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美國，除了在生活領域中處處可見來自不同文化、不同的種族的朋友之外，另外還有一個族群，與我們的關聯看似疏離，但在某些層面上卻又息息相關。這個族群，就是來自中國大陸的人們。

    初來美國，第一次接觸到來自中國大陸的朋友們，感覺是從前只在書本上出現的族類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說著你熟悉的中文，然而，說話的內容卻可能和我們從小的認知南轅北轍。有一回，有個朋友的長輩更鮮，在一個教會的聚會場合中，朋友為他介紹了幾位來自大陸的朋友，只見這位可愛的老先生不發一言，面懷憂色地將我拉到旁邊，問出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真的沒關係嗎？」老先生憂心忡忡地問道。「他們都是共匪耶！」

    從早年國共對峙時代的「共匪」、「大陸同胞」，到現在的「彼岸」、「中方」，來自臺灣的我們每當和大陸的朋友相處時，這種因為歷史隔閡產生的忽近忽遠之感，總會在任何一個時刻如鬼魅般悄悄出現。

    除了觀念認知上的差異之外，許多遣詞用字在兩岸之間也呈現出截然不同的趣味。我們說「水準」，他們則是「水平」，我們叫「妻子」，他們叫「愛人」，「上學」是我們的說法，他們則喜歡說「學習」，做事的時候，我們喜歡說「辦一辦」，彼岸則普遍愛用「搞一搞」。

    最特別的一次，是在一個大陸朋友的晚餐宴會上，主人將一盤盤的精彩好菜端上，大夥摩拳擦掌，正打算開動之際，有位剛從「國內」來的朋友突地說了句話。

    「來來來，」他說道。「讓我們把這些飯菜『消滅』吧！」

    這種殺氣騰騰的奇特說法讓我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那以後每次和大陸朋友上館子，總忍不住想起這個「消滅」的字眼。

    大學時代，曾經在一家餐館客串了好一陣子的「茶房」，有一回，餐館來了一群中方的高官，同事中有來自大陸的就湊過去打打招呼，只見其中一位高官昂首冷哼一聲，很有威嚴地說道。

    「您，是來美國『學習』的是吧？」

    同事還沒答話，另一位來自臺灣的茶房傑夫湊巧走過，嘴裏咕噥了幾句，聲量卻大了些，剛好是一室的人都聽得見的程度。

    「『學習』？我還到美國『勞改』的咧！」

    一言既畢，幾名臺灣來的同事鬨堂大笑，而大陸籍的同事則涇渭分明地一式古怪表情，那幾名高官就更不用說了，臉上的表情臭得彷彿幾英哩外都聞得到。

    事後，我們不約而同地鄭重警告失言的傑夫先生，這幾年最好別到大陸去觀光，否則，如果幾名高官真的如他所願，送他去勞改，那可就不是太賞心悅目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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