是喜欢虚张声势，事儿还没成呢，就先放出风声，造下声势。萧何这么一摆事实讲道理，他意识到自己这步棋走得太没技术含量了，也有些失策。这么多年他面对萧何这个管家婆的唠叨，他是有抗体也有些害怕，萧何唠叨一火车，就后面这感情炸弹刹那间就炸到他的心坎上。刘邦最大的优点是屡屡犯错一教就改，听得进劝谏听得进逆耳忠言。这不，他亲自为萧何添了添茶，拉他坐下：“哎呀大哥，你发表演讲辛苦啦，来来来先喝杯茶。这回是我决策失误，一人集中独断没讲民主，我，我们该怎么补救，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哈哈，叫他们来群殴了我吧？”

    那边，刘邦封关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从函谷关飞了出去。这事传到别人耳朵里，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唯有项羽一听就急了眼，兵贵神速，项羽班师亲率大军直逼函谷关。

    但函谷关关门紧闭，他被拒之门外。一时间，项羽悲愤交加，仰天长叹，什么兄弟情啊，战友谊啊，都他妈的是假的，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是没有任何交情可谈的。气炸了肺的项羽，一不做，二不休，当晚他就活埋了大秦降兵二十万。他就是要他亲爱的结义兄长刘邦知道，和他项爷争霸，玩儿阴的，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项羽的强悍令人发指。一夜之间，函谷关外，阴风怒号。

    此次封关，刘邦图霸天下的野心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项羽也有英雄梦，那就是问鼎中原，挥挥手中刀剑重绘这万里江山。

    如今刘邦却先入关中，占了先机，拔了头筹。跑得最快的，才能做关中王。如今，事实就摆在这里，项羽就是迟到了。半秒也不行，人家冠军耍的就是金牌，你得的却是银牌。项羽爱面子、争强好胜的性格又开始作祟，他向楚怀王上书，希望领导能公平、公正、客观地看待他和刘邦的功绩，在这场漫长又持久的抗秦马拉松中，虽然他慢半拍撞线，可是这亚军和冠军的实力却不相上下，论军力论指挥才能，他哪点不如刘邦？项羽很是可爱，他像一个玩游戏失败的孩子，要求家长更改游戏规则。

    可是“义帝”楚怀王一封短信就把他给打发了，上面只写着两个字：“如约”。自此，项羽表面尊他为“义帝”，心里却恨透了他。

    不甘心失败的项羽入关无望，便统领军队在新丰县鸿门安营扎寨，和汉军两军对垒，旌旗猎猎遥相呼应。情势十万火急犹如箭在弦上，这时双方一旦有点小摩擦，擦枪走火什么的，便会导致大面积的战争爆发。

    3.战争来袭，巧做领导主心骨

    彼时得到线报的刘邦情急之中，本能地反应，宣布汉军军团进入一级战备。命令士兵严防死守，连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汉营召开紧急会议，汉军集团领导、参谋、将军、士兵熙熙攘攘挤了一满屋。自知闯了祸的刘邦这回再不玩领导独裁了，人家直接面不改色仰着天然呆的脸问：“众位将军，前方得到线报，项羽已逼近函谷关，现在离我们汉军不到四十里地，请各位将军赶紧商量个对策，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樊哙一听有仗打，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拔剑而起：“奶奶个熊的，项羽小儿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打，不打他不知道他樊爷长着三只眼。”

    “哈哈，你是三只眼还是三只手？”夏侯婴拿短刃拍了樊哙一下：“去，先把你顺我的咸阳的高级战车还给我？你又不会开，你霸占了去也是把废柴。”

    “你们俩又狗咬狗，都火烧眉毛了还吵，打还是不打，表个态嘛，不管你们打不打，反正我打，弟兄们都在这黄土高坡憋出毛病来了，哈哈，咱们去找项羽小儿练练手。”曹参边笑骂夏侯婴，边持刀霍霍。

