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味-生命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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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构成生命的主要成分,

    并非事实和事件,

    它主要的成分是思想的风暴,

    它一生一世都在人的脑中吹袭。

    ——马克·吐温生命的恩赐

    生命的路

    ——[中国]鲁迅

    生命的路是进步的,

    总是沿着无限的精神三角形的斜面向上走,

    什么都阻止他不得。

    想到人类的灭亡是一件大寂寞大悲哀的事,然而若干人们的灭亡,却并非寂寞悲哀的事。

    生命的路是进步的,总是沿着无限的精神三角形的斜面向上走,什么都阻止他不得。

    自然赋与人们的不调和还很多,人们自己萎缩堕落退步的也还很多,然而生命决不因此回头。无论什么黑暗来防范思潮,什么悲惨来袭击社会,什么罪恶来亵渎人道,人类的渴仰完全的潜力,总是踏了这些铁蒺藜向前进。

    生命不怕死,在死的面前笑着跳着,跨过了灭亡的人们向前进。

    什么是路?就是从没路的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

    以前早有路了,以后也该永远有路。

    人类总不会寂寞,因为生命是进步的,是乐天的。

    昨天,我对我的朋友L说,“一个人死了,在死者自身和他的眷属是悲惨的事,但在一村一镇的人看起来不算什么;就是一省一国一种……”

    L很不高兴,说,“这是Natur(自然)的话,不是人们的话。你应该小心些。”

    我想,他的话也不错。

    生命

    ——[中国]沈从文

    有些人我们应当嘲笑的,

    社会却常常给以尊敬,如阉寺。

    有些人我们应当赞美的,

    社会却认为罪恶,如诚实。

    多数人所表现的观念,照例是与真理相反的。

    多数人都乐于在一种虚伪中保持安全或自足心境。

    我好像为什么事情很悲哀,我想起“生命”。

    每个活人都像是有一个生命,生命是什么,居多人是不曾想起的,就是“生活”也不常想起。我说的是离开自己生活来检视自己生活这样事情,活人中就很少那么作,因为这么作不是一个哲人,便是一个傻子了。“哲人”不是生物中的人的本性,与生物本性那点兽性离得太远了,数目稀少正见出自然的巧妙与庄严。因为自然需要的是人不离动物,方能传种。虽有苦乐,多由生活小小得失而来,也可望从小小得失得到补偿与调整。一个人若尽向抽象追究,结果纵不至于违反自然,亦不可免疏忽自然,观念将痛苦自己,混乱社会。因为追究生命“意义”时,即不可免与一切习惯秩序冲突。在同样情形下,这个人脑与手能相互为用,或可成为一思想家、艺术家,脑与行为能相互为用,或可成为一革命者。若不能相互为用,引起分裂现象,末了这个人就变成疯子。其实哲人或疯子,在违反生物原则,否认自然秩序上,将脑子向抽象思索,意义完全相同。

    我正在发疯——为抽象而发疯。我看到一些符号,一片形,一把线,一种无声的音乐,无文字的诗歌。我看到生命一种最完整的形式,这一切都在抽象中好好存在,在事实前反而消灭。

    有什么人能用绿竹作弓矢,射入云空,永不落下?我之想象,犹如长箭,向云空射去,去即不返。长箭所注,在碧蓝而明静之广大虚空。明智者若善用其明智,即可从此云空中,读示一小文,文中有微叹与沉默,色与香,爱和怨,无著者姓名。无年月。无故事。无……然而内容极柔美。虚空静寂,读者灵魂中如有音乐。虚空明蓝,读者灵魂上却光明净洁。

    大门前石板路有一个斜坡,坡上有绿树成行,长干弱枝,翠叶积叠,如翠翼,如羽葆,如旗帜。常有山灵,秀腰白齿,往来其间。遇之者即喑哑。爱能使人喑哑——一种语言歌呼之死亡。“爱与死为邻”。

    然抽象的爱,亦可使人超生。爱国也需要生命,生命力充溢者方能爱国。至如阉寺性的人,实无所爱,对国家,貌作热诚;对事,马马虎虎;对人,毫无情感;对理想,异常吓怕。也娶妻生子,治学问教书,做官开会,然而精神状态上始终是个阉人。与阉人说此,当然无从了解。

    夜梦极可怪。见一淡绿百合花,颈弱而花柔,花身略有斑点青渍,倚立门边微微动摇。在不可知地方好像有极熟习的声音在招呼:

    “你看看好,应当有一粒星子在花中。仔细看看。”

    于是伸手触之。花微抖,如有所怯。亦复微笑,如有所恃。因轻轻摇触那个花柄,花蒂,花瓣。近花处几片叶子全落了。

    如闻叹息,低而分明。

    雷雨刚过,醒来后闻远处有狗吠。吠声如豹。半迷糊中卧床上默想,觉得惆怅之至。因百合花在门边动摇,被触时微抖或微笑,事实上均不可能!

    起身时因将经过记下,用半浮雕手法,如玉工处理一片玉石,琢刻割磨。完成时犹如一壁炉上小装饰。精美如瓷器,素朴如竹器。

    一般人喜用教育身分,来测量这个人道德程度。尤其是有关乎性的道德。事实上这方面的事情,正复难言。有些人我们应当嘲笑的,社会却常常给以尊敬,如阉寺。有些人我们应当赞美的,社会却认为罪恶,如诚实。多数人所表现的观念,照例是与真理相反的。多数人都乐于在一种虚伪中保持安全或自足心境。因此我焚了那个稿件。我并不畏惧社会,我厌恶社会,厌恶伪君子,不想将这个完美诗篇,被伪君子与无性感的女子眼目所污渎。

    百合花极静。在意象中尤静。

    山谷中应当有白中微带浅蓝色的百合花,弱颈长蒂,无语如语,香清而淡,躯干秀拔。花粉作黄色,小叶如翠王当。

    法郎士曾写一《红百合》故事,述爱欲在生命中所占地位,所有形式,以及其细微变化。我想写一《绿百合》,用形式表现意象。

    人生自然的节奏

    ——[中国]林语堂

    生活的秋季,知道生命上的极限而感到满足。

    因为知道生命上的极限,在丰富的经验之下,

    才有色调儿的和谐,其丰富永不可及。

    在我们的生活里,有那么一段时光,个人如此,国家亦复如此,在此一段时光之中,我们充满了早秋精神,这时,翠绿与金黄相混,悲伤与喜悦相杂,希望与回忆相间。在我们的生活里,有一段时光,这时,青春的天真成了记忆,夏日茂盛的回音,在空中还隐约可闻,这时看人生,问题不是如何发展,而是如何真正生活;不是如何奋斗操劳,而是如何享受自己拥有的那宝贵的刹那;不是如何去虚掷精力,而是如何储存这股精力以备寒冬之用。这时,感觉到自己已经到达一个地点,已经安定下来,已经找到自己心中向往的东西。这时,感觉到已经有所获得,和以往的堂皇茂盛相比,是可贵而微小,虽微小而毕竟不失为自己的收获,犹如秋日的树林里,虽然没有夏日的茂盛葱笼,但是所据有的却能经时而历久。

    我爱春天,但是太年轻,我爱夏天,但是太气傲,所以我最爱秋天,因为秋天的叶子的颜色金黄、成熟、丰富,但是略带忧伤与死亡的预兆。其金黄色的丰富并不表示春季纯洁的无知,也不表示夏季强盛的威力,而是表示老年的成熟与蔼然可亲的智慧。生活的秋季,知道生命上的极限而感到满足。因为知道生命上的极限,在丰富的经验之下,才有色调儿的和谐,其丰富永不可及。其绿色表示生命与力量,其橘色表示金黄的满足,其紫色表示顺天知命与死亡。月光照上秋日的林木,其容貌枯白而沉思;落日的余晖照上初秋的林木,还开怀而欢笑。清晨山间的微风扫过,使颤动的树叶轻松愉快地飘落于大地,无人确知落叶之歌,究竟是欢笑的歌声,还是离别的眼泪。因为是早秋的精神之歌,所以有宁静,有智慧,有成熟的精神,向忧愁微笑,向欢乐爽快的微风赞美。

    鲁迅先生记

    ——[中国]萧红

    一走上楼,那空虚的心脏,像铃子似的闹着,

    而前房里的老太婆在打扫着窗棂和席子的噼啪声,

    好像在打着我的衣裳那么使我感到沉重。

    在我看来,虽是早晨,窗外的太阳好像正午一样大了。

    在我住所的北边,有一带小高坡,那上面种的或是松树,或是柏树。它们在雨天里,就像同在夜雾里一样,是那么朦胧而且又那么宁静!好像飞在枝间的鸟雀羽翼的音响我都能够听到。

    但我真的听得到的,却还是我自己脚步的声音,间或从人家墙头的枝叶落到雨伞上的大水点特别地响着。

    那天,我走在道上,我看着伞翅上不住地滴水。

    “鲁迅是死了吗?”

    于是心跳了起来,不能把“死”和鲁迅先生这样的字样相连接,所以左右反复着地是那个饭馆里下女的金牙齿,那些吃早餐的人的眼镜、雨伞,他们好像小型木凳似的雨鞋;最后我还想起了那张贴在厨房边的大画,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举着小旗的很胖的孩子,小旗上面就写着:“富国强兵”;所以以后,一想到鲁迅的死,就想到那个很胖的孩子。

    我已经打开了房东的格子门,可是我无论如何也走不进来,我气恼着:我怎么忽然变大了?

    女房东正在瓦斯炉旁斩断一根萝卜,她抓住了她白色的围裙开始好像鸽子似的在笑:“伞……伞……”

    原来我好像要撑着伞走上楼去。

    她的肥胖的脚掌和男人一样,并且那金牙齿也和那饭馆里下女的金牙齿一样。日本女人多半镶了金牙齿。

    我看到有一张报纸上的标题是鲁迅的“亻思”。这个亻思字,我翻了字典,在我们中国的字典上没有这个字。而文章上的句子里,“逝世,逝世”这字样有过好几个,到底是谁逝世了呢?因为是日文报纸看不懂之故。

    第二天早晨,我又在那个饭馆里在什么报的文艺篇幅上看到了“逝世,逝世”,再看下去,就看到“损失”或“殒星”之类。这回,我难过了,我的饭吃了一半,我就回家了。一走上楼,那空虚的心脏,像铃子似的闹着,而前房里的老太婆在打扫着窗棂和席子的噼啪声,好像在打着我的衣裳那么使我感到沉重。在我看来,虽是早晨,窗外的太阳好像正午一样大了。

    我赶快乘了电车,去看××。我在东京的时候,朋友和熟人,只有她。车子向着东中野市郊开去,车上本不拥挤,但我是站着。“逝世,逝世”,逝世的就是鲁迅?路上看了不少的山、树和人家,它们却是那么平安、温暖和愉快!我的脸几乎是贴在玻璃上,为的是躲避车上的烦扰,但又谁知道,那从玻璃吸收来的车轮声和机械声,会疑心这车子是从山崖上滚下来了。

    ××在走廊边上,刷着一双鞋子,她的扁桃腺炎还没有全好,看见了我,颈子有些不会转弯地向我说:

    “啊!你来得这样早!”

    我把我来的事情告诉她,她说她不相信。因为这事情我也不愿意它是真的,于是找了一张报纸来读。

    “这些日子病得连报也不订,也不看了。”她一边翻那在长桌上的报纸,一边用手在摸抚着颈间的药布。

    而后,她查了查日文字典,她说那个“亻思”字是个印象的意思,是面影意思。她说一定有人到上海访问了鲁迅回来写的。

    我问她:“那么为什么有逝世在文章中呢?”我又想起来了,好像那文章上又说:鲁迅的房子有枪弹穿进来,而安静的鲁迅,竟坐在摇椅上摇着。或者鲁迅是被枪打死的?日本水兵被杀事件,在电影上都看到了,北四川路又是戒严,又是搬家。鲁迅先生又是住的北四川路。

    但她给我的解释,在阿Q心理上非常圆满,她说:“逝世”是从鲁迅的口中谈到别人的“逝世”,“枪弹”是鲁迅谈到“一二·八”时的枪弹,至于“坐在摇椅上”,她说谈过去的事情,自然不用惊慌,安静地坐在摇椅上又有什么稀奇。

    出来送我走的时候,她还说:

    “你这个人啊!不要神经质了!最近在《作家》上、《中流》上他都写了文章,他的身体可见是在复原期中……”

    她说我好像慌张得有点傻,但是我愿意听。于是在阿Q心理上我回来了。

    我知道鲁迅先生是死了,那是22日,正是靖国神社开庙会的时节。我还未起来的时候,那天天空开裂的爆竹,发着白烟,一个跟着一个在升起来。隔壁的老太婆呼喊了几次,她阿拉阿拉地向着那爆竹升起来的天空呼喊,她的头发上开始束了一条红绳。楼下,房东的孩子上楼来送我一块撒着米粒的糕点,我说谢谢他们,但我不知道在那孩子脸上接受了我怎样的眼睛。因为才到五岁的孩子,他带小碟下楼时,那碟沿还不时地在楼梯上磕碰着。他大概是害怕我。

    靖国神社的庙会一直闹了三天,教员们讲些下女在庙会时节的故事,神的故事,和日本人拜神的故事,而学生们在满堂大笑,好像世界上并不知道鲁迅死了这回事。

    有一天,一个眼睛好像金鱼的人,在黑板上写着:鲁迅先生大骂徐懋庸引起了文坛一场风波……茅盾起来讲和……

    这字样一直没有擦掉。那卷发的,小小的,和中国人差不多的教员,他下课以后常常被人团聚着,谈些个两国不同的习惯和风俗。他的北京话说得很好,中国的旧文章和诗也读过一些。他讲话常常把眼睛从下往上看着:

    “鲁迅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我很奇怪,又像很害怕,为什么他向我说?结果晓得不是向我说。在我旁边那个位置上的人站起来了,有的教员点名的时候问过他:“你多大岁数?”他说他30多岁。教员说:“我看你好像50多岁的样子……”因为他的头发白了一半。

    他作旧诗作得很多,秋天,中秋游日光,游浅草,而且还加上谱调读着。有一天他还让我看看,我说我不懂,别的同学有的借他的诗本去抄录。我听过几次,有人问他:“你没再作诗吗?”他答:“没有喝酒呢。”

    他听到有人问他,他就站起来了:

    “我说……先生……鲁迅,这个人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的文章就是一个骂,而且人格上也不好,尖酸刻薄。”

    他的黄色的小鼻子歪了一下。我想用手替他扭正过来。

    一个大个子,戴着四角帽子,他是“满洲国”的留学生,听说话的口音,还是我的同乡。

    “听说鲁迅不是反对‘满洲国’的吗?”那个日本教员,抬一抬肩膀,笑了一下:“嗯!”

