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韵留香:李宗蕊-花开二度试迎春2000-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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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在遭遇诸如初始生活的艰难、事业上的起伏、情感上的挫折等一系列接踵而至的打击之后,通常情况下会缩回自己的家庭,以一个弱女子的形象示人,从此失去了进取与拼搏的意志--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也是这个女人能够顺利度过一生的明智之举。尽管显得有些懦弱。

    显然,李宗蕊不是这种女人。

    2000年5月份之后的她,虽然没有了公职,虽然她还没有从夫妻之间的情感危机中完全走出来,虽然随之而来的就是母亲的去世,但这一切都没有磨灭掉李宗蕊的坚强意志,对于她而言,只要有一口气在,她就要继续前行,继续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的弟弟李宗善对姐姐的这种性格曾有过准确的描述:我姐太要强了,以至于某些时刻,她忘了自己是个女人的身份,忘记了一个女人最该拥有的不是事业上的辉煌,而是一个平淡安稳的生活……不容否认,李宗善说的是对的。可是像李宗蕊这样的女子,绝对不能只是简单的一语而概之。曾几何时,她从团里村那个小小的土质一样的村庄里走出来,一步步走到大城市、进入了大机关、拥有了一个大视野,这些用岁月换来的感知,已经造就了她的性格,她不可能像曾经的发小那样,守着一方小院、几亩薄田就相当满足,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状态。当然,她需要的并不是荣华富贵,她只是想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没有白活一回!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试问这个世间,又有多少人如地上的蚂蚁一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是一个人的悲哀。李宗蕊不想让这种悲哀在自己的身上重演,她不会也不允许自己枉过一生,她必须要做点什么,只有如此,才会让她觉得充实。

    一、学车记

    正式提前离岗以后,李宗蕊没有让自己清闲几天,新的人生规划就已经在她的心中悄然形成--她自认还很年轻,还不能服老,她还要干点事情。一来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二来也使自己能够在经济上独立。她不想也不愿靠丈夫王吉科微薄的工资收入过日子。然而,现如今无权无车的她,若想跑点什么业务,光靠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显然有点不合时宜了,因此,她首先决定要做的事儿,就是学车。

    母亲去世后,李宗蕊安排好了老父亲的生活,就开始琢磨着先学车,而后买辆车,以便于开展下一步的人生规划。学车这种事,看着简单,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对于年轻人来讲,学车尚且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何况李宗蕊已经过了学习的最好年龄段。如今的李宗蕊,已经是小五十的人了,记忆力、反应能力都不能跟年轻人同日而语,但她有一个堪比年轻人的心态,她的意志力很强,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好,任何艰难险阻对她而言,似乎都不在话下。

    在这之前,李宗蕊看过丈夫王吉科开车,也多少懂一些,但从未实践过。现如今她想学了,就要拜师傅,但貌似跟自己的丈夫学车,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往往出那么几次小差错,随便谁的丈夫都会失去耐性,从而影响了新手的操作和进步。为了避免这一点,李宗蕊就挑王吉科不用车的时候,让他的司机教自己。这样一来,教的人耐心而且周到,学的人心里也不紧张,进度就快了许多。

    常言道“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李宗蕊刚开始坐上驾驶位置时,感觉自己就成了一位自杀式袭击的献身者,是抱着豁出去的劲头踩下的油门,谁料油门踩得有点狠,离合器却松开得有点快,那车就好像正在奔跑的千里马被缰绳紧急勒住一样,猛地顿了一下,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李宗蕊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抛出车外去了。好在,有方向盘支撑着她,这才没有出大事。即便如此,也把陪练的司机吓得不轻。

    “李姨,要不咱休息会儿再练?”司机试探着说。“不用了,又不累,多练几次没关系的。”李宗蕊说着,歉意地朝司机一笑,接着说:“我有做不好的地方,你该批评就批评,别客气啊。”司机很佩服她的这种精神,于是又开始细致地给她讲了一遍动作要领。李宗蕊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已经不同年轻人,因此,她常常把练车的技巧在心中默背好几次,甚至写在纸上拿到家里后继续背记,直到自己完全掌握之后,再于实践中检验。那段日子,她练车着了迷,白天在外环路上练,晚上回到家里也不闲着,看到脸盆也想当做方向盘转上几圈,以期实现打方向的动作熟练。有的时候,晚上做梦,她的两只脚都不放松,在那里条件反射般踩踏着,仿佛凭空有了油门、制动和离合……就这样,李宗蕊凭借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克服自身存在的种种不利因素,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练到可以把车顺利地开上公路了。感觉自己有点把握后,李宗蕊毅然决然地买了一辆新车,一辆小别克赛欧。新车到手,自然是格外新鲜和爱护,不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吧,也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喜欢。每天,李宗蕊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把车擦得干干净净的,然而才开着它到处跑。有了车的助力,李宗蕊的活动范围更大了,因此对她离岗后做生意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事实上,在买车之前,李宗蕊的驾驶技术就已经完全可以应对自如了。有一天,她开着王吉科的车去省四院找李英赛她们,到了熟悉的院子后,刚把车停好,人打开车门还没下车,几个要好的姐妹儿就闻讯迎了上来,见她飒飒爽爽的样子,众姐妹羡慕不已。

    “哟,宗蕊你啥时候学的开车呀?”李英赛惊讶地问。

    “哈,偷着学地呗!”李宗蕊不无得意地笑道。“看把你能的,这离了岗你反而更精神啦!”息瑞茹也插话说。“这必须的,人啊,不能自己把自己给看扁了,否则这辈子都是窝窝囊囊的……”李宗蕊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在好姐妹们面前,她总是能够放下任何心理负担,开朗坦诚地跟大家交流。

    说笑归说笑,学开车毕竟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李宗蕊学自行车的时候还栽过跟头呢,何况开这么大的汽车。那是她才敢开车上路的时候,路过一个十字路口,转弯的刹那,路旁突然窜出一只小狗。李宗蕊慌了,急忙朝反方向打方向盘,结果碰巧有辆面包车从她左侧超上来,只听得砰地一声,两台车就刮蹭到了一起。当时可把李宗蕊吓坏了,直到下了车,两条腿还在往一起抖。但她这个人是有错就认的,急忙向对方司机赔礼道歉,且进行了赔偿。好在彼此的车都刮得不严重,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这次小意外之后,李宗蕊足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再单独把车开上公路。为了将来道路驾驶的安全,李宗蕊利用这段日子,对自己加强了训练,直到感觉能够处理紧急情况了,才重新开始独自驾车。

    买了新车后,李宗蕊更是处处小心、时时留意,但毕竟车这种东西对她来讲是个新鲜事物,因此在一些规章制度上难免会出纰漏。那一天,她开着这辆还没上牌、只挂着临时牌照的小赛欧上道,在等红灯的时候,被交警拦了下来。李宗蕊不知何故呀,以为自己又犯什么大错了呢,急忙把车窗玻璃降了下来。

    “同志,你的临牌已经过期了,怎么还在用?”交警给李宗蕊敬了个礼,而后严肃地问。

    由于近段时间比较忙,李宗蕊早忘记这件事了,此刻被人家逮了个正着,心里自然紧张。“哦,对不起,我这是新车。”她急忙解释说。

    警察见李宗蕊一脸的紧张,不由得笑了,“是啊,我知道您这是新车,可新车也要挂牌啊?”

    李宗蕊心想也是啊,赶紧继续解释:“这几天忙了点,没来得及去领号牌,警察同志,我一定会尽快去装好牌照的!”像李宗蕊这般的新手,面对交警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麻溜闪人。

    好在李宗蕊并没有违章,警察在查看了她的驾驶证和行车证后,又见她一脸的遵纪守法,就叮嘱其赶快去换上正式号牌,而后笑着让她走了。直到李宗蕊开着自己那心爱的小赛欧又连过了两个路口后,砰砰乱跳的心才稳当下来--她一向是严于律己的,很少有被警察询问的机会,虽然是交通警察,可也让她感到异常的紧张。从这以后,她开起车来越发的小心谨慎,再也没有出过任何事情。

    二、商海初试锋芒

    在学车的过程中,李宗蕊也悄悄地铺开了自己的第二事业。她不愿在家里闷着,尤其是大女儿参加工作、二女儿上学后,家里就她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的不如意来,滋味很是不好受。李宗蕊的倔强脾气,哪里受得了这种独处的寂寥?她势必要重新走出家门去。卫生厅不必再去了,但咱可以自己干点事情嘛!