    周勃吹起号角挥了挥手：“兄弟们，战鼓已敲响，同意出战的跟我走，凭什么啊，自己到手的东西再让别人来分食。”

    一群热血沸腾的武将，一听战事来临是群情激昂，撤出咸阳的旧事又被翻出来，一群人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斩了项羽的项上人头。刘邦也被勾起旧事，恨得牙根都痒痒，可是想到萧何昨天那番长谈，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他再次把探寻的目光扫到萧何和张良身上：“大哥，子房，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啊？”

    这一次萧何很痛快地直言道：“沛公，各位将军，我认为现在的时机还轮不到咱们开战。虽然各位将军个个身经百战，但能征善战和出奇制胜是两码事儿。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按兵不动，观察下形势再做安排，看有没有折中的办法，因为凭咱们的实力，去和项羽硬碰硬，轻率出战急近功利，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项羽个性太强，他一急眼，和别的诸侯达成攻守联盟，咱们会更处于劣势，且不说这一战胜败如何，这对于咱们以后的发展也极为不利。”

    萧何还没有阐述完毕，周勃就爆了他高声反驳道：“萧秘书不分管战事已久，这分明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汉军现在是兵强马壮，士气正旺，战士们窝在这里好几个月了，放出去个个是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张良慢条斯理发话了：“我倒同意萧秘书的观点，大家不必冲动，也不必惊慌失措，目前战势是对我们不利，可我们也要以静待危，让敌方摸不着我们的虚实，这样方能化险为夷渡过难关。我们再从长计议，边走边看边决定，未尝也不是一种策略嘛。”

    刘邦适时站起来在群情烈烈中做了个战前总结：“哈哈，不错不错，纵看俺汉家花园百花齐放啊。诸位将军，扎硬寨方能打死仗，告诫战士们修墙挖壕，筑营扎寨按兵不动，给我守好灞上，就按萧秘书的建议办。”

    刘邦封关的后果，赤裸裸摆在面前。

    可能还有人嫌弃刘邦和项羽之间的矛盾冲突不够激烈，嫌弃这一炉烈焰燃烧得不够旺，便跳出来煽风点火。

    汉军军营里的司马曹无伤反水，到楚营求见项羽说：“将军，那刘邦要在关中称王，已经给秦王子婴派发了委任状拜他为国相，大秦皇都里的奇珍异宝，他都贪得无厌地据为己有了。”

    不出所料，项羽的火爆脾气一下就被点燃，他怒不可遏地拔剑向天，冷笑道：“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小爷玩起聊斋来了？刘邦你敢惹我，我会让你死得很有节奏感！”他连夜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并签署了一号作战命令，下令犒赏三军，楚军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翌日黎明分四路大军对刘邦军团发动总攻。

    本来函谷关那点事儿，已经激化了项羽和刘邦之间的矛盾，再加上现在这个曹无伤来一搅和，战争很快上升到白热化状态是一触即发。

    列席会议的众将士都告退了，项羽还余怒未消，发狠明天和刘邦决一死战。范增起身劝说：“主公息怒，这两军对垒，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刘邦十分好色而且贪财，可是此番入咸阳，他却一反常态，无视荣华富贵和美色。这说明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函谷关的事儿，您也看清了，他迎您是假，反您是真。”

    范增这分明是激将法，项羽被那个曹无伤激起的怒火腾得一下又窜了上来。他一挥剑，军案被削下半边角来。

    一直旁观的项伯起身道：“主公，容属下讲几句，范先生讲的固然有道理，可是目前的形势却不适合火拼。刘邦是我们的劲敌，虽然他此举阻挡了我们的脚步，可是我们也不能偏听偏信这个曹无伤的一面之词。要不是人家刘邦率先拿下关中，此时我们的部队恐怕还在举步维艰地攻城中，现如今刘邦为了反秦大业立下赫赫战功，咱们却还要吃掉人家，于道义方面讲我们是理亏了。”