    过了几天,日华学会开鲁迅追悼会了。我们这一班中四十几个人,去追悼鲁迅先生的只有一位小姐。她回来的时候,全班的人都笑她,她的脸红了,打开门,用脚尖向前走着,走得越轻越慢,而那鞋跟就越响。她穿的衣裳颜色一点也不调配,有时是一件红裙子绿上衣,有时是一件黄裙子红上衣。

    这就是我在东京看到的这些不调配的人,以及鲁迅的死对他们激起怎样不调配的反应。

    永久的生命

    ——[中国]严文井

    生命不像一件衬衫,

    当你发现它脏了破了的时候,

    你就可以脱下来洗涤,把它再补好。

    过去了的日子永不再回来。一个人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丢失了一些什么,一颗臼齿,一段盲肠,脑门上的一些头发,一点点和人开玩笑的兴味,或者就是你那整个的青春。那些东西和那消逝了的岁月一样只能一度为你所有。它们既已离开了你,就永不会再返回。即令你是一个智者又怎么办呢!你的力量是那样的小,对于生命上的事你丝毫不能作主。生命不像一件衬衫,当你发现它脏了破了的时候,你就可以脱下来洗涤,把它再补好。你如果曾经为什么事忧虑过,顶多你只能尽力忘却它,你却不能取消它存在过的印迹。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是这样可怜!

    然而,一切还都是乐观的。这是由于生命自身的伟大:生命能够不绝地创造新的生命。这是一件平常的事,也是一个奇妙的魔术。就像地面上的小草,它们是那样卑微,那样柔弱,每一个严寒的冬天过去后,它们依然一根根地从土壤里钻出来,欣喜地迎着春天的风,似乎对那过去的残酷一无所知一样。我们以着同样感动的眼光看着山坡上那些跳着蹦着的小牛犊,它那金黄色的茸毛像是刚从太阳里取得的。

    我不得不想到永久不朽的意义。感谢生命的奇迹!它并不是一个暂时的东西。它仿佛一个不懂疲倦的旅客,也许只是暂时的在哪一个个体内住一会,便又离开前去了,但它是永远存在的。

    它充满了希望,永不休止地繁殖着、蔓延着,随处宣示它的快乐同威势。这该是如何值得赞叹的一件事!

    我的伙伴们,看起来我们应该更加勇敢了。我们了解了生命的真实的意义,我们的心就应该更加光明。让我们以全部的信心喊出我们所找到的真理吧:没有一种永久的、不朽的东西能被那些暴君杀害掉的!让我们赞美生命,赞美那永久的生命吧,我们将要以工作,以爱情来赞美它。它是一朵永不会凋谢的花,它将永远给世界以色彩,永远给世界以芬芳。

    人生寓言

    ——[中国]周国平

    意义在于过程,幸福在于细节。

    那些撇开过程而只在结局中寻找意义的人找到的只是虚无。

    那些撇开细节而只在总体中寻找幸福的人,

    找到的只是荒谬。

    告别遗体的队伍

    那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缓慢地、肃穆地超前移动着。我站在队伍里,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小白花正中嵌着我的照片。别人和我一样,也都佩戴着嵌有自己照片的小白花。

    钟表奏着单调的哀乐。

    这是永恒的仪式,我们排着队走向自己的遗体,同它作最后的告别。

    我听见祈祷声:慢些,再慢些。

    可等待的滋味是最难受的,哪怕是等待死亡。连最怕死的人也失去了耐心。女人们开始织毛衣,拉家常。男人们互相递烟,吹牛,评论队伍里的漂亮女人。那个小伙子伸手触了一下排在他前面的姑娘的肩膀,姑娘回头露齿一笑。一位画家打开了画夹。一位音乐家架起了提琴。现在这支队伍沉浸在一片生气勃勃的喧闹声里了。

    可怜的人啊,你们在走向死亡!

    我笑笑:我没有忘记。这又怎么样呢?生命害怕单调甚于害怕死亡。仅此就足以保证它不可战胜了。它为了逃避单调必须丰富自己,不在乎结局是否徒劳。

    哲学家和他的妻子

    哲学家爱流浪,他的妻子爱定居。不过,她更爱丈夫,所以毫无怨言地跟随哲学家浪迹天涯。每到一地,找到了临时住所,她就立刻精心布置,仿佛这是一个永久的家。

    “住这里是暂时的,凑合过吧!”哲学家不以为然地说。

    她朝丈夫笑笑,并不停下手中的活。不多会儿,哲学家已经舒坦地把身子埋进妻子安放停当的沙发里,吸着烟,沉思严肃的人生问题了。我忍不住打断哲学家的沉思,说道:“尊敬的先生,别想了,凑合过吧,因为你在这世界上的居住也是暂时的。”可是,哲学家的妻子此刻正幸福地望着丈夫,心里想:“他多么伟大呵……”

    从一而终的女子

    我听见许多人埋怨自己的人生,那口气就像埋怨死不肯离婚的结发妻子。他们埋怨命运的捉弄,错误的结合,失败的努力。如果可以,他们宁肯和别人交换人生。在他们眼里,人生如同老婆,也是别人的好。

    我想起巴尔扎克笔下的一个女演员的话:“人生是件衣裳,脏了就洗洗,破了就补补,你好歹得穿上它!”

    我说得稍微文雅些:人生是个对我们从一而终的女子,我们不妨尽自己的力量打扮她,塑造她,但是,不管她终于成个什么样子,我们好歹得爱她!

    幸福的西绪弗斯

    西绪弗斯被罚推巨石上山,每次快到山顶,巨石就滚回山脚,他不得不重新开始这徒劳的苦役。听说他悲观沮丧到了极点。

    可是,有一天,我遇见正在下山的西绪弗斯,却发现他吹着口哨,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脸无忧无虑的神情。我生平最怕见到大不幸的人,譬如说,身患绝症的人,或刚死了亲人的人,因为对他们的不幸,我既不能有所表示,怕犯忌,又不能无所表示,怕显得我没心没肺。所以,看见西绪弗斯迎面走来,尽管不是传说的那副凄苦的模样,深知他的不幸身世的我仍感到局促不安。

    没想到西绪弗斯先开口,他举起手,对我喊道:

    “喂,你瞧,我逮了一只多漂亮的蝴蝶!”

    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思忖:总有些事情是宙斯的神威鞭长莫及的,那是一些太细小的事情,在那里便有了西绪弗斯(和我们整个人类)的幸福。

    结论

    我告诉你们:意义在于过程,幸福在于细节。那些撇开过程而只在结局中寻找意义的人找到的只是虚无。那些撇开细节而只在总体中寻找幸福的人,找到的只是荒谬。

    现代人已经没有耐心流连过程,没有能力品味细节。他们活得匆忙而粗糙。他们活得既无意义,也不幸福。

    应该说,爱过程的人是智慧的,爱细节的人是幸福的。

    生命之歌

    ——[中国台湾]罗兰

    你们要借着光的照耀去奔忙,

    帮助别人,也得到别人的帮助而生存。

    你们可以在那光暂时隐去的时候歇息,

    容许你忘记日间的奔劳,在各样的梦境中,

    去缥缈虚无的地方游历。

    夜的告退

    仿佛是很久以前,在某一次的病中,又仿佛是我刚刚从瞑茫中降生,地球不知为什么要用那么凄清的调子,艰难地转到黎明。

    总觉得记忆中有一个声音,说:“天亮了!”但又一点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样一个声音。这声音,竟然也是那么凄清,像是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长夜,看到曙光渐渐浸透浓密的黑暗,纸窗上现出了几分淡白的清冷,倦旅的夜,叹息着生途的艰辛,那苍白的面容!黎明前的长夜,是如此的沉重与无奈,宇宙是漆黑一片的静场。一切无声,像是被一个庞然的巨灵掌遮住,压抑了一切。幸福的人可以闭上眼睛去寻梦,而醒着熬过长夜的人,一直听着夜的脚步,缓慢而狰狞,沉重又无声,直到鸡鸣,增加了破晓时分的寒冷,揭示出这宇宙第一个声音,你才感到,自己从一个不可知的世界,惶恐地张开眼睛,迎向黎明。是你的降生,也是一个日子的苏醒。

    这时,才逐渐有管弦试探的、轻轻的起奏。天上的朝臣们已经端正了衣冠,准备迎接太阳这君王的升殿,天地间才霍然地亮了。

    黑夜告退,你觉得世界像是沉静了千古的大海,忽然,波涛粼粼地展开了无边的活动。

    人们欣喜着夜的告退,不知为了什么而彻夜未眠的人们,也松下了一口气——唉!终于见到了黎明!

    清晨

    清晨是一首明朗嘹亮的歌,伴奏着清越的双簧管。鸟鸣是短笛的跳音,弦乐部分是欣然的行板。

    一切都现出了颜色。

    被浓黑掩盖了一夜的世界,又一次展现了树群的婆娑浓绿,花朵的红紫缤纷。草叶上闪亮的露珠,是清晨带给世界的最佳献礼,鸟儿们欢唱着“黑夜远去,白日降临”。

    人们开始活跃。那些摸黑赶早市的豆浆贩和鱼贩、菜贩们,也解除了一脸隔夜的慵倦,振作起来了。

    做早操或做早课的人们为自己曾经不怕黑夜的尾声而自豪着,忘记了起床时,勉力奋起的心情。

    宇宙换一个勤奋的调子,像那一队队如同麻雀一般跳跃着奔往校门的小孩,意气昂扬,齐步堂堂,告诉你,生命是何等的活跃又欢畅。

    空气由夜的冷峻到晨的沁凉,在阳光的浸浴下,越来越温暖,天也越来越高、越蓝、越亮。

    车辆与行人汇成了人间长河,尘沙渐渐飞扬起来的时候,阳光由清亮变为刺目,那就是中午来临了。

    日午

    日午是工作的稍歇。

    尘沙在直射的阳光下,由奔逐变为凝聚。像那令你辨不清个体的群众,盲目地聚散着、旋转着。你不知道尘沙们是否也有事情在忙。你只觉得它们如此地浮游旋转,没有根,聚拢又流散,是一种不可解的奔逐,于是,你像置身在宇宙之外,冷眼旁观着另一个世界。“尘沙们也觉得自己被一个不得不奔忙的力量在催迫着吗?”你这样问。

    于是,你羡慕菜贩们在收拾残梗断叶之后,来到了生之旅的中途站,他们一天的辛苦在这时可以略作结束——实在是很累了!收拾起那些箩筐,回到简陋的家里去赶个午睡,留下一点睡起的时间,和同一市场的竞争者们,放下恩怨,赌赌纸牌,或摆开象棋,认真地下它几盘。

    卖便当的也忙过了,回去把这半日的辛劳,慢慢结算。

    办公室的窗子开着或密闭着。一上午的电话与帐目,在短暂的闭目养神中,很快地变成了一些朦胧的梦。暂时推开那急于挤向前来的下午,在速成的梦里,去探寻那迢迢的生之旅途。唉!何等的缈远寥阔又荒凉!未知的旅途上,点缀着一些不可捉摸的假象,是海市蜃楼吧?是自己那不可解的脑波,在无意中接收到世界某一个陌生角落所传来的陌生讯息吧?别人也在接收我们吧?

    人的心灵是如此的神奇又恍惚!说不定这才是另一个醒着的你,在冥茫之中漫游。

    被上午的难题困扰着的你,或许正希望自己回到那在瞑茫之中漫游的本真。希望忽然间给你一个证明,证明那一上午在现实尘沙中奔劳的自己,是在一个梦境中暂时的登场。

    午后

    当然,你会被一个电话铃声,一位同事或同业的招呼,一阵脚步声响,一声英语,一串摩托车的马达而惊醒。你没有办法停留在那冥茫之中,你回到一个充满公事与私事,充满问题与答案的日常生活之中。于是,下午用闷恹恹的脚步,沉缓的开始,主调在低音大提琴上进行,管弦成为遥远的回应。

    最好一切已在上午做了决定。

    还有新的问题在发生吗?必须解决吗?留到明天,怎么样?让它是明天的课题吧!太阳已经有些倦意,浮尘在斜下去的阳光里开始慢慢地沉淀。它们倦了吧?还是那不知来自何处的无形之力渐渐放松了它们。你觉得有些浮尘已经离去,所以那还在游动着的就显得松散多了。阳光斜斜地照在西窗上,却预期着那窗外的鸟儿是在归巢。空气里剩下的,无论是春之慵懒或秋之凄清,是夏之闷热或冬之寂冷。办公桌上各式文件暂时的收敛,就是黄昏的前奏了。

    昏夜

    都市黄昏的街道上,车子汇成长河,马达声喧,夜迅速地把照明之责交给了各色的车灯、路灯、门灯与霓虹灯。家是每一个人急于回去的地方,却也是每一个人迎向另一串问题与负担的地方。你整日地奔忙与焦虑是因为有了它,而你却觉得你奔忙与焦虑可以因为有它而消失。都市的夜街并不因为有那么多的灯光而显得明亮。你看得见的只是你车灯照到的一小片、一小段,而夜已在你奔赴那另一串问题的时候,迅速地涂黑了每一个角落。

    乡间的黄昏倒是广阔得多了。

    太阳斜下去之后,是整个浅灰浅紫的宇宙暮落,归鸦点点,农夫荷锄走过田埂时,到处已经有了蛙鼓虫鸣。远处清冷的灯火,一个一个地亮起,点染出零星孤寂的人间村落。

    有灯的地方写着温暖,也写着艰辛。

    奔忙的白日过去,清点这一天奋战的伤痕,灶边有和这伤痕一起得来的饭菜,全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是稚子无邪的笑闹,和家长苦乐交织着的、疲惫的心,与在温慰中,隐隐泛起的那一丝怜悯——“当你们也像我一样的长大成人……”

    窗外迅速落下了夜的黑色大幕。星星们孤寂地在天上俯望这天黑之后的人间。灯火如此零落,不久便会暗去。人们在被褥的温暖中,卸下一天的风尘、叹息和着打鼾的声音。

    海在黑暗中大幅的、悄悄的摆荡着、叹息着、宣叙着宇宙洪荒,生命的开始与终结,存在与凋落。悲欢如尘沙,得失如草芥。

    造物者说:“你们要借着光的照耀去奔忙,帮助别人,也得到别人的帮助而生存。你们可以在那光暂时隐去的时候歇息,容许你忘记日间的奔劳,在各样的梦境中,去缥缈虚无的地方游历。白天的伤痕会在睡梦中消隐,而睡梦中的恐惧会在白天来临的时候褪去。你奉我的差遣,有三万多个这样的日子,给你生存。如果你记着白日的光华,这光华也会点亮你黑夜中的梦境。总会有星的寒光,伴你黑夜。你也不必害怕知道,有更长的黑夜是你人生的终站。它让你那长途奔劳,暂时止歇。而在这样的长夜之后,你将再从冥茫中苏醒,张开惶恐的眼睛,迎向冷冽的黎明,成为另一形态的生命。你会再度为自己可以奔波忙碌而感到快乐与欢腾。”

    敬畏生命

    ——[中国台湾]张晓风

    也许在不分昼夜的飘散之余,

    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树,

    但造物者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

    那是一个夏天的长得不能再长的下午,在印第安那州的一个湖边,我起先是不经意地坐着看书,忽然发现湖边有几棵树正在飘散一些白色的纤维,大团大团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飘到草地上,有些飞入湖水里。我当时没有十分注意,只当是偶然风起所带来的。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情况简直令人吃惊。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些树仍旧浑然不觉地,在扭送那些小型的云朵,倒好像是一座无限的云库似的。整个下午,整个晚上,漫天漫地都是那种东西。第二天情形完全一样,我感到诧异和震撼。

    其实,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有一类种子是靠风力靠纤维播送的。但也只是知道一条测验题的答案而已。那几天真的看到了,满心所感到的是一种折服,一种无以名之的敬畏。我几乎是第一次遇见生命——虽然是植物的。