    想到就要做到。李宗蕊充分利用自己多年的行政工作经验,开始对目前的市场经济进行了一番调查,觉得还是干一些跟自己原来工作性质相关的产业为好。她这个人拥有的最大优势就是广结善缘,老同事、老朋友们对她都非常好,人缘好就是最大的资本。一听说她不甘守在小家庭里过日子,而是想再闯一闯、搏一搏,人们对她都很支持。这给了李宗蕊莫大的动力。有时,她会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走过的前半生,会发现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些情谊。这些摸不着却能感觉得到的情谊,每当在她遇到困难之时,总会如冬日的阳光般给她带来温暖和勇气,她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些上苍的赐予--其实,这只是她热情好客、以诚待人的必然结果罢了。

    李宗蕊把一生中最好的岁月都献给了河北省的卫生事业,在这个过程中,这个事业也历练了她对于医药、医疗器械市场的准确判断力,因此,她决定把离岗后的第一目标就放在这里,利用熟悉的运作环节、熟悉的市场环境,来踢开自己再创业的第一脚。

    初始,她打算开办一家关于经营医药或者医疗器械的公司。在这个领域,她相信自己应该有所作为。然而,凡事做起来都比想象的要难得多。

    2000年的6月份,她找到好友韩云萍,在经过一番详细的计划后,两人找到了省工商局的王处长,咨询有关办公司的事宜。李宗蕊并不认识王处长,但韩云萍认识,因此交谈的还是比较愉快,但结果却让李宗蕊心中没了底。通过咨询,对方告知:若想挂牌营业,假如挂上“河北”两个字,至少需要启动资金300万元以上;经营的范围如果有商贸则需50万元以上,若是文化教育中介等,至少10万元。这些枯燥而又杀伤力极强的数字,可让李宗蕊和韩云萍傻了眼,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久,最后只得领了几张申请表逃了出来。

    注册资金的事,如同一堵铁水浇筑的高墙横亘于李宗蕊的面前,即便是她有冲破险阻的决心与毅力,想要冲过去,也是不现实的。好在,李宗蕊虽然倔强,但并不是一根筋,她及时调整思路,决定从小处着手,一步一步来。

    李宗蕊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如今的她,似乎不比上班时轻松,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更忙了。但这时她的忙,是自愿的,甚至带点自找的成分在里面,因此虽然忙得团团转,人却充满了激情和活力。她开始留意各种关于医疗器械的信息,然后通过朋友和同事们收集上来,最后再发给相关的企业,渐渐的彼此建立起了联系,为下一步的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接着,李宗蕊趁热打铁,把从厂方了解到的相关器材的资料经过筛选后,再传回到各个医疗单位,如果有需要的,就直接跟她联系,从而也让她赚了一些钱。

    那段日子,李宗蕊经常往石家庄市的各大医院跑,找熟人联系业务,至于她熟悉的省四院,更是常见她忙碌的身影。人就是这样,越是忙的时候,精气神越好,李宗蕊重回旧地,跟自己的好姐妹们打交道使得她神清气爽,每天都精神抖擞的。尤其是她开着自己的小赛欧去的时候,更是引人注目,大家纷纷为她提前离岗后还要继续奋斗的精神所感染,都在心中默默为她喝彩叫好!

    面对各种赞扬,李宗蕊却很清醒,她深知自己对于经商一事没有经验可谈,尽管办成了几桩小生意,但那都是因为以前自己打下的良好人际关系的缘故,若想办成大事,光靠关系是不行的,还必须要有商业的头脑、具备经商的基本素质。为此,李宗蕊经常跑各个相关单位,不辞辛苦地向对方宣传自己所掌握的一些医疗器械的功能与优点,往往为了要把一些材料报到主管的科室,她要接连跑上好几趟。不仅如此,这个过程中,她还非常注意吸取各种教训。有一次,她给一个好姐妹打电话,请她帮助了解一下煤炭医学院医疗设备的情况。对方得知李宗蕊在跑这些业务之后,非常惋惜地告诉她,你早点打电话过来就好了,学院昨天才开的院长办公会,煤炭医学院附院最近要进一批医疗设备,总价值达到3500万元之多,而且都是要美国GE公司的,接下来可能要进行招标,你若是早点打电话过来多好啊?估计怕李宗蕊失望,好姐妹接着说,附属医院的党委也还要研究这件事,接下来有什么新情况,我随时告知你。李宗蕊知道这是朋友在安慰自己,这种事只要错过了第一时间,再想争取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知道自己的电话打晚了。挂了电话后,李宗蕊在心中默默地念叨了一句:看来,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在商场上真的是金科玉律啊!

    李宗蕊是个善于总结经验的人,通过初始的一系列接触,她不仅明白了商场即战场的道理,而且也渐渐懂得了其中的一些技术性问题。在推销医疗器械的过程中,她发现当时的各医疗单位不愿意用日本产品,因为日本货用不了几年就坏了,而是都喜欢用美国、德国的产品,认为这些器械很皮实耐用。有了这些经验,她逐渐能够做到有的放矢了,再加之她长期在卫生厅工作,对于这方面的信息掌握很多,也熟悉采购医疗器械的一些流程,所以做起这一行来,心里还是蛮有底的。当然,李宗蕊毕竟搞了大半辈子的行政工作,突然转行进行经商,在心理上还是多少有那么一些不适应的。

    离岗前,李宗蕊基本上是按照上级的指示开展各项工作,凡事都有条条框框在那里规范着,她可以按部就班地开展。可如今,事情完全变了个样子,她不仅需要自己开发市场,还要自主谋划每一步的行动,而且在这期间,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既有给予她支持和帮助的,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冷眼相对、态度恶劣的--这种人,是最让李宗蕊吃不消的。出于本性使然,她喜欢跟善良的人打交道,一旦前进的路中出现那些非善之辈,往往会使她感觉世态炎凉,甚至发出了“做点生意还真难”的无奈感叹。

    有一次,她和一个朋友去二医院推销医疗器械,本来电话中已经联系好了的,可当她兴冲冲与对方见面后,人家竟然说医院里的病人太少,入不敷出,那些器械就不要了。李宗蕊很扫兴,想跟对方解释几句相关产品的优良性能,谁知对方根本没耐心听,朝她摆摆手说,用不了就是用不了,你们先回去吧,若是需要,再给你们打电话。没办法,李宗蕊和朋友只得悻悻而归。

    面对困难和挫折,李宗蕊并没有灰心丧气,她要用实际的成果来证明自己的付出终会有所回报。因此,到了2001年,她又开始推销北京太阳的监护仪、丹奥注射液等,在她的坚持和努力下,还真获得了不错的收益。这使她信心倍增,决定成立一家医疗用品公司。于是,经过一番考虑后,她回了一趟卫生厅,找到孔祥骊,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仔细探讨了一番。老同事、老大姐突然前来,孔祥骊很是高兴,对李宗蕊提出的事项,答应得相当痛快,并且同意与时任厅长汇报一下相关情况。

    过了一段时间,怀揣着对新事业的无限憧憬,李宗蕊找到了厅长,在孔祥骊等人汇报的基础上,她又仔细描述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她以为会得到厅长的肯定。然而,厅长毕竟是统揽全局的,对她这个离岗人员的小事没多大兴趣。时任厅长以为李宗蕊是想重新在卫生厅谋个职位,于是很不客气地对她说:“卫生厅所属的医疗设备公司已经有了经理、副经理,不再考虑进人的问题。”李宗蕊急忙解释自己只是想办一个公司,并没有其他想法,可是,厅长又板着面孔说:“医药公司卫生厅也不搞,过去没搞成,现在有两个公司想合作,但需要用卫生厅的牌子,这倒是可以考虑。但无论如何,只以上交的费用多少而定,谁出的价格高就定谁,你也可以参与竞争,同等条件下,厅党组会先考虑你的……”领导说的有板有眼,貌似容不得半点水分,而且态度很是冰冷,这让李宗蕊心里很不舒服,感觉有一种人走茶凉的味道。