    项羽急躁地吼道：“道义，什么是道义？他刘邦不过是假仁假义而已，他把函谷关把守得死死的，明目张胆地和我叫板，他分明也没有把我当兄弟。”

    “就算主公所说是真，他没把你当兄弟，但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利益就摆在这里，如果我们硬要火拼，倒显得你气度短了。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如果真的如曹无伤所说，刘邦为什么不留在咸阳享清福，却甘心退居灞上受洋罪？主公，我认为刘邦此人做事很老道，咱们不能小觑，偏听偏信会误了大事啊。倒不如把他约到桌面上，咱们锣对面鼓地问清楚，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到时再从长计议。”自己的侄儿啥性格脾气，项伯闭着眼也清楚，项羽就是一个直筒子，寡谋轻信又自大轻敌。

    范增对项羽的了解丝毫不亚于项伯，他就怕项羽这个愣头青被项伯用仁义二字给洗了脑，生了妇人之仁，又怕项羽义愤填膺的程度还不够，于是又泼了点油：“项伯所言有一定道理，可是主公，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啊！刘邦老奸巨猾，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依卑职拙见，这一回，咱们要么忍，要么残忍！”

    项伯见项羽和范增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一门心思想干掉刘邦，他无奈地长叹道：“冲动是魔鬼啊！”然后闪出门去。

    4.项伯反水，萧何将计就计

    项伯是项梁的弟弟，项羽的季父，就是年龄最小的叔叔，官居楚国左尹，是掌握全国军政大权的楚国重量级官员。项梁战死之后，项伯最有资格和实力与项羽争夺楚军的领导权，可人家项伯却选择与侄儿携手共渡难关，跟随项羽一起南征北战。

    彼时，项伯坐在深夜的营帐外思绪万千。领导偏听偏信，会直接影响决策的方向啊。楚军将来能走上一条怎样的路，这绝非他一个人能决定的，看来这场恶战是无法阻止了。项伯忽然想起张良，当年他因摊上命案在下邳与张良相识，他们私交甚好，有过一段共患难的岁月。明天项羽军团和刘邦军团就要血拼了。

    项伯打马偷出军营向着灞上而去。

    西风烈，天边明月如霜，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张良看到项伯满脸惊讶：“项伯，是你？你怎么来了？”

    项伯把明日两军将要开战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对张良简单地一说，不等他回过神来，就把张良往自己的马背上拉。张良挣扎着不肯上马，把项伯给急得差点高声嚷嚷：“公子，明日就要开战，可你们家沛公不是我们家项王的对手，你就甘心留在这里给他陪葬吗？”

    战争爆发前夕，为报答落难时张良的收留之恩，舍下身家性命深入敌营。项伯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其情可嘉。然而，对于项羽团队来说，项伯不忠不义，不分公私吃里扒外，战前倒戈，泄漏重大军事机密叛变投敌，把属下对团队、对领导最起码的忠诚置于脑后。

    看人家一介文弱书生张良面对战争来袭时是怎么做的。他不顾个人安危，不抛弃自己的团队，在第一时间把重大军情报告给刘邦。

    “沛公，入咸阳以来我方伤亡惨重，如果明天开战，那么距上次的战斗时间太短，各级指挥官和参谋都人手不足，恰逢寒冬士兵操练跟不上，临时补充的士兵只能勉强参加战斗，士气正旺但战斗力却不强，依我之见，咱们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项羽，估计仓促间正面迎敌，我方会吃大亏。”

    刘邦沉默片刻答道：“嗯，兵力是悬殊太大，的确打不过他，这可怎么办呢？”

    “请允许我现在就前去告诉项伯，您是不会背叛他们家项王的，您看如何？”张良急匆匆地往外走，刘邦一把拽住他，桌上的佩剑不小心滑到地上：“子房，你先等等，你的身子一直孱弱，从没有离开过军营没离开过我，你是何时与这位项伯成为故交的？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沛公！”张良忙俯身拾起佩剑，双手递给刘邦低眉道：“请允许我以后再和您细谈，现在我只能跟您说，项伯是不会骗我的，他是冒死前来救我。”

