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莲花静静开-朝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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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片宁静之源,心若要开着静莲,那生活由此而宁静,原来美丽的是我的心灵。

    在朝圣的道路上思考

    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行走,会有许多事情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感悟,而且,无论那种事物是庞大的还是渺小的,只要我们思考,就会给我们带来启示。

    去年的夏天,我去了海边,在金色的沙滩上我拾到了一枚小贝壳,我把它拿起来后,又把它放在了沙滩上。然后我抓一把沙子,在这些沙子从我的指缝里几乎漏光了的时候,观察留在我手里的那一点点。我看到几粒沙,然后是每一粒沙,那时,再也没有一粒沙对我来说是一件小东西了,而那具有形式的贝壳,那牡蛎或是赝造的冠冕或是竹蛏的壳,给我的印象就像是一座宏伟的纪念碑,既巨大又珍贵,有如吴哥的庙宇、圣马克罗或是金字塔,而且比这些过于明显的人类创造物具有奇特得多的意义。

    我想,要是这枚贝壳中有一只动物在蜗居,并想象它被放回到几厘米深的水下,我的印象将会发生变化,变得不同于此刻我用想象描绘的最出众的纪念碑所能引起的印象。

    人类的纪念碑类似他巨大的无肉的骨骼。它们不能使人想起适合于它们的寓居者。最巨大的教堂只是听任一群蝼蚁出入,即使是为一个人建造的别墅或是最豪华的府邸,与其说可与有着众多小室的蜂窝或蚁巢相比拟,不如说可与一枚贝壳相比拟。主人离开住宅时他所造成的印象,定不如寄居蟹将它奇异的钳露出壮丽的角口时所造成的印象。

    我乐于把罗马或尼姆看作是胫骨,那儿是骨骼中一个古老的热闹的城市的骨骼,一个古代人的骨骼,然而这样我就得想象出一个巨大的庞然大物,有肉有骨,它确实并不符合我们所受教的事物中能够合理地推想出的任何东西,即使借助于表达力的宽容,使之成为像罗马人或普罗旺斯民众那样的非凡之物。

    我多么喜欢有一天我能稍稍明白: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确实是存在的,是使之成形的、幽灵般的、纯然抽象的、难以置信的幻象,应该以某种方式来喂养它。开始捉摸它的面颊,它的手臂的形状,以及它怎样沿着躯体放置它的手臂。我们有这贝壳便有了那一切。我们有具有肉体的贝壳。我们并未离开自然,软体动物和甲壳动物就在那儿。从那里,一种焦虑不安使我们的快乐增长十倍。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祝愿那个人,祝愿那些巨大的纪念碑,它们仅仅证明那个人的想象和他的躯体之间可笑的不相称,或者证明他在社会或群体中的卑劣的习性。那些纪念碑并不是一些和他大小相仿或稍稍大些的雕像(我想到的是米开朗琪罗的《大卫》),人类应该雕刻各种洞穴,适合于他自己的祖先(从这个观点看来,黑人的棚屋完全使我感到满意),他应该把他的才华用于调整,而不是用于不相称。至少,才华应该识别维持它的躯体的界限。

    我甚至不赞赏那些人,像埃及的法老,他们使大众为一个人去建造纪念碑。我希望他让这些大众去从事一项不大于或不太大于他自己躯体的工程,或者更值得加以赞美的是,他用自己工作的特色来证明他比别人优越。

    从这一观点看来,我首先赞美某些有节制的作家和音乐家如巴赫、拉摩、马莱伯、贺拉斯、马拉美等,他们超过所有其他的人。因为他们的纪念碑是用软体动物的真正平凡的分泌物,是用和他的躯体最相称最适合的东西造成的,我想说的是言辞。

    啊,图书的卢浮宫,在我们的种族灭绝之后,在地球居住的可能是另一些客人,例如一些猴子,或是一些鸟类,或是一些优越的生物,如同甲壳动物在赝造的冠冕中代替软体动物。

    然后,在整个动物界灭绝之后,空气和微粒的沙子仍将在地面上闪耀着和磨灭着,并将在光彩中分解。

    啊,不孕的微尘,啊,闪耀的残屑,虽然在无穷无尽的空气和海的轧挤中搅拌和研磨,然而最后,人们不再在那儿,用沙子再也不能组成什么,连一棵草也没有,而这就是结束。

    不要让幸福短路

    每个人都不是为了痛苦来到世上的,我们从出生那一天起,亲人们就为我们祈祷一生幸福。

    易变质、易出事故的东西永远不能成为幸福的来源,因为我们不应该把必须持久的幸福与必然短暂的快乐混为一谈。所以,我们应当在不可侵犯的东西中寻找幸福。

    事实令人宽慰,很了不起,人们在灵魂的三大能力中找到了命运、时间和专制的暴力所无法接受的欢乐因素。

    科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变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此,为了幸福,让我们寻找真理,即上帝本身,让我们获得自由,也就是说要战胜自己的激情,可我们尤其要有爱心,这是最便利的极乐之路。我激动地看到幸福主要来自这个世界,因为在这里人们可以进行研究,人们有竞争的强烈愿望,诗让我们去爱一切。

    很明显,幸福在于我们实现了自己的意志和愿望。为了得到满足,愿望要求一种陌生的、独立于我们的意志与它保持和谐、一致。

    为了更保险地得到幸福,最好去渴盼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在我们的愿望最不可能遇到障碍的事物上去实现我们的愿望。所以,应该放弃尘世上的东西,然而人又生活在尘世上的事物当中,因此,没有对上天的希望,幸福的本质都是矛盾的。

    使人幸福的只能是人们所感动的而不是人们所得到的,使人伟大的是人们的思想而绝不是人的幸福。幸福比伟大更有价值吗?野蛮胜于文明吗?啊!给我们以快乐而绝不要不幸!懂得受苦的人比幸福的人要强得多!我们珍惜奋力忍受痛苦的荣耀,正如士兵珍惜给他点缀胸口的伤疤一样。卢梭不懂得这点。

    快乐不过是痛苦的暂时停止,幸福则是对痛苦毫无知晓。

    幸福由于其自身的条件而区别于快乐,它有可能持续和永久。它建立了一种气氛。而快乐只造就一道闪光,一种短暂的兴奋。

    人们没有足够地区分拥有和欢乐这两个概念。如果人们得到一种利益后还一直对能够拥有这种利益感到高兴,那这种拥有就是幸福。可随着我们财富的不断增加,我们欲望的界限也在不断地扩大。没错,我们只想得到我们希望能得到的东西,可我们拥有的越多,我们希望的也越多。我们最初的愿望的窄圈就这样一直扩展得无穷无尽。

    爱情是幸福的巨大源泉,可世上的东西都是要消亡的,并且在消亡中使我们痛苦,所以,应该依恋永恒的事物,在这依恋当中寻找幸福。可永恒的东西并非每个人都能得到,美和真也是这样。不过,为了使幸福成为可能,上帝曾想让永恒的善能够为大家所得。

    过去和未来都不属于我们,但它们用回忆、悔恨、希望和恐惧带来了现阶段我们最重要的那份感觉。所以,幸福不是别的,而是回想和预感。

    每个生灵所需的东西似乎都与其智慧成正比。

    那一无所有的才子,如果他的整个灵魂全是智慧,不是应该比只有本能的野蛮人分到更多的东西吗?不过他还得到某个东西:一颗用来感受痛苦和欢乐、尤其是用来爱的心。

    然而,这颗心并没有使他更为幸福,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舒适和安逸,但他惊奇地发现这并不是幸福。

