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准噶尔1:西域桃源-塔山淘金(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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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先一行说说笑笑,来到住宅门口。花儿早闻声飞出门来,亲热地叫:

    “爹!可把您盼回来了,妈想您想得好苦呀!自打做了个好梦,这几天天天在大门外了望哩。”说着也哗哗泪下,招惹得孝先和双杏差点流出泪来。

    双杏扶佳纳古丽下马。花儿惊疑非常,便问她妈。双杏轻声嘀咕了两句,把佳纳古丽让进了明屋。

    孝先卸下了马鞍,将两匹马拉去给了草料,回到明屋。花儿上前说:

    “爹,吃拉条子还是汤揪片子,面早都和好了。”

    孝先笑着说:

    “先别说吃,清早啃了点干粮,还不饿。快去烧锅热水来,洗洗换换再说。”花儿急急走了。

    “我给你俩找换洗衣裳去。”双杏兴冲冲地说着进里屋去了。

    花儿端来了酽酽的烫茶,先恭恭敬敬地递在父亲手中,再给佳纳古丽递了过去。

    一会儿工夫,花儿端来一盆热水。双杏接着端进里屋,回头招呼:“花儿,再端一盆,帮佳纳古丽在你屋里好好洗洗。”花儿应声走了。

    孝先放下孩子,进里屋准备换洗。他一进里屋,女人便把门从里闩了,一下子激情开闸,火辣辣扑在丈夫怀里,双手搂住丈夫的脖颈,深情凝视许久,说:

    “看你瘦得叫人心疼。”然后踮起脚尖,将红红的舌头卷入丈夫的嘴里,呼吸急促得难以忍受。

    孝先激动地搂住女人的后腰,亲亲热热地交流着彼此的爱情。

    女人幸福地给丈夫搓完了背,出门去换水。她喜盈盈地去,笑嘻嘻地来。孝先已洗完了身子。双杏换了热水,给孝先又上下搓洗了一遍,这才给孝先里里外外换上干净衣裳,走出来和孩子玩耍。

    双杏见花儿帮佳纳古丽尚未洗毕,便亲自下厨房去了。

    一会儿工夫,花儿挟着佳纳古丽换下来的内外衣,捂住鼻子出门去了。一股膻臊气味熏入孝先和孩子鼻中。

    过了一阵子,花儿进来擦了炕桌,摆上辣罐、醋罐、蒜罐。双杏亲自端来一大盘辣皮子炒腊肉,满面桃色、满目春风地说:“七个月没尝你婆姨的手艺了,多吃点,过年宰的肥猪,都没心思好好吃,就挂起来熏下了。”说罢,瞥了一眼花儿的里屋,亲热地呼叫:

    “佳纳古丽,拾掇好了,出来吃饭。”

    孝先把妻子对佳纳的呼唤翻译了一遍,然后对妻子说:“恐怕她一下吃不惯,拿软蒸馍来。明天宰只大羯羊,把佳纳古丽的身子犒劳一下。”双杏应声走了。孝先用哈萨克语再次呼叫:“佳纳古丽,吃饭。”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双杏端来了拉条子和软蒸馍。

    佳纳古丽好不自在地走出来。她里里外外换上了一套汉装,梳了一条大辫子,挺不自然地坐在炕沿上,那股膻臊气味一下去了好多。

    双杏见佳纳古丽不用筷子不吃菜,只拿了蒸馍就酽茶吃,心里不是滋味,于是提议说:

    “他爹,老大几个快回来了,下午不出工,赶快把羊宰了,熬上叫佳纳古丽吃吧。”

    “好呀!管家婆。”孝先应了个声,拌上拉条子,吃得有滋有味。

    “生娃婆还差不多。”双杏自嘲自讽地笑道。

    此时,只听外面孩子们兴奋不已地传着话:

    “喂,爹回来啦!”

    “知道不知道?爹还给大哥带来个媳妇!”

    老大忐忑不安腼腆地进来了,果真见妈陪爹坐在炕上,兴奋得热泪盈眶,扑嗵跪在当地,颤声说:

    “爹,妈想苦您了!孩儿多么想去找您,可妈硬是不肯。”

    双杏止不住地滚出泪花。

    孝先停下筷子,噙着泪花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快起来。又不是年头节下,行此大礼。”

    老大并未起身,实实在在地回话:

    “过大年只给妈磕了头,现今给爹补上。”说罢,磕下头去。陆续进来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也学大哥的样儿,一一磕了头,或坐或站,一个劲儿看新鲜。

    花儿端了一盘子面、一碗汤走了进来,瞅着佳纳古丽朗声叫:“大哥,光给爹问安,也不问问来了个稀客是谁?”逗得老大好不自在。自从地里回来,他就听弟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哩,经花儿这么一提示,抹不过情面,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他愣在那里,涨得满脸通红,看都不敢看佳纳古丽一眼。

    佳纳古丽则不然。自从孝先说把她给老大当媳妇那一刻起,她便不止一次地猜想着老大——她未来的丈夫是个什么样。这下可好了,站在对面的他,好伟岸的身架,个头略低于他的父亲,像了他爹,浓眉大眼,淡淡的络腮胡茬子,一脸的憨厚气;皮肤像了他妈,俊白俊白的,好帅的小伙子!佳纳古丽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大的俊小伙。她暗自庆幸自己好福气:遇上了救星,救星就是未来的公公;又匹配了俊男人,她好高兴。可她也担心老大看不上自己,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咋办?