    刘邦把佩剑斜插入剑鞘，饶有兴致地看着张良：“那你怎么不成全他的好意，随他而去，反而留下来陪我呢？”

    “现在是十万火急，您怎么还想着问这个？”张良恭敬地站住脚，急得满头冒汗。

    刘邦示意让张良坐下，笑道：“子房，你告诉我，项伯和我谁比较大？你不必急着去营地外面见他，直接把他带到营帐里来。他是你的故交，就是我的朋友，我一定把他当作兄弟对待。”张良告退，卷帘而去。

    刘邦的营帐中闪过萧何的身影，他和刘邦在低语着，刘邦频频地点头并一迭声说：“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按你说的办。”

    半小时后，张良引项伯前来。刘邦亲自在门口迎接。双方寒暄过后，刘邦郑重地感谢项伯在危急关头，对张良舍命相救，为了表示感谢刘邦主动和项伯结为儿女亲家。不过后来，刘邦过河拆桥又撕毁了和项伯的婚约，把鲁元公主下嫁给了常山王张耳的儿子，这都是后话。

    彼时，刘邦态度谦卑诚恳和项伯说：“我自从率领部队入关中进驻咸阳，我连皇城的一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只是派部下封闭宫室，退守灞上。在灭秦的起义道路上，我有幸曾和项王一起并肩战斗，如今日思夜盼，等着项王早日驾临共商大计。我只是先到一步，但丝毫没有背叛项王的意思。关中形势严峻，时常有盗贼和不法分子出没，所以我才派兵驻守函谷关，完全是由于安全意识太重。我只希望您回去以后，能在项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把我的所作、所为、所想都如实地反应给他。关中大地，在战火的洗礼中早已千疮百孔。如果我们起义的目的不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还天下以和平，那这一路的出生入死又是为了什么？和为贵啊！”

    总之，刘邦千言万语一句话，他对项羽的敬仰之情和忠诚之心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项伯也被刘邦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所感动，他甘愿做和平的使者，信誓旦旦地保证会规劝项羽为百姓谋利益，争取和平共处共赴新的明天。

    这项伯还真是讲义气，果真不负刘邦和张良所望，披星戴月赶回楚军大营，把今夜之事全盘托出，末了还不忘使出浑身解数为刘邦美言。总之，项羽采纳了项伯的建议，换了个玩儿法，不动干戈搞和谈。

    项伯独闯汉营本来只是想把张良带走，没想到他这一伸援手直接改写了历史。

    乌云压顶，夜色沉沉，营帐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项伯的人带来和谈的消息，刘邦差点喜极而泣，光速召开了全体高级将领临时会议，共商明天和谈赴宴的大事儿。全体领导班子正围坐在一起紧急讨论着，这和谈到底要不要去和谁去的问题。听过百家争鸣后，刘邦慨然道：“众位兄弟，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大敌当前，我不入敌营谁入敌营？这些年，你们大家舍家撇业跟着我，枪林弹雨里混饭吃，生生死死多少回了。我知道你们都很勇敢，愿意为了我为了团队临危受命，可是，我是你们的领导，也是你们的大哥，无论于个人于团队，我这次赴约都义不容辞。好了，这个问题就讨论到这里，接下来我们再商量下后续。”

    在这次紧急军事会议上，领导都置个人生死于度外了，骨灰级军事高参们也不甘落后，异口同声地表态：“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谁都不是孬种。”营帐里，大家个个摩拳擦掌争先恐后地抢着加入敢死队，明天要跟着领导向前冲。

    萧何最后一个发言了，他慨然道：“沛公，萧何服从命令听指挥，都是热血男儿谁都愿意把一腔热血洒在战争最前沿，但这谈判不同于在战场上耍大刀。谈判桌上看不见刀光剑影，玩的是无影手是智慧的较量。咱们的对敌方案在仓促间完成，反击策略难免会有纰漏之处，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这里我只想补充几句，这出戏该怎么演，怎样和敌方领导对话，选择哪条出行路线，选择哪些随行官员，如何保障安全？如果这次历史性的和谈失败了，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安全撤离，撤离后又该如何秘密地潜回楚营进行反侦察？我想诸位将军还是请教下主参谋长，咱们连夜拿出最详细的方案，任务落实到每个人。”