    从领导的办公室出来后,李宗蕊在卫生厅的楼道里站了好一会儿。望着曾经熟悉的走廊,一种强烈的孤独感突然漫过她的全身,使李宗蕊感觉自己体内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在一点点流逝,以至于有了一种英雄末路的心态。但很快,她就把这种略显悲凉的情绪从自己体内挤压了出去,她拂了拂额头上的发梢,而后大踏步向楼下走去。在楼道口,她恰好碰到了上楼的孔祥骊。

    “李姐,和领导谈得怎么样?”孔祥骊热心地问。“不怎么样……”于是,李宗蕊把事情的经过跟老同事仔细叙述了一遍。听了李宗蕊的诉说,孔祥骊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笑了一下,淡淡地说:

    “这就是领导啊,考虑的跟咱们肯定不一样,以后再渗透渗透吧。”孔祥骊的年龄虽然比李宗蕊小,但行政经验和人事历练却比李宗蕊厚实,因此他说的话,让李宗蕊很信服。两个人又谈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然后便就此告别了。

    回到家里后,李宗蕊并没有让这次找领导的不愉快影响自己,而是重新打鼓另开张,准备寻找机会再次扬起事业之帆。那段日子,经过李宗蕊的不懈努力,在商海小试锋芒的她,竟然也赚了一些钱,这大大增强了她的信心。

    三、一路奔波

    李宗蕊提前离岗后,为了实现人生的价值而每天忙进忙出的,人很快就消瘦了下去。见到妻子这般忙碌,作为丈夫的王吉科,当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如今的他,随着年岁的增长,已经懂得心疼爱人了。为了帮助妻子谋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也动了不少脑筋,怎奈何他对卫生系统上的事儿是门外汉,一时半会儿也没帮上李宗蕊什么忙。

    这天,王吉科在单位里事情不多,于是又开始琢磨着给李宗蕊安排个事儿干干,前思后想,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于是,他有些兴奋地拨通了这个人的电话。

    “相孤啊,近来公司业务开展得怎么样?”王吉科在电话里问朋友仉相孤。

    “目前,一切都在围绕注册公司做前期工作……别光说我了,你近来一切都好?”仉相孤在电话里笑着说。

    “也不错啊……”王吉科说着,哈哈笑了起来。“给我打电话有何指示?”仉相孤问道。“指示没有,麻烦事倒是有一件。”老朋友说话没顾忌,王吉科快人快语地又说:“相孤呀,你看你嫂子也提前离岗了,总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事啊……”

    仉相孤是个聪明人,立刻在电话里说:“王哥,让嫂子来我这儿不就得了?我这里正缺人手,特别是像嫂子这样经验丰富的主事人呢!”

    朋友的话正中王吉科的下怀,他当时就高兴得眉飞色舞起来:“好哇好哇,你嫂子在你那里上班,我当然更放心啊!”

    ……王吉科之所以很放心地让李宗蕊去仉相孤那里上班,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跟仉相孤的关系不一般,认为李宗蕊去了仉相孤那里,定然会受到重用,从而弥补提前离岗后内心的失落。说起这个仉相孤,王吉科跟他之间还的确很有故事可讲,两个人从陌生到相识、从相识到成为铁杆朋友,过程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

    现如今自己下海开公司的仉相孤,以前跟王吉科同在省计委工作,但他比王吉科资历浅了一些。本来,与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相比,王吉科对比自己年轻的仉相孤除去同事之间应有的情谊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随着彼此交往时日的增加,王吉科了解到仉相孤的父亲是个老革命,这一层认识拉近了两人的关系--王吉科从井陉县的大山中走出来,南蒿亭村外那潺潺的流水、远处那巍峨连绵的群山,造就了他质朴刚毅的性格,而且其家族在新中国成立的过程中,出过多名革命者,其三爷爷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曾是山西省平定县抗日政府的武委会主任,后转任为县长,因一次战役转移不幸负伤牺牲,年仅三十几岁。因此他对那些老革命们十分的尊崇,对他们的子女也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当得知仉相孤的父亲就是这么一位老人后,他很自然地与仉相孤的接触就多了起来。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铁哥们儿。后来,仉相孤的父亲病重期间,王吉科与仉相孤轮流守在老爷子身边,甚至有些时候,王吉科比仉相孤待老爷子还亲,像亲儿子一样,使老人很是受感动。尽管仉相孤姐弟四人,家人很多,但老人去世时,身边只有孤单的仉相孤和铁哥们王吉科二人。就这样,王吉科帮他给老人穿上了寿衣,和护士一同送去了太平间。第三天,又帮助仉相孤组织了遗体告别仪式。仉相孤的母亲九十多岁时,病重需要住院,而那天,王吉科的母亲也正因心脏不适需要入院急诊,但他把母亲安排给了妹妹和三弟,自己却急匆匆赶到仉相孤家里,和仉相孤两人从家里背起老人,由王吉科亲自驾车,把老人送进省医院进行抢救治疗,挽回了老人的生命。哥们儿的尽心尽力,仉相孤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从此对王吉科更是尊敬有余。

    现如今,当李宗蕊因为提前离岗在社会上东奔西跑地做一些生意之时,王吉科把妻子安排到仉相孤的公司上班,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是想为李宗蕊找一个稳定的、既没有太大压力和风险,又不至于整天无所事事、呆着难受的活儿,还多少有点收入,不觉得自己无用,关键是能让妻子有一个快乐欢畅的环境,在那里有个贴心人说说笑笑、开开心心就行了。

    果不其然,李宗蕊从王吉科嘴里得知这件事后,也是高兴得不行--她太需要一个可以发挥余热的岗位了。夫妻俩经过一番商议,最后确定,与仉相孤谈妥条件后,李宗蕊就立刻去上班。

    仉相孤虽然很痛快地答应了让李宗蕊来自己的公司上班,但他毕竟是个商人,是商人就会以商人的思维考虑问题。当李宗蕊亲自打电话给他时,他很及时地提出了李宗蕊来自己公司的条件:入股投资十万元!

    这对于当时的李宗蕊来讲,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尽管家里的存款刚好满足仉相孤提出的条件,但李宗蕊实在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况且对方又是自己丈夫的挚友,她有理由相信掏出去的钱不会打了水漂。因此,一番筹备之后,李宗蕊还是把钱准时放到了仉相孤的面前。

    接下来,李宗蕊就开始忙碌起来。当时,仉相孤的公司正处于筹建的过程中,以前,他同样搞过好几种生意,最后才确定了现在的方向,实力也非常有限。如今,李宗蕊带着股金来协助他,对于仉相孤来说,恰似久旱的农田和干枯的禾苗迎来了丰盈的清泉,为他的公司起步提供了一个有力的支撑和决定性的推动,各项事务开展起来就加快了速度。

    得知李宗蕊加入仉相孤的公司后,她的好友韩云萍也想入股,本来李宗蕊是非常高兴的,但后来仉相孤不怎么同意,说是人太多了不好。没办法,李宗蕊只得把具体情况跟韩云萍谈了一下,让好友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这事跟李宗蕊没有丁点关系,但李宗蕊却总感觉对不住好友,心中暗自盘算,有朝一日机会来了,再跟韩云萍合作。

    比起仉相孤,李宗蕊似乎干事业的心情更为迫切,而且在与各行政单位打交道的时候,经验也显得十分丰富。因此,在公司组建的最初,仉相孤一切都是依靠李宗蕊的,基本上是李宗蕊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这既让仉相孤的业务得以顺利展开,也使李宗蕊找到了实现自身价值的舞台。

    说时容易办起来难,筹建一个新的公司,其间也是破费周折的。

    2001年4月,李宗蕊就开始去工商部门咨询企业注册的事,她找到了石家庄市工商局的一位主管领导,一一询问具体事项,由于她的人格魅力,对方被她创业的精神所打动,因此很详细地跟她讲解了注册的过程,使李宗蕊做到了胸有成竹。5月份,她带着仉相孤递交了有关申请,而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在这期间,李宗蕊依旧没有闲着,而是继续推销手中掌握的医疗器械、药品等,使自己每天都处于忙碌的状态。有时,她也会静下心来想一想,考虑一下自己究竟在追寻什么。往往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思绪能够飘得很远很远,直到远方或远馨闯进家门时,她才能被拉回现实。她知道,自己是不甘心就此赋闲下来的,所以才会有如今的这种忙碌--她是忙并快乐着。