    我感到那云状的种子在我心底强烈地碰撞上什么东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也许在不分昼夜的飘散之余,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树,但造物者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

    我至今仍然在沉思之际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不知湖畔那种子中有哪一颗种子成了小树?至少,我知道有一颗已经成长。那颗种子曾遇见了一片土地,在一个过客的心之峡谷里,蔚然成荫,教会她,怎样敬畏生命。

    生命的恩赐

    ——[美国]马克·吐温

    欢乐、爱情、名望、财富,

    都只是些暂时的伪装,

    它们永恒的真相是痛苦、悲伤、羞辱、贫穷。

    在生命的黎明时分,走来一位带着篮子的仁慈仙女,她对一个少年说:

    “篮子里都是礼物,你挑一样吧,而且只能带走一样。小心些,作出明智的选择。哦,之所以要你作出明智的抉择,因为,这些礼物当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

    礼物有五种:名望,爱情,财富,欢乐,死亡。少年人迫不及待地说:“这根本没有必要考虑,我选择欢乐。”

    他踏进社会,寻欢作乐,沉湎其中。可是,到头来,每一次欢乐都是短暂、沮丧、虚妄的。它们在行将消逝时都嘲笑他。最后,他颇为后悔地说:“这些年我都白过了。假如我能重新挑选,我一定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话音未落,仙女出现了,说:

    “还剩四样礼物,再挑一次吧,哦,记住,光阴似箭,要作出明智的选择。这些礼物当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

    这个男人这次很慎重,沉思了良久,然后挑选了爱情。仙女见此,眼里涌出了泪花。但是,这个男人并没有觉察到。

    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坐在一间空屋里,守着一口棺材。他神情沮丧,喃喃自语道:“她们一个个抛下我走了。如今,最后一个最亲密的人也躺在这儿了。一阵阵孤寂朝我袭来。爱情这个滑头的商人,每卖给我的一小时欢娱,我就需要付出一个小时的悲伤。我从心底里诅咒它呀。”

    “重新挑吧,”仙女又出现了,说,“岁月无疑把你教聪明了。还剩三样礼物。记住,它们当中只有一样是有价值的,注意选择。”

    这个男人沉吟良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挑了名望。仙女叹了口气,扬长而去。

    很多很多年以后,仙女又回来了。此时,那个男人正独坐在暮色中冥想。她站在他的身后,她明白他的心思:

    “我名扬全球,有口皆碑。我虽有一时之喜,但毕竟转瞬即逝!忌妒、诽谤、中伤、嫉恨、迫害却接踵而来,然后便是嘲笑,这是收场的开端,一切的末了,则是怜悯,它是名望的葬礼。哦,出名的辛酸和悲伤啊!声名卓著时,遭人唾骂;声名狼藉时,受人轻蔑和怜悯。”

    “再挑吧。”仙女开口说,“别绝望,还剩两样礼物,记住我的礼物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而且你很幸运,它还在这儿呢。”

    “财富,它就是权力!我真瞎了眼呀!”那个男人疯狂地叫喊着,“现在,我终于挑选到生命中最有价值的礼物了。我要挥金如土,大肆炫耀。那些惯于嘲笑和蔑视的人将匍匐在我的脚前的污泥中。我要用他们的忌妒来喂饱我饥饿的灵魂。我要享受一切奢华,一切快乐,以及精神上的一切陶醉,肉体上的一切满足。我要买名望、买遵从、买崇敬——一个庸碌的人间商场所能提供的人生种种虚荣享受。在这之前,那些糊涂的选择让我失去了许多时间。那时我懵然无知,尽挑那些貌似最好的东西。”

    短暂的三年过去了。一天,那个男人坐在一间简陋的顶楼里瑟瑟发抖。他衣衫褴褛,身体憔悴,脸色苍白,双眼凹陷。他一边咬嚼一块干面包皮,一边愤愤地嘀咕道:

    “为了那种种卑劣的事端和镀金的谎言,我要诅咒人间的一切礼物,以及一切徒有虚名的东西!它们根本不是礼物,只是些暂借的东西罢了。欢乐、爱情、名望、财富,都只是些暂时的伪装,它们永恒的真相是痛苦、悲伤、羞辱、贫穷。仙女说得一点不错,她的礼物之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只有一样是有价值的。现在我知道,与那无价之宝相比,这些东西是多么可怜卑贱啊!那珍贵、甜蜜、仁厚的礼物呀!沉浸在无梦的永久酣睡之中,折磨肉体的痛苦和咬啮心灵的羞辱、悲伤便一了百了。给我吧!我疲倦了,我要安息。”

    仙女又出现了,而且又带来了四样礼物,但却惟独没有死亡。她说:

    “我把它给了一个母亲的爱儿——一个小孩子。他虽懵然无知,却信任我,求我代他挑选。你没要求我替你选择啊!”

    “哦,我真惨啊!那么留给我的是什么呢?”

    “侮辱,你只配遭受垂垂暮年的反复无常的侮辱。”

    生命的召唤

    ——[美国]惠特曼

    人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

    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

    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

    人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影响,就像阳光与寒霜对田野的影响一样。每个人都随时发出一种呼唤,促使别人荣辱毁誉,生死成败。

    一位作家曾把人生比做蛛网。他说:“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对他人的热爱、憎恨或冷漠,就像抖动一个大蜘蛛网。我影响他人,他人又影响他人。巨网振动,辗转波及,不知何处止,何时休。”

    有些人专会鼓吹人生没有意义没有希望。他们的言行使人放弃、退缩或屈服。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或遇到不幸;但不论原因如何,他们孤僻冷淡,使梦想幻灭、希望成灰、欢乐失色。他们尖酸刻薄,使礼物失值、成绩无光、信心瓦解。留下来的只是恐惧。

    这种人使人觉得没有办法应付人生,从而灰心丧气,自惭形秽,惊慌失措。而我们可能又会将这种情绪传染给别人。因为我们受了委屈,一定要向人诉苦。

    但是那些生性爽朗,鼓励别人奋发,令人难以忘怀的人又怎样呢?和这些人在一起,会感到朝气蓬勃,充满信心。他们使我们表现才能,发挥潜力,有所作为。

    改变人生

    ——[美国]戴尔·卡耐基

    我们首先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去观望遥远的将来,

    而是去做手边的事。

    一八七一年春天,一位年轻人在一本书里看到了一句话,这句话帮助他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生,也正是这句话,对他的前途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他是蒙特瑞尔综合医院的一位医科学生,他的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忧虑:担心怎样通过期末考试,担心该做些什么事情,担心到哪里去,担心怎样才能就业,担心怎样才能生活……

    但是他看了那句话,在这句话的影响下,他成为同代人中最有名的医学家。他创建了世界知名的约翰斯霍金斯医学院,成为牛津大学医学院的客座教授——这是英国医学界的最高荣誉;他还被英国女王册封为爵士。在他去世以后,人们用两大卷书——厚达一千四百六十六页的篇幅才能完整讲述他的一生。

    这个人就是威廉·奥斯勒爵士。他在一八七一年春天所看到的那句话是由托马斯·卡莱里所写。这句话就是:我们首先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去观望遥远的将来,而是去做手边的事。

    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要憧憬明天,不应该为明天而努力。相反,正如威廉·奥斯勒爵士所说,为明日作好准备的最好方法就是集中你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热诚,把今天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这就是成功迎接未来的惟一办法。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的医院里大概有一半以上的床位都是留给神经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们都是被累积起来的昨天和令人担心的明天联合起来所压垮的。而那些病人中,大多数只要能奉行耶稣的这句话:“不要为明天忧虑”,或者是威廉·奥斯勒爵士的那句话:“生活在一个只有今天的密封舱里”,他们也就能走在街上,过着快乐而有益的生活了。

    在现在这一刹那,你和我都站在两个永恒的交汇之点——已经永远永远地过去,以及延伸到无穷无尽的未来。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活在这两个永恒之中,甚至连一秒钟也不行。若想那样做的话,我们就会毁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所以,我们应该以能活在现在这一时刻而感到满足——从现在一直到我们上床。

    罗勃特·史蒂文森写道:“不论担子有多重,每个人都能支持到夜晚的来临;不论工作多么辛苦,每个人都能做完一天的工作,每个人都能很甜美、很有耐心、很可爱、很纯洁地活到太阳下山,这就是生命的真谛。”

    古罗马诗人霍勒斯写过这样一首诗:

    这个人很快乐,也只有他能快乐,

    因为他把今天称之为自己的一天。

    他在今天感到安全,能够说:

    “不管明天怎么糟,我已经过了今天。”

    人生中最可怜的一件事就是,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拖延着不去生活。我们都喜欢梦想天边的一座奇妙的玫瑰园,而不去欣赏今天就开放在我们窗前的一枝玫瑰。

    你大概还记得白雪公主所说的:“这里的规矩是,明天可以吃果酱,昨天可以吃果酱,但今天不准吃果酱”。我们大多数人也是这样——为昨天的果酱发愁,为明天的果酱发愁,却不会在我们今天吃的面包上涂上厚厚的果酱。

    就连那位伟大的法国哲学家蒙坦格尼也犯过同样的错误,他说:“我的生活中,曾充满可怕的不幸,而那些不幸大部分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我的生活,你的生活,也都一样。

    伟大的诗人但丁也说过:“想一想,这一天永远不会再来了。”生命正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溜过,我们的时间以每秒十九英里的速度飞驰,但只有今天才是我们最值得珍惜的一段时间,也是我们惟一能够把握的时间。

    所以,你对忧虑所应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果你不希望忧虑侵入你的生活,就要像威廉·奥斯勒爵士那样去做,用铁门把过去和未来隔断,生活在只有今天的密封舱里。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美国]奥格·曼狄诺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自然界不知何谓失败,终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

    我也应当如此,因为成功一旦降临,就会再度光顾。

    从我出生到现在,从上帝创造了天地万物以来,没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我的头脑、心灵、眼睛、耳朵、双手、头发、嘴唇都是与众不同的。言谈举止和我完全一样的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虽然四海之内皆兄弟,但却人人各不相同。我是独一无二的造化。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不可能像动物一样容易满足,我心中燃烧着代代相传的火焰,它激励我超越自己,我要使这团火燃得更旺,向世界宣布我的出类拔萃。

    没有人能模仿我的笔迹,我的商标,我的成果,我的推销能力。从今往后,我要使自己的个性充分发展,因为这是我得以成功的一大资本。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不再徒劳地模仿别人,而要展示自己的个性。我不但要宣扬它,还要推销它。我要学会求同存异,强调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回避人所共有的通性,并且要把这种原则运用到商品上。推销员和货物,两者皆独树一帜,我自豪不已。

    我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奇迹。

    物以稀为贵。我独行特立,因而身价百倍。我是千万年进化的终端产物,头脑和身体都超过以往的帝王与智者。

    但是,我的技艺,我的头脑,我的心灵,我的身体,若不善加利用,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迟钝、腐朽,甚至死亡。我的潜力无穷无尽,脑力、体能稍加开发,就能超过以往的任何成就。从今天起,我要开发潜力。

    我不再因昨日的成绩沾沾自喜,也无须为微不足道的成绩自吹自擂。我能做到比现在完成的更好。我的出生并非最后一样奇迹,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创奇迹呢?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不是随意来到这个世上的。我生来应为高山,而非草芥。从今天开始,我要竭尽全力成为群峰之巅,将我的潜能发挥到最大限度。

    我要吸取前人的经验,了解自己以及手中的货物,这样才能成倍地增加销量。我要字斟句酌,反复推敲推销时用的语言,因为这是成就事业的关键。我绝不忘记,许多成功的商人,其实只有一套说词,却能使他们无往不利。我也要不断改进自己的仪态和风度,因为这是吸引别人的美德。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要专心致志对抗眼前的挑战,我的行动会使我忘却其他一切,不让家事缠身。身在商场,不可恋家,否则它将使我思想混沌。同时,我在与家人共处时,必须把工作留在门外,否则家人会因此而遭受冷落。

    商场上没有一块属于家人的地方,同样,家中也没有谈论商务的地方,这两者必须截然分开,否则就会顾此失彼,这是很多人难以走出的误区。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有双眼,可以观察;我有头脑,可以思考。现在我已洞悉了一个人生中最伟大的奥秘。我发现,一切问题、沮丧、悲伤,都是乔装打扮的机遇之神。我不再被他们的外表所蒙骗,我已睁开双眼,看破了他们的伪装。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风雨山石、河流湖泊,都没有像我一样的起源,我孕育在爱中,肩负使命而生。过去我忽略了这个事实,从今天开始,它将塑造我的性格,引导我的人生。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自然界不知何谓失败,终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我也应当如此,因为成功一旦降临,就会再度光顾。

    我会成功,我会成为伟大的推销员,因为我举世无双。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美国]奥格·曼狄诺

    生命只有一次,而人生也不过是时间的累积。

    我若让今天的时光白白流逝,

    就等于毁掉人生最后一页。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我要如何利用这最后、最宝贵的一天呢?首先,我要把一天的时间珍藏好,不让一分一秒的时间无端浪费。我不为昨日的不幸叹息,过去的已够不幸,不要再赔上今日的运道。

    时光会倒流吗?太阳会西升东落吗?我可以纠正昨天的错误吗?我能抚平昨日的创伤吗?我能比昨天年轻吗?一句出口的恶言,一记挥出的拳头,一切造成的伤痛,能收回吗?

    不能!过去的永远过去了,我不再去想它。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该怎么办?忘记昨天,也不要痴想明天。想着明天的种种,今天的时光也将白白流逝了。明天是一个未知数,为什么要把今天的精力浪费在未知的事情上?

    企盼今早的太阳再次升起,太阳已经落山。走在今天的路上,能做明天的事吗?我能把明天的金币放进今天的钱袋里吗?