    大家领命而去并分头准备。

    灞上的夜，一钩新月天如水，长长的马厩里月色斑驳。萧何给刘邦的那匹宝马细心地添加草料，刘邦走近轻声唤道：“大哥工作了一天，怎么还不去休息？这些活儿交给马夫去干就可以了。”

    萧何继续搅动着马槽里的草，回了句：“您不是也没休息？”或许是深夜的缘故，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人前尊称他为沛公，头也不回地甩了句：“刚才的方案张良传我看过了，樊哙、夏侯婴跟着您属下放心，都是一起从沛县走出来的兄弟，还有那俩新人靳强和纪信也不错，新式武器玩得样样顺手，我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子房陪同你不放心？你对我刚才的安排不满意？”刘邦转到马槽对面，亲昵地抚弄着那匹宝马，笑望着萧何。

    “萧何不敢，只是此行危机重重，谈判桌不比行军打仗。其实，灞上这边，目前军心比较稳定，各级将领也都能担起责任。依属下拙见还是由我陪您去比较稳妥。”

    萧何话音未落，刘邦就笑了：“子房来了以后，大哥的心眼儿小了，你这点儿心思我早就知道了。哈哈，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过互相较劲才会有提高嘛！我是担心我不在家的时候，部队上这一大摊子没个说了算的人镇着，战士们知道了以后会把军营搞个底朝天。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啊，当年咱们转战前线，雍齿不就顺走咱的丰县了吗？”

    刘邦明天舍身去敌营谈判，此去凶多吉少。暴风雨的前夜注定无眠，这灞上就是他们临时的家，只有托付给萧何这个最抵实的人，刘邦才可以心在鸿门不忧灞上。

    “我懂，子房智谋独到搞外交是他强项，我没啥不放心的。只是项羽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和他一起在部队多年，又一起打过仗，明天你一定多加小心……而且一定要按我安排的去做。”

    月影移墙，萧何和刘邦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刘邦故作轻松蛮不在乎地说：“大哥，我都记下了，要不放心我给你背一遍？”

    5.依计表演，刘邦示弱委曲求全

    西北的天空飘过几片云彩，乌云压顶，山雨欲来风满楼。

    鸿门，本是秦时的郦邑，在汉代更名为新丰，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县的东北角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因摊上大事儿而一夜扬名。汉军和楚军毕竟曾是一杆大旗下的兄弟连，虽然现在彼此的翅膀都硬了，也都搏击出了自己的一方晴空，可是如若有外敌入侵，大家依然可以抛开嫌隙，扛起武器拎着脑袋往前冲。这看似只是一场小小的聚会，大家在战场上打累了，暂时抛开血雨腥风，一起坐下来品品美酒、尝尝美味、赏赏歌舞，彼此间交流下这些年抗秦路上的作战心得。

    瞧，鸿门宴上的贵宾们驾到了，刘邦率谈判代表团抵达鸿门，这阵容只能用强大来形容。核心成员有第一高参张良，贴身警卫员武将樊哙，马车司机夏侯婴，随从靳强、纪信。靳强和纪信都是刘邦旗下的后起之秀，未来的西汉名将。

    项军旗帜迎风飘扬，楚军代表团成员围绕在项羽身边，项伯笑容可掬，范增脸色凝重。鸿门宴刺客项庄，项羽麾下的知名武将，精通多种武术还顶着楚地知名剑术表演艺术家的光环。项庄是项羽的堂弟，他们自小由叔叔项梁带大，一直追随项羽，楚汉战争失败后和项羽一起双双战死在乌江岸边。