    于是,他找啊找啊,询问世人,拍打额头。他没想到心是他想用才智来满足的一切欲望之源,没想到才智在他的各种能力中并不是无穷尽的,正如心在他的愿望中不是无穷尽的一样。

    人们遗忘之迅速不亚于渴望之迫切,当他达到寻找的目的时,他只感到快乐,即一点点幸福。其理由非常简单,他的发现起初给他带来了一种额外的快乐,这种快乐不久就成了他的必需品。从此,他不会因拥有这种新的利益而感到幸福,而这利益一旦失去,他会感到不幸。人们平时会因自己有两只胳膊而感到过某种满足吗?人们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他们带着健全的肢体自杀。

    相反,人们不是想创造第三只胳膊吗?那是多么快乐的事。可从此如果只剩下两只胳膊,那将是一种不幸。

    所以大部分发现只是不断地使人失去可能失去的东西,而不是增添真正的快乐。想象越丰富失去的越多,越贫乏得到的越多。前者关心他所拥有的,后者关心他所没有的,谁都不高兴,最后只剩下一般的,可对大多数人来说,一般比不幸更难以忍受,因为所有过量的东西都有资本满足虚荣心。

    对于某些赌徒,如数收下他们输掉的钱还不如把这些钱还他们四分之一,这样他们会把最后一分钱也扔进水中。

    正如我曾所说,任何事情做到头了都有一种被做得不三不四所剥夺的苦涩的快乐。我们似乎把自己的未来抛给了命运,以便从它那儿夺回仍被它剥夺的欢乐。

    人每天都在变

    人其实每天都在变化中,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你的生命就在一天天逐渐消逝,这是大自然的法则,无论你多么伟大,或者多么平凡,都跳不出这个自然法则。

    一位诗人说:“我们虽然是在生的道路上,但从本质上说我们是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掉了一颗牙,不费力气,毫无痛苦。这便是自然的死亡期限已至。我本人的某一部分甚至好几部分已经死去,虽然我身强体壮的时候,那些部分都非常活跃,而且也都十分重要。就这样,慢慢消逝,已不复是我本人了。

    说实在的,当我想到死的时候,我感到最大的安慰便是:我的死会属于正常的、自然的死亡。今后在这方面我对命运再不必祈求格外的恩惠。世人喜欢称从前如何如何,身材比现在高啦,寿命也长得多啦。梭伦就是那个时代的人,他却认定当时人的寿命最高不超过七十岁。我嘛,我非常欣赏古人在各方面的“居中”态度,他们认为合乎中庸才称得上完美。既然如此,我哪敢奢望长命百岁、超乎常人呢?一切违反自然进程的事物都可能带来不利,但凡顺其自然的事物总会给人带来愉快。

    “凡合乎自然者便应算是好事。”柏拉图因此说道,“由于受伤或疾病致死才能叫暴毙,因年事高而带来的死亡最轻松不过,也许还是令人愉快的事哩!”

    生活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年轻隐隐的伤感。每天都瞬息万变,我们遵循着自然存活。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在这个纷扰的世界里,能够学会用一颗平常的心去对待周围的一切,也是一种境界。

    死亡和生命始终掺和在一起,不可分离。

    死亡来至,我们已渐趋衰老,而我们还在蓬勃生长的阶段,衰老即已开始。

    我存有一些本人的肖像,那是在我二十五岁、三十五岁时候画的。

    我拿来和今天的肖像对比。

    多少回我不再是原来的我啊!我现在的面容和当时的面容相比差别极大,未来也许更大。

    可是我的心,依然还在继续年轻。

    等待花开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在人生的旅途中,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但,朋友,实现梦想不仅要付出自己的辛勤汗水,有时还要长时间地等待。

    一个小沙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得到了一粒种子,给他种子的禅师说这是善之花,有缘人等到花开那日便可以悟道成佛。

    果然是一颗神奇的种子,它很快就生根发芽,抽出两片长长的叶子,长成了一株兰草的模样。然而过了花开的季节,它仍旧只是一片翠绿。小沙弥心中并不恼,反而愈见诚笃:太过容易怎能了悟真道!

    一年又一年,小沙弥渐渐长高长大,善之花的枝叶却仍像第一年的光景,不曾有任何变化,甚至也不随四季更替,只是一味地青碧嫩绿。

    环境却起了很大的变化,绿色越来越少,水源越来越远,风沙日益猖獗,香火日渐冷落。到后来,寺院只剩下沙弥一个人。沙弥每天要走二十里路化缘,走十里路挑水。

    后来,水井越来越深了。沙弥挑水回来的路上,常有一群乌鸦跟随盘旋。沙弥心知其意,便常常弃了担子,走远几步,待乌鸦们饮过了再赶路。到后来乌鸦们不再畏惧,直接落在桶沿上,任由沙弥挑着水边走边饮。乌鸦们饮过,沙弥还会把沿途仅有的几棵小草逐一浇灌。

    善之花的蓓蕾日渐一日地饱满。沙弥每天夜里都会梦见花开,看见五彩的花瓣,嗅到沁人心脾的馨香。早晨醒来,沙弥常觉唇齿之间犹有余香。

    风沙更大了,绿色更少了,沙弥化缘路上的那几棵小草也在一夜之间被风沙深深埋葬。沙弥给善之花搭了棚子,夜里就睡在棚子里,只等着花开就离开。

    一天夜里,风暴把一个男孩送进了沙弥的棚子。他怀里抱着一只瘦弱的羊羔,它气若游丝,眼看就要死了。沙弥慈悲心切,却无计可施。

    孩子一眼就看见被周围暗黄的沙土衬托得愈发嫩绿的善之花,眼睛亮了一下,嗫嚅地说:“这只羊羔,生下来就没吃过青草。”

    沙弥大窘,看着花,花苞已经绽放一点酒窝,五彩之气氤氲缭绕。再看看那只羊羔,它眼睛里的生命之火一点点暗淡下去,在男孩怀里像个可怜的婴孩。沙弥心里大叫着:“再等等,再等等,花开了我就可以救你了。”

    孩子“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沙弥长叹一声:“无缘。”他闭上双眼,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两片柔嫩的叶子,打算把它揪下来喂给羊羔。没费任何力气,整株花好像自己钻出了地面,沙弥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谁一把拎出了胸腔。

    就在孩子接过花的那一刻,善之花突然绽放。沙弥梦中见过的五彩,梦中嗅过的清香,立刻弥漫了这个简陋的草棚。

    生命的追问

    从我们出生那天起,时间如同我们忠诚的伙伴,守候在我们的身边。而当时间如流水般从我们的身边一天天流逝,我们不免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时间是永恒的零吗?空间是无限的零吗?