    明日瓜熟,今日能蒂落吗?明天的死亡能将今天的欢乐蒙上阴影吗?我何必担心未知的东西呢?明天和昨天一样被我埋葬。我不再想它,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这是我仅有的一天,是现实的永恒。我像被赦免死刑的囚犯,用喜悦的泪水拥抱新生的太阳。我举起双手,感谢这无与伦比的一天。

    当我想到昨天和我一起迎接日出的朋友,今天已不复存在时,我为自己今天的幸存而感激上苍。我是无比幸运的人,今天的时光是额外的奖赏。

    许多强者都先我而去,为什么我得到这额外的一天?是不是因为他们已大功告成,而我尚在途中跋涉?如果这样,这是不是成就我的一次机会,让我功德圆满?造物主的安排是否别具匠心?今天是不是我超越他人的时机?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生命只有一次,而人生也不过是时间的累积。我若让今天的时光白白流逝,就等于毁掉人生最后一页。因此,我珍惜今天的一分一秒,因为它们将一去不复返。我无法把今天的时间存入银行,明天再来取用。时间像风一样不可捕捉。每一分一秒,我要用双手捧住,用爱心抚摸,因为它们如此宝贵。垂死的人用毕生的钱财都无法换得一口生气。时间无法计算价值,它们是无价之宝!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憎恨那些浪费时间的行为。我要摧毁拖延的坏习惯。我要以真诚埋葬怀疑,用信心驱赶恐惧。我不听闲话、不游手好闲,不与不务正业的人来往。我终于醒悟到,若是懒惰,无异于从我所爱之人手中窃取食物和衣裳。我不是贼,我有爱心,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要证明我的爱心和伟大。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今日事今日毕。今天我要趁孩子还小的时候,多加爱护,明天他们将离我而去,我也会离开。今天我要深情地拥抱我的妻子,给她甜蜜的热吻,明天她会离去,我也是。今天我要帮助落难的朋友,明天他不再求援,我也听不到他的哀求。我要乐于奉献,因为明天我无法给予,也没有人来领受了。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如果这是我的末日,那么它就是不朽的纪念日,我把它当成最美好的日子。我要把每分每秒都化为甘露,一口一口,细细品尝,而且满怀感激。我要每一分钟都有价值。我要加倍努力,直到精疲力竭。即使这样,我还要继续努力。我要拜访更多的顾客,销售更多的货物,赚取更多的财富。今天的每一分钟都胜过昨天的每一小时,最后的也是最好的。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如果不是的话,我要跪倒在造物主面前,深深致谢。

    生命的热忱

    ——[美国]拿破仑·希尔

    热忱是一股力量,

    它和信心一起将逆境、

    失败和暂时的挫折转变成为行动。

    热忱和积极心态以及你成功过程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汽油和汽车引擎之间的关系一样:热忱是行动的动力。

    你可运用积极心态来控制你的思想,同样,你也可以运用积极心态来控制你的热忱,以使它能不断地注入你心灵引擎的气缸中,并在气缸内被明确目标发出的火花点燃且爆炸,继而推动信心和个人进取心的活塞。

    热忱是一股力量,它和信心一起将逆境、失败和暂时的挫折转变成为行动。然而此一变化的关键,在于你控制思维的能力,因为稍有不慎,你的思绪就会从积极转变成消极。借着控制热忱,你可以将任何消极表现和经验转变成积极表现和经验。

    热忱对你潜意识的激励程度和积极心态的激励程度是一样的。当你的意识中充满热忱时,你的潜意识也同时烙上一个印象,那么你的强烈欲望和为达到欲望所拟定的计划是坚定不移的;当你对热忱的认识变得模糊不清,你的潜意识中仍然留存着对成功的丰富想像,并会再次点燃残存在意识中的热忱火花。

    没有热忱的人,就好像没有发条的手表一样缺乏动力。一位神学教授说:“成功、效率和能力的一项绝对必要条件就是热忱。”热忱这个字源于希腊文,是“神在你心中”的意思,一个缺乏热忱的人别想赢得任何胜利。

    为了使你对目标产生热忱,你应该每天都将思想集中在这个目标上,如此日复一日,你就会对目标产生高度的热忱,并愿意为它奉献。詹姆士说:“情绪未必会受理性的控制,但是必然会受到行动的控制。”积极心态和积极的行动可升高热忱的程度,你必须为你的热忱制订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一旦你将你的热忱导向成功的方向,它便会使你朝着目标前进。

    真正的热忱是发自内心的热忱,发掘热忱就好像是从井中取水一样,你必须操作抽水机才能使水流出来,接着水便不断地自动流出。你可以对于你所知道或所做的任何事情付出热忱,它是积极心态的一种象征,会自然地从思想、感情和情绪中发展出来,但更重要的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从内心唤起热忱。

    热忱的力量真的很大!当这股力量被释放出来支持明确目标,并不断用信心补充它的能量时,它便会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并足以克服一切贫穷和不如意,你可以将这股力量传给任何需要它的人。这恐怕是你能够动用热忱所做的伟大工作了,激发他人的想像力,激励他们的创造力,帮助他们和无穷智慧发生联系。

    一生的资本

    ——[美国]奥里森·马登

    体力和精力是我们成功的资本,

    我们应该阻止这一成功资本的白白消耗,

    要汇集全副的精神,

    对体力和精力作最经济、最有效的利用。

    衡量一个人事业的成功与否,并不以其在银行中存款的多少而定,而全在于他怎样利用身体内在的所有资本,以及他做事的能力。一个身体柔弱,或者因嗜好烟酒而精力不佳的人,其成功的机会要比那些体格强壮精神旺盛的人少很多。任何一个冷静的人、执著的人、有为的人,都会保持自己所具有的种种力量,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他们对生命中最宝贵的资产,也决不轻易消耗。

    每个人都应该把任何方式的精力耗损、把一丝一毫的精力浪费,当做一种不可宽恕的浪费,甚至是一种不可宽恕的犯罪行为。

    体力和精力是我们成功的资本,我们应该阻止这一成功资本的白白消耗,要汇集全副的精神,对体力和精力作最经济、最有效的利用。

    如果能始终在精力最为旺盛的状态下发挥才能,那么在做事的时候,自然能有极大的成效。

    如果在工作的时候,不能发挥自己出色卓越的才能,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小。最可怜的就是那些早晨一开始工作,就精神萎靡、毫无生气的人。这样的人去从事工作,怎么可能得到出色的业绩呢?

    最好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并且愉快地工作,那么你就不至于感到工作的畏难和痛苦。在接手工作的时候,应该有着浓厚的兴趣、必胜的决心。这样,工作起来才会浑身有劲。体格健壮、精力充沛地工作一小时,甚至比体力羸弱的人终日工作,其业绩都来得高。

    一个年轻人如果想要以不健康的体格,或者未受训练的才能,去获得很高的地位,这是不可能的。但更可悲的是,一些头脑聪明、才华横溢的青年,由于不知道善用他们所具有的才能,便埋没了一生。

    欲成大业,身体是最大的资本。而个人成功的秘诀,就藏在自己的脑海里、神经里、肌肉里、志向里、决心里。作为一个人,体力和智力是最紧要的东西,因为体力和智力决定了人的精神状态、生命力和做事的才能。

    有些人在工作时间以外所耗的精力,要多于在职务上所费的精力。如果有人去提醒他们、劝戒他们,他们或许还会发怒。在他们看来,只有体力的消耗才会使人的精神受损。但他们不知道,精力也会有种种消耗,比如烦恼、发怒、恐惧,以及其他种种不良的思想。另外,把职务上的工作带到家里,利用应该休息的时间来工作,其实也是一种精力损耗。

    如果有着充沛的体力和智力,也就是有着丰厚的成功资本,但却不加以合理地利用,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有弱点,因为小小的弱点,可能足以破坏全部的事业和前程。比如种种不检点的行为、错误的行为都可能在你生命资本的宝库上打开一个漏洞,使你生命的资本在悄无声息中流走。

    大自然是无情的,即便贵为君王,如果违反了大自然的法则,也要受到惩罚。在大自然的眼里,君王和乞丐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她不会接受任何的借口或推诿,她要求人们保持精力旺盛的状态,去努力不息地做事。

    有用的只是生命

    ——[美国]爱默生

    大自然淘汰一切无自助能力的孩子,

    不允许任何无自助能力的事物停留在她的世界之中。

    我们必须知道,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有用的只是生命,而不是已经过去的生活。一旦静止,力量便无影无踪;因为,他永远存在于从一种旧的状态向新的状态过渡的时刻,存在于海湾的汹涌澎湃之中,存在于向目标的投射之中……这是一个令世人讨厌的事实,可却也是灵魂形成的事实,因为,它永远贬低过去,把所有的财富化为灰烬,把所有的荣誉化为耻辱,把圣徒与恶棍混为一谈,把耶稣和犹大都推到一边……

    既然这样,我们唠叨自助还有什么意义呢?因为,只要有灵魂存在,就有力量存在,它不是自信力,而是作用力。谈论他助,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只能坐失良机,因为,那不过是一种肤浅的说话方式而已。还是让我们现实点吧,让我们回到有依赖作用的事情上来吧,因为它存在着,作用着。当我充当了自我的主宰时,就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服从。除了自己,谁还能做到这一点呢?尽管他不费吹灰之力。我必须借助于精神的引力围着他转。当我们谈论突出的美德的时候,我们认为它华而不实,那是因为,我们看不到美德就是“顶峰”,也看不到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只要对原理有适应能力或渗透能力,就肯定会因势利导,借助自然规律,征服和驾御所有的城市、国家、国王、富人和诗人,因为,他们没有这种自助的能力。

    如同我们在所有其他的论题上所做的一样,这就是我们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在这一论题上所得到的终极观点:别无选择,一切都将转变为永远神圣的“一”。自我的生存就是这个宇宙中最根本的属性,它进入了所有比较低级的生命形式,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且它还根据这种程度制定了衡量善的标准。万物的真实程度取决于它们所包含的优点。商务、农牧、狩猎、捕鲸、战争、雄辩、个人影响等,都是重要的东西,并且作为自我生存的存在和非纯行动的实例赢得了我的敬仰。

    同样,我看到同一个规律在自然界中为保护和发展而发挥作用。在自然界中,能力是最基本的标准,有能力者就是正义的化身。大自然淘汰一切无自助能力的孩子,不允许任何无自助能力的事物停留在她的世界之中。一颗行星的起源和成熟,它的平衡和轨道,狂风过后,弯倒的树木又挺身直立,每一个动植物的生命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种自给自足的、因而也是自助的灵魂的表现。

    就这样,一切都集中起来:让我们不再四处漂流了,让我们和这万能的动因一起呆在家里吧!让我们仅仅宣布这个神圣的事实,让那些如强盗一般破门而入的一堆乱哄哄的人、书和制度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吧!让入侵者把鞋子脱下来,因为上帝就在这里!让我们的简单和纯粹裁判它们吧!让我们对自己规律的顺从在我们天生的财富旁边演示自然的贫困和财富吧!

    生命的炸药

    ——[美国]马尔腾

    把重大的责任搁在一个人的肩头,

    并驱使他陷于绝境,

    那么,在情势的要求下,

    这个人自然能把自己内在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

    一个人总不能对自己最大的才能、最高的力量有个清楚的认识,除非有大责任、大变化的呼唤或生命中大危难的磨炼时,它们才能真正释发出来。

    在田地里耕种,在制革工厂中工作,转运木材,做店员,在市镇上做短工,这种种境遇都不足以把格兰特将军酣睡着的“伟大性”唤起,甚至连西点军校和墨西哥战争都不能唤起它。如果美国历史上没有爆发南北战争,则世人必然不会知晓格兰特将军的名字,这个人只能是默默无闻,一生平庸。

    在格兰特将军的生命中,蕴藏着大量的动力,然而在寻常的境遇中,他的酣睡着的力量不能被触发,他的生命炸药也不能燃起,惟有南北战争的大“撞击”,才能使它被激发、燃起。

    耕田、砍木、做铁路员、做测量员、做州议员、做律师,甚至连做国会议员,这种种境遇,都不足以燃起林肯的生命炸药,爆发林肯的生命动力。直至他肩负国家危急存亡的重任时,才爆发出来。

    伟人是在“需要”的学校中训练出来的!

    有人认为,如果一个青年人生来就有些大本领,那么,这种本领迟早总会显露出来。这是一种极其错误的观念。本领虽有,可以显露出来,也可以不显露出来,这全视环境,全视足以唤起的自愿,唤起力量的环境之有无。一个人生来就有大本领,这个人未必生来就有大的志愿、大的自信力。

    把重大的责任搁在一个人的肩头,并驱使他陷于绝境,那么,在情势的要求下,这个人自然能把自己内在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也只有这样,他的创造智力、他的自恃、自信力及解决困难的力量,才能全部都被唤发出来。假使在他的生命中,有些做大人物做领袖的成分,那么“责任”可以把它唤发出来。所以,朋友,假使有重大的责任搁上你肩头,你应当很高兴地欢迎它,它可以预言你的成功!

    人真正生命的诞生

    ——[俄国]托尔斯泰

    真正的生命始终存在于人的内部,

    就像存在于沃土中的种子一样,

    一旦时机成熟,这生命就显露出来。

    在时间上观察人的生命的显现时,我们会看到,真正的生命始终存在于人的内部,就像它存在于种子中一样,一旦时机成熟,这生命就显露出来。真正生命的显露在于:动物人把人诱向人身的幸福,而理性意识却向人指出人身幸福的不可能性,并指出另一种幸福。人朝着在远方向他指出的那种幸福张望,却看不到它,起初不相信那种幸福,于是又退回去追求人身的幸福。然而如此含糊地指出自己的幸福的理性意识,却如此有说服力地、毫无疑义地指出人身幸福的不可能,以至人重又放弃人身的幸福,重又注视着向他指出的那个新的幸福。理性的幸福看不到,而人身的幸福已无疑被毁灭,以至人身的生存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在人内部开始形成一种动物人对待理性意识的新的态度。人开始为着人的真正生命而诞生。

    发生了某种类似物质世界中一切生命诞生时的情况。胎儿生下来,不是因为他想出生,不是因为他生下来更好些,也不是因为他知道生下来能过好日子,而是因为他成熟了,他不能继续原来的生存状态,他必须投入新的生活。这与其说是因为新生活在呼唤他,还不如说是因为像原来那样生存的可能性已经被消泯了。

    理性意识在人身中悄悄地增长,一直增长到人身生命不可能继续下去的时候。

    发生了与萌芽现象完全一样的情况。种子消失了,原先的生命形式消失了,新的幼芽出现了。分解中的种子的原先形式像是在进行抗争,幼芽不断长大,从分解中的种子里得到营养。对我们来说,理性意识的诞生与我们看得见的肉体诞生的不同之处在于,在肉体的诞生过程中,我们可以从时间和空间上看到,胚胎由什么东西,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产生了什么。我们知道种子就是果实,知道在一定的条件下从种子里会长出植物来,还会开花,然后结果,结出像种子一样的果实(整个生命演化过程在我们眼前完成)。而理性意识的生长我们不能从时间上看到,也不能看到它的演化过程。我们看不见理性意识的生长及其演化过程是因为我们自己在完成这一过程,我们的生命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我们看不见的诞生在我们自身的诞生,因此我们无论如何看不到它。

    我们看不到这一新人的诞生,看不到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新态度的诞生,正如种子看不到自己的幼苗生长一样。当理性意识脱离它的隐秘状态而向我们显现的时候,我们以为我们在经历矛盾,而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矛盾,就像它不存在于分解中的种子里一样。我们在分解的种子里只看到,从前曾经在苞皮里存在的生命,现在已经存在于它的幼芽里了。同样,在具有醒悟了的理性意识的人身上也没有任何矛盾,有的仅仅是新人的诞生,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新态度的诞生。

    如果一个人活着而不知道有别的人存在、不知道享乐并不能使他满足,他与死无异,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而且在他自身没有矛盾。

    如果人看到,别的人跟他一个样,苦难威胁着他,他的存在是慢性死亡;如果他的理性意识开始分解他这个人身的存在,他就不能在这个分解中的人身里保持自己的生命,而不可避免地要认为自己的生命正在向他揭开的新的生命中。矛盾也还是不存在,就像在已经发芽因而分解着的种子里没有矛盾一样。

    人生就是追求幸福

    ——[俄国]托尔斯泰

    人生就是追求幸福。

    人只要追求,就会得到:

    不能成为死亡的生命和不能成为灾祸的幸福。

    人生就是追求幸福。人企求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当人把自己的动物肉体存在的规律看作自己生命的规律的时候,他就会看到以死亡和痛苦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恶。人不会看到死亡和痛苦,除非他降低到动物的水平,而在这个时候,死亡和痛苦会像一群吓人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把他赶到一条为他开启的、服从理性规律、表现在爱中的人生道路上去。只是人违背自己的生命规律的时候,死亡和痛苦才会出现。对于遵照自己的规律生活的人来讲,既没有死亡,也没有痛苦。

    “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

    “因为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

    ——《马太福音》第十一章

    人生就是追求幸福。人只要追求,就会得到。不能成为死亡的生命,就不能成为灾祸的幸福。

    生命与爱

    ——[俄国]托尔斯泰

    对未来的爱是不存在的,爱只能是现实的。

    一个人,如果在现实中没有表现出爱,

    他就根本没有爱。

    众所周知,爱的感情之中有一种特有的解决生命所有矛盾的能力。它给人以巨大的幸福,而对这种幸福的向往构成了人的生命本身。然而,那些不懂生命的人叫嚷着:“但是要知道,这种爱是偶尔才发生的,是不能持久的,它的后果常常是更大的苦难。”

    在这些人的心目中,爱情不是理性意识所认为的那样——生命中惟一合乎规律的现象,而不过是一生中常常出现的各种数不清的偶然现象中的一种,人的一生中有各种各样的情绪:人有时会夸耀,有时会迷上科学或艺术,有时热衷于工作、虚荣、收藏,有时会爱着某个人。

    对于没有理性的人们来说,爱的情绪不是人类生命的本质,是一种偶然的情绪,一种独立于意志之外的情绪,同人的一生中会产生的其他情绪一样。更有甚者,我们还能常常听到或谈到这样的推论:爱情是某种不正确的破坏生命正常进行的折磨人的情绪。这种议论很像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猫头鹰所产生的眩晕感觉。

    尽管如此,在爱的状态中,这些人也感觉到了一种特别的、比起所有别的情绪来都更重要的东西。但是,不理解生命,人们也就不会理解爱情。而对于这些不懂生命的人来说,爱的状态和其他所有情绪一样,充满苦难,充满欺骗。

    “去爱,可是去爱谁呢?