    刘邦和项羽微笑着走向对方，来了一个历史性的握手。千古第一宴，正式地拉开序幕。

    在楚营精致豪华的军帐里，各位依次而座。古代室内座次颇有讲究，项羽和项伯朝东，东道主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其次是范增，然后是刘邦，最后是张良。这个座次的安排挺有意思的，刘邦作为贵客，却居于范增以下，搁一般人脸上会挂不住，但是刘邦却满脸是笑，他不能不笑，他今天就是来给项羽陪笑脸服软的。

    酒宴上摆满美酒佳肴。项羽身着戎装致欢迎辞，宾主共同举杯，祝贺这一历史时刻的到来。只见项羽豪饮，范增频频劝酒，刘邦双手捧杯感谢东道主的盛情。觥筹交错声、笑语声、声声入耳。宴会披上了一层和谐的面纱，在友好和平的气氛里进行着。

    可是帐内帐外两重天，营帐外那些卫兵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一眨眼，敌特分子就会混进来搞破坏。万一安保环节出了纰漏，那可是吃不了也兜不住的。卫兵手持大刀长矛，虎视眈眈地盯着樊哙。樊哙一身戎装，手持盾牌昂然而立。

    刘邦对项羽举杯：“谢过贤弟盛情相邀，我先敬贤弟一杯，咱们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这些年我在项王旗下当差，承蒙贤弟关照，有幸和贤弟一起扛起反秦的大旗。烽火乱世狼烟不止，你战黄河北我战黄河南，聚少离多。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侥幸地先入关中，我一直盼望他日能有机会，让你我这对异性兄弟重聚首共诉衷情。如今贤弟驾临函谷关，我是满心欢喜无以言表。没料到我命里犯小人，在你我好兄弟之间搬弄是非，才让你我心生罅隙。”

    地低成海，人低成王。豁出老脸怕啥？人前给别人脸，自己才有脸。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刘邦完全按照萧何昨夜的彩排倾情表演着。

    自从和项羽在同一个军营战斗，为了借力生存为了图谋发展，他不知道对他服过多少回软，也不多这一回。

    刘邦煽情地表演着，情之所至，泪就下来了。项羽本是性情中人，被刘邦的这番话感动得一塌糊涂，特别是他那屈膝一跪，在人前长足了他的脸。刘邦要是和他玩儿硬的，他肯定会咬牙切齿地跟他决一死战，可是刘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对他服软，他心底筑起的堤坝便轻而易举地崩溃了。

    项羽不是凡夫俗子，他是威震战场的战神啊。他在战场一声吼，三秦大地抖三抖，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转过头吓退百万雄狮。可就是这力拔千钧的战场猛男，硬是被刘邦一番花言巧语给蒙晕了。

    面对刘邦的卑微和委屈，他情不自禁地打断：“大哥，这都是你那个不给力的属下曹无伤妖言惑众，散布流言蜚语。凭我们兄弟俩的交情，我又何尝愿意把事情弄到这般田地呢？”

    看到项羽已经在刘邦强大的感情攻势下节节败退，甚至毫无原则、立场地把卧底都抖露了出来，范增暗喊不妙，他频频地给项羽递眼色，暗示项羽干掉刘邦。

    而项羽却只顾和刘邦推杯换盏，无视范增。

    范增急得如坐针毡，无可奈何只好采取另一种方案。他走出营帐，悄声对项庄说：“小爷，咱们项王他总是心太软，现在所有问题咱们都得自己扛。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进去给沛公敬酒，再搞个武术表演借机干掉他。不然，我们这群人，早晚都得玩儿完。”

    项庄依计而行，进帐后恭恭敬敬地给刘邦敬酒，并主动提议说：“主公，军营里文化生活匮乏，也没有什么可娱乐的，属下自愿秀一把剑术给领导们助兴。”