    当一切伟大或渺小的死者伫立在我们的面前,那将怎样?依然是每日发生的一切。我们肉体和精神中的那一切生命,曾经长久伫立在永恒的御座前,亦将永远伫立在永恒的御座前。

    我们深信对于我们钟爱的友人,他的亡故亦将留下永远无法弥补的鸿沟。

    对我们所爱的人,我们所知甚少,这是我们永远的遗憾。他们仿佛只在亡故之时才表现自己。他们若是死而复活,瞬间就会丧失死亡所赋予他们的一切。

    死者不像生者那样极易失去爱,他们珍藏着我们的爱,直至我们也化为黄土。

    没有任何事情像死亡那样,将我们驱离未来。

    死亡即是我们的全部未来。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幸存者便逝去了,未来降临的时候,我们已不再属于未来。

    没有任何事情像死亡的思想那样,将我们驱离未来的岁月。

    我们若能像远眺昔日那样,远眺未来,那从未存在的乌有就不会像消逝的生命那样令我们颓丧。

    我们为何不如此远眺未来呢?生命的习惯,即是学会求知,昔日和未来对今日的影响几乎毫无二致,这种影响的唯一依傍,即是我们自己。

    自童年起,人们就毕生守望着那不知名的未知,他们认为,他们守望着那遥遥无期的未知。他们迫不及待,就像在荡气回肠的恋情中,迫不及待地盼望第一次幽会。

    直至最后一刻,他们才恍然大悟,他们渴盼已久的冥冥未知不过是死亡罢了。有人一无所为,静心守望;有人则煞有介事地忙碌,他们没有那么悲哀。但实质上,他们的生命是一样的。

    在思索的瞬间,我们才真实地活着,沉思是生命中唯一敏锐的瞬间。一切思想必是忧郁的,尘寰之中,人的命运只是悲剧,终于悲哀、痛苦和死亡。

    然而,一位美国哲人曾说:“宁与柏拉图同悲,不与槽猪同乐。”

    想想:如若混沌可能存在的话,我们那秩序井然的宇宙将溃陷于茫茫混沌之中,必将出现新的秩序,否则,混沌本身即是秩序。新秩序会优于旧秩序吗?何以如此?秩序摧毁后的发展、新秩序的诞生,必有无数机会浮现在先于一切时间的永恒里。

    即便是毫无意义、永无止境的发展,我们亦应臻于完美。未臻于完美,是因为完美并不存在,不仅绝不存在于我们的地球,亦不存在于一切星球。假如某个星球已臻于完美,已至全知全能的境界,它就会竭力让茫茫的宇宙受益于它的完美。谁能阻止呢?什么能阻止呢?

    什么是完美?

    难道不是稳定、静止、永恒和死亡吗?渴望完美,或许是我们最可怜的精神弱点。

    严格地说,人,能够想象一种空间的混沌,于是,我们亦应该想象时间的混沌。时间的混沌是怎样的呢?

    我们永远不要裁决自然,责备自然,谴责自然。我们应该裁决自己,责备自己,谴责自己,因为自然赋予我们智慧和理智,赋予我们攻击她的武器。贬低自然,即是贬低我们自己。

    我们的眼睛一旦凝望明星,我们便凝望着明生的光芒,虽然它已为亿万的光年所磨灭,但我们建立了交流和联系。我们只需阐释。

    睡时方垂髫,醒来已黄发。我们在摇篮的旅途中,发现自己身在坟墓的边缘。

    我们那么好奇,想知道生活在山侧那悦人的小镇里的人在做什么。你希望他们做什么呢?他们正等待死亡。等待也罢,不等待也罢,死亡总是如期降临。谁选择了那个时刻呢?毋庸置疑,是我们自己。

    在我们的世界,生存的斗争是一切生命的基本原则,死亡所萦绕的生命,在一切领域皆如此,只有矿物例外,矿物界的秘密仍不为人知。何以这样呢?这难道不像想象爱、善、乐的原则那样轻松吗?通过爱、善、乐的德行,生命才欢乐而安逸。这难道不是一个烦人的象征吗?世上发生的一切为何不发生在异域?世界为何该遭受这般奇特的诅咒?

    我们在预兆中发现,未来常混淆于昔日。这岂不证明,未来、昔日本相邻吗?这岂不证明,未来、昔日、一衣带水,共存今日吗?

    我们的一切都归功于亡人,他们不是死者,他们活在我们中间,或活在身体的细胞里,或活在灵魂的回忆里。我们不与他们往来,我们只与生者往来,他们曾经是、依然是,也将永远是那些生者。作为死者,他们已不再生存,他们从未给予我们生命的迹象。

    有人曾问我,那微妙的胚芽和细胞永藏着对死者的回忆,这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是世代相传的神秘胚芽,深藏于男人和女人身上:染色体,或诸如此类的东西,如让·罗斯唐所说:“遗传物质的特殊基因座。”远古的祖先将它们传给我们,活在我们身上,它们亦将永远活着,被我们传给最遥远的后代。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灵魂,但不再是无影无踪的灵魂,不再是假设的灵魂了。在显微镜下,不时会瞥见它们,它们的灵性比呼吸的奥秘要低吗?

    它们贮存着先辈一切经历、一切禀赋、一切瑕疵、一切体魄和德行,这一切亦将永存于后辈的细胞里。它们代表着我们生命中一切活着的死者,也代表着一切即将诞生的孩子。它们是人类和民族的全部过去和全部未来,也将吸收我们的身边人留给我们个人的回忆,因为,我们置身茫茫的人海,亦是人类的后代。

    在这些细胞的生命里,我们仅是一瞬,细胞的生命将如地球那么漫长,人类灭绝,它们才随之消失。它们珍藏着整个历史,甚至珍藏着史前和人类未来的全部历史。

    让我们谨记,在这方面,人类如此,天地间一切生命亦是如此。

    无人知之,天使亦不知。

    人死之后,我们为何不再纪念他的华诞纪念仙逝的周年,即是纪念新生。

    信奉灵魂的人与怀疑回忆的人,衣饰虽异,差异却远非我们所想的那么多。

    生存即是浪掷我们所欠死亡的光阴,永恒的死亡却不浪掷光阴。

    让我们承认灵魂的存在,不因幻象的必要,而因我们要合情合理地告诉自己,不管你以为灵魂多么伟大、多么完美,它永远不会像主宰宇宙的灵魂那么伟大、那么完美、那么全知、那么强劲,否则,宇宙就不复存在了,或者说,从来就不曾存在。

    一切与虚无,不存在任何比较。我们所谓的虚无即是存在,我们说不存在,即是创造了存在。虚无是难以想象的。勉强而思虚无,我们就将虚无化为存在,否则,我们的思想就没有价值。我们只能否定其存在,以肯定存在。

    一切都是运动。要紧的不是运动的结果,而是运动本身。两种相悖而中和的运动变成他物,遵循另一种方向。这一切的结局都必是漫无止境的混乱吗?为什么呢?这混乱只是我们视而不见的秩序。一无所失,一无所获,因为一切都发生在无限所包围的容器里。万物不能逃离没有出口的地方,万物亦不能深入没有入口的地方。

    我们难以领悟一无所失,我们以为,万物皆在外部,万物皆发生在我们身外。而宇宙中,万物皆在内部,万物必发生在宇宙之中。

    万物皆无终极,唯一可以想象的终极就是静止,或抵达虚无,一不毁灭自己便不能存在的虚无。

    我们告慰死者:“我们将会重逢。”这极可能。芸芸的组合在漫漫的岁月里,重新组合成今日的情形。这一切芸芸的组合意味着什么呢?在我们称为死亡的长眠中,它们倏忽即逝。因此,告慰死者:“聚首再相逢!”并非愚行,对于亡人,时间已不复存在。