    6月25日,对于离岗后的李宗蕊来讲,是个好日子,这一天,她和仉相孤终于等来了电话,让他们去市工商局领取营业执照。犹如看到晨阳从东方的天际探出金色的光芒,李宗蕊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希望,她迫切地想把那盖了大红印章的执照早点拿到手中。可是找人家办事儿,往往是你急他不急。李宗蕊和仉相孤赶到工商局后,从一位陈姓处长那里得知,执照还需要局长批示后,才可以出来。没办法,两人只好在陈处长的带领下,先找到了局长。一番寒暄过后,局长终于做出了批示。而后,陈处长这才写了审批单。到这里还没完,因为出证要到分局。李宗蕊尽管感觉这程序走起来太繁琐,但也只好顺着人家指定好的路线前行。于是,她又和仉相孤急急忙忙赶往分局。到了分局,负责办证的一个小姑娘正在办公桌后面煲电话粥,见李宗蕊二人进来,只是用嘴努了努,示意两个人坐下来等待,而后继续抱着电话啃。李宗蕊见这阵势,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再不满意,也只得坐下来静候了。谁承想,这小姑娘打起电话来上瘾,一聊就聊了近一个小时,好像电话那头是满汉全席,聊电话能解饿似的。仉相孤有好几次坐不住准备站起来跟小姑娘吼,都被李宗蕊按了下去。李宗蕊知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你若是把人家办事的小姑娘给惹急了,别说一个小时了,就是一天、一星期,人家都可以找到理由给你拖延。就这样,两个人心急火燎地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小姑娘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才交了1140元手续费,领到了期盼已久的营业执照。

    事后,李宗蕊仔细计算了一下,这个营业执照,从开始运作到最后领到手里,足足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创业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然而事情到这儿还远远没完,接下来的日子,李宗蕊更忙了。公司的硬件设施齐备了,但还缺少最重要的环节,那就是工作人员。人才不会自己从天而降,还要去人才市场招聘。在这方面,李宗蕊显然占据主导位置,她从事多年的机关工作,看人相当的准。因此,仉相孤也乐于做个甩手掌柜,一切都听李宗蕊的。在人山人海之中选拔人才,不是件简单的活儿。李宗蕊忙了半天,共有十三个人填了表,但真正让她满意的也就几个。其中有个女孩求职心切,总想当场就让李宗蕊定下自己来,可李宗蕊发现这个姑娘虽然老实本分,但有点“肉”,性格过于拖沓,显然不适合来公司,但她并没有就此一口回绝人家,而是把女孩推荐给了一个比较适合的单位。最后,快要离开人才市场时,李宗蕊向那几位被选中的年轻人嘱咐清楚,告知他们一周内听信,而后等众人离开了,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里。

    这个阶段的李宗蕊,虽然劳累,但内心是高兴的,因为她的每一次付出和每件事情的成功,都是对她人生价值的体现和实现。是的,她成功了,她又一次地成功了,从祥光公司的取名、筹资,到申请工商注册,再到人员的招聘,全程无不渗透着李宗蕊的心血和汗水,她的确值得骄傲,值得高兴,她又一次成功了……四、知人知面不知心

    公司的业务正常展开后,李宗蕊越发忙碌起来,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比离岗前的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使公司的业绩提高,李宗蕊可以说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一切社会关系都调动了起来,她有时甚至乐观地想,自己就这么忙碌着,直到再也不想干的时候再选择退休,享受一下安逸的晚年,人生也就算圆满了。然而,现在的她,似乎离那一天还很遥远。

    按道理来讲,在公司注册时,李宗蕊和仉相孤注资金额是一样的,因此两人对公司的事务都有决策权。但在实际开展工作的过程中,仉相孤因为入行比李宗蕊时间稍长,所以时时处处总想领导着李宗蕊。他本来就比李宗蕊小,而且还有着王吉科这层关系,如此处事,显然有失公允。好在李宗蕊的心思只放在了事业的追求上,没有过多跟他计较这些面子问题。

    这一天,李宗蕊与仉相孤一起到地税局跑税务手续,中午要请相关领导吃个饭。恰巧李宗蕊这天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没打算喝酒。可到了饭桌前,仉相孤却很不懂事地让李宗蕊代表自己跟领导们喝酒,使李宗蕊非常不高兴。为了公司的形象,李宗蕊没有跟仉相孤计较,而是强忍身体的不适,陪几位领导直到酒席结束。回到家里,李宗蕊就倒下了,头疼欲裂,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才感觉舒服了些。第二天,她又撑着身子去上班了。

    仉相孤这个人做事是粗线条的,好急躁,而且不容易听进去别人的建议,因此在公司的管理上总是出纰漏,还不能一碗水端平,常常是用人唯亲,最终导致年轻人们开始对他不服气,彼此之间的协调也很不到位,整个公司的工作氛围就有些异样。李宗蕊注意到了这些问题,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她时不时就找个机会跟仉相孤建议一下,以期他能够正确对待自身的不足。按理说这是件好事,况且李宗蕊在公司里的位置本应该跟他仉相孤平起平坐,更有资格提出自己的见解,可仉相孤却不这么认为,他感觉李宗蕊是有意找自己的岔,想让自己在下属面前丢面子,所以一开始他还能耐心的听李宗蕊的劝,渐渐的,就有些不耐烦了。

    对此,李宗蕊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得尽自己所能周全着公司的事务,以期让业绩保持住。实事求是的讲,李宗蕊是一门心思想把公司的事业尽快发展壮大起来的,也为此花了很多心血。可随着公司业务面的渐渐展开,仉相孤在管理上的缺陷也日益突出,公司内部开始出现各种矛盾。然而随着对相关业务的掌握,仉相孤却自大地认为已经能够掌控全局了,对李宗蕊这位老大姐的意见也是开始时听时不听,甚至在某些场合,不顾彼此身份相同的事实,妄自以总经理的身份排挤李宗蕊,使李宗蕊感觉越来越不痛快。

    对于仉相孤的变化,李宗蕊也跟丈夫王吉科谈了几次。但王吉科考虑的是他和仉相孤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总是劝妻子忍耐一下,说仉相孤年轻不懂事,慢慢的就好了。见丈夫不愿自己跟仉相孤搞得太僵,而且自己也想在公司里有所发展,李宗蕊只得把不快深压心底,继续为公司的工作忙碌着。

    就这样,李宗蕊在磕磕绊绊中与仉相孤合作到2002年的下半年,随着彼此了解的深入,她终于认清了现实情况,感觉目前公司存在的种种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仉相孤领导不得力上,然而他又听不进去她的规劝。为了这个公司的全面发展,李宗蕊付出了很多心血,如今却获得了这么一种局面,试想她又如何能够平静接受呢?

    为了最后挽救一下自己曾追求的事业,李宗蕊决定找仉相孤推心置腹地谈一谈。这天,公司里似乎比往日安静些,上班后,也没什么事缠着李宗蕊,于是她走进了仉相孤的办公室。

    “嫂子,来啦……”仉相孤看似心情不错,因此很客气地对李宗蕊说。“相孤啊,我想跟你聊聊公司的近况。”李宗蕊开门见山地说。仉相孤愣了一下,旋即嘿嘿笑道:“公司近况有什么好聊的,不是都挺好的嘛!”“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其实那几个年轻人都已经牢骚满腹了。”

    李宗蕊点拨他说。“哈,他们有什么可牢骚的?一群任嘛不懂的孩子,只要到月能领工资就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还敢满腹牢骚?”仉相孤说着,拿起纸笔,接着说:“嫂子你说,都是谁说什么怪话啦?不想干,我立马开除他……”“相孤,事情可不是你这么个处理办法啊?”李宗蕊急忙劝道。

    “有些年轻人啊,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儿,不给他点厉害瞧瞧,那嘴就是不老实!嫂子你甭管,你说,是谁……”仉相孤不为所动,依旧绷着个脸问李宗蕊。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猛然弥漫李宗蕊的全身,她突然感觉再跟仉相孤合作下去,自己非但会一无所获,还会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心情,想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咳嗽了一声,转变了话题:“相孤,跟你再说个事儿……”

    “啥?”仉相孤竟然有点不耐烦。“公司的建设再这样下去,我都打算辞职了……”李宗蕊狠狠心说道。“哦,也好。嫂子我会给你多结算一个月的工资的。”仉相孤竟然笑了。合伙人的这种态度,令李宗蕊心头为之一凉。在李宗蕊看来,自己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仉相孤管理工作的不满,并没有真的想马上离开,倘若仉相孤明事理,挽留一下,李宗蕊那时是绝不会辞职的--可这个仉相孤似乎巴不得自己早点离开呢,而且脸上竟然还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笑?他怎么能这样?想我李宗蕊辛辛苦苦帮他把公司建立起来,如今虽然还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但业务毕竟开展着,而且只要稍加努力,将来定会取得成功,在这个时刻,他仉相孤竟然背信弃义、如此无情?!