    项羽默许。

    丝竹声起，项庄手舞长剑亦幻亦醉，招招舞于无形，却步步逼近刘邦。项庄舞剑，是醉翁之意不在剑，在于刘邦也。

    项伯看出端倪，便借口要和项庄共舞滑入舞池，不露声色地保护刘邦，每每项庄剑指刘邦，项伯便做出大鹏展翅的招牌动作，项庄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刘邦面露微笑，不动声色地和项羽对饮，其实心里暗叫：“萧何，吾命休矣！不是我演不好，是他们不让我演下去……”萧何的叮嘱如雷贯耳：“直面危险，拼的就是心理，玩儿的就是心术。危险来袭，哪怕你心中害怕得如万马奔腾，表面也要波澜不惊，兵不厌诈嘛，实实虚虚真真假假。”刘邦只好关掉内心的《忐忑》，改唱《我很安静》。

    刘邦顶住了，可是有人却再也顶不住了。一向以沉稳老练着称的张良溜到营帐门口，对樊哙说：“樊将军，沛公有危险，里面的情况对我们不利，你赶紧去护驾。”接着又安排一个心腹火速赶回灞上，向萧何密报如果两个时辰内不见沛公和我们回去，就采取第二套作战方案，派遣特战队员集结于距鸿门两公里外的山崖处埋伏，等待接应。

    这边，持戟的卫兵们叉住樊哙呵斥道：“大胆狂徒，胆敢私闯营帐！”樊哙猛力推开两人，二话没说就闪进帐去。张良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上。

    但见樊哙带剑拥盾闯进营帐，凛然而立，目眦尽裂地逼视项羽卷进一阵腾腾杀气。项羽是职业军人，他习惯性地握剑起身，喝问道：“哪路神仙？”

    张良道：“回项王，他乃沛公参乘樊哙也。”参乘，用现代话讲叫警卫员，古代人驾马车，往往车夫在左，握住马缰绳，参乘在右，手持刀剑，其实这个职位的危险系数很高。每每刘邦出行，一定是由夏侯婴亲自驾车，樊哙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保护刘邦的安全。

    项羽近距离打量着樊哙临危不惧大义凛然的暴怒模样，不但没有叫人拖他出去斩立决，而是把剑收回剑鞘，赞叹道：“好，给壮士赐酒！”樊哙拜谢项羽，起身一饮而尽。

    项羽又道：“赏一条猪前腿儿。”樊哙以盾代桌，以剑代刀切开那半生不熟的猪腿，大口咽下去。项羽的剑眉略挑，问道：“壮士，你还能再饮酒吗？”

    樊哙慨然道：“在下连死都不怕，区区一杯酒难道还能推辞吗？将军，这个场合，本轮不着我一个小小的参乘在这里大放厥词，说句我不该说的。秦王虽然一统天下功不可没，可他有一颗虎狼之心，一生杀戮无数，恨不得用尽天下的酷刑，唯恐杀不尽天下人。民怨由来已久，天下的百姓都被迫起来反抗他。当初，楚怀王和各路起义军有过‘先入关中者为王’的约定。我们家沛公乘着项王您反秦的东风，九死一生屡屡击败秦军，率领兄弟们先入咸阳。不是我给我们家领导歌功颂德，全咸阳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秦王所有的家当，俺们沛公都没动一个手指头，全都打包给您封存着呢。他命令第一时间关闭城门，当天就率领部队退守灞上，他念着你们的兄弟情，一心一意地在恭候您的到来。虽然，领导们总是讲反秦不分先后，不论功大功小。可是我们沛公的确是劳苦功高，可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封侯赏赐统统没有，最让他寒心的是，您却偏听偏信了无耻小人的谗言。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没有调查取证就妄下断言，要杀掉为了反秦大业舍生忘死的人，不过是步秦始皇的后尘罢了。”

    项羽不说话，樊哙又补充道：“容末将再赘言几句，沛公派人把守函谷关，不是拒您于城外，而是担心在这非常时期，盗贼和不法分子趁机进城扰乱关内秩序，妨碍您的大驾光临。”