    我们若不在身外相逢,我们亦在灵魂里重逢,他们避在我们的灵魂里,我们必与他们相逢。

    悠悠岁月流逝之后,我们与众多的亡灵重聚,这又有何之裨益呢?三四十年后,我们与友人相逢,却再也认不出他了。我们几乎无话可说。同我们从不交谈却偶尔照面的邻人相比,他更淡然、更陌生。

    亡魂影响我们吗?亡魂在我们的灵魂里吗?当然,因为亡魂的生命在我们的灵魂里,我们只能是亡魂。然而,我们深知,只有我们的先辈活在我们的灵魂里。异乡的亡魂、血缘不同的亡魂,只能以他们的回忆、他们的典范影响我们,那是我们所唤醒的回忆和典范。

    当亡魂仍在我们的灵魂里,仍在那微妙的胚芽中时,我们的后辈便已继承了我们一切思想的回声、我们一切经历、一切痛苦的果实,在出世以前的黑暗中,他们即准备受益于这一切;而我们那无影无踪的先辈,则默默地沉浸在新的获取和征服的欢乐中,获取和征服我们那些永恒的生命。

    我们深信,我们的后辈将会认识和理解我们所不认识、所不理解的许多事情。在我们的灵魂里,在我们生命那黑暗的深渊,他们早已认识,总有一天会在耀眼的白日里学习和认识的事情,那一天,他们将如约降生尘世。

    我们常常拥有他们将要认识、将要理解的事物,这是极可能的,因为,我们即是未来的他们,即便他们仍是我们的祖先。

    可以这么说:我们的意识、我们的理智虽不知晓,我们却早已活在我们的本能中,活在我们那更真诚、更深沉的生命中,那是我们孩子的生命,亦是孩子的孩子的生命。我们分享他们的生命,正如我们依然分享我们父母的生命。我们来自过去,虽然我们仍在今日,但我们亦会步入未来。

    只要我们活着,昨日和明日便会存在。当我们不复存在的时候,纵然我们仍是明日,我们亦将变为昨日。

    我们熟知的亡魂和我们同宗的亡魂前来拜访我们,仿佛我们曾邀请他们参加午餐。人们亦可以想象相反的情景。这一次,演员是活在我们的灵魂里仍未诞生的人。我们未来的孩子、我们的子孙后代,正等待着未来降生人世的时刻,他们将敲响我们的大门,闯入我们的饭厅。我们生育了那些将要参加午宴的人们,他们早已是未来的他们了,想想我们的茫然、我们的惶惑,想想我们的恐惧吧!我们将变成什么样的工程师、化学家、发明家、冒险家、英雄、医生和罪犯呢?在消亡的人类中,我们将变成什么样的奴隶和悲惨的苦命人呢?在消亡的人类中,我们将变成什么样的遗物呢?我们会目睹巨人或侏儒吗?我们会目睹健壮的体魄或不治的堕落吗?什么是生物学和医学呢?我们希望什么,恐惧什么呢?

    那千年之后将代表我们的人呢?我们是史前先父的孩子,当我们在他的穴居前走下汽车和飞机,邀请他参加野餐,他会怎么说呢?我们的进化日新月异,我们今日正置危难之秋,难道岁月流逝之后我们不比他更惊讶吗?

    此时,我们需要亘古未见的先知天赋,三思之后,我们方知,从“先知”一词的可信意诉和词源意义来看,从未有过先知。让我们将此留给每一个人,留给他心中的寂静和秘密,让他自己想象他那未来的孩子,那是他应得的孩子,也是他的奖励和惩罚。

    我们一旦死去,便融入了宇宙。

    时间之零以前是什么,有人曾经疑惑吗?这就像询问非存在之前有何非存在,虚无之前有何虚无。虚无的地方,哪有存在?因为你所谓的虚无早已存在了。

    什么也不能毁灭宇宙,宇宙的毁灭只能是新的建设。

    我们只是那活着的死者,死亡的时刻,我们丧失了理智的意识。但另一种意识、我们的潜意识,将支撑我们的整个生命,引导我们的整个生命,表现我们肉体生命和理智生命那一切基本的行为、一切繁琐得惊人的行为。我们丧失了肉体,便会丧失这种意识吗?这不是永远存在的吗?这不会永远存在吗?这不是非瞬息、非个人回忆的真实意识,而只是对民族、对族爱的永恒回忆和一切回忆吗?

    生存,即是遗忘死亡;死亡,即是遗忘生存。

    死亡是永生,因为死亡是生命新的起点。

    与友情相伴

    在路上行走的我们,有时难免会感到孤独、寂寞。虽然我们的亲人会时时给予我们安慰,但我们渴望友情的心灵,仍然会感到茫然。

    我们在行进的路上时时抬起头来,在盛大的星空中寻找友情的星辰,期待着它的光芒照耀我们的心灵。一位诗人说:“真正的友情就像永不枯竭的泉水,我们的心灵在它的滋润下会开出美丽的花朵。”

    可是,在我们的身边却有些人宁愿孤独,是因为在没有友情和爱的人群中生活,那种苦闷正如一句古代拉丁谚语所说的:“一座城市如同一片旷野。”人们的面目淡如一张图案,人们的语言则不过是一片噪声,使得人们宁可逃避也不愿进入了。

    由此可以看出,人与人的友情对人生是何等重要。得不到友谊的人将是终身可怜的孤独者。没有友情的社会则只是一片繁华的沙漠。因此那种乐于孤独的人,其性格不是属于人而是属于兽的。

    当你遭遇挫折而感到愤懑抑郁的时候,向知心挚友的一席倾诉可以使你得到疏导。否则这种积郁会使人致病。医学告诉我们,“沙沙帕拉”可以理通肝气,磁铁粉可理通脾气,硫磺粉可以理通肺气,海狸胶可以治疗头昏。然而除了一个知心挚友以外,却没有任何一种药物是可以舒通心灵之郁闷的。只有对朋友,你才可以尽情倾诉你的忧愁与欢乐、恐惧与希望、猜疑与劝慰。总之,那沉重地压在你心头的一切,通过友情的肩头而被分担了。

    正因为如此,甚至连许多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能没有友谊。以致许多人竟宁愿降低自己的身份去追求它。本来君王是不能享受友谊的。因为友谊的基本条件是平等,而君王与臣民的地位却太悬殊了。于是许多君王便不得不把他所宠爱的人擢升为“宠臣”或“近侍”,以便能与他们亲近。

    不要损伤自己的心。

    确实,如果一个人有心事却无法向朋友诉说,那么他必然会成为损伤自己心的人。实际上,友谊的一大奇特作用是:如果你把快乐告诉一个朋友,你将得到两个快乐;而如果你把忧愁向一个朋友倾吐,你将被分掉一半忧愁。所以友谊对于人生,真像炼金术士所要寻找的那种“点金石”。它能使黄金加倍,又能使黑铁成金。

    如果以上所说已证明友谊能够调剂人的感情的话,那么友谊的又一种作用则是能增进人的智慧。因为友谊不但能使人走出暴风骤雨的感情世界而进入和风细雨的春天,而且能使人摆脱黑暗混乱的胡思乱想而走入光明与理性的思考。这不仅是因为一个朋友能给你提出忠告,而且任何一种平心静气的讨论都能把搅扰着你心头的一团乱麻,整理得井然有序。当人把一种设想用语言表达的时候,他也就渐渐看到了它们可能招来的后果。有人曾对波斯王说:“思想是卷着的绣毯,而语言则是张开的绣毯。”所以有时与朋友做一小时的促膝交谈可以比一整天的沉思默想更能令人聪明。

