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一日一谈-富贵不能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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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

    景春曰(1):“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2)?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3),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4)。”——《滕文公章句下》

    【注释】

    (1)景春:战国时纵横家。

    (2)公孙衍:魏人,当时著名的说客。张仪,战国时纵横家的代表人物,主张连横,为秦扩张势力。

    (3)冠:古时男子年二十,举行加冠礼,由父亲主持,表示其已经成年。

    (4)淫、移、屈:朱熹注“淫,荡其心;移,变其节;屈,挫其志。”

    【译文】

    景春说:“公孙衍、张仪难道不是真正的大丈夫吗?他们一发怒,诸侯都会害怕,他们呆在家中,天下就太平无事。”

    孟子说:“这怎么能算是大丈夫呢?你没有学过礼法吗?男子行加冠礼的时候,父亲对他加以训导;女子出嫁时,母亲对她加以训导,并送她到门口,告诫她说:‘到了你的夫家,一定要恭敬、谨慎,不要违背丈夫!’把顺从当原则,是妇人家遵循的道理。对男子来说,居住在天下最宽广的住宅‘仁’里,站立在天下最端正的位置‘礼’上,行走在天下最宽广的道路‘义’上;得志时,就同人民一起循着大道前进;不得志时,就独自坚持原则。富贵不能迷乱他的心智,贫贱不能动摇他的气节,威武不能压服他的意志,这样才能叫做大丈夫。”

    【述评】

    大丈夫的标准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每当读到孟子的这句话,不免让人心生感慨。世间的人生千千万万,但大多如过眼云烟,飘逝得不留影踪。那些卑微的灵魂,或被金锁缠绕,利欲熏心;或被窘困折磨,扭曲了灵魂;或被权威压服,萎缩于强梁的影子下面,他们的重量是如此的轻微,好像世间恶风中飘忽不定的风沙,虽有千百年的沉积,那也只是一片没有生机的生命的荒漠。

    我们所艳羡和赞美的是那些沙漠中屹立不动、生机勃然的树木,它给了我们挺立的身姿,更多地是让我们看到了生存的价值。就好像戈壁上的胡杨,如果生,就一千年不死;如果死,就一千年不倒;如果倒,会一千年不朽,这是不是我们生存的空间中孟子所言的大丈夫的真实写照呢?

    人是应该有一点精神的,这精神是人生的追求,更是自己对人生价值的高尚的判定。有了这种对高尚的认定,才会有正确的人生追求。纵横家景春的问题其实也是我们中许多人的问题。像公孙衍、张仪那样的人,在我们的眼中是何等的威武神气,“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左右世俗的权威,玩弄权贵于掌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可是我们没有考虑,一个人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的时候,首先应该具有的人格上的保证,从小处说是无愧己心、光明磊落,从大处说,是行为示范、影响他人,只有这样我们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才会在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时候心怀坦荡,无私无畏。

    好在孟老夫子在两千多年前为后世的学人志士上了一堂生动的道德教育课。

    他说,一个成功的人,应该居于宽广的“仁”的大厦,应该立于端正的“礼”的空间,应该行在宽阔的“义”的大道。这样他才能够拥有自己完善的人格和高尚的道德情操。

    他说,得志的时候,不能骄矜沉默,应该和众生循道而进,匡扶社稷,拯救黎元;失意的时候,不能消沉堕落,应该让自己坚持原则,修身自好,独善其身。

    他说,作为一个真正的大丈夫,富贵不能迷乱他的心智,贫贱不能动摇他的气节,威武不能压服他的意志。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颜渊是大丈夫。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是大丈夫。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是大丈夫。

    如此等等。他们一腔正气,直可凌云;他们正道直行,精神藻雪;他们不惧威势,铁骨铮铮。

    在我国历史上,这样的大丈夫不胜枚举,多少仁人志士,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崇高的信念,持节守义,为我们的文明添写了无数可歌可泣的篇章。苏武牧羊的故事,便是其中杰出的代表。

    苏武,西汉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人,字子卿。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汉武帝为了缓和与匈奴的关系,派中郎将苏武出使匈奴。苏武率领使团到达匈奴后,由于匈奴内部发生叛乱,副使张胜参与谋划,于是苏武受到牵连。苏武认为“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归汉!”于是便拔刀自刺,后经抢救,才脱离危险。单于敬佩苏武的气节,通过汉朝降将卫律百般威逼利诱,但苏武誓死不降。单于无法,就把他置于深窖中,不给食物和水。时值冬季,风雪弥漫,苏武待在地窖中,用雪和着毡毛充饥,过了数日后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时匈奴人“以为神”。单于终于无计可施,于是把他送到北海(现在的贝加尔湖)去放羊,并且对苏武说:“只有等到公羊生了小羊,你才可以回来。”

    苏武便在荒寒之地,手持出使时的旄节牧羊。虽然环境恶劣,生活困苦,但在孤独无依的漫漫囚徒生涯中,苏武对于汉朝的忠心始终未改。

    后来苏武的朋友李陵也因在与匈奴的战斗中草尽粮竭而投降了匈奴,来看苏武时也劝说其投降。他告知了苏武妻离子散的苏家状况之后,说:“人生如朝露,何苦如此!”但被苏武严词拒绝了。

    后来,汉朝和匈奴和亲,互通使节,五十九岁高龄的苏武历经磨难终于返回汉朝。但是,十九年已经过去了,曾经的风华正茂早已变成了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苏武,手里拄着光秃秃的十九年前出使时的旄节,终于踏上了故土。

    苏武抵制了富贵的诱惑,忍受了贫寒的摧残,经历了威势的胁迫,遭受了家庭的败亡,失去了宝贵的青春,用自己的一生成就了一个信念。这不能不让人感动。孟子所说的大丈夫,他是当之无愧的,他的精神也必将光耀千古,激励着无数的后来者。苏武死后约一千年,一位叫温庭筠的诗人,路过苏武庙时,看着苏武的塑像,不禁心潮澎湃,遂做诗曰:

    苏武魂销汉使前,古祠高树两茫然。

    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烟。

    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

    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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