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恨不相逢读书时

    有一些女人就是不甘寂寞的，尤其是过了三十岁，你会觉得寂寞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爆炸，并且把你炸得尸骨无存。

    裴霏幸免于这次爆炸，就在我坐在办公室看报纸，祝诗玖站在公司柜台前微笑的时候，我们同时收到了裴霏的短信。

    “我恋爱了。”

    真是不得不为她高兴，我不顾淑女形象爆笑起来，旁边的同事看到我如此失态，不由得问我一句：“今天的报纸有什么趣闻吗？”然后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祝诗玖也由衷地替裴霏高兴，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灿烂得连虎牙都露出来了，因此她又多卖掉了一套小户型。

    晚上是我们共进晚餐的时间，这才让我们见到了满面春风的裴霏，她扭动着小蛮腰，春风得意的样子。我和祝诗玖虽然穿得也很光鲜，但两个单身女人在一个有爱情滋润的女人面前，不免黯然失色。

    她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点菜了吗？今天不用AA，我请客。”

    祝诗玖显然格外开心：“哟，这有男人撑腰就是不一样。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大方。”

    裴霏把服务员叫来点餐，嘴里一边说着水晶虾仁，一边对我们说：“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能一样吗？上一个淘汰出局的家伙是个带菌的危险人物，和他在一起我也快成传染源了。”

    祝诗玖点点头，她一向认为活着比任何事都重要，其次就是男人。“对，我还没生孩子呢，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裴霏只说了一句：“你以为想死那么容易呢。哎，嘉婕，你的通讯录怎么样了？”

    我这时才得到重视，之前我的地位绝对不如水晶虾仁。为了和水晶虾仁一决胜负，我决定多说一点，以引起这个恋爱中的女人的关注。

    “基本已经阵亡，仅存的几名同志都是凤毛麟角，虽然我和许多男人保持着亲密无间的暧昧关系，但是他们都谢绝和我确定恋爱关系。我实在不能忍受男人这种高傲自大的行为，好像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围着他们转。”

    我在高谈阔论的同时，男服务生一直看着我，又惊愕又愤恨。裴霏点完了所有的菜品，我们又要了一瓶红酒，现在，审讯开始了。

    祝诗玖笑着说：“说吧，这次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裴霏一句话就让我们抛弃了水晶虾仁等一切菜品，我和祝诗玖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裴霏，以确定她是本人。因为她说的是：“他是我班里的学生。”

    听到这句话我和祝诗玖实在难以抑制内心激动的情绪，我们好像看到了现代版的神雕侠侣，只是不知道我和祝诗玖哪一个是雕。

    接着，裴霏向我们讲述了她和他的学生李想的浪漫爱情故事。李想是裴霏的学生，她教他们文艺理论。据裴霏形容，李想绝对是一个虚心好学，勤奋向上的好学生。我和祝诗玖却认为能和老师谈恋爱的学生绝对不会是什么思维正常的人。

    虽然现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身高，长相，甚至性别都不是问题了，但是我和祝诗玖的思想还是穿着传统的法衣。换言之，我们能容忍别人师生恋，但不能接受这个老师是裴霏。

    可它就真实地发生了。

    李想今年只有二十岁，比裴霏整整小了十岁。两个人通过师生这一层关系经常秉烛夜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像裴霏这样有文学修养集个人魅力于一身的女老师，很难让人不动心。

    某一天，两个人在一个书吧里谈到爱情的时候，裴霏开始讲述自己的偶像是诗人徐志摩，从徐志摩的出生年月日说到徐志摩坠机身亡。说到激动之时，裴霏又一次地感慨地说：“吾将于茫茫人海中寻访吾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李想紧接着回了一句出人意表的话，他说：“裴老师，我就是你要寻访的那个伴侣。”

    裴霏当时的脑中回旋的也是小龙女与杨过，她最渴望的那种惊天动地的爱情就真的出现了。他们就这样在神圣的书吧里确定了恋爱关系。一个承诺不告诉父母，一个承诺不告诉同事。

    “这样的爱情承诺我真是头一次听说。”祝诗玖简直不敢相信，裴霏就这样摆脱了单身且不说，还如此新潮。

    我也不由得佩服裴霏了：“你还真是比我报导的那些奇人奇事还具有传奇色彩，你真是我的楷模啊。”

    裴霏对我们的赞誉理解为反讽：“你们都是说风凉话的疯子。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慕过哪个老师？除了父母以外，老师就是第一个开启你们心扉的人了。只是中学老师不能答应，大学老师就不一样了……”说到这里，裴霏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她也开始觉得自己很猥琐。

    祝诗玖拍着裴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亲爱的，你知道强暴男人和猥亵男童的本质区别吗？”

    看着裴霏一脸茫然，我不慌不忙地解释说：“男人是有力气反抗的，充其量叫诱奸；男童是无力反抗的，要遭受法律和道德的双重批判。”

    裴霏马上回应我：“李想已经满二十了，而且他比我高一头呢。”

    祝诗玖端起红酒杯，晃了晃：“那只能说明现在的孩子发育得快，并不能说明他不是儿童。”

    裴霏终于有些不高兴了，冷冷地说：“你们这是嫉妒我春风得意，现在把我当成异类。如果现在是三个人之中两个人恋爱了，你们就不会这么说，反而会对没有恋爱的人冷嘲热讽。”

    我和祝诗玖都愣了一下，因为裴霏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为什么人家上演的是杨过与小龙女，我和祝诗玖却是望穿秋水的天山童姥。

    但是没过多一会儿，我就冷静下来了，并且郑重地对裴霏说：“那你觉得他能和你结婚吗？”

    说完这句话我们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埋头吃起来，水晶虾仁重占上风。

    不到一个月，裴霏和李想分手了，分手的时候裴霏还给李想说了一句特别饱含深情的结束语——“恨不相逢读书时”。

    其实我和祝诗玖心里又在盘算，就算读书的时候，裴霏遇到了李想，他们也未必会在一起，因为读书时的裴霏没有足够大的魅力吸引李想。这是相对论，吸引李想的必定是年长的裴霏。

    可裴霏不这么想，她坚定地认为她和李想的爱情胚芽是我和祝诗玖硬生生地掐断的。我和祝诗玖就像黄世仁一样无情，而裴霏就像喜儿一样可怜，我当时还真有点担心裴霏会不会一夜白了头，从小龙女飞跃成瑛姑。

    就在她坚定的“认为”不到一个星期，李想已经搂着班里的一个小圆脸女生开始频繁地出入教室、食堂，甚至寝室。裴霏的自尊心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事后我很后悔对裴霏师生恋的围追堵截，因为我也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开始约会了。我觉得这完全是上天对我刻薄的嘴的一种惨无人道的惩罚，当然，同样遭受惩罚的还有祝诗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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