    此刻,仉相孤那本来熟悉的面孔,在李宗蕊的眼里渐渐模糊了、陌生了,仿佛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没有再说什么,李宗蕊猛然站起身,愤愤地向房门走去。

    “嫂子,你的股金,我会尽快返还给你的……”仉相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一团恼人的蜘蛛丝,粘稠地钻进李宗蕊的耳朵,使她感觉浑身非常的不自在。

    本是一次试探性的谈话,却成了决定性的话题,这让走出房门的李宗蕊愤懑不已,她真想转身回去,当面狠狠骂一顿仉相孤,骂他有眼无珠、骂他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骂他过河拆桥无情无义……但李宗蕊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女人,她对人和事有着自己的判断,她知道,自己只是简单一提,仉相孤就顺坡下驴,显然是心中早已有此打算,若是自己再返回去,只能被他笑话--小人得志的样子,李宗蕊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因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绝不会再反悔的!

    一路头晕脑胀地走回家中,李宗蕊一头倒在沙发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剧烈翻腾的脑海给抽走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一年多来,从开始听从丈夫的建议参与仉相孤的公司筹建,到现在只因一句简单的话就被迫离开,这期间李宗蕊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却落得这么个结果,她又怎么能不愤懑呢?最让李宗蕊无法忍受的是,他仉相孤还假惺惺地提出多给她开一个月的工资?难道我李宗蕊就是为了那两个钱儿?

    就在这时,王吉科下班进了家门,见妻子在沙发上满面怒火地躺着,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忙过来轻声问道:“宗蕊,发生啥事啦?”

    见丈夫回来,李宗蕊的气更不打一处来了。“看你给我介绍的好人?”她猛地坐直了身体说道。

    王吉科不明就里,愣了一下。“到底啥事?”他旋即追问道。“还不是这个仉相孤!”“仉相孤怎么啦?他跟你吵架啦?”一提到自己的好哥们儿,王吉科一下子紧张起来。介绍李宗蕊和仉相孤合作的是他,如今这上面出了问题,王吉科当然紧张啦。

    “我不干了,辞职啦!”“为什么?”于是,李宗蕊就把自己找仉相孤谈公司建设一事的前前后后跟王吉科叙述了一遍。王吉科听完后,也顿时火了,骂道:“仉相孤这个小兔崽子,他就这么同意让你辞职的?”

    “是啊,我就是想给他提提醒,没成想他还就坡下驴啦!”李宗蕊忿忿地说。

    “那你入股的钱怎么算?”王吉科忙问。“他说过段日子返给我。”李宗蕊解释说。此刻,由于丈夫的加入,她心中的怒火消了很多。“那怎么行?这些钱一年的利息还不少呢,就这么白白的让他小子用了一年多呀?”王吉科如此说。其实,他特别不希望妻子跟仉相孤搞得太僵,一个是自己的家人,一个是自己的好哥们儿,他还想在中间调和一下,之所以表这个态,无非是让李宗蕊消消气而已。

    “罢了罢了,谁让他跟你关系好呢,白用就白用吧,只要把本金如数返还就行了。”李宗蕊叹了口气,缓声说道。

    见妻子这么一说,王吉科多少安心了些。然而多年以后,当他回想起这一幕时,才痛心疾首地说:“我其实是害了宗蕊一次,我当时没想到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深。如今想来,那时的她,是抱着一颗大干一番事业的心与仉相孤合作的,以为和我的朋友合作办公司,会心情舒畅地干下去,谁料到仉相孤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竟然在我全然不知情的前提下,把宗蕊给辞掉了--宗蕊哪里是不想干啊,他仉相孤是个聪明的家伙,如何不晓得这一点?怪只怪我识人不清、交友不慎,使老婆本来已经受伤颇深的内心,再次承受了一次不该承受的打击,想来真是让人心痛啊!”

    虽然跟丈夫表明自己不想再与仉相孤深究下去,但这天夜里,李宗蕊还是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也毫无睡意。如果单从商人角度看,李宗蕊倒也不怎么恨仉相孤了,他仉相孤本身就是个商人,当公司的一切走入正轨后,肯定不希望有人在身边羁绊自己,更不愿意有人与他分得一杯羹,所以,自己说出要辞职一事,他当然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堵住自己的嘴,让自己百口难辩!哎,商人嘛,无商不奸,倒也是无可厚非的。自己想干一番事业,人家也想多赚点钱,身边少个人唠叨,还可以少开一份工资,他仉相孤似乎也没做错什么……想着想着,李宗蕊心中的愤懑竟然渐渐消失了。然而她依旧睡不着,她感觉自己的年岁还不大,还可以再干一些事情,一个大活人、一个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卫生厅离岗干部,她有理由相信自己还能再做出一番事情来。可究竟干点什么呢?李宗蕊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五、风雨之后现彩虹

    李宗蕊不是一个可以闲得住的人,从仉相孤的公司出来后,没等他把所有的股金返回给她,李宗蕊已经重新想好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了。这一天,她找到了好友韩云萍。与丈夫王吉科的朋友不同的是,李宗蕊对自己的好姐妹那是相当的了解,而且她与韩云萍的关系,可以说是一辈子的情谊,因此,她找韩云萍商议做点事,心中是有一万个底的。

    这时的韩云萍,跟李宗蕊一样,都是提前离岗干部。说起韩云萍来,其实她比李宗蕊提前离岗还要早一些。当时,她在省政府办公厅工作,也是因为机构改革,而且办公厅的政策比卫生厅还要严格,所以她提前离岗了。与李宗蕊不同的是,她提前离岗,完全是在自己不知情的状态下突然就被宣布了离岗,所以心里一下子有点懵,好像人在海边正欣赏美景,突然被人一脚踹到了大海里一样,根本无法接受,情绪特别的低落。也就在这个关头,李宗蕊的电话来了,问她怎么样了。挚友打来电话,使韩云萍如同受了委屈后见到家人的孩子一般,说她的心情很不好。李宗蕊听后,二话没说,就骑车赶到了韩云萍家里,陪她聊天、帮她开导,在她的关心下,韩云萍总算从离岗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彼此之间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让李宗蕊完全相信:跟韩云萍合作,两个人一定很愉快。而且韩云萍有丰富的政府工作经验,人脉很广;李宗蕊自己呢,干事业的劲头很大,思路又缜密,所以,只要两个人齐心合力想搞点东西,一定能成!

    于是乎,两个好姐妹坐到了一起,在一番仔细商讨之后,决定以挂靠一个事业单位为基础,成立一家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市场中心,搞点外贸生意。有方向就有了动力,于是,李宗蕊和韩云萍开始轮流打电话,向所有自己认识的、在外贸方面有经验的朋友咨询,最后决定从河北深县收购花生米,然后出口到乌克兰。这是一次真真正正的国际贸易,两个人对此充满了信心。当然,信心是一码事,落实到行动中又是另一码事了。从2002年开始,李宗蕊和韩云萍就开始筹划这次交易,直到2003年,才进行到实质的过程。其间的辛苦,又怎能让人忘记。

    国际贸易,说起来很是令人耳目一新,然而,李宗蕊和韩云萍谁也没有搞过。韩云萍是省政府处长出身,李宗蕊是在卫生系统搞行政,外贸经验对于两个人来说,根本就是一个零。面对这个全新的课题,两个人把最大的热情发挥了出来。相似的经历,多年的工作经验,使李宗蕊和韩云萍都练就了坚忍不拔的性格,面对困难,不约而同一起选择了迎难而上。不了解的信息,她们就从网上查找,遇到有用的信息,就仔细地记录下来;不熟悉的程序,她们就找熟人问、向懂行的人请教,直到把所有过程都熟记于心方才罢休。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她们从不懂到熟悉,从基本到复杂,把出口花生米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甚至知道了花生米也有好多型号,每个型号的收购价、销售价也同样倒背如流。