    其实即使没有一个能对你提出忠告的朋友,人也可以通过语言的交流而增长见识。讨论犹如砺石,思想好比锋刃。两相砥砺将使思想更加锐利。对一个人来说,与其把一种想法紧锁在心头,倒不如哪怕把它倾吐给一座雕像,也是多少有点益处的。

    一个人自身所发生的理智之光,是往往受到感情、习惯、偏见的影响而不那么明亮的。俗话说:“人总是乐于把最大的奉承留给自己。”而友人的逆耳忠言却恰好可以治疗这个毛病。朋友之间可以从两个方面提出忠告,一是关于品行的,一是关于事业的。

    就前者而言,朋友的良言劝诫是一味最好的药。历史上的许多伟人,往往由于在紧要关头听不到朋友的忠告,而做出后悔莫及的错事。人尽管也可以自己劝诫自己,但毕竟如圣雅各所说:“虽然照过镜子,可终究是忘了原形。”

    就事业而言,有些人认为两双眼睛所看到的未必比一双眼睛见到的更多,或者以为一个发怒的人未必没有一个沉默的人聪明,或者以为毛瑟枪不论托在自己肩上放,还是支在一个支架上放会打得一样准。总之,认为有没有别人的帮助结果都一样。但这些话其实是十分骄傲而愚蠢的说法。在听取意见的时候,有人喜欢一会儿问问这个人,一会儿又问问那个人。这当然比不问任何人好。但也要注意,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两种危险。一是这种零敲碎打来的意见可能是一些不负责任的看法。因为最好的忠告只能来自诚实而公正的友人。另外这些不同源泉的意见还可能会互相矛盾,使你莫衷一是,不知所从。比如你有病求医,这位医生虽会治这种病却不了解你的身体情况,结果服了他的药这种病虽然好了,却又使你得了另一种新病。所以最可靠的忠告,也还是只能来自最了解你事业情况的友人。

    友情是人最珍贵的财富,无论你走到哪儿,身处何方,都会有一段温馨的回忆伴随着你。

    人生是有限的。有多少事情来不及做完就死去了。

    没有朋友的人生是孤独的。

    人生是一条船

    长久以来,一些无形的航海家驾着我通过奇妙的大气,在陌生的大海上乘风破浪。深邃的空间任凭我永不停息地遨游其中。我的龙骨已把一大块闪亮、漂动的冰山撞碎,因为它妄图用那尘封的躯体挡住航道。

    后来,我航行在茫茫的云海里,那云海在另一些比地球更加明亮的天体间扩展开来。然后,我在白皑皑的海上、在红彤彤的海上航行,这些大海用它们的色彩和云雾涂染我的船身。

    有时我还穿过纯净的大气,那浓密明亮的大气浸透了我的帆,使我的帆像太阳那样灿烂夺目。我们在一些被水或风征服的国度里久久停留。有一天,而且总是那么令人意外,我的无形的航海家们拖起我的锚,风于是涨满了我那璀璨的帆。我重新驶进漫无路径的永恒中,驶进空寂的平原上空那没遮没拦的星体的大气中。

    我驶抵地球,在蓝天下我很陌生的澄碧的大海上下碇。我的锚已经习惯波涛的绿色的吻,在海底金色的沙子上休息,一面与海底缠绕扭曲的植物嬉戏,一面扶持着绵长的白昼里游来骑在它身上的白生生的美人鱼。我那高耸挺直的桅樯,是太阳、月亮以及给它以考验的多情的风的挚友。从未见过的鸟儿飞矢而来,在桅樯上停留,然后划过天际,一去不再还。我于是爱上这天空,这大海,也爱上这些人。

    可是,不知哪一天,我的无形的航海家们又要来到。他们将拉起我那扎入深水海藻中的锚,我那璀璨的帆又将被风涨满。

    我又将驶进漫无路径的永恒中,驶进那扩展在永远孤寂的其他星体之间的红彤彤和白皑皑的海洋中。

    人生的最高目标是幸福

    在人生的道路上,没有一个人愿意让自己的脚步,陷入苦难的泥潭而不能自拔。无论是谁都向往着自己的人生和谐、美满,都向往着自己的心灵被爱的泉水滋润,使自己生命的原野开满绚丽的花朵。

    当然,由于每个人对生活和人生的理解不同,所追求的目标和所追求的幸福也就不同。但,每个人在生活中不可能没有一个理想,或为温饱,或为名利,或为学问,或为德行,或为事功,或为醇酒妇人,或为斗鸡走狗,所谓“从其大体者为大人,从其小体者为小人”。

    人生最高目标是幸福。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对于这个问题也是各有各的见解。积学修德可被看成幸福,饱食暖衣也可被看成幸福。究竟谁是谁非呢?我们从人的观点来说,人之所以高贵于禽兽者在他的心灵。人如果要充分地表现他的人性,就必须充实他的心灵生活。

    幸福是一种享受。我们不必如持禁欲主义的清教徒之不近人情,但是我们也须明白:肉体的享受不是人类最大的享受。人类最大的享受是心灵的享受。哪些才是心灵的享受呢?就是真善美三种价值。学问、艺术、道德无一不是心灵活动,人如果在这三方面达到最高境界,同时也就达到最幸福境界。一个人的生活是否丰富,这就是说,有无价值,就看他对于心灵或精神生活的努力和成就的大小。如果只顾衣食饱暖而对真善美不感兴趣,他就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了。

    这番道理本无深文奥义,但是说起来好像很辽阔。灵与肉的冲突本来是一个古老而不易化除的冲突。许多人因顾到肉遂忘记灵。相习成风,心灵生活便被视为怪诞无稽的事。尤其是近代人被“物质的舒适”这一观念所迷惑,大家争着去拜财神,财神也就笼罩了一切。

    心灵的朝圣,才是人之正道。

    幸福的简单,就与看开一样复杂。

    紫罗兰隐语

    幽静的花园里,生长着一棵紫罗兰。她有美丽的小眼睛和娇嫩的花瓣。她生活在女伴们中间,满足于自己的娇小,在密密的草丛中愉快地摆来摆去。

    一天早晨,她抬起顶着用露珠缀成的王冠的头,环顾四周,她发现一株亭亭玉立的玫瑰,那么雍容而英挺,使人联想起绿宝石的烛台托着鲜红的小火舌。

    紫罗兰张开自己天蓝色的小嘴,叹了一口气,说:“在香喷喷的草丛里,我是多么不显眼啊,在别的花中间,我几乎不被人看见。造化使我这般渺小可怜。我紧贴着地面生长,无力伸向蓝色的苍穹,无力把面庞转向太阳,像玫瑰花那样。”

    玫瑰花听到她身旁的紫罗兰的这番话,笑得颤动了一下,接着说:“你这枝花多么愚蠢啊!你简直不理解自己的幸福,造化把很少赋予别的花朵的那种美貌、那种芬芳和娇嫩给予了你。抛弃你那些错误的想法和空洞的幻想,满足于自己的命运吧,要知道,温顺会使你变得坚强,谁要求过多,谁就会失去一切。”

    紫罗兰回答道:“啊,玫瑰花来安慰我,因为在我只能幻想的那一切,你都有了,你是那样美好,所以你用聪明的辞令粉饰我的渺小。但是对于不幸者来说,那些幸福的安慰意味着什么呢?向弱者说教的强者总是残酷的!”

