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第四卷:节振国和工人特务大队 一个京剧女演员的传奇-节振国和工人特务大队(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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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边,已经来到的伪村长正在西边一间大厅里等着开会。伪警务分局局长顾子寿还在自己的房里没出来。节振国轻声吩咐纪振生赶快带人监视伪警,自己闪身去找顾子寿。

    顾子寿正在屋里擦自己的新手枪,忽见门帘一掀,进来一个身体挺棒的中等个儿,笑嘻嘻地走上来问了他一句:“枪好使吗?”

    顾子寿以为是哪个村来开会的村长,却又觉得面不太熟,也没介意,随口回答说:“好使!”皱着眉问,“你是谁啊?”

    节振国不答,顺手把枪从顾子寿手里一把接了过来,说:“我看看好不好使!”

    顾子寿正要发火,却见自己的手枪已经给陌生人拿着瞄准了自己的心口。拿枪的人扔炸弹似的说:“不认得吗?我是节振国!”

    顾子寿望着节振国那两只深邃锐利的眼睛,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窖,浑身透凉。他打量着这个游击队长,脸色顿时煞白。

    奇怪的是节振国变得和蔼起来,叫他坐下,用诚恳的语气说:“别害怕!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部下今天都来了,为了避免大家发生误会,命令你的弟兄们都缴枪吧!”

    顾子寿连忙点头答应,说:“缴枪缴枪!”他陪着节振国走了出来。这时候,纪振生、张惠一伙已经从伪警务分局的值勤室、枪库、后院里将伪警大部分都下了枪驱赶到前院里来了。但前院管户籍的几个伪警反锁着门在里边不出来,顾子寿敲着门高喊着说:“弟兄们,节振国大队长带着抗日的朋友来了,大家缴枪吧!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缴了枪大家好说话!快开门!不然就要流血了!”

    听说是节振国,反锁着门的伪警“哗啦”开了门,举着手出来,一下子所有伪警的枪全缴掉了。伪警们集合在一起都押进值勤室里去了。把那些在西边大厅里等着开会而不知内情的一些伪村长吓得心惊胆战。他们不知出了什么事。有几个明白的,心里暗暗佩服节振国工人特务大队勇敢、有办法。

    节振国转身对顾子寿说:“会照样开,还是你主持,来!快!马上开会!”

    顾子寿满心纳闷,猜不透节振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勉强装出笑脸,故意镇静地到西边大厅里招呼伪村长们坐下来开会。然后,他轻轻地问坐在身旁的节振国:“节大队长,这会怎么开啊?”

    “告诉大家,款不收了。你给每人打一张收条,就说他们该交的款已经如数收到。”

    “这,这怎么行?”顾子寿想到后果严重,害怕起来,失神地滚动着眼珠子,翕动着嘴唇。

    节振国轻松地说:“放心,害不了你,照着办吧!”

    伪警务分局局长顾子寿想到自己的处境,看看节振国坚决的神色,知道自己成了套上的骡子,不拉车由不了自己啦,只好照办。每个伪村长都拿到了伪警务分局的一张收据。节振国提高嗓门向伪村长们说:“今天的会到此结束。这次免了你们的派款,是怕增加老百姓的负担。拿了收据回去,不准提起今天的事,也不准再借机会敲诈老百姓。谁要不这么办,叫他做侯家禄!”

    会散了,节振国吩咐暂时不把伪村长们放走,让他们仍在屋里坐着。节振国对顾子寿说:“今天我们来是为了减轻百姓的痛苦,不让鬼子压迫敲诈老百姓,也反对你们被鬼子利用杀害中国同胞。为了不使你们受牵累,你马上派人去报告佐佐木,就说警务分局给八路军游击队打了,缴来的款也给抢了,正在追击,让鬼子派队伍来追。”

    顾子寿愁眉苦脸,说:“办法是好。只是丢了武器,怕鬼子不会饶我。”他是担心游击队将全部武器带走。

    虽然工人特务大队需要武器弹药,但节振国决定只带走一部分,对顾子寿说:“我们专打鬼子和铁杆汉奸,知道你还作恶不多。希望你以后牢牢记住自己是个中国人,也牢牢记住今天八路军游击队是怎么对待你的,少做坏事。枪支弹药我们只拿走一部分,我们走后,你们也追着打几枪。后会有期!”

    伪村长们被释放回去了。向鬼子去报信的伪警也出发了。节振国率领部下在离开伪警务分局时,故意在门口朝墙上打了好几枪,然后流水疾风似的走了。

    顾子寿也带人打了一阵枪,假作追赶。

    以后,这个伪警务分局局长经过改编,成了驻蓝各庄的伪警备中队长。但是,经过这次教育,他的思想起了变化。游击队在那一带活动,他都睁只眼闭只眼,装聋作哑。

    不久,也不知从哪儿开始,就有人唱出了这样的歌子,歌声悄悄地在老百姓中间像清泉流淌似的唱不断:

    节振国,真英雄,

    飞檐走壁武艺精。

    赵各庄,闹罢工,

    领导矿工大暴动。

    为抗日,打游击,

    奔走南北又西东。

    来无影,去无踪,

    杀敌除害不落空!