    暂时爱一下不值得,

    而永远爱又不可能……”

    这些话准确地表现了人们的模糊不清的认识:爱情之中有着摆脱生命苦难的东西,有某种类似真正幸福的东西。与此同时,人们也承认,对于不理解生命的人来说,爱情也不可能是灵魂得救之方。

    既然无人可爱,任何爱情也就都自然流逝。因此只有当有人可以爱的时候,只有当有人可以永远爱着的时候,爱情才成为幸福。而由于没有这个人,那么爱情之中也就没有拯救之方,爱情也是骗局,也是苦难,同所有别的东西一样。这些人只能如此理解爱情,而不会有别的理解。

    不懂生命的人认为,生命不是别的,只是动物性存在的人。他们不但自己跟别人学会了这一点,而且也以此教导着他人。

    在这些人的眼中,爱情简直不能有我们大家通常赋予这个概念的内涵。它不是给爱的人和被爱的人带来了幸福的好的活动。在认为生命在于动物性的人们的观念中,爱情常常是这样的感情。由于这种感情,一个父亲尽管感到良心的折磨,却仍然会从饥饿的人那里抢来最后一块面包来喂养自己的孩子;由于这种感情,一个母亲会为了自己孩子的幸福,而从别的饥饿的孩子那里夺走他母亲的奶;由于这种感情,爱着一个女人的男人会为这爱情而痛苦,并迫使这个女人也痛苦,或者出于忌妒而毁灭自己和她;由于这种感情,经常发生人们为了爱情而残害妇女;由于这种感情,一个集团为维护自己而损害另一个集团;由于这种感情,人们在所爱的事业上——这个事业只能给周围人带来灾难和痛苦——自己折磨自己;由于这种感情,人们不能忍受对自己祖国的侮辱,而让死尸和伤兵铺满荒野。

    不仅如此,对于那些承认生命在于动物性躯体的人来说,爱情活动是如此困难,以致它的表现不只是痛苦的,并且常常是不可能的。不理解生命的人们常说,不应当去讨论爱情,而应当沉入在那种真正的爱情中——你所感觉到的对人们直接喜欢和偏爱的感情。

    他们说得没错,不应当去讨论爱情,因为任何对爱情的讨论都是在毁灭爱情。但是问题在于能不讨论爱情的只有那种已经把理智用于对生命理解的人,只有那种抛弃了个人生命幸福的人;而对于那种不理解生命、只为了动物性躯体幸福而生存的人来说,是不能不去讨论爱情的。他们必然要讨论,以便能沉浸于那种被他们称之为爱情的感情。对于他们来说,不讨论、不解决那些不能解决的问题,这种感情就不可能出现。

    事实上,人们喜欢自己的小孩、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祖国远胜于别的任何孩子、妻子、朋友、国家。人们把这种感情称之为爱情。

    一般来说,爱意味着希望,渴望行善。我们只能这样理解爱情而不能有别的理解。换句话说,我爱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祖国,也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妻子、祖国比别的孩子、妻子、祖国更幸福。任何时候没有过,也不可能有这种情况,我爱的只是我的孩子,或者只爱我的妻子,或者只爱我的祖国。任何人都是在同时爱着孩子、妻子、祖国和人们,同时人们出于爱情而希望他所爱的各个对象能获得幸福,其条件是相互联系的。

    因而,人为了所爱的生命中的一个所进行的爱的活动,不仅妨碍为其他人而进行的活动,而且常常是有害于其他人。

    对祖国的爱,对选中的职业的爱,对所有人的爱,也完全如此。如果一个人为了以后的最大的爱而拒绝眼前最小的爱,那么十分清楚,这个人,尽管他全心地希望,却永远也不能权衡,他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为了将来的要求而拒绝眼前的要求,因而他也就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个问题,而总是挑选那些会给他带来愉快的爱的表现,也就是说,他的行动不是为了爱,而只是为了他个人。如果一个人打定主意,为了未来另一个较大的爱,他最好放弃眼前最小的爱,那么他这是在欺骗自己,或者欺骗别人,他是谁都不爱,而只爱他自己。

    对未来的爱是不存在的,爱只能是现实的。一个人,如果在现实中没有表现出爱,他就根本没有爱。

    那种被不理解生命的人称作爱情的东西,只是对自己个人幸福的某一些条件的偏爱;当不理解生命的人说他爱自己的妻子、或者孩子、或者朋友的时候,他说的只是由于他妻子、孩子、朋友的存在增添了他个人生命的幸福。

    这种偏爱同真正爱的关系就像存在同生命的关系,那些不理解生命的人总把存在当做生命。同样,这些人也总把对个人生存的某些条件的偏心叫做爱。

    这种感情——对某些存在的偏心,例如,对自己的孩子,甚至对某些职业,再比如对科学、对艺术的偏爱等,我们也都把这些叫做爱,但是这种偏心感情各不相同,无穷无尽,它汇集了人的动物生命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复杂性,不能称之为爱,因为它们不具备爱的主要特征——即以幸福为目的和后果的活动。

    这些偏心的热烈表现只能煽起动物性躯体的热情之火。热烈地偏重一些人而不去重视另一些人,这被人错误地称作爱,其实,它不过是未嫁接的小果树,在它上面有可能嫁接上真正的爱之枝,可以结出爱之果。但是作为未嫁接的小果树,它毕竟不是成熟的果树,它不能结出苹果,或者它只能结出苦果来代替甜果。

    偏爱、嗜好同样不是爱,不能给人带来善,只会给人带来更大的恶。正因为如此,世界上发生的那些最大的恶行都是因为这个被充分赞美的爱,对女人的爱,对孩子、对朋友的爱引起的,当然更不必说对科学、对艺术、对祖国的爱了。它们只不过是把动物性生命的某些条件暂时看得比另外一些更重而已。

    精神的诞生

    ——[俄国]托尔斯泰

    为了使人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理性意识向他揭示的幸福中,

    人被赋予了理性意识。

    谁把自己的生命投到这个幸福中,谁就获得了生命;

    谁把生命投放到动物性躯体的幸福中,

    谁就自己把自己的生命剥夺了。

    “你们应当重新诞生。”基督说。并非有人命令人诞生,但是人不可避免地要被导引到这上面去。他需要在今世中重新诞生——生出理性意识,以便获得生命。

    为了使人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理性意识向他揭示的幸福中,人被赋予了理性意识。谁把自己的生命投到这个幸福中,谁就获得了生命;谁把生命投放到动物性躯体的幸福中,谁就自己把自己的生命剥夺了。

    有些人认为,人的生命只是追求个人躯体幸福的。这些人听到了这些话,他们也不是不承认这些话,而是不理解它们。他们觉得这些话意味着某种故意装出来的感伤的、神秘的情绪,或者是毫无意义,或者有意义的东西很少。他们不理解这些话的意义,因为这些话解释的是他们达不到的那种状态,正像干燥的、没有萌芽的种子是不能理解潮湿的、已经发芽破土的种子状态一样。对于干燥的种子来说,照射着太阳,无非是一种没有意义的偶然现象,至多只能增加一些热和光而已;但是,对于已经抽芽的种子来说,太阳却是诞生生命的重要因素。人也是这样,对还没有经历过动物性躯体和理性意识的内在矛盾的人来说,理智的阳光仅仅是感伤的神秘词语,只是毫无意义的偶然现象。也就是说,在理智的太阳底下,只有那些已经有生命萌芽的人才能走向生命。

    那么,生命是怎样诞生的?它诞生的原因是什么,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诞生?它是否不仅在人身上,还在动物、植物身上有所表现?对于这一切,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不了解的。耶稣基督在谈到人的生命诞生时说,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也不可能知道这个。

    的确,人怎么能知道生命是怎样在他身上诞生的呢?生命是人的光明,生命就是生命,是一切的开始,而人又怎能知道生命是如何诞生的呢?对人来说,那种被诞生和死亡的东西并不是生命的东西,而是在空间和时间上出现的东西。因而对于人来说,真正的生命永远存在着,它既不能生,也不能死。

    斗志昂扬的人

    ——[前苏联]高尔基

    一旦怒火中烧,把思想唤醒,

    人就会独自穿过有如荆棘丛生的累累错误,

    只身冲进灼人的多如星火的疑虑,

    踏着旧真理的瓦砾,继续前进!

    一旦怒火中烧,把思想唤醒,人就会独自穿过有如荆棘丛生的累累错误,只身冲进灼人的多如星火的疑虑,踏着旧真理的瓦砾,继续前进!

    庄严、高傲、自由的人,勇敢地正视真理,对自己的怀疑说道:

    “你说我软弱无力认识有限,这是一派胡言!我的认识在发展!我知道、看见并感觉到认识在我身上发展!我根据痛苦的轻重程度去探测我的认识的增长,如果认识没有增长,我就不会比从前更感到痛苦……

    “但是,我每前进一步,我的需求就更多,感受更多,我的见识也越加深广。我的愿望的迅速增长,意味着我的认识在茁壮成长!现在我的认识好比点点星火,那又算得了什么?点点星火可以燎原!将来,我就是照彻黑暗宇宙的熊熊烈焰!而我的使命就是要照亮整个世界,熔化世上无数的神秘之谜,达到我和世界之间的和谐,创造我自己内心的和谐。我要把人间照亮,而人间的生活乌七八糟、痛苦万状,布满了不幸、屈辱、痛苦和怨恨,犹如布满了疥疮,我要把人间一切可恶的垃圾统统扫进往日的墓穴!

    “各种迷误与过错,犹如一条条绳索,把惊惶失措的人们拴在一起,把他们变成了一群鲜血淋漓、令人厌恶、互相吞食的野兽,我的使命就是要解开这些绳索!

    “思想创造了我,为的是掀翻、摧毁、踏碎一切陈腐、狭隘、肮脏和丑恶的东西,在思想锻造出来的自由、美和对人的尊重的坚固基础上创造新的一切!

    “我是苟且偷安无所作为的死敌,我要让每个人都成为大写的人!

    “一部分人默默无闻地从事力不胜任的奴隶劳动,完全是为了让另一部分人尽情享用面包和各种精神财富,这种生活毫无意义,可耻而又可恶!

    “让一切偏见、成见和习惯都见鬼去吧,它们像粘滞的蜘蛛网,缠绕着人们的头脑和生活。它们妨碍生活,强制人们的意志,我一定要把它们铲除!

    “我的武器是思想,而且坚信思想自由、思想不朽以及思想的创造能力永远不断增长——这就是我的力量取之不尽的源泉!

    “对我来说,思想是黑暗生活中惟一不会欺骗我的永恒灯塔,是世上无数可耻谬误中的一点灯火;我看见它越燃越旺,逐步把无数秘密彻底照亮,我跟随着思想,在她永不衰竭的光芒照耀下前进,不断向上!迈步向前!

    “不论在人间还是在天上,没有思想攻克不了的堡垒,也没有思想震撼不了的圣物!思想创造一切,这就使她拥有神圣不可剥夺的权力,去摧毁可能妨碍她自由生长的一切。

    “我平静地认识到偏见是种种旧真理的外壳,思想一度创造了旧的真理,正是思想的火焰又把它们烧成了灰烬,如今盘旋在生活之上的重重谬误,都是旧真理的灰烬中的产物。

    “我还认识到,胜利者并非是摘取胜利果实的人,而仅仅是固守在战场上的人……

    “我认为生活的意义在于创造,而创造是独立自在而且无穷无尽的!

    “我要前进,要燃烧得更加明亮,更彻底地驱散生活中的黑暗。而牺牲就是对我的褒奖。

    “我不需要别的褒奖。我认为,权力是可耻而乏味的,财富是沉重而愚昧的,荣誉是一种偏见,它来自人们不善于珍重自己,来自人们卑躬屈膝的奴隶习性。

    “怀疑!你们不过是思想迸出的火花而已。为了考验自己,思想才用剩余的力量生育你们,并用自己的力量把你们抚养!

    “总有一天,我的感情世界将同我永生的思想在我胸中汇合成一团巨大的创造性的火焰。我将用这火焰把灵魂里一切黑暗、残暴与凶恶的东西烧光。我将同我的思想已经创造出来和现在正在创造的神灵一模一样。

    “一切在于人,一切为了人!”

    于是,他威严而自由地高昂着骄傲的头颅,重新迈开从容而坚定的步伐,踏着已化为灰烬的陈腐偏见,独自在种种谬误构成的灰白色的迷雾里前进。他身后是沉重的乌云般的旧日的灰尘,而前面则是漠然等待着他的无数的谜。

    它们像太空的繁星不计其数,人的道路也永无止境!

    斗志昂扬的人就这样迈步向前!不断向上!永远向前!不断向上!