    造化听到玫瑰与紫罗兰的对话,觉得奇怪,于是高声问:

    “紫罗兰,你怎么了,我的女儿?我知道你一向谦逊而有耐心,你温柔而又驯顺,你安贫而又高尚。难道你被空虚的愿望和无谓的骄傲制服了?”

    紫罗兰用充满哀求的声调回答她:“啊,你原是无上全能、悲悯万物的啊,我的母亲!我怀着满腔温情,满腔希望请求你,答应我的要求,把我变成玫瑰花吧。哪怕只一天也好!”

    造化说:“你不知道你请求的是什么,你不明白外表的华丽暗藏着不可预期的灾祸。当我把你的躯干抽长,改变了你的容貌,使你变成了玫瑰花,你会后悔的。可是,到那时,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紫罗兰答道:“啊,把我变作玫瑰花吧!变作一株高高的玫瑰花,骄傲地抬着头!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由我自己承担!”

    于是,造化说:“愚蠢而不听话的紫罗兰,我满足你的愿望!但是,如果不幸和灾祸突然降落在你的头上,那是你自己的过错!”造化伸开她那看不见的魔指,触了一下紫罗兰的根,转瞬间紫罗兰变成了盛开的玫瑰,伫立在众芳之上。

    午后,天边突然乌云密布,卷起旋风,雷电交加,隆隆作响,狂风和暴雨所组成的一支不计其数的大军突然向园林袭来。它们的袭击折断了树枝,扭弯了花茎,把傲慢的花朵连根拔起。花园里除了那些紧贴着地面生长或是隐藏在岩石缝里的花草之外,什么也不剩了。而那座幽静的花园遭到了比其他花园更大的灾难。

    等到风停云散,花儿全死去了,她们像灰尘一样,零落满园,唯有躲在篱边的紫罗兰,在这场风暴的袭击之后,安然无恙。

    一株紫罗兰抬起头来,看到花草树木的遭遇,愉快地微笑了一下,招呼自己的女伴:“瞧啊,暴风雨把那些自负为美的花朵变成了什么哟!”

    另一株紫罗兰说:“我们紧贴着地面生长,才躲过了狂风暴雨的愤怒。”

    第三株喊道:“我们是这般脆弱,但龙卷风并没有战胜我们!”这时紫罗兰皇后向四周环顾了一下,突然看见昨天还是紫罗兰的那株玫瑰花。暴风雨把她从土里拔起,狂风扫去了她的花瓣,把她抛在湿漉漉的青草上,她躺在地上,像一个被敌人用箭射中了的人一样。

    紫罗兰皇后挺直了身子,展开自己的小叶片,招呼女伴们说:“看啊,看啊,我的女儿们!看看这株紫罗兰,为了能炫耀自己的美貌,她想变成一株玫瑰,哪怕是一小时也可以,就让眼前这景象引为你们的教训吧!”

    濒死的玫瑰叹了一口气,集中了最后的力量,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听我说吧,你们这些愚蠢而谦逊的花儿,听着吧,暴风雨和龙卷风都把你们吓坏了!昨天我也和你们一样,藏在绿油油的草丛里,满足于自己的命运。这种满足使我在生活的暴风雨里得到了庇护。我的整个存在的意义都包含在这种安全里,我从来不要求比这卑微的生存更多一点的宁静与享受。啊,我原是可以跟你们一样,紧贴着地面生长,等待冬季用雪把我盖上,然后偕同你们去接受那死亡与虚无的宁静。但是,只有当我不知道生活的奥妙,我才能那样做,这种生活的奥妙紫罗兰的族类是从来也不知道的。从前我可以抑制自己的一切愿望,不去想那些得天独厚的花儿。但是我倾听着夜的寂静,我听见更高的世界对我们的世界说:“生活的目的在于追求比生活更高更远的东西。这时我的心灵就不禁反抗起自己来了,我的心殷切地盼望升到比自己更高的地方。终于,我反抗了自己,我追求那些我不曾有过的东西,直到我的愤怒化成了力量,我的向往变成了创造的意志。到那时,我请求你们知道,造化,那不过是我们一些隐秘的幻觉的反映,我要求她把我变成玫瑰花,她这样做了,就像她常常用赏识和鼓励的手指变换自己的设计和素描一样!”

    玫瑰花沉默了片刻,然后带着骄傲而优越的神情补充说:“我做了一小时的玫瑰花,我就像皇后一样度过了这一小时。我用玫瑰花的眼睛观察过宇宙,我用玫瑰花的耳朵倾听过太阳的私语,我用玫瑰花的叶片感受过光的变幻。难道你们中间找得到一位蒙受过这样的光荣吗?”

    玫瑰花低下头,已经喘不上气来,说:“我就要死了,我要死了,但我内心却有一种从来没有一株紫罗兰所体验过的感觉。我要死了,但是我知道,我所生存的那个有限的后面隐藏着的是什么,这就是生活的意义,这就是本质的所在,隐藏在无论是白天或夜晚的机缘之后的本质!”

    玫瑰花卷起自己的叶片,微微叹了一口气,死去了,她的脸上浮着超凡脱俗的微笑,那是理想实现了的微笑。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怎么看待。

    生命中的美

    这几天我常常这样想:我们的地球,这宇宙中鲜花盛开的神奇花园,连同它的日出日落,空气清新的早晨,星光闪烁的夜晚,冰冻的严寒,炎热的太阳,连同它全部的光明,凉快的阴影,七月的彩虹,夏秋的薄雾,雨水和白雪。我想象,我们这个地球无可补救地变成了无人的荒寂。好吧,请想象一下:在地球上再也没有人在城市的石头走廊上,在荒野的草地上,到处只是一片沙沙作响的空旷;没有一点人声、笑声,甚至也没有一声绝望的喊叫来打破这沉寂。

    在这空无一人的冰冷的寂静中,我们美丽的地球立即失去了作为宇宙空间里人类之舟和尘世谷地的最高意义,并且它的美一下子就丧失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没有了人,美也就不能在他的身上和意识里反映出来,不能被他所认识。那么美又对谁而言?对何而言?

    美不能像精确的思维和细致的理智一样能自我认识。美中之美和为美而美是毫无意义的,是荒谬的和不现实的。事实上这就像为理智的理智一样,在这种消耗性的内省中没有自由的竞争,没有吸引或排斥,没有活的呼吸,因而它注定要死亡。

    美必须有反映,要有明智的评价者,有善良或赞赏的旁观者。须知美感是生活、爱和希望的感受,是对永生的臆想和信心,会唤起我们生的愿望。

    美与生命连在一起,生命与爱连在一起,而爱则和人类连在一起。一旦这些联系的纽带中断,大自然中的美就会和人类一起灭亡。

    有追求路才宽

    每个人的一生都在追求,为功名,为利禄,为人类永远都不会停息的欲望而追求着。

    人生的意义与生命的价值在于了解的过程,似乎所有的人都向往简单而又快乐地生活,所以他们把看似麻木的生活比作“快乐”。

    他们希望自己过得简单,却无止境地渴望着金钱的驱使;他们希望自己过得潇洒,但往往被感情麻痹了大脑;他们每天做着“芝麻开门”的梦,让自己的思想一天一天堕落下去,到最后成了名副其实的“空中梦想家”。

    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往往来源于金钱、地位、利益,似乎与思想没有任何连接点。莎士比亚曾说过:“没有德性的美貌是转瞬即逝的,可是因为在你的美貌中有一个美好的灵魂,所以你的美貌是永存的。”我相信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比较容易接受,无论是你的外貌、身份、地位。而在这些所谓“美好”的事物间,却一直隐藏了一个灵魂,那就是——欲望!它腐蚀着人类的思想,扭曲了人类的本性。

    其实,在今天这个复杂而又多变的社会,相信有许多人都不曾了解过自己,而往往有些人把无止境的工作学习、无止境的麻木追求,称为生活。

    他们会买一盆花放在卧室,却宁愿让它干涸而死;他们会买一台很大的电视机放在客厅,却宁愿躲在卧室看二十一寸的小彩电;更好笑的就是他们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却不知道那有多难看,而等下次看到某个人也是那么打扮时,会忍不住说一句:恶心!