    ……

    【第三十章】青集的怀念

    佐佐木估计到杨柳庄周围一带可能是节振国工人特务大队立足活动的地区,所以,从青集到石沟、黄庄子、崔庄子一带都设了据点,全由守备队把守。青集驻的是佐佐木部队的那支大洋马小分队。这支大洋马小分队,干的坏事可多了!佐佐木在关家梢大屠杀时,这支大洋马小分队是行刑队;佐佐木在塞门村屠杀时,这支大洋马小分队又是刽子手。自从驻到青集,他们由侦缉队的特务陪着,经常到周围村子里骚扰,认为是游击队的老百姓,就被他们带到青集杀害。

    三天以前,节振国派梁凯和关玉德摸清了青集的情况,打算今夜来一次奇袭,打击、消灭大洋马小分队。谁知,从傍晚开始,天上飘起棉絮般的大雪来了。

    白雪飘飘,树枝上、田边、沟沿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白棉被,北面重叠迷蒙的远山在雪网中看不见了!北风呼号,天气寒冷。节振国刚送走了一伙庄上来聊天的左邻右舍,回到茅屋里,心里不禁盘算:这么大的风雪,今夜还让不让梁凯和关玉德去奇袭青集?

    忽然,听到有人踩雪的脚步声。节振国一听那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知道是“黑旋风”梁凯来了。再一听,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又听到轻轻的干咳声。他明白:前边一个脚步重的是梁凯,后边那个准是关玉德。

    他没猜错,进来的果然是戴旧狗皮帽子的“黑旋风”梁凯和用毛巾包头的关玉德。

    梁凯一进屋,扑打着身上的雪花,毛毛糙糙地用炸耳朵的嗓门说:“老节!我们走了!”屋里虽没灯,但白雪映照,可以看得出人的轮廓,隐约看得出梁凯的表情是激动的。

    节振国用手拍拍炕沿,说:“来,你俩坐下,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梁凯“腾”的在炕沿上坐下。关玉德也在一个木墩上坐下了,他又轻轻干咳起来。打从佐佐木初冬发动大扫荡以来,关玉德在野外蹲的时间长,挨了冻,得了个咳症,老没有好。他俩都背着雪光坐着,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节振国可以猜到:梁凯脸上一定是急吼吼的模样,关玉德脸上一准还是平平静静的样子。二十八岁的关玉德是关清风师傅的独子,娶亲娶的是关家梢邻村刘家屯的人,生了一个儿子,已经四岁了。大暴动后,他随关清风出来,没有再回去过。佐佐木守备队勾结关东平在关家梢杀人那次,把关玉德的媳妇和儿子都杀了。关玉德知道后,反倒劝关清风:“爹!别难过!……”不久,他就申请入党并且被批准了。在节振国眼里,关玉德是个踏实的人。外表看上去有些冷,话不多,脸上没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心里却有计谋、有决断,什么事交给他,总是办得妥妥帖帖的。这样的人,谨慎、仔细,把他同勇敢但是带点莽撞的梁凯放在一个游击小组里,节振国觉得再合适不过了。今夜,下了大雪,在奇袭青集的事上,关玉德和梁凯有了争论。

    梁凯主张:下刀子也去!风雪大,去也有利。关玉德的意思是:风雪大倒不怕,只是雪上容易留足迹,行走不便,敌人追赶时,游击队的足迹容易被发现,而且漫天皆白,满地是雪,路途被雪遮盖,不利于打了就走。两人争到最后,梁凯杀敌心切,坚决要去。关玉德依了他。两人就来同节振国说一声,打算马上出发。

    风把雪粒吹打在窗户纸上,“沙沙”地响,一阵,又一阵。

    节振国的想法跟关玉德一样,说:“今夜天气太坏!下大雪有下大雪的好处,但也给我们的行动带来不少困难,改一天执行这个计划吧!”

    梁凯一听,忍不住了,声音炸耳,说:“老节啊!你没听说青集这伙鬼子干的坏事吗?今夜去,咱看机行事,能杀一个,就杀一个!我是一天也不能忍了。你不见吗?这鬼天气,三天五天晴不了,要等化了雪没泥泞了再去,十天半月才行!能等吗?你不是常说吗?咱多打死一个鬼子,多消耗一个敌弹,多牵制一个敌兵,就算对整个抗战增加了一份力量。怎么能袖手等呢?”梁凯只不过二十六岁,看上去胡子拉碴的像近四十岁了。他从小当矿工,受尽了折磨,脸上毛孔粗大,从小的苦经历在他脸上留下了烙印。

    节振国思索了一会儿,说:“玉德,你说呢?”

    关玉德说:“我跟老梁商量过了。统一了意见来找你的。”这个原先煤矿上的绞车工是个识大体的人,既是同梁凯经过辩论统一了思想来的,不愿又反悔推倒自己的诺言重来。

    屋外,西北风呜呜地叫,雪下得更稠密了,窗户纸上的“沙沙”声更密更