    人的艺术型和思维型

    ——[前苏联]巴甫洛夫

    人的本性分为两种,

    一种是艺术的,

    一种是纯理智的、抽象的。

    通过对各种不同的神经官能症患者的分析,我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歇斯底里和精神衰弱是人所特有的两种神经官能症,并且与人的两种高级神经活动类型有微妙的联系。人的两种高级神经活动类型,一种是艺术型,是与动物相类似和接近的一种类型,因为动物也是仅以直接感受器来感知那表现为印象的全部外在世界的;另一种类型乃是思维型,它是以第二信号系统工作的。因此,人脑是由动物的大脑和表现为词的人的大脑部分所组成的。第二信号系统是从人类起才开始占有优势的。可以设想,在某些不利的条件之下,在神经系统衰弱的情形之下,如果能重新进行大脑的种族分析的话,那么有的人就可能主要是运用第一信号系统,有的人可能主要是运用第二信号系统。这就把人的本性分为两种,一种是艺术的,一种是纯理智的、抽象的。

    在各种不同的,如果不利条件之下这种分歧达到极大的程度时,那时人类高级神经活动的这种复杂性就发生病态表现,可以说,就成为夸张艺术家和夸张思想家(病理学)。在我看来,前者相当于歇斯底里病人,后者相当于精神衰弱患者。我曾经在神经病院见过许多神经官能症患者。如果就这些病人的无生活能力和不活动情形而言,有种种事实可以证明,精神衰弱患者在生活上必定较歇斯底里患者更加无能为力。许多歇斯底里病人都会变成生活上的“大活动家”(就连那位创立某种特别宗教的美国女子,她虽然是个典型的歇斯底里病人,但她也赚得了百万横财和声誉)。相反,就生活而言,那些只运用词的精神衰弱患者大部分是完全孤立无助的,而且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适合。当然,有些歇斯底里病人在生活方面也达到了极度的混乱,他们同样不能给自己找到生活位置,结果成为他自己和别人的一种负担。

    我曾经给我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动物患神经官能症的情形又是怎样的呢?很显然,在动物中间,精神衰弱患者是不可能有的,因为它们没有第二信号系统。归根到底,第二信号系统都是由人的一切复杂关系转变的,我们已形成了词的、抽象的思维。第二信号系统是生活关系上最早的和最经常的调节器。动物没有这个调节器。动物的第一信号系统决定着它们的一切,直到最高峰的高级神经活动。人的第二信号系统,按照两条轨道分别作用于第一信号系统和皮质下部。其一,第二信号系统是以它的非常发展的、而为皮质下部所缺乏的、或者差不多缺乏的抑制(应想到在第一信号系统内,这种抑制是较不发达的)来发生作用;其二,第二信号系统是以它的积极活动——诱导规律——发生着作用。既然我们的活动都被集中到词的部分内,即第二信号系统内,那么第二信号系统的诱导作用就必定要作用于第一信号系统和皮质下部。

    这样类似的作用不可能出现在身上。不过这样的关系或许可以表现为这种形式,即抑制过程在第一信号系统内(动物的第一信号系统是在皮质下部上面)是很微弱的。如果这种关系存在,即动物的第一信号系统也是这种皮质下部的调节器的话,就能够形成实际上类似于歇斯底里病人情况的关系,而且如果在动物的第一信号系统内抑制过程是很微弱的话,皮质下部就会发生一种不适合于外来刺激物作用条件的骚扰。可见,动物也许有某种类似于歇斯底里病人的东西。所有的论述即可表明,我们人有第二信号系统于皮质下部的压力。实质虽然是相同的,不过在前一种场合,其抑制来源是双重的(一部分渊源于积极系统,另一部分渊源于主动的活动),而后一种场合的来源却是惟一的。

    我之所以产生这种想法,主要源于柯尔土什庄中一只名叫“威尔尼”的狗身上。这是一条真正狂躁的不可抑制型的狗。它只允许主人接近,其他人休想碰到它的皮毛。它的食物反射是狂暴的。在它的身上,我们已经很长时间看不到多少还勉强过得去的条件反射系统了。这很类似玛·卡(苏联学者)的那只阉割了的狗的情形。不管刺激物的强度怎样,也不管分化完全与否,总常常出现超反常现象。在条件刺激物发生孤立作用的时期内,其反射过程是颇令人感兴趣的:在开始的五秒钟,它分泌出大量的条件唾液来,而在后五秒钟则完全没有这种条件唾液(即等于零)。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断言,这是歇斯底里病者,它那调节着神经系统和皮质下部能量的第一信号系统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在这里,在信号系统作用与皮质下部的情绪基调之间缺乏适应性。这完全可以证明,当我们用溴素加强了第一信号系统内的抑制时,那时它的秩序就会建立起来了。如果用药达到大剂量时,即为6克,我们还可以大大地调整这种混乱状态。

    因此,在现实当中,很可能会把“威尔尼”认为是歇斯底里病患者而忽视它,认为第一信号系统对于上皮质下部情绪基调并没有多少显著重要的调节作用。

    人的信念

    ——[俄国]邦达列夫

    尽管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是由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欢乐所组成,

    而是由劳动的汗味和简单的肉体满足所组成,

    不过,人们还是不想和生命分手。

    为什么给人的期限不是九百年,而是七十年?为什么青春是如此闪电般迅速和短暂?为什么衰老又是如此漫长?对于这些问题,我们恐怕不能解释,也无法找到答案。有时善与恶不能分离,就像原因和结果一样。无论这是多么痛苦,但是却不值得去重新评价人对自己在地球上的位置的理解——大多数人都没有被赋予去认识生存意义、认识自己生命意义的能力。如果想有根据地说你生活得正确与否,那么,你一定得度过赋予你的生命的期限。怎样按别的方式思考这个问题呢?是用可能性和教益性的命中注定的抽象思辨吗?

    人是地球这粒尘嚣中极微小的一分子,从宇宙的高度是根本看不见他的,而且他自己不能认识自己。但是,人却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而粗鲁地深信他能了解宇宙的秘密和规律,当然也就能使它们服从自己日常的利益。

    难道人不知道自己命中注定是要死亡的?实际上,在他的意识中只是偶尔闪现这个令人不安的想法,而且,他总是在摆脱这个想法,他以希望聊以自慰,总想着:不,那不祥的、不可避免的事情在明天不会发生,还有的是时间,还有十年,五年,二年,一年,还有几个月……

    尽管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是由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欢乐所组成,而是由劳动的汗味和简单的肉体满足所组成,不过,人们还是不想和生命分手。但在这一切的同时,许多人却是以无底的塌陷将他们相互分隔开来,只有经常会折断的爱和艺术的细竿有时会将他们联结到一起。

    但是,由清醒的理智和想像所产生出来的人类意识终究包含着整个宇宙,包含着它星星般发出的种种神秘的冰凉的恐怖,也包含着人的诞生及短暂生命的具有规律的偶然性悲剧。但即使这样,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引起绝望,也没有使他的行为具有毫无意义的枉然感,这就像聪明的蚂蚁总是不停止它们孜孜不倦的工作,显然,它们是为了让工作有用而操心。

    人似乎觉得他在地球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他确信他是不朽的。长期以来,他一直没有意识到,夏天会变为秋天,青春会变为衰老,甚至最亮的星星也会熄灭。在他的信念里的是运动、能量、行为和热情的动力,而在他的傲慢里的是观众的轻率。他深信,生活的影片将会放映下去,而且会不断地持续放映。

    明天,明天!

    ——[俄国]屠格涅夫

    人想生存。

    他钟爱生活,他期冀于生活,

    期冀于自己,期冀于未来……

    啊,对于未来,他期待着多少幸福!

    过去的日子,多么空虚,多么乏味,多么渺小!它在身后留下的痕迹,多么稀少,多么无聊,多么愚钝,那逝去的一个个时辰!

    然而,人想生存。他钟爱生活,他期冀于生活,期冀于自己,期冀于未来……啊,对于未来,他期待着多少幸福!

    可是,他总认为,那些未来的日子将和刚刚逝去的这个日子不会相同。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啊,这是他想不到的。他根本不爱思考,他不想倒好。

    “啊,明天,明天吧!”他自我安慰,一直到这个“明天”把他送到坟墓里去。

    好了,一旦进入坟墓,自然就不再思考了。

    论人生

    ——[英国]培根

    顺境并不是没有许多恐惧和烦恼,

    逆境也并不是没有许多安慰和希望。

    论真理

    对世人来说,真理犹如一颗宝贵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它没有钻石或红玉值钱。在掩映变幻的灯光下,钻石或红玉能大放异彩,而且搀上一点虚伪的道理后,往往能给人增添无穷的乐趣。

    论逆境

    顺境并不是没有许多恐惧和烦恼,逆境也并不是没有许多安慰和希望。因为顺境最能显露邪恶,逆境最能展示美德。

    论作假与掩饰

    作假与掩饰一般总带有某种胆怯的表现,而胆怯在任何事业中都有碍于达到目标。作假与掩饰的最大坏处是:它使一个人丧失了为人处世的最重要的手段——信誉和信念。

    论善与性善

    在我看来,“善”即为利人的习惯,而“性善”则为利人的天然倾向。这在一切美德和崇高的精神品格中是最高尚的,因为它是上帝的特性;而且如果没有这种美德,人类就成为一种忙碌的、有害的、卑劣的东西,绝不优于一种害虫。

    论进言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信任就是信任别人的进言。因为其他方面的信任是把生活的某一部分,比如他们的田地、物品、孩子、信用和某一特别的事物交托给别人;但是对那些他们以之为顾问的人,他们是把自己生活的全部都交托给他了。

    论貌似聪明

    貌似聪明的人也许可以设法得到很高的评价,但愿任何人都不要任用他们。因为,即便任用一个有些荒唐可笑的人办事也比任用一位徒具外表的人要好。

    论友谊

    缺乏真正的朋友乃是一种地地道道的、非常可悲的孤独。因为,如果没有真正的朋友,世界只不过是一片荒野,甚至在这个意义上还可以说,凡是生性不适宜于交友的人,其性格是禽兽的性格,而不是人的性格。

    论猜疑

    猜疑确实应被制止,至少也应有所节制,因为它使人神思迷惘,疏远朋友,而且也有碍于事业,使之不能顺利而持续地进行。猜疑驱使君王行使暴政,丈夫心怀妒意,智者寡断而忧郁。猜疑是一种毛病,它不在嘴上,而在心里。

    论虚荣

    伊索在他的一则寓言中说得很妙:“苍蝇坐在战车的轮轴上说道,我扬起了多少尘土啊!”的确,世上这种自负的人还有很多。

    论荣誉与名声

    假如一个人做了一件别人没有尝试过的事,或者是一件经人尝试过而被放弃了的事,或者是别人也做过但没有做得那么完善的事,那么他就可以比仅仅追随别人做了一件更难或更高的事的人得到更多的荣誉。

    生命的平衡点

    ——[英国]罗素

    爱不仅是人性中的欲望,

    而且是避免孤寂的主要方式,

    因为在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里,

    大多数男女都会碰到孤寂。

    在现代社会中,爱有着比宗教更危险的敌人,这就是对工作和经济上取得胜利的信仰。一般说来,人们认为不应允许情感干涉他的事业,处理不好这个问题的人就是傻瓜。然而,在这个问题上需要一种平衡。虽然在有些情况下,完全为了爱而牺牲事业,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但却是一件可悲而又英勇的事。而完全为了事业而牺牲爱,虽然也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却决不是一件英勇的事,只能是一件可悲的事。可悲的是,在一个普遍为搜刮钱财而建立起来的社会中,这种情况是时有发生,而且必然会发生的。

    爱不仅是人性中的欲望,而且是避免孤寂的主要方式,因为在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里,大多数男女都会碰到孤寂。其次,也会有一种需要求爱的欲望,但是,这种爱常常因男人粗暴的、鲁莽的或强横的行为以及女人唠唠叨叨的咒骂而被遮掩了。只有相互之间热烈的爱达到持久之时,这种对抗才可能结束。

    爱打开自我的坚壁,一个新的合二为一的生命便诞生了。自然并不是创造孤立的人类,因为人只有靠他人的帮助,才能满足自然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目的。有教养的人除非有爱,否则也不能满足他们性的本能。一个人除非他的整个生命,包括精神的和生理的参与这种关系,否则他的本能不会得到完全的满足。有些人从不了解两性之间幸福的爱所引起的亲密情感和热烈的友谊,这些人已失去了生活赋予他们的最美好的东西。

    人生

    ——[英国]劳伦斯

    我们不能自我容纳,

    也不能自我完成,

    我们都从未知中不断地衍生出来。

    人出现于世界的开端与末日之间。人既不是创世者也不是被创者。但他是创造的核心。一方面,他拥有产生一切创造物的根本未知数。另一方面,他又拥有整个已创造的宇宙,甚至拥有那个有极限的精神世界。但在两者之间,人是十分独特的。人就是最完美的创造本身。人出生于嘈杂、不完美和未修饰的状态下,是个婴儿、幼孩,一个既不成熟又未定型的产物。他生来的目的是要变得完美,以致最后臻于完善,成为纯洁而不能缓解的生灵,就像白天和昼夜之间的星星,披露着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起源亦没有末日的世界。那儿的创造物纯乎其纯,完美得超过造物主,胜过任何已创造出来的物质。生超越生,死超越死,生死交融,又超越生死。

    人一旦进入自我,便超越了生,超越了死。两者都达到完美的地步。这时候,他便能听懂鸟的歌唱,蛇的静寂。

    然而,人不能创造自己,也不能达到被创造物的顶峰。他始终徘徊于原处,直至能进入另一个完美的世界;但他不是不能创造自己,也无法达到被创之物完美的恒止状态。为什么非要达到不可呢?他不是已经超越了创造和被创造的状态吗?

    人处于开端和末日之间,创世者和被创造者之间;人介于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之中途,既兼而有之,又超越各自。

    人一直在倒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往后拉。他无论何时都不可能创造自己。他只能委身于创世主,屈从于创造一切的根本未知数。每时每刻,我们都像一种均衡的火焰从这个根本的未知数中释放出来。我们不能自我容纳,也不能自我完成,我们都从未知中不断地衍生出来。

    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最高真理。我们的一切知识都基于这个根本的真理。我们是从基本的未知中衍生出来的。看我的手和脚:在被创造的宇宙中,我就只有这些肢体。但谁能看见我的内核,我的源泉,我从原始创造力中脱颖出来的内核和源泉?然而,每时每刻我在我心灵的烛芯上燃烧,纯洁而超然,就像那在蜡烛上闪耀的火苗,均衡而稳健,犹如肉体被点燃,燃烧于初始未知的冥冥黑暗与来世最后的黑暗之间。其间,便是被创造和完成的一切物质。

    我们像火焰一样,在开端的黑暗和末日的黑暗之间闪耀。我们从未知中来,终又归入未知。但是,对我们来说,开端与结束完全是不同的,二者不能互相替代。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两种未知之间如纯火一般地燃烧。我们命中注定要在完美的世界,即纯创造的世界里得到满足。我们必须在完美的另一个超验的世界里诞生,在生与死的结合中达到尽善尽美。

    我的脸上长着一双不能视物的眼睛,当我转过脸时,犹如一个瞎子把脸朝向太阳,我把脸朝向未知——起源的未知。就像一个盲人抬头仰望太阳,我感到从创造源中冒出的一股甘甜,流入我的心田。眼不能见,永远瞎着,但却能感知。我接受了这件礼物。我知道,我是具有创造力的未知的入口处,就像一颗在不知不觉中接受阳光并在阳光下成长的种子。我敞开心扉,迎来伟大的原始创造力的无形温暖,开始旅行自己的义务和完成自己的责任。

    这便是人生的法则。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起源,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怎样才具有目前的形状和存在。但我们可能知道那生动的未知,让我们感受到的未知是怎样通过精神和肉体的通道进入我们体内的。是谁?我们半夜听见在门外的是什么?谁敲门了?谁又敲了一下?谁打开了那令人痛苦的大门?

    然后,注意,在我们体内出现了新的东西,我们眨眨眼睛,却看不见。我们高举以往理喻之灯,用我们已有的知识之光照亮了这个陌生人。然后,我们终于接受了这个陌生人,让他成为我们当中一员。

    人生就是如此。我们怎么会成为新人?我们怎么会变化、发展?这种新意和未来的存在又是从何处进入我们体内的?我们身上增添了些什么新成份,它又是怎样努力才来到这里?