    既然是做外贸,必然要接触到外语,可李宗蕊和韩云萍哪里会外语啊--李宗蕊曾遗憾地对朋友说过,我这辈子要是会一门外语就好了,那样的话,我或许还可以走的更远、看的更多、做的更好,人生也就更丰富了。为了顺利开展业务,李宗蕊和韩云萍一合计,便从人才市场招聘了一个懂外语的女孩,而且是学国际贸易的。这下子可好了,两个五十出头的女人,遇到难题就请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倒也成了一道有趣的风景线。

    接下来就是筹措资金、商议价格、装载运输等一系列事项,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都是李宗蕊和韩云萍从未接触过的,两个干了一辈子行政工作的女人,为了心中的理想,可以说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基本上是豁出去了。尤其令人揪心的是资金的筹措。两个人都没有多少钱,李宗蕊唯一的那点储蓄还在仉相孤那里压着,好在她这个人一辈子注重信誉,周边的朋友啊、亲人呀都非常信任她,认为她是个做事踏实的人,不会由着性子瞎来,所以,当她向众人求援的时候,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筹集了一百多万的资金。

    有了本钱,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朝李宗蕊和韩云萍招手了。然而,就在两个人按捺住兴奋的心情,准备联系运输,把收齐的花生米往乌克兰运送之时,突然一个惊天噩耗传到了李宗蕊的耳朵里,使她的心中如有一颗炸弹炸开,瞬间就把她的心绪炸得七零八落!

    李宗蕊最敬爱的父亲李铁益去世了。

    如今想来,李宗蕊的一生,总是在即将收获喜悦的那一刻,老天爷就会毫不怜惜地把她推向相反的一面,使她常常措手不及、倍受打击。

    2003年7月1日,李铁益这位为党的事业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先生,在老家饶阳安然长逝,把又一个伤痛留给了李宗蕊。得知噩耗后,李宗蕊立即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返回了老家。然后就是强压悲痛之心,一件件地料理父亲的后事,直到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才万分伤感地返回了石家庄。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都无法从失去父亲的伤痛中缓过神来--母亲早已远在天国,如今父亲又随她而去,这如何不让孝顺的李宗蕊悲痛万分呢!

    韩云萍是理解李宗蕊的,那段日子,除了安慰好友外,她始终没提生意上的事,直到李宗蕊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两个老姐妹才重新继续未完的事业。

    接下来就是为了心中的梦想而奋斗!运送花生米的货船驶向了李宗蕊从未涉足的陌生地域,自由而充满了激情,却用一根无形但异常坚韧的线,时刻牵扯着李宗蕊和韩云萍的心,使两个好姐妹坐立不安,唯恐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方独处的时间都是难捱的,因此,李宗蕊和韩云萍几乎天天在一起,这个过程既有互相安慰,又有互相打气。

    这一天,韩云萍来到了李宗蕊家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难熬的时间。电视开着,但谁的心思也没放在节目上。

    “宗蕊,你说咱们的货会不会出什么问题?”韩云萍问道。“应该不会吧,这两天天气预报说不错的。”李宗蕊说。“哎,万一这集装箱坏了,在海上再遇到风雨,花生米会霉变的……”

    这次,韩云萍似乎在自言自语。“是啊,若是真霉变了,乌克兰一方肯定不会收货的。”李宗蕊接茬道。“咱可投了一百多万啊,若是真换回来一堆发了芽儿的花生秧,你我可都没法见人啦!”“何止是没法见人啊,估计把咱俩都卖了,也赔不上啊,何况咱俩攒吧攒吧也卖不了几个钱啊!”李宗蕊说到这里,姐妹俩对视了一眼,突然嘎嘎地大笑起来。

    “爱咋地咋地,反正咱俩把事也做到这份儿上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豁出去了!”笑够了,韩云萍一脸豪气地说。

    “不会出啥事的,放心吧,你我都没干啥缺德事,老天爷就是再不睁眼,也不会瞎咱们俩的……”李宗蕊安慰好友说。

    两个好姐妹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她俩谁也没搞过外贸,这一出手就是上百万的生意,而且这些本钱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把自己的身家都压在了上面,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的确够她们俩受的。然而,如今货已经发出,顺利也好波折也罢,都已经不由她们控制了,对于这两位饱经生活磨砺的女人来讲,剩下的只能是等。哪怕度日如年,也只能如此了。日历牌在李宗蕊和韩云萍两姐妹的忐忑不安中缓慢地翻过一页又一页,整整过去了四十天,在这漫长的四十天里,李宗蕊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最大限度,若是再没有那些可爱的花生米的消息,她觉得自己就将夜不能寐了。这件事也使李宗蕊明白,做生意,真的比在办公室里办公风险大得多了去啦。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乌克兰方面终于传来了信儿,说花生米安全抵达,货物品相不错,全收,货款很快就打过来!

    李宗蕊跟韩云萍得知消息后,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那天晚上,李宗蕊提议,两姐妹分头叫上几个好友,在外面好好地搓了一顿,而且李宗蕊还喝了不少的酒。这一晚,李宗蕊睡得很踏实,自从提前离岗以来,尤其是父亲去世以后,她还从没有睡过这么沉、这么香甜。她甚至做了个梦,一个初始萧瑟后来又色彩斑斓的梦。梦中,她发现自己穿行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草原很美,那些草叶很嫩、很绿,可惜的是,天上正下着瓢泼大雨,而且有着刺骨的风;李宗蕊想寻个地方避避风雨,却找来找去没有合适的地儿,正当她挺直胸膛,打算踏着泥泞前行的时候,突然,天上的雨停了,周围的风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李宗蕊正在诧异,猛然发现前方水洗般的蔚蓝天空中,出现了一道七色彩虹桥,那巨大的斑斓的彩虹飘在那里,看上去美极了,李宗蕊竟然一脚就迈了上去……李宗蕊和韩云萍真的赚了一大笔钱,还清了亲戚朋友的本利之后,最后拿到自己手里的仍是不菲的一笔,两个人高兴了好长一段日子。毕竟,这是两姐妹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赚得最大的一笔钱,又如何能不高兴呢?

    风雨过后,总会见到彩虹的,哪怕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很久的等待、很多的磨砺,但为了能见到它,吃点苦、受点累,又算的了什么呢?人,必须有这么一股劲,否则,便会枉来一遭。

    六、山回路转望顶峰

    李宗蕊与好友韩云萍做成了第一笔生意之后,有一天突然就感觉怕了,这种怕,说白了就是担心。用韩云萍的话讲,整个销售花生米的过程,哪怕中间的任一环节出了问题,都会让一切付之东流--钱是借大家的钱,真赔了可怎么办啊?其实李宗蕊心里也后怕。她和韩云萍都是行政干部出身,做生意本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而且俩人的年龄似乎也不再适合干这些挑战性极强的事情,思来想去,两个好姐妹决定见好就收,不再经营下去了。

    一个临时组建的小公司,说散伙也很容易,李宗蕊和韩云萍俩人是没的说,彼此都同意这么干,不会有什么异议。但这时的李宗蕊,考虑的却不是自己的利益得失,而是如何安排跟着自己干的那个女孩子的去向。好友韩云萍后来回忆说:“散伙了,本可以吹灯拔蜡各走各的,又不是什么大企业,那女孩也无话可说,可宗蕊过意不去啊,非要给人家安排个去处,直到把那姑娘的工作落实了,她才安下心来--她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李宗蕊招聘来的那位懂外语的女孩,既是公司里的会计,又担任着外贸方面的诸多事项,平日里很辛苦,也很敬业,李宗蕊不想让人家白白跟自己干一场。所以,李宗蕊动用自己的一切社会关系,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最后终于给她安置了一个不错的工作。直到这时,李宗蕊那颗紧绷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令人胆战心惊的外贸生意,终于以圆满完成一笔大生意作为尾声,在这之后,李宗蕊让自己过了一段闲逸的日子。一来调理一下有些疲惫的身心,好使自己从父亲去世后的一系列伤感和紧张中解脱出来,二来也可以好好筹划一下今后干些什么。她没打算就此让自己闲在家里,她认为自己还可以干很多事,至少可以为这个家增添一些收入。

    如今的李宗蕊,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增加,脸上的靓丽青春已经不见了,但成熟女性的温文尔雅却愈发明显,使她整个人由内而外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心境也愈加宽容。在这个阶段,晶晶和远山也曾来石家庄玩过一些日子。看着跟二女儿一般大的远山如今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再回忆起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幕,李宗蕊早已没了当初的委屈和愤懑,更多的是一种对生活现状的认可,对人的命运百转千回的一笑泯之。