    “人生何其短,岂容琐事缠。”这句话出自迪斯累里之笔。

    说实话,生命来去匆匆,真的有太多事情是我们无法理解、无法相通的,既然这样,何不坦荡荡去面对一切呢?

    生活中的艰难,工作中的麻烦,人性与理性的追求,这一切似乎就是人生。既然人生都定下来了,又何必太在意它所造成的后果。

    我享受生活,享受每天的阳光、雨露,享受每天都能与我的书、我的音乐接触。我不会拼了命地工作学习,因为那会让我少很多时间去享受青春;我也不会泛滥自己的感情,我会小心翼翼地去爱一个人,因为爱情的回味是那么美好,我要永远珍藏它。

    我更不会因为伤心而难过,因为开心而兴奋。总之,我会努力去寻求自己的生活方式。

    相信有一天你会明白人的一生该拥有什么,该失去什么,该享受什么,该花什么样的时间来度过这一生。

    如果你还在盲目地追寻或是堕落地等待,请试想一下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在世界轮回的最后一天你不觉得该做点什么吗?

    真理也美丽

    和谐的文字犹如和谐的星空、绿树和清泉。

    美丽的语言,犹如美丽的面孔。

    优雅的谈吐,恰似糅合优美色调的杰出名画、曙光下闪烁的露珠和森林中半透明的野花。

    美丽的大自然就是心灵的衣裳,是由她永恒不变的言语织就。

    美丽的言语,存在于人心深处,就美化了人生。

    友善的话、坚定的话、正义的言辞、爱心的话语,在人间绽开美丽的奇葩,正如灯芯汲取油,点燃后就成了一盏明灯一样。

    美丽的言语能造就美丽的面孔、美丽的姿态和美丽的人生。

    要注意你所说的话语,因为言语是奇妙的东西,它们能成为蜂房新酿的蜜糖,也能变成蜜蜂可怕的螫刺,它们能像温暖悦人的阳光一样和煦,使孤独的人生充满光明,但它们也能像一把双刃的利剑,能在盛怒中刺伤人心。

    她是沟通的桥梁,也是未来历史的标记。

    每一句话从我的口中说出,可以是温柔的,可以是霸道的……

    那都是我的每一个瞬间。

    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深刻的思想。

    注意每一句话的重要性,那就像是你的一个标杆。

    让人理解的美丽,说得在理也许就会是真理。

    拥抱自然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用一上午的时间做各种杂事。每件事都是我乐意完成的,因为这都不是非立即处理不可的急事。为的是躲避那些不受欢迎的来访者,并且使自己有一个充裕的下午。即使最炎热的日子,在中午一点钟前我就顶着烈日出发了。

    由于担心不速之客会使我不能脱身,我加紧了步伐。可是,一旦绕过一个拐角,我觉得自己得救了,就激动而愉快地松了口气,自言自语说:“今天下午我是自己的主宰了!”

    接着,我迈着平静的步伐,到树林中去寻觅一个荒野的角落,一个人迹不至因而没有任何奴役和统治印记的荒野的角落,一个我相信在我之前从未有人到过的幽静的角落,那儿不会有令人厌恶的第三者跑来横隔在大自然和我之间。

    在那儿,大自然在我眼前展开一幅永远清新华丽的图景。金色的燃料木、紫红的欧石南非常繁茂,给我深刻的印象,使我欣悦。我头上树木的宏伟、四周灌木的纤丽、脚下花草惊人的纷繁使我眼花缭乱,不知道应该观赏还是赞叹:这么多美好的东西竞相吸引我的注意力,使我在它们面前留步,从而助长我懒惰和爱空想的习惯,使我常常想:“不,全身辉煌的所罗门也无法同它们当中任何一个相比。”

    我的想象不会让如此美好的土地长久地渺无人烟。

    我按自己的意愿在那儿立即安排了居民,我把舆论、偏见和所有虚假的感情远远驱走,使那些配享受如此佳境的人迁进这大自然的乐园。

    我将把他们组成一个亲切的社会,而我相信自己并非其中不相称的成员。我按照自己的喜好建造一个黄金的世纪,并用那些我经历过的、给我留下甜美记忆的情景和我的心灵还在憧憬的情境充实这美好的生活,我多么神往人类真正的快乐,如此甜美、如此纯洁,但如今已经远离人类的快乐。甚至每当念及此,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啊!这个时刻,如要有关巴黎、我的世纪、我这个作家的卑微的虚荣心的念头来扰乱我的遐想,我就怀着无比的轻蔑立即将它们赶走,使我能够专心陶醉于这些充溢我心灵的美妙的感情。

    我立即将自己的心从低处升高,转向自然界所有的生命,转向事物普遍的体系,转向主宰一切的不可思议的自然。此刻我的心灵迷失在大千世界里,我停止思维,停止冥想,停止哲学的推理,我怀着快感,感到肩负着宇宙的重压。我陶醉于这些伟大观念的混杂,我喜欢任由我的想象在空间驰骋,我禁锢在生命的疆界内的心灵感到这儿过分狭窄,我在天地间感到窒息,我希望投身到一个无限的世界中去。

    我相信,如果我能够洞悉大自然所有的奥秘,我也许不会体会这种令人惊异的心醉神迷,而处在一种没有那么甜美的状态里,我的心灵沉湎于这种出神入化的佳境。

    触摸大自然的脉搏

    无论你是多么伟大或是多么卑微,我们都是自然的孩子,自然是我们伟大的母亲。当我们感到身心疲惫的时候,唯一能使我们从疲惫中解脱出来的,是大自然的怀抱。

    我踏着芳馥的浅草向上走去。而随着每一步的攀登,我的心境的感觉范围似乎也更加宽阔,随着每一口清醇气息的吸入,一个更加深沉的渴望不觉萌生。甚至连这里太阳的光线也更加炽烈而妍丽。待到我登上山顶,我早已把我的卑微处境与生活苦恼忘个干净。我感到自己已经一切正常。山顶有堑壕一道,行至其地,我沿沟缓缓而行,稍事歇息。沟的西南边上,一处坡面坍陷,形成裂口。这里下临一带广阔的沃野,其中盛植小麦,景色颇佳,周围青山环抱,宛如一古罗马圆形剧场。山间有通路隘口,折向山南,天际远处则为白云锁闭,不可复见。各处村屯农舍多为林木荫蔽,故此地堪称绝幽。