    从未知中,从一切创造的产生地——根本的未知那儿来了一位客人。是我们叫它来的吗?召唤过这新的存在吗?我们命令过要重新创造自己,以达到新的完美吗?没有,没有。那命令不是我们下的。忘了吗?我们是永远不可能创造自己的。但是,从那未知,从那外部世界的冥冥黑暗,这陌生而新奇的人物跨过我们的门槛,在我们身上安顿下来。它不来自我们自身,而来自外部世界的未知。

    这就是人存在的第一个伟大的真理。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是靠我们自己。谁能说,我将从我那里带来新的我。不是我自己,而是那在我体内有通道的未知。

    那么,未知又是怎么进入我的呢?未知所以能进入,就因为在我活着时,我从来不封闭自己,从不把自己孤立起来。我只不过是通过创造的辉煌转换,把一种未知传导为另一种未知的火焰。我只不过是通过完美存在的变形,把我起源的未知传递给我末日的未知罢了。那么,起源的未知和末日的未知又是什么呢?这我说不出来,我只知道,当我完整体现这两个未知时,它们便融为一体,达到极点——一种完美解释的玫瑰。

    我起源的未知是通过精神进入我身的。起先,我的精神忐忑不安,坐卧不宁。深更半夜时,它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谁来了?呵,让新来者进来吧!让他进来吧!在精神方面,我一直很孤独,没有活力。我等待新来者。我的精神却悲伤得要命,十分惧怕新来的那个人。但同时,也有一种紧张的期待。我期待一次访问,一个新来者。因为,我很自负、孤独、乏味呵!然而,我的精神仍然很警觉,十分微妙地盼望着,等待新来者的访问。事情总会发生,陌生人总会来的。

    我屏气细听着,在我的精神里细细地听着。杂乱的声音从未知那边传过来。能肯定那一定是脚步声吗?我匆忙打开门。啊哈,门外没有人。我必须耐心地等待,一直等到那个陌生人。一切都由不得我,一切都不会自己发生。想到此,我抑制住自己的不耐烦,学着去等待,去观察。

    终于,在我渴望和困乏之时,门开了,门口站着那个陌生人。啊,到底来了!啊,多快活!我身上有了新的创造,啊,多美啊!啊,快乐中的快乐!我从未知中产生,又增加了新的未知。我心里充满了快乐和力量的源泉。我成了存在的一种新的成就,创造的一种新的满足,一种新的玫瑰,地球上新的天堂。

    这就是我们诞生的全过程,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另外一种程序。我的灵魂必须有耐心,去忍耐,去等待。最重要的,我必须在灵魂中说:我在等待未知,因为我不能利用自己的任何东西。我等待未知,从未知中将产生我新的开端。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那不可战胜的信念,我的等待。我就像森林边上的一座小房子。从森林的未知的黑暗之中,在起源的永恒的黑夜里,那创造的幽灵正悄悄地朝我走来。我必须保持自己窗前的光闪闪发亮,否则那精灵又怎么看得见我的屋子?如果我的屋子处在睡眠或黑暗中,天使便会从房子边上走过。最主要的,我不能害怕,必须观察和等待。就像一个寻找太阳的盲人,我必须抬起头,面对太空未知的黑暗,等待太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这是创造性勇气的问题。如果我蹲伏在一堆煤火前面,那将毫无用处,如此我绝不会通过。

    一旦新事物从源泉中进入我的精神,我就会高兴起来。没有人,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再度陷入痛苦。因为我注定将获得新的满足,我因为一种新的、刚刚出现的完善而变得更丰富。如今,我不再无精打采地在门口徘徊,寻找材料来拼凑我的生命。配额已经在我体内了,我可以开始了。满足的玫瑰已经在我的心里扎根并且成长,它最终将在绝对的天空中放射出奇异的光辉。只要它在我体内孕育,一切艰辛都是快乐。如果我已在那看不见的创造的玫瑰里发芽,那么,阵痛、生育对我又算得了什么?那不过是一阵阵新奇的欢乐。我的心只会像星星一样,永远快乐无比。我的心是一颗生动的、颤抖的星星,它终将慢慢地煽起火焰,获得创造,产生玫瑰中的玫瑰。

    我将去往何处,将自己依托于谁?依托未知——那神圣之灵。我等待开端的到来,等待那伟大而富有创造力的未知来注意我,通知我。这就是我的快乐,我的欣慰。同时,我将再度寻找末日的未知,那会将我纳入终端的黑暗。

    我害怕那朝我走来、富有创造力的陌生的未知,但只是以一种痛苦和无言的快乐而害怕。我怕那死神无形的黑手把我拖进黑暗,一朵朵地摘取我生命之树上的花朵,使之进入我来世的未知之中,但只是以一种报复和奇特的满足而害怕。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满足,一朵朵地被摘取,一生都是如此,直至最终纳入未知的终端——我的末日。

    浇铸一种新的人性

    ——[英国]劳伦斯

    在一项伟大的事业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天使。

    然而,当我们没有团结在一起,

    以为仅凭自己孤家寡人就可以闯出一番伟大的事业时,

    我们就不再是天使,而是野兽了。

    除非我们能同心协力,将人类所有的认知融会贯通为一个整体,否则,我们就很难生存下去。因而,我们必须努力将各种各样的知识揉合在一起,必须将各种各样的语言汇聚成一种巨大而清新的交响,必须将各种各样的人性投入熔炉以浇铸出一种新的人性。

    永远也不要忘记,我们的需要并非是任何私人的需要,并非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个人的需要。我们需要的,是一种万众一心的巨大驱动力,而不是荣誉或者自我的满足。有了它,我们就能造就一个伟大的人类,就能造就一个包含着个人自由在内的自由的民族。

    一个人无法造就出一个崭新的民族,这要靠我们大家。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我们理应携手并肩,同舟共济。想到有这样的一个美好的目标,我是多么快乐。到了那时,将有更多的人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挣脱桎梏,直至砸碎所有的锁链。

    在一项伟大的事业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天使。然而,当我们没有团结在一起,以为仅凭自己孤家寡人就可以闯出一番伟大的事业时,我们就不再是天使,而是野兽了。

    伟人

    ——[英国]卡莱尔

    在世界历史的各个时期中,

    伟大人物历来都是他们那个时代必不可少的救星。

    我们知道,每个时代都会有自己的伟大人物,但大声疾呼不会有更好的效果,因为召唤并不等于发现!没有伟人,没有上天所派遣的伟人,时代再声嘶力竭地召唤,情势仍会陷入混乱和崩溃,原因就在于伟人没有应声而至。

    请想一想,只要能发现一个伟大人物,一个既聪明又乐于助人的人,他的才智使他可以认识到时代的需要,他有将时代引导到正路上去的胆识,这样,一个时代就不会崩溃。这样的人是所有时代的救星。在那些江河日下的时代,由于无信仰、贫困和茫然不知所措,由于颓废的怀疑的种种特点和使人困惑的境况,那些时代每况愈下,直至最后土崩瓦解,这一切就像是一堆干柴,在等待着上天的火种将它点燃。这神圣的火种就是伟大人物,他直接从神那里获得巨大的力量。他的话就像是灵丹妙药,是人人都乐于信赖的。那堆干柴一旦被他点燃,就会围绕着他熊熊燃烧,发出像他一样的火焰。可有人竟认为,是那些干枯的树枝把他召唤来的。不错,它们的确非常需要他,因而才召唤他!——可有些评论家却大吵大嚷地说:“看,难道不是那堆枯枝自己燃烧起来的吗?”我不能不说这些人太没有眼光了。对于一个自身微不足道的人来讲,没有什么比不信仰伟大人物更可悲的了。从某一代人来看,倘若普遍地无视那种精神上的火种,而相信那一大堆干柴,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悲的了。无信仰的最终归宿就是如此可悲。我们应该知道,在世界历史的各个时期中,伟大人物历来都是他们那个时代必不可少的救星。他们是火种,没有他们,柴堆永远也不会自行燃烧。我早就说过,世界历史只不过是伟人们的传记。

    那些竭力宣扬无神论和普遍的精神麻痹的渺小的评论家们,并非总能得逞。在任何时代总会有伟人产生,足见他们的理论是一派胡言。更值得指出的是,无论何时,人们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根除他们心中对伟人的奇特的崇拜之情。无论在什么时期,他们都不能从人们的心灵中把崇敬伟大人物的那种说来奇怪的心理完全铲除干净,这种崇敬是真正的敬佩、忠诚和仰慕之情,但它的表现可能是反常的,不易被接受的。

    软弱的人类

    ——[法国]卢梭

    除了体力、健康和良知以外,

    人生的幸福是随着各人的看法不同而不同的。

    除了身体的痛苦和良心的责备以外,

    我们的一切痛苦都是想像的。

    人越是接近他的自然状态,他的能力和欲望的差别就越小,因此,他达到幸福的路程就没有那样遥远。人痛苦的成因不在于缺乏什么东西,而在于对哪些东西感到需要。因而,只有在他似乎是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的痛苦才最为轻微。

    真实的世界是有界限的,想像的世界则没有止境。我们既然不能扩大一个世界,就必须限制另一个世界,因为,使我们感到极为烦恼的种种痛苦,正是由于它们之间的惟一的差别才产生的。除了体力、健康和良知以外,人生的幸福是随着各人的看法不同而不同的。除了身体的痛苦和良心的责备以外,我们的一切痛苦都是想像的。人们也许会说,谁都知道这个原理,这种观点我同意,不过,实际运用这个原理就不是人所共知的了,而这里所谈的,完全是运用问题。

    我们说柔弱的人,这是什么意思呢?“柔弱”这个词指的是一种关系,指我们用它来表达的生存关系。凡是体力超过其需要的,即使是一只昆虫,也是很强的;凡是需要超过其体力的,即使是一头大象、一只狮子,或者是一个战胜者、一个英雄、一个神,也是很弱的。如果想超出人的力量行事,你就会变得很柔弱。因此,不要以为扩大了你的官能,就可以增进你的体力。如果你的欲望大过了你的能力,反而会使你的能力减少。我们要量一量我们的活动范围,我们要呆在那个范围的中央,就像蜘蛛呆在网的中央一样。这样,我们就始终能满足自己的需要,就不会抱怨我们的柔弱,因为我们根本感觉不到柔弱。

    其余动物都只有保存它自己所必需的能力,惟独人的能力才有多余的。而且,正因为他有多余的能力,他才遭遇了种种不幸,这难道不是一件怪事?在任何一个地方,人的双手生产的物资都超过他自己的需要。如果他相当贤明,不计较是不是有余,那他就会始终觉得他的需要被满足了,因为他根本不想有太多的东西。法沃兰说:“巨大的财富诞生巨大的需要。而且,一个人如果想获得他所缺少的东西,舍弃他已有的东西是最佳的办法。”同样,由于我们力图增加我们的幸福,才使我们的幸福变成了痛苦的源泉。如果一个人只要能够生活就感到满足,他就会生活得很愉快,从而也会生活得很善良,因为,做坏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生命与创造

    ——[法国]罗曼·罗兰

    生存有什么可以恐惧的呢!

    要生活,就必须行动。

    生命若是一张弓,那梦想就是弓弦。但,箭手在哪里呢?

    我见过一些俊美的弓,用坚韧的木料制成,表面光滑没有一丝节痕,谐和秀逸如神之眉,但却没什么用途。

    我见过一些行将震颤的弦线,仿佛从动荡的内脏中抽出的肠线,在静寂中颤栗着。它们绷紧着,即将奏鸣了……它们将射出银矢——那音符——在空气的湖面上拂起涟漪,可是它们在等待什么?终于松弛了。于是,永远没有人听到那串美妙的音符了。

    震颤沉寂,箭枝纷散,箭手何时来捻弓呢?

    他很早就来把弓搭在我的梦想上。我几乎记不起我何时曾躲过他,只有神知道我怎样地梦想!我的一生是一个梦,我梦着我的爱、我的行动和我的思想。当我晚上无眠时,当我白天幻想时,我心灵中的谢海莱莎特就解开了纺纱竿。她在急于讲故事时,她梦想的线索被搅乱了,我的弓跌到了纺纱竿一面,那箭手——我的主人——睡着了。但即使在睡眠中,他也不放松我,我挨近他躺着。我像那把弓,感到他的手放在我光滑的木杆上。那只丰美的手、那些修长而柔软的手指,它们用纤嫩的肌肤抚弄着在黑夜中奏鸣的一根弦线。我使自己的颤动溶入他身体的颤动中,我颤栗着,等候苏醒的瞬间,那时,我就会被神圣的箭手搂入他的怀抱里。

    所有我们这些有生命的人都在他掌中:灵智与身体,人,兽,元素——水与火——气流与树脂———一切有生之物……

    生存有什么可以恐惧的呢!要生活,就必须行动。您在哪里,箭手,我在向您呼吁,生命之弓就横在您的脚下。俯下身来,拣起我吧!把箭搭在我的弓弦上,射吧!

    我的箭嗖地飞去了,犹如飘忽的羽翼。那箭手把手挪回来,搁在肩头,一面注视着向远方消失的飞矢,一面注视着已经射过的弓弦渐渐地由震颤而归于凝止。

    谁能解释神秘的发泄呢?一切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在于创造的刺激。

    生活在这刺激的状态中,是万物共同的期待。我常观察我们那些小同胞,那些兽类与植物奇异的睡眠——那些禁锢在茎衣中的树木、做梦的反刍动物、梦游的马、终生懵懵懂懂的生物。而我在它们身上却感到一种不自觉的智慧,其中不无一些悒郁的微光,显出思想快形成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行动呢?

    微光隐没。它们又入睡了,疲倦而听天由命……

    “还没到时候呐。”我们必须等待。

    我们一直等待着,我们这些人类,时候毕竟到了。

    可是对于某些人,创造的使者只站在门口;对于另一些人,他却进去了,他用脚碰碰他们:“醒来!前进!”

    我们一跃而起:咱们走!

    我之所以生存,因为我创造。生命的第一个运动是创造。一个新生的男孩刚从母亲子宫里冒出来时,就立刻洒下几滴精液。一切都是种籽;身体和心灵均如此。每一种健全的思想是一颗植物种籽的包壳,传播着输送生命的花粉。造物主不是一个劳作了六天而在安息日上休憩的有组织的工人。安息日就是主日,是造物主那伟大的创造日。造物主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日子。如果他停止创造,即使是一刹那,他也会死去。因为“空虚”时刻张着两颚等着他……颚骨,吞下吧,别做声!巨大的播种者散布着种籽,仿佛流泻的阳光;而每一颗洒下来的渺小种籽就像另一个太阳。倾泻吧,未来的收获,无论肉体或精神的!精神或肉体,反正都是同样的生命之源泉。

    “我的不朽的女儿,刘克屈拉和曼蒂尼亚……”我产生我的思想和行动,作为我身体的果实……永远把血肉赋予文字……这是我的葡萄汁,正如收获葡萄的工人在大桶中用脚踩出的一样。

    因此,我一直创造着……

    人是能思想的苇草

    ——[法国]帕斯卡

    人的伟大源于思想,

    人的尊严源于思想。

    人的伟大源于思想。

    人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犹如一根苇草。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来才能毁灭,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于死地了。但是,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纵使宇宙毁灭了他,人却仍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高贵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对他所具有的优势,而宇宙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所以,思想是我们全部的尊严。正是如此我们才必须提高自己,而不是因为我们所无法填充的空间和时间而要求自己提高。因此,我们要努力好好地思想,这才是道德的原则。

    能思想的苇草——人绝不是求之于空间,而是求之于自己的思想的规定。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应该追求自己的尊严。我占有多少土地都不会有用;由于空间,宇宙便囊括了我并吞没了我,犹如一个质点;由于思想,宇宙却被我囊括了。

    人既不是天使,又不是禽兽,但不幸就在于想表现为天使的人却表现为禽兽。

    人的尊严源于思想。

    因此,思想由于它的本性,就是一种可惊叹的、无与伦比的东西。它一定得具有出奇的缺点才能为人所蔑视,然而它又确实具有,所以与其他事相比,这是最荒唐可笑的了。思想由于它的本性是何等的伟大啊!思想又由于它的缺点是何等的卑贱啊!