    孝先见出现僵局,怕以后不好相处,捣了女人一下,轻轻说:“你就说破了吧!”

    女人反捣了一下,说:

    “你说,你是一家之长么。”

    孝先咳了下,郑重宣布:

    “娃娃们听着:这位姑娘叫佳纳古丽,从你爹救她那天起,已是咱延家的人了,自然是配给老大。今年准备,明年完婚。古丽是花儿,重了,就叫佳纳。她一时半会儿听不懂汉语,不周不到的地方,不可笑她气她,要帮她,教她;尤其花儿,今后你俩同住一间房,要和睦相处,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们众口一词,而后便是叽叽喳喳地起哄。笑声轰走了老大,羞得佳纳低下了头。

    夜里,孩子们欢聚在明屋,等他们的爹讲新鲜事。孝先把羊圈、猪圈、牛棚、马棚挨个查看一遍;尤其关照枣红马的饮食习惯,因为它也有一个适应新生活的过程,耽误久了,会影响它的健壮体魄。

    孝先进来后,见孩子们坐得好好的,摆下了听故事的阵势,便和蔼地对孩子们说:

    “你爹这次出去不光采了些金,还听到了许多新故事,自己也经历了好多惊天动地的事,都可以讲给你们听。够你们听个十天半月的。可就是今天不行。三天鞍马劳顿,骨架都快散了;另外佳纳虚弱得很,能骑马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也要静静休养。明晚讲吧,啊!”

    “爹说得是。咱各自回房睡觉吧。”老大说罢走了,分房另住的几个孩子也都走了。双杏给佳纳抱过去一床被子,同花儿一炕睡了。

    双杏伺候几个小的睡下,一口吹灭了灯花,钻进被窝里,和汉子搂抱在一起,也等不得孩子睡着,便敛声屏气地和丈夫运作起来。过了会儿,女人连拧带掐地说:

    “好狠心的汉子,上次找狗娃子进山两个月,想得人面黄肌瘦;这次倒好,一去七个月,丢下女人娃娃没个音信。”

    “没办法呀,捎信,没人;吹笛子,你又听不到。”

    “你就莫说抽空回来一趟,狠心贼,把人想得手帕都偷偷擦湿了多少回。”

    “哪能抽出空儿,斗了金霸斗沙俄,你死我活的。若真回来了,叫你这么一搂,走不开咋办?没羞的。”

    “唉,五哥,你那矿上就没女人?”女人又提出新的话题。

    “咋能没有女人?就是少得可怜。你想,那矿山人最多的时节,听说有四五万做工的,厂主、掌柜、工头,有钱有势的都有女人。听说窑子就有好几处哩!”

    “你去过窑子没有?半年天气,为啥不想老婆,过大年都不回家。”

    “天地良心,做梦都在想。过年本来要回,那些兄弟不让回,说的那些可笑话,你真没听过。”

    “唉,五哥,矿上有没有漂亮女人?”

    “有啊,窑子里的女人肯定漂亮,咱们没去过,说不上来。你记不记得,当年树下结拜时,有个叫银连宝的兄弟?他叔叔是采金能手,当工头,从人贩子手里给他买了个媳妇,都说是个俊蛋蛋。”孝先边抚摸女人边将那女人的遭遇叙说了一遍。

    双杏听后感喟地说:

    “你们男人家就是那样,女人生不出娃来,怪女人地不好,又打又骂的;生出娃来,又吹自己的种子好。我要不给你生出这一群,还不知你要把我横吞了还是活剥了,那也说不定。”丈夫怕女人再掏根刨底,便不松一口气地疯狂起来,直使得女人气喘吁吁,无暇说话,末了,只顾长吁短叹,尽情快活。夫妻俩尽兴昏睡,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老十一用小手一个劲儿在母亲光背上摸奶,女人这才惊醒。两口子谁也没顾上下练武场子。

    孝先刚下炕,双杏端来一盆热水,叫丈夫坐在小凳上,洗了脸,浸湿了头发,拿过刀子,利利索索地给丈夫剃了光头,细细致致地刮起胡子。胡子刮净后,女人站在对面,左右远近端详着,甜蜜蜜地说:

    “咋看咋像唐僧了。”

    一群求知欲正旺的孩子,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掌了灯,围坐在明屋里,眼巴巴地等父亲回屋讲故事。

    孝先在空下的专座坐了,早有花儿端过热气腾腾的酽茶,轻轻地说:

    “爹,开讲吧,都等急了。”

    孝先望着又长高一截的花儿,说:

    “跟你妈学得越来越贤惠能干了。”

    花儿说:

    “妈贤惠无双,能干少有。花儿还学不到一丁半点哩。”

    双杏乐滋滋地说:“哟,看把你妈夸的。你妈刚学会了针线茶饭,就让你爹娶来了,好多活计是后来碰到手逼出来的,有些还是你爹那个日能精教的哩!唉,说正经的,你就一五一十地倒出来,教娃娃们长长见识吧,要不,啥时节跑出去,黑搭糊涂吃不尽的亏。啊!”

    “好,我也学说书人,一夜说一回,一回完了睡觉,不打麻缠。”

    孩子们过故事瘾的机会来了,乐得直拍手。

    女人非常珍惜这合家团聚的天伦胜境,瞧瞧孩子,瞅瞅丈夫,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像荷花在水面上缓缓绽开,像鱼儿在水表尽兴游弋,轻振得水波舒展开去,一个涟漪接着一个涟漪,久久地持续下去。

    孝先从巧遇孙大叔一斗金霸讲起,每晚一回,回回扣人心弦,节节惊险感人,听得双杏母子欲罢不能。却每每到了关键时刻,被孝先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晚分解”给打住。当讲到继祖师父露绝活时,更引起孩子们的贪恋和渴望。

    “继祖师父啥时节能来咱家就好了!”孩子们纷纷表示企盼。

    老大说:“爹,继祖师父的这一绝招没教给您吗?”

    “哪能贪多?教我点穴功,已谢天谢地,受益非浅了,斗金霸老爹就用上了。为啥他宝剑落地?我的烟杆锅头扣打了他的合谷穴。”

    孝先颇感满足地道。

    “继祖师父啥时节来了,我要缠他教我绝活儿。”老大渴望不已地表白了心愿。

    “傻娃娃,那不能靠缠。绝招绝活,轻易不露不传,要靠感化,我拜了好多师父都这样。说书人常讲:‘小殷勤感动帝王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是这个理儿。以后果真来了,要叫师爷。”

    第十五夜,孝先讲了“依依惜别”的情景,自然省略了白俄女人紧追不舍的细节。他又讲了救活佳纳的经过,算是把“塔山采金”的故事收了场。

    双杏体会颇深地说:“你爹不光给家里淘回了金子,还带回这么多有趣的故事。听了惊人,听了喜人,听了感人,听了能教人,称得上大丰收!不过哩,以后别再去了,最叫人心里吃紧。”

    老二说:

    “妈说是大丰收,照说书人的说法,爹这七个月叫……叫……叫……叫‘不虚此行’!满十满载。”

    老大说:

    “爹的所作所为,都是英雄所为。我们啥时节能学到?!”

    老三说:“爹,您真神气!好汉一条!”

    老四说:“我们真有福气,遇上了英雄爹爹。”

    老五说:“我们也学爹爹的样,长大当英雄。”

    双杏立起身子,神采飞扬地说:

    “对,都学你爹的英雄样,也不枉生养你们一场,老子英雄儿好汉嘛!”

    孝先深有所感地说:

    “你们的妈也是英雄。才三十岁的人,生了你们十几个,吃穿管得好好的,还操心你们练武,很不简单!”

    双杏不好意思地说:

    “看你说的,生娃娃也成了英雄。”

    孝先说:“别小看生娃娃,人多力量大。我奶奶生了九个,只活了我爹一个;我妈生了六个,只活了我一个,孤苦零仃的。自从娶了你,子多家大,热气喧天的,像天天过年。”

    双杏笑盈盈地说:

    “看你把我夸的,都是你有福气,有造化,有本事,下辈子咱——谁叫我遇上了你!”

    孩子们睡了后,双杏搂住丈夫的脖子喜滋滋地说:“刚才话到嘴边我留了一句,你道是啥?”

    孝先兴致浓厚地问:

    “噢,没舍得说出来,留了句啥?”

    “险些说出口。可当着一群娃娃,咋好意思嘛。五哥,我便改了口说‘谁叫我遇上了你!’”

    “那若不改口,你想说啥?”孝先兴趣浓浓地追问。

    “我想说:下辈子咱俩还做夫妻,五哥!”双杏说着甜甜地将脸贴在丈夫脸颊上。

    “太好了!我就盼你这句话,我的无价之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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