    那段日子,孩子们都放暑假在家里,李宗蕊就跟个合格的保姆般照顾着他们,非但没感觉到累,还精神饱满的乐此不疲,她很享受这种喧闹而快乐的生活。觉得日子就应该这样,充满了家的温馨、孩子们的活力。当然,在这种闲逸快乐的氛围中,李宗蕊也会时不时想起去世不久的父亲,这时便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她的心头,使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在家里长期待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

    有一天远方跟妈妈说,自己接连两天梦到了姥爷。望着身高超过自己的大女儿,李宗蕊先是一愣,旋即把女儿拽到沙发上坐下,让她详细说一说。

    远方说:“前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回到了饶阳姥爷家的小院子,进了姥爷住的房间,看见里面只点着一盏很昏暗的小灯,姥爷就那么坐在沙发上。见我进来,拉着我的手问:‘你妈妈呢?’我说:‘妈妈在蒸包子呢,一会就来。’……”

    说到这里,远方发现妈妈已经湿了眼眶,就不打算讲下去了,谁料李宗蕊却催促起来。

    远方只得继续说道:“昨天晚上,还是在姥爷家的小院子里,院子里很安静,连树上的叶子都是静止的,姥爷也一动不动地坐在院子中的那把椅子上,我跟他打招呼,他只是朝我点了点头,却没说话。我想帮姥爷倒杯水,于是就进了屋子,却看到桌子上的录音机、电视机都没了,电视柜下面放的东西也都不见了,露着黑洞洞的空格子。我正在纳闷,却突然听到姥爷在院子里叹气:‘哎,以后再也听不了戏喽。’我不明就里,想问问姥爷为什么,却突然醒了。”

    女儿的诉说,让李宗蕊的心左一下右一下地被什么揪着,这几天才松弛下来的心境,再次沉重起来。凭直觉,她感觉这是父亲在托梦给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她虽然学医出身,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此时此刻,她宁愿相信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事情要说也挺奇怪,第二天一大早,李宗蕊的二哥李宗瑞就来了电话,跟妹妹说老家这头已经分了家,冰箱给了大哥,二哥是电视,妹妹李宗洁是空调,三弟也是电视,就这样,父亲的遗物都被分配了,饶阳县城的小院子彻底空了。由于二哥对家里的贡献最大,所以兄妹几个商量后,把那不大的小院也给了他……听了二哥的叙说后,李宗蕊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理智上她很清楚,父亲不在了,老家的一切就应该归几个兄弟姐妹所有,然而心理上,她真的不希望屋子里是空的,她还想时不时地回家去看看,哪怕是父母用的东西还在,那也是家啊。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为了使自己不至于重新陷入忧伤之中,李宗蕊决定再次走出家门,继续创业。她要用紧张忙碌的日子来排挤掉心中的伤痛,要以自己的再创业来告知已在天堂的父母:你们的女儿李宗蕊,仍可以干一番事业,她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的!

    从李宗蕊的成长史中不难看出,李宗蕊就是一朵不让须眉的铿锵玫瑰,她的内心世界,始终涌动着一股积极上进的勇气,她这样的女子,即便身处逆境,也不会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同样,就算是生活本已很闲逸,她也不会安于现状,做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她的不懈追求,根本上并不是为了金钱,而是求得心理上的一种慰藉、精神上的一种认可--她是一个有追求的女人。

    打定了主意之后,李宗蕊又开始忙碌起来。这期间,她与人合作开办过护工培训班,为石家庄市区内的几家大型医院提供很多服务热情的高素质护理工,虽然自己没赚多少钱,却实实在在的为社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2005年前后,她还卖过世王肽等诸多种医药产品,推广过一段时间的节电产品,都获得了不错的个人及社会效益。当然,最值得她骄傲的是后来在丈夫王吉科的引荐下,她参与甚至从某些环节上是主导了河北省电力需求侧网站的建设。这一阶段可以说是她离岗后的事业巅峰,实现了她追寻自我价值体现的目标。

    自2004年以来,河北省一直着力把组织实施电力需求侧管理项目,作为电力需求侧管理工作重点,积极谋划,深入探索,全力推进,因此,河北省电力需求侧管理综合网应运而生。它主要是根据电力需求侧管理的特点,依托省发改委、省电力办、省电力需求侧管理指导中心及相关部门的资源优势,设立的该网站。在当时,这是国内第一家由事业单位主办的DSM专业网站,网站致力于宣传引导,促进企业提高用电效益,减少用电消耗,从而推进电力需求侧管理的普及,为节约能源、保护环境,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做出应有的贡献和力量。该网站包涵新闻信息、政策法规、项目产品、DSM新技术、招标采购、合作供求、视频图片以及DSM名录、会展等一系列有关电力需求侧管理的内容,网站信息传递及时准确、具有权威性。该网站的功能本着一切从用户出发,竭诚为用户服务,大力推广DSM技术,推动绿色产业发展,不断把电力需求侧管理活动引向深入,努力把网站建设成政府发布信息、调节电力需求的媒介以及用电客户与电力管理部门沟通联系的桥梁,为电力用户和电力产品及相关企业提供合作交流的平台。

    这个网站的建立,对于河北省电力需求侧管理来讲,是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其而,一个新事物的诞生,绝不是想一想、说一说那么简单的。从无到有,其间是要付出巨大的艰辛和努力的。网站成立之初,一无人才、二无资金,只有省发改委领导的指示,这让当时的负责人很是头疼。王吉科跟这位负责人既是同事又是好友,当他了解到这一情况时,第一时间想到了妻子李宗蕊。在王吉科看来,李宗蕊有着丰富的行政工作经验,对于节电、节能方面又有着一定的知识储备,如果参加网站的建设,定会发挥应有的作用。但这次,王吉科吸取了上次给妻子介绍仉相孤的教训,没敢贸然答应,唯恐再次伤害了李宗蕊。因此,他决定先问问妻子的态度。

    这一天下班后,王吉科早早地回到了家里,见妻子正在收拾房间,他破天荒的也动手帮忙起来。在干活的过程中,他瞅机会对妻子说:“宗蕊,我们单位打算建设一个电力需求侧的网站,现在正缺人手,你看你愿不愿意试一试?”说罢,王吉科就停下手中的事儿看着李宗蕊。

    李宗蕊这段日子正为干点什么而犯思索呢,听丈夫这么一说,精神头立马来了:“哦,真的呀?”

    “那还有假?”王吉科笑道。他没想到妻子反应这么强。“可是,我也不会建网站啊……”一丝沮丧的眼神从李宗蕊的眼中一掠而过。“又不是让你具体去操作,而是负责组织指挥,刚好能发挥你的作用。”王吉科给妻子打气说。“要不我就试试……”李宗蕊说着,突然站直了身体,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王吉科愣了一会,而后似乎骤然想明白了,又坚定地补充了一句:“行,我去试试,争取再干点事!”

    七、如果再给她十年

    2005年11月14日,在丈夫王吉科的引荐下,李宗蕊正式到河北省电力需求侧上班,岗位是主任助理。没有什么过渡,她说干就干,很快就以全新的姿态投入到了电力需求侧网站的建设之中。网站的负责人跟李宗蕊在此之前也很熟,且年龄比她小很多,因此很客气地称李宗蕊为“大姐”,遇到行政上不懂或者一时处理不了的难题,他都会主动找到李宗蕊,向她虚心讨教,态度诚恳而谦逊--这让李宗蕊感觉受到了重视,干事业的心思更强烈了。

    这一年的李宗蕊,已经是五十三岁的年龄了,已经到了退休的临界点,但在她的身上,却看不到一点“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状态,反而很有一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劲头。有些时候,她甚至比年轻人的干劲儿还足、热情还高。往往,第一个进办公室的人是她,最后一个离开单位的还是她。如今,李宗蕊的大女儿王远方已经结婚,去过自己幸福的小日子了,二女儿王远馨也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妈妈的照顾了,李宗蕊把腾出来的大块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网站的建设上。

    李宗蕊是要强的,自从提前离岗后,她学车、做生意,无非是想证明自己是个自食其力的人,她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还可以干点事,而且一定能干好。在这种思想的支持下,她日复一日地忙碌着,人的精神却很矍铄,每天都神采飞扬的,让她的丈夫王吉科很是奇怪。