    然而,这种思想又是什么呢?它是何等的愚蠢啊!

    人能够认识自己的可悲,所以人是伟大的。一棵树并不认识自己的可悲,所以它不能与人比。

    因此,认识自己的可悲乃是可悲的,然而,认识我们之所以为可悲却是伟大的。

    这一切的可悲的本身,就证明了人的伟大。它是一位伟大君主的可悲,是一个失了地位的国王的可悲。

    没有感觉,我们就不会可悲,一栋破房子就不会可悲,只有人才会可悲。

    人的伟大——我们对于人的灵魂具有一种如此伟大的观念,以致我们不能忍受它受人蔑视,或不受别的灵魂尊敬,而这种尊敬,恰好给予人以全部的幸福。

    很显然,人的伟大是那样地显而易见,甚至于从他的可悲里也可以得出这一点来。因为在动物身上是天性的东西,我们人则称之为可悲,由此我们便可以认识到,人的天性既然有类似于动物的天性,那么人就是从一种为他自己一度所固有的更美好的天性里面堕落下来的。

    若不是一个被废黜的国王的可悲,有谁会由于自己不是国王就觉得自己不幸呢?人们会觉得保罗·哀米利乌斯不再任执政官就不幸了吗?正相反,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已经担任过了执政官乃是幸福的,因为他的情况就是不得永远担任执政官。然而,因为柏修斯的情况是永远要做国王的,所以人们觉得柏修斯不再做国王却是如此之不幸,以至于人们对他居然能活下去感到惊异。谁会由于自己只有一张嘴而觉得自己不幸呢?谁又会由于自己只有一只眼睛而不觉得自己不幸呢?谁又会由于自己没有三只眼睛而感到难过的呢?我们也许都不曾听说过,可是,若连一只眼睛都没有,那就怎么也无法慰藉了。

    在已经证明了人的卑贱和伟大之后,现在就让人尊重自己的价值吧。让他热爱自己吧,因为在他身上有一种足以美好的天性;可是让他不要因此也爱自己身上的卑贱吧。让他鄙视自己吧,因为这种能力是空虚的;可是让他不要因此也鄙视这种天赋的能力,让他恨自己吧,让他爱自己吧,他的身上有着认识真理和可以幸福的能力;然而无论是永恒的真理,还是满意的真理,他却根本就没有获得过。

    因此,我要引导人渴望寻找真理,并且只要他能发现真理,就准备摆脱感情而追随真理,既然他知道自己的知识是彻底地为感情所蒙蔽,我要让他恨自身中的欲念,因为欲念本身就限定了他。这样一来,欲念就不至于使他盲目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且在他做出选择之后不至于妨碍他。

    热爱生命

    ——[法国]蒙田

    享受生活要讲究方法,

    生活乐趣的大小与我们生活的关心程度成正比。

    对于某些词语,我常常赋予特殊的含义。就拿“度日”来说吧,天色不佳、令人不快的时候,“度日”对我来说无疑是在“消磨光阴”,而风和日丽的时候,我却不愿意去“度”,这时我是在慢慢赏玩、领略美好的时光。

    坏日子,要飞快去“度”;好日子,要停下来细细品尝。“度日”、“消磨时光”的常用语令人想起那些“哲人”的习气。在这些人眼中,生命的利用仿佛是一件苦事、一件贱物似的,不外乎在于将它打发、消磨,并且尽量回避它,无视它的存在。至于我,我却认为生命不是这个样的,我觉得它值得称颂、富有乐趣,即便我自己到了垂暮之年也还是如此。自然恩赐予我们生命,所以我们的生命是优越无比的,如果我们觉得不堪生之重压或是白白虚度此生,那也只能怪我们自己。

    “糊涂人的一生枯燥无味,躁动不安,却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来世。”

    不过,我却随时准备告别人生,毫不惋惜。这倒不是因生之艰辛或苦恼所致,而是由于我清楚地知道,人本来就是要死的。因此,只有乐于生的人才能真正对死不感到苦恼。

    享受生活要讲究方法,生活乐趣的大小与我们生活的关心程度成正比。关心生活比别人多一倍,所以我比别人多享受到一倍的生活。尤其在此刻,我眼看生命的时光无多,我就愈想增加生命的分量。我想靠迅速抓紧时间去留住稍纵即逝的日子,我想凭时间的有效利用去弥补匆匆流逝的光阴。剩下的生命愈是短暂,我愈要使之过得丰盈饱满。

    论命运

    ——[法国]伏尔泰

    我们将永远拥有激情和偏见,

    因为受偏见和激情支配的是我们的命运。

    《荷马史诗》是所有流传下来的西方书籍中最古老的史诗。正是在《荷马史诗》中我们发现了不敬神的古代风俗、世俗的英雄和以人的形象出现的世俗的诸神。在这部史诗里,我们发现了哲学的开端和命运的概念,因为命运是诸神的主人,诗里的诸神是世界的主人。

    当高尚的赫克托耳坚持要和高尚的阿基里斯战斗,并且为增加活力绕城去长跑三圈;当荷马把追逐赫克托耳、步履轻捷的阿基里斯比作一个在睡觉的人时(达西埃夫人对这段描写的艺术和深刻含义心醉神迷地欣赏);朱庇特想拯救赫克托耳,便请教了命运,他在天平上称了赫克托耳和阿基里斯的命运,他发现这个特洛伊人注定要被这个希腊人杀掉,他无法抵抗。从那时起,赫克托耳的保护神阿波罗就被迫抛弃了他。

    荷马的诗歌里确实含有大量截然相反的思想,这在古代是允许的,可他是第一个描写了命运这个概念的人。因此,这个概念在他的时代必定是非常流行的。

    然而,犹太人一直到七百年后才由他们中的法利赛人接受了命运的概念,因为这些法利赛人是第一批识字的犹太人,他们自己也刚刚出现不久。在亚历山大,他们把斯多葛派的部分教义和古代犹太人的思想混合了起来。圣哲罗姆甚至断言他们的教派不比公元早多少时候。

    哲学家们不需要用《荷马史诗》和法利赛人来使自己相信:所有事件都是由不可改变的规律制约的,是客观规律决定的,不管事物如何发展,最后都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世界要么靠它的自然规律而存在,要么是一个万能的主根据他至高无上的规律来主宰。在这两种情况下,这些规律都是不可改变的,而且一切都是必然的。重体向地心落,它不能停留在空中;梨树绝对长不出菠萝;长毛垂耳狗的本能不可能是鸵鸟的本能。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谁也不能更改。

    人类有一定数量的牙齿、头发和思想,但有一天他必须失去牙齿、头发和思想。

    昨天的情况不代表昨天,今天的情况不代表今天,这种说法是矛盾的,说必然发生的事不一定发生也是矛盾的。

    如果你能改变一个苍蝇的命运,就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你创造所有其他苍蝇、所有其他动物、所有人和所有自然的命运。当一切都做到以后,你就会发现你自己比上帝更强大。

    傻瓜说:“我的医生把我的婶婶从一个绝症中救活了,他使她比命中注定的要多活了10年。”又一个傻瓜说:“谨慎的人创造自己的命运。”

    “如果我们明智的话,命运就不会有神力。是我们让她成了女神,并把她放在天堂里的。”

    “命运什么都算不上,不要去崇拜。谨慎是我们惟一应该向之祈祷的神。”

    但是谨慎的人根本不能创造自己的命运,他们往往是屈服于命运的,也就是说谨慎的人是由命运创造的。

    自作聪明的政治家们说,如果克伦威尔、拉德路·敦尔顿和其他十几个国会议员在查理一世被砍头前一周被谋杀,这个国王就会继续活下去,并在床上寿终正寝。他们说得对,而且他们也能宣称:如果整个英国被大海淹没,这个君主就不会死在断头台上。然而事情却是这样安排的——查理一世必须被砍头。

    多塞特红衣主教无疑比一个疯子要更谨慎,可是聪明的奥萨特的器官和疯子的器官构造是不同的,就像狐狸的器官和鹤与云雀的器官不同一样,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吗?

    你的医生救了你婶婶的命,可他这样做只不过是适从了自然的意愿,他只是服从了它。很显然,你的婶婶不能阻止自己出生在一个特定的镇上,她不能阻止自己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生某种疾病。而那个医生也只能在他所在的镇上,你的婶婶不得不去请他,他不得不去治她的病。

    农民认为,冰雹是偶然落到他田里的,可哲学家知道没有偶然,由于世界是按某种规律组成的,冰雹不可能不在那天落到那个地点上。

    有些人害怕这个真理,只接受一半,就像欠债的人把一半钱还给债主,要求免掉剩下的一半那样。他们说,有必然的事件,还有其他不是必然的事件。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是安排好的,另外一部分则不是。如果说一部分是必然发生的,另一部分则不是必然发生的,有这种想法是可笑的。当人们仔细研究这一点时,就可以看到,反对命运的学说是荒谬的。可有许多人命中注定其思考能力很差,而其他人命中注定根本不需要思考,还有人命中注定要迫害思考的人。

    也有人说:“不要相信宿命论,因为,如果一切都显得是不可避免的,你就不会致力于任何事,你就会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你将不会喜爱财富、荣誉和赞美;你将什么也不干即可获得任何东西;你将相信自己既没有价值,也没有力量;你将不去培养才能;一切将在漠然中消失。”

    先生们,不要担心!我们将永远拥有激情和偏见,因为受偏见和激情的支配是我们的命运。我们非常清楚:能否拥有许多优点和杰出才能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就如同能否拥有一头秀发和漂亮的手不取决于我们自己一样。虽然我们不该对任何事情存有虚荣心,可我们是永远离不开虚荣心的。

    人干某事必定有一定的激情。我写这文章时有激情,而你谴责我时也有激情,我们两人都同样愚蠢,我们都被笼罩在命运这个巨大的网中,我们都是命运的玩物。你的本性是作恶,我的本性是热爱真理,不管你的看法如何,我都要把真理写出来。

    在窝里吃老鼠的猫头鹰对夜莺说:“不要在你那棵荫凉的树上唱歌了,到我洞里来让我吃掉你。”夜莺回答说:“我生来就是为了在这里唱歌并嘲笑你的。”

    你问我自由意志的情况如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因为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自由意志是什么。关于它的本质,你和别人已争论了这么长时间,因此你肯定不知道它。如果你想心平气和地和我探讨它是什么,或者说如果你愿意这么做,那么你应先去翻翻词典,仔细研究一下这个词条的意思再说。

    人生哲学

    ——[德国]歌德

    儿童是现实主义者。

    青年变成了理想主义者。

    成年人有一切理由成为怀疑主义者。

    老年人会承认自己是个神秘主义者。

    在人生每一阶段,都有某种哲学与之相应。

    儿童是现实主义者。他对自己的存在深信不疑,正如他对梨和苹果的存在深信不疑一样。

    青年人变成了理想主义者。他处于内在激情的风暴之中,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内心,于是预感到他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但是,成年人有一切理由成为怀疑主义者。他完全应当怀疑他所选择的用来达到目的的手段是否正确。他在行动之前和行动当中,有一切理由使他的理智总是不停地活动,以免他以后会为自己的某一项选择而懊丧不已。

    老年人会承认自己是个神秘主义者。因为他经历了许多,他看到许多东西似乎都是由偶然的机遇决定的;愚蠢会成功而智慧会失败;好运和歹运都出乎意外地落个同样的下场。现在是如此,而且本来就是如此。于是,老年人对现在、过去和未来所存在的事物总是给以默然承认。

    这种动物叫做人

    ——[德国]图霍尔斯基

    人是一种不能安静的生物:

    进门之前首先敲门,放糟糕的音乐,让他的狗乱叫。

    人也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但那时他已经死了。

    人除了有两条腿,还有两个信仰。境况好的时候,他有一种信仰;境况不好的时候,他又有另一种叫做宗教的信仰。

    人是脊椎动物,有一颗不朽的灵魂,还有一个使他不至于太狂妄的祖国。

    人产生的方式是很自然的,然而他却认为这种自然的方式是不自然的,并且不愿意谈及它。因为他是被动的,并没有人问他要不要被生出来。

    人是一种有用的生物,因为士兵的阵亡可以抬高股票价格,矿工的死亡可以提高矿主的利润,人的死亡可以让科学、文化、艺术跃上一个新台阶。

    人的本能是繁衍后代和吃喝,除此之外,他还有制造噪音、不注意听别人说话这两种癖好。人简直可以被界定为一种从不听别人说话的生物。如果是智者的话,那他这样做是对的,因为他很少能听到明智的话。承诺、谄媚、赞许和夸奖是人很喜欢听的。因此,当你说谄媚话的时候,不妨把你想要说的话再作三分夸张。

    人对同类是苛刻的,于是便产生了法规。他自己不能做的事,也不允许其他人做。

    人是很难信任同类的。要想信任一个人,你最好骑在他背上;最起码在你压在他身上的这段时间里,你是有把握他不会跑开的。但,有的人也信赖品德。

    人分成两种:男的那种不愿意思考,女的那种不会思考。这两种人都有所谓的感觉,而调动人体的某些敏感部位是撩起这种感觉的最保险方式。这种情形又让一些人分泌出抒情诗。

    人是荤素皆食的生物。在北极探险的途中,他们有时也吃自己的同类,但这一切又都被法西斯给抵消了。

    人是一种政治性的生物,最喜欢组织成团体度过他的一生。任何一个团体都痛恨其他的团体,因为其它团体不属于自己;但又恨自己的团体,因为那是自己的。这后一种憎恨被称为爱国主义。

    每个人都有一个肝、一个脾、一个肺和一面国旗,所有这些器官都是缺一不可的。据说有些人没有肝、没有脾,只有半个肺,可是却没听说过没有国旗的人。

    繁衍行为微弱的话,人就会想出各种招术——斗牛、犯罪、运动和司法。

    人只有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两种,根本没有友好相处的人。不过还没有能统治自己的人,因为他身上持不同政见的奴性的一半总是比有掌权癖好的另一半强大。每个人都是自己手下的败将。

    人不知道死了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他不喜欢死去。即使他自以为已经知道死后将会发生什么,他还是不想死,还想让衰弱的躯体再支撑一阵子。说是一阵子,实际有那么点“永恒”的意思。

    人是一种不能安静的生物:进门之前首先敲门,放糟糕的音乐,让他的狗乱叫。人也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但那时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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