    这里的确幽静异常,唯与阳光和大地为伍。我躺在草上,开始从灵魂深处与大地阳光、空气以及那渺不可见的远海慢慢絮语。我想到大地的坚实,我甚至觉得它将我载负而起,并从身下如茵的绿榻那里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大地正在和我交语。我想到那流荡的空气以及它的纯净,这正是它的美丽所在,它抚摸着我,并把它自身的一部分也给了我。我又与大海谈话,虽然它离我很远,但在我想象之中仍然看到了它缘岸近处的苍翠与远洋深处的蔚蓝,我渴望获得它的力量、秘密与光荣。

    然后我又与太阳对语,渴望从它的辉煌与灿烂中,从它的坚韧不拔与不知疲惫的驰驱中,找到那和灵魂相仿佛的东西。我抬起头来仰对着头顶上的蓝天,凝视着它的深邃,吸吮着绝妙的色泽和芳馥,天上的那些采不到的花朵里的浓郁蔚蓝把我的灵魂也吸引了去,使它在那里得到安息,因为纯净的色调能给灵魂带来静谧。凭着这一切我祈祷了,我的灵魂体验到了一种完全不可言说的感情,相形之下,祈祷反而显得微不足道;至于语言更是这种感情的一个粗糙的标记,只可惜我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凭着碧蓝的天空,凭着那光透幽径的滚滚炎阳,一个新的缥缈的“海洋”正在一天天地展开在我的面前。凭着那环抱宇宙周流无垠的爽气清氛;凭着那喧嚣在岸边的大海,近处雪浪翻舞的碧海与远洋的深海;凭着载负我的坚实大地;再凭着芬芳的茴香,它们的小花我常抚摸;凭着芊芊芳草;凭着那经手一搓便顺指滑落的粉松白垩,我祈祷了。我搓搓土块、草叶与茴香,呼吸周流寰宇的澄鲜空气,想想大海与苍天,伸伸手臂来让阳光爱抚一番,并俯首在草上以示虔敬。

    我正是这样来祈祷的,这时我衷心盼望这样或许能接触到那个更较上帝为高的不可言说的世界。尽管使我心神激越的许多感情那么浓烈,尽管我与大地、阳光、天空、星斗与海洋的一番歆合那么亲切,这种感情从动人心魄的乐调嘹亮奏出,它们增大了我歌声的音量。那光华耀目的伟大太阳,茁壮而亲切的大地,和暖的晴空与澄鲜的空气,一切无可言喻的美简直给我带来了一种至乐与狂喜,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每到夏天,我常常一个人到田野里去,背靠着橡树庞大的躯干,这时身后粗糙的树皮与地衣隐隐可觉。于是我开始思索我所追求的一切。或者,坐卧在翠绿的冷杉之下昂首张望,看到天顶处的颜色更加湛蓝。这里羊齿草遍地,野鸽咕咕,槐树上的茸茸新叶清晰可见。不论在躯干修直的榆木荫下,还是在山楂矮林与榛树之旁,我自己都充满一种追逐灵魂本性的深刻渴求,希望从这一切绿色事物和从阳光获致那种连它们自己也完全懵懂的内在意义,以便我自己也能盛满光泽,恍如阳光下的林木那样。甚至连过路时稍稍搓搓树上长满地衣的皱皮和伸向路边的一个枝梢,也都仿佛具有代我自身祈祷的效验。

    漫长的夏日天气把草地晒得暖洋洋的。我总是偃卧在比较偏僻的角落,全身躺直,以接受大地的爱抚。这里丰草高高过身,婆娑的树影戏舞在面颊之上。我时而眯凝着眼望天空,禁不住那晃眼的阳光。蜜蜂常常从我头上嗡嗡而过,有时也飞过一只蝴蝶,空中则是一片营营,翠绿的莺鸟在篱边歌唱。

    当我这样逐渐进入到夏日的炽烈的生活之中,一种在我的周围熊熊燃烧着的生活,仿佛是一把火炬,我终于对大地自远古以来的全部漫长生活开始有所体会,而太阳正把我照得暖暄暄的。我的灵魂渴望能汲取到那曾经流贯于过去时代的灵魂生活,正像阳光源源不断地倾注在大地之上那样。

    虽然表面如梦一般,我却尽情地吮吸着生命的气息,我对草叶、野花、山楂与树上的绿叶并未忘怀。我似乎恰恰是通过它们来生活,仿佛它们一个个尽是我吸吮汗液的孔道。

    这时蚱蜢正鸣叫跳跃,绿莺在歌唱,画眉在欢快鸣啭,整个空中生意盎然。此时我也被深深地投进生命之中,并与那全部生命一同祈祷着。

    心灵的春天

    我经常旅行,曾经飞越大洋,在海的那一边欣赏过夜半不落的太阳。那儿景色实在神秘,完全把人类排斥在外的荒凉旷寂的世界,有一种魅力强烈地吸引着我的心。

    我也曾在北欧的旅途中,在瑞典波的尼亚湾海岸的芬兰的湖沼地上描绘过白夜。那是绵延不断、一望无际的针叶林与湖泊,是人类可以居住生息的地方。我并不喜欢描绘阒无人迹的风景,所以我的作品总是飘逸散发着人的气息的景色。

    然而,其中大抵是没有人物,因为我描绘的是象征着人的心灵的风景,它自身叙述着人的心声。我喜爱古老的小镇,家家户户的墙壁都渗透着几代人的体温,人们的生活依然保留着闲逸的情趣。在德国的古都,可以看到所有的窗边都盛开着姹紫嫣红的鲜花,那是向过路人亲切问候的语言。从屋里看,花朵一律朝外,不及街上观赏的那么娇艳动人。每个窗户都结构奇巧,别具一格。

    我作品的主题,随笔的内容,往往是有感于澄湛的自然和淳朴的人性而发。我经常回忆起在战后狂飙突进的时代,我却走着偏离时代潮流的另一条路。今天看来,这条路还是走对了,而且决心今后继续走下去。

    因为现代文明突飞猛进的发展破坏了自然与人类,人与人之间的平衡,地球上一切物质的存在意义及其尊严迷失丢落的危险性与日俱增。不言而喻,恢复平衡感是至关重要的。而珍惜清澄的自然、淳朴的人性不正是抑制人类疯狂般疾奔迅跑的一种力量吗?人们应当更加谦逊地对待自然与风景。在这里,出门旅行,接触大自然固然必要,兴味浓郁地体会风俗迥异的人的生活亦有裨益。但我也以为,近在我们身旁,例如庭院的一株树木、一片叶子,如果潜心细腻地观察,同样可以感受到生命的根本含义。

    我观望着庭院的树木,不,是凝视着树枝上的一片叶子。这片叶子绿得莹洁可爱,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烁。这不禁使我想起第一次看到嫩芽初吐的时节。

    那是去年初冬,就在这片绿叶生长的地方,还挂着一片褐色的枯叶。当它凋零飘落,你诞生了。坚挺硬实的幼芽饱孕着青春丰润的生命力。

    尽管有风欺雪凌的日子,但你总是默默地等待着春天,渐渐地蕴蓄着充足的力量。一天清晨,微雨初歇,无数的珍珠散落在枝头,婷妍交辉,那是一滴一滴的雨点亲吻着稚嫩的尖芽。我感到绿意萌动膨胀起来了。

    大自然的春天终于来了,我心灵的春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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