    有一天,吃过晚饭后,夫妻俩一起到外面散步,走着走着,王吉科突然随口问道:“宗蕊,你现在累不累?如果累了,就别干网站了。”

    “没事,管理网站又不用费啥体力,放心吧。”李宗蕊淡淡地说道。“我当初让你去,只是想让你有点事儿干,可别真把工作当生活啊。”

    王吉科又说。李宗蕊笑了,虽然过往的事情时不时还会在她的脑海中掠过,可如今也已奔向老年的丈夫这么关心她,还是让她感觉心里暖融融的。“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她解释说。

    王吉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他已经很了解妻子的为人了,她不是一个随便就说放弃的女人。但愿,她能在追寻理想的过程中,会收获更多的快乐与幸福--王吉科在心中为妻子默默地祈祷着。

    电力需求侧网站已经初具规模,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为河北省的电力需求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参考平台,一些生产节电产品的公司也开始在上面做一些小广告了,但整体资金缺口仍然很大,若想让网站有个长期的发展,资金的问题必须解决。为了攻克这个难关,李宗蕊跟网站负责人商定,要积极向上级申请拨款。但这件事看着容易做起来却非常难,若想让领导同意下拨资金,网站就要切实体现出存在的价值,引起领导的足够重视才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李宗蕊和同事们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忙碌着,力求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到,力争完美。付出就有收获,河北省电力需求侧网站日益成熟、日臻完美,终于受到了省发改委有关领导的肯定。李宗蕊和众同事趁热打铁,及时向上级提出了网站建设的瓶颈问题,最终得到了领导们的大力支持。

    有一天,省电力需求侧陈刚主任来到了王吉科的办公室,人还没坐下,就开始称赞起李宗蕊来。

    “嫂子干工作真是没得说,若是没有她的协助,电力需求侧网站,估计到现在也还是纸上谈兵。”陈刚主任由衷地赞叹道。

    王吉科听着心里就很美,但嘴上却很客气地说:“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啊,你嫂子又不懂如何建网站,充其量是给你们出出主意罢了。”

    “何止是出主意啊!假如没有嫂子在我们那里指挥着,估计就是那几个年轻人都难摆布,别说干工作了,备不准连摊子都散架……”年轻有为的陈刚主任笑着解释说。

    王吉科的心中就更加舒畅了。客观地讲,一开始李宗蕊对如何建设网站的确是个外行,但她的热情是无与伦比的。她是个容易接纳新事物的人,而且很好学、很喜欢钻研。为了掌握计算机技术,她在社会上还没有普及电脑之前,就参加过计算机知识培训班,后来条件具备了,更是对这些新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常挤出时间给自己充电。因此,她很快就掌握了很多关于网站建设和运行的知识和技能。当然,在单位,她最突出的贡献还是在组织协调方面,只要她在,网站负责人心中就有了底,工作该朝哪个方向开展就有了目标。而且她特别关心单位里的年轻人,经常在生活上予以照顾,因此把整个团队牢牢地拧成了一股绳,使得各项工作开展起来顺利而圆满。网站负责人对李宗蕊的评价,是发自内心的,是实事求是的。

    李宗蕊在电力需求侧网站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环境,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业务工作,都开展得顺顺当当、风生水起。然而就在这种大好的光景下,老天爷再次跟李宗蕊开了个后果十分严重的玩笑,她突然被检查出罹患了重症!

    2006年初冬的一天,李宗蕊为了完成电力需求侧办公室的一项业务,以期达到与国际上电力需求的先进理念和技术的接轨,不辞辛苦地跑到了北京开会。在这之前,她已经感觉到了身体上的不舒服,但对工作的极大热情使她暂时忘却了身体的不适,一心一意地想把任务完成好。在北京,她多方联系、广交朋友,积极向同行们学习先进的技术理念,其对工作的热情甚至超越了许多年轻人。就这样,她收获颇丰地参加完会议,满怀喜悦地往回赶的时候,一件很突然也很危险的事情发生了。

    2006年国庆节,李宗蕊与师傅、著名河北梆子演员张凤霞在南蒿亭神河湾河滩那天,李宗蕊没有用自己的车,而是用电力需求侧的商务车换来了丈夫的公务车去的北京,在回程的高速路上,车子跑着跑着,突然有一块石子猛地砸到了前挡风玻璃上,顿时砸出了一个大坑,玻璃随即裂成了放射状。好在没有彻底碎掉,但即便如此,也把李宗蕊吓得不轻。回到家里后,她就开始感觉浑身疲倦,到了第三天,就更不舒服了,后背很疼。最初的两三年,她还以为是肩周炎什么的,曾经用药并有效地缓解过疼痛,可是这次到了医院里一检查,竟然是重症,再复检,就成了可恶的“异性细胞聚集”……有时想想,上天真的对李宗蕊很是不公。她生性善良,总想干点事业,即便是提前离岗了,也想为社会奉献点光和热,也想让自己的人生充实一些,可老天却一次又一次地把厄运降临到她身上,让人无法不扼腕叹息。

    面对重症,李宗蕊没有选择退缩,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失去应有的一切。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时候,她还是照常去电力需求侧去上班,哪怕只是到那里坐一坐,和同事们聊聊天,她也感觉心里踏实。然而,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李宗蕊不想因为身体上的病耽误了电力需求侧的工作,因此,她也渐渐萌生了不再去打扰大家的念头。可是从内心深处讲,她是多么舍不得离开这里啊。

    这一年的春节刚过,还没有到元宵节,李宗蕊再一次来到了电力需求侧的那位负责人的办公室。见老大姐到来,陈刚主任很是热情,又是让座又是倒水的,让李宗蕊心里热乎乎的。坐下来后,李宗蕊先是问了问近段日子单位的情况,也就自己不能照常开展工作向负责人表达了歉意。但对方本就没把这些放在心里,因此劝她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想来就来,想休息了就在家里休息,若是真有事需要麻烦她,他和同事们都愿意到李宗蕊家里来请教。陈刚主任的表态,让李宗蕊更加感觉到人间真情的温暖。但她还是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说自己生病后,一直很矛盾,是继续做下去还是到此为止,拿不定主意。电力需求侧的负责人听后,态度诚恳地对李宗蕊说:“大姐,你不必着急上火,先恢复身体最重要,若是您认为继续来上班对康复有好处的话,就继续来,若是想休息了,也不必提前打招呼。”一番真挚的话语,打消了李宗蕊心中的疑虑。经过慎重考虑,她感觉还是来上班好一些,可以让自己的心不至于没着没落的,而且对身体也是一种锻炼,决定继续干一段时间再说。

    这天晚上,李宗蕊和丈夫王吉科在世贸广场宴请了十几位亲朋老友,李英赛、息瑞茹、赵增宝等老同学、老同事都参加了。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的围拢下,李宗蕊感到很温馨、很踏实。这些人的存在,见证了她一生的奋斗之路,是她此生最大的财富。从患病初始,一直到李宗蕊遗憾地离开人世,她都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前行着、奔跑着,从没有让自己真正地停下来。遥想当年,她背着简单的行李从饶阳老家满怀憧憬地来到石家庄,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她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子,成长为如今这样一位经验丰富、为人干练的女人,其间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承受了多少心酸和委屈,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晓得。此时此刻,当她正在向人生的又一个巅峰攀登时,却被病魔拦住了去路,她又如何能够甘心呢。

    对于妻子一生的事业,李宗蕊的丈夫王吉科是这么形容的:“我老婆很能干,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我永远也比不上她。两个孩子的教育,基本上是老婆子一个人在操心,想来让我很是惭愧。她提前离岗后,我没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没能及时地与她沟通,帮她舒缓失去工作岗位后的心理压力。但她是坚强的,她以饱满的热情为自己再次开创了一条事业之路,那几年,她对家里的贡献是很大的,家庭的所有开销,基本上都是用她赚的钱……其实,我心里很明白,赚钱并不是她干事业的初衷,她只是闲不住,不想成为一个对社会没用的人。在她离去之后,有时我会忍不住地想,如果上天再给她十年的话,她一定还会再创新的辉煌!”

    纵观李宗蕊的一生,她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对得起这个社会了,她的一生,是让人不得不仰视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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