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梁山伯”。我和严晓明就要敲定婚期了。平心而论,这小子不错。闺中好友都说我有福。
但是这天黄昏,我却不得不跟严晓明的忠贞掰掰手腕子。在肯德基的喧闹嘈杂中,我很不情愿地对严晓明提起了那个穿黄衣的女人。
“什么?有这档子事?”严晓明很诧异。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三小时前,一个陌生女人突然找到了我。这女人穿着一件米黄色风衣,身材凹凸有致,眼神略含忧郁,应该说气质相当优雅。
“听说你是严晓明的女朋友?”她说。
我点点头。
“你真幸运。”她亳不掩饰自己的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嫉妒。我不得不怀疑这个神秘女人的来历了。
“我是严晓明的一个崇拜者,”她说,“我喜欢他的作品。好几年了,阅读他的小说成了我生活的一种方式,否则我就会魂不守舍。我已经三十岁了,但我拒绝交男朋友,我的心早已归属了这个男人。我知道我无可救药了,这辈子,我只能追随着他。严晓明三十五岁,我看过他的简历,我在心里一直叫他明哥——说真的,每天晚上我只有默默地唤着明哥才能入睡,也许,今生我将在一个美好的精神恋中度过。”女人的眼圈红了。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我的脑子刹那间空白了。如果我是个局外人,我会被感动。可很不幸,我是当事人,我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对不起,这些话不该对你讲的……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再见。”
我看着女人转身离去。女人从包里拿出手帕,我想她是在拭泪了。我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被击懵了……
严晓明一直沉默着。我们无言地走出肯德基。秋风已经很凉了。街灯在风中颤颤瑟瑟的,一弯月亮清寂地待在天上,像哪个诗人无意丢下的诗行。
“她就没留下个姓名?”严晓明终于打破沉默。“没有。”“有联系方式吗?”“什么都没有。”
我的眼里盛着两弯月光,我看着严晓明。他的眼神有些忧郁,像那个女人。
“动心了?”我问。
“看你,想到哪里了。”严晓明把我揽得更紧了些。
分手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说,“她告诉我,她常在星光文学社区上泡。”“是吗?知道她的网名吗?”
我摇摇头。
远古之月在线的时间比过去长多了。他在好几个女性网名的帖子后跟帖,这与他一向冷眼旁观的态度截然不同。
网上出现了一个新面孔:寒秋鹅黄。还有她的一篇幽婉的散文。
很快,远古之月跟帖:“一颗游荡在秋风中的心,一个沉浮在梦幻中的魂,情为谁诉?梦为谁属?”
寒秋鹅黄回帖:“谢谢老师的理解,秋风长吟深闺怨,一帘幽梦空对月。”
我离开了电脑,到阳台上待了会儿。这是个干净的秋天,天空很蓝,扯着几缕淡淡的薄纱。阳光亮得让我有些睁不开眼,我觉得我的眼球被刺痛了。我回到客厅,冲了杯咖啡,没有加糖,喝下去苦苦的。
此后严晓明婉拒了我的几次邀约,他说一个新长篇已经开笔了,他要全心投入。
“好吧。”我无奈地挂了电话。
突然有了些百无聊赖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飘了起来,无所依傍,心头空落得像晚秋的长亭。我在河边游荡,看一些时间太充裕的垂钓者守着鱼漂上起起落落的心境。天晚了,夜市大排档仍在准时出摊。我打电话叫来了女友,同样地喝啤酒,吃烤肉,却吃不出什么滋味。
回到家,我整个人冷得像从冰窟里爬出来一样。真想把自己捂进被窝,听听音乐,但我却鬼使神差地坐到了电脑前。QQ里,他的头像在闪动。他在等寒秋鹅黄,我成了一个偷窥者。
他们聊得很投机,从文学一直聊到私生活。而我必须悲哀地承认,我的“梁山伯”离我越来越远了。
他们终于要见面了。
是个细雨蒙蒙的日子。空气很重。地上有一些枯叶,湿漉漉的。这时,几个环卫工人开始打扫卫生了。
“我就是寒秋鹅黄。”我说。
他的表情僵住了。
“我们分手吧。”
“你决定了吗?”他的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地面。
“是的。”
他机械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好凉。
“我想,你也许真的隐瞒了我,”他突然说,“能告诉我那个穿黄衣的女人的真实情况吗?”
“她在那儿。”我指了一下。
他立即扭过头去。那是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半老徐娘,正在拿着扫帚扫大街。
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掉头走了。他一定觉得我好恶毒,我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在一个九十度的拐弯处,猝然折断。
我哭了。
我很想告诉他,这个穿黄衣的女人只是我的一个杜撰,但故事一经开始,无论我还是他,都再也无法控制情节的走向。
深秋的风中,我的泪水逆着岁月远行,像两颗冰冷的子弹。两只经典的蝴蝶,被无望地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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