    樊哙的表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鸿门宴上拔了头彩。

    明眼人一看，无论是刘邦还是樊哙的表演，都有太明显的培训过的痕迹，按刘邦的性格，他不是那么容易就妥协的人。而他和樊哙的表演又是那样恰到好处地吻合，有统一口径的嫌疑，别问，这都是这出大戏的幕后导演萧何昨夜先彩排，今天又现场直播的结果。

    且看直播按照萧何导演的剧情一直在继续。

    樊哙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明里是恭维项羽，暗里是为刘邦辩护。樊哙故意把项羽抬到了王的高度，这马屁拍得不露声色，却让项羽心花怒放。

    营帐里弥漫的杀气渐渐散去。项羽淡淡地说了句：“坐吧？”樊哙跪谢，在张良身边坐下，大家一起举杯共饮。

    这边刘邦伙同张良和樊哙趁上厕所的机会一起溜了出去。樊哙低声劝道：“沛公？咱们脚底抹油，撤吧！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刘邦迟疑不决道：“可是，我现在离席，还没有和主人告辞，这可怎么办啊？”樊哙斩钉截铁地说：“沛公，做大事的人不必太在乎这些无关大局的细枝末节。现在都火烧眉毛了，犹豫不决会错失逃命的良机。如今他们是刀和砧板，而我们是只能干瞪着眼任人宰割的鱼肉，又何必再去告辞呢？”

    张良也是一脸焦急：“樊将军说得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刘邦果断地说：“好吧，再不走，我真的死定了。”

    刘邦来的时候带了百余人，一起逃走会因目标太大而暴露，于是决定他一人骑马，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全部弃马疾步跟随，掩护他撤出敌营。刘邦率领这几个鸿门宴的核心成员抄小路撤退。

    从灞上到鸿门之间的每一条路，萧何早就派侦察兵摸了个底朝天，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另外，刘邦逃得再急，也没有忘记萧何的安排，他依计留张良善后，并嘱咐他把带来的玉璧送给项羽，玉斗送给范增。人遁了，礼节还在，礼多人不怪嘛。

    刘邦在以樊哙为首的特战小分队的掩护下钻入丛林中，看到路牌提示已出鸿门地界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屈指一勾，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响彻山野，他狡黠地笑道：“项羽小哥，不要怪我太坏，这个世界不给我做好人的机会。”

    只听到对面传来三短一长的口哨声，夏侯婴他们低喊着卧倒时，刘邦却瞥见了萧何的身影，他一身戎装披挂整齐，手挽缰绳越发显得英姿焕发。自从那年他弃笔从戎步入军旅，他早已历练成一位能文能武的战士。他看到刘邦，大步向他奔来。

    千古第一宴因刘邦的成功脱逃，很快地进入了尾声。

    张良估摸刘邦已经顺利地回到灞上后，才返回项羽的营帐。看到三个贵客只回来了一个，项羽有些懵懂地问：“沛公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张良一脸歉意，毕恭毕敬地答到：“回项王，我们家沛公不胜酒力，不能当面告辞，已经回去了。我受沛公之托特意给您献上白璧一双”。说着张良对项羽行了大礼，俯身拜了两拜，然后又向范增献上玉斗。

    放走了刘邦这个冤家对头，给未来的楚汉战争埋下了定时炸弹，项羽对着灞上的方向叫嚣着：“刘邦，你跟我玩金蝉脱壳，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鸿门宴，缓缓地落下了帷幕。

    老谋深算百战百败的刘邦在这里赢了心无城府的项羽一回。

    鸿门宴里最可怜的要数曹无伤了，本想着出卖领导去项羽那里狠狠敲一笔，以后给项羽做个职业卧底，赚点儿碎银子花花，没想到他还没卧下，就让项羽给抖了老底儿。当项羽对刘邦爆料出卖他的人是曹无伤时，刘邦是笑而不语，可返回灞上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曹无伤串成了糖葫芦。自古叛徒没有好下场，所以说，跟着领导混，你可以不聪明却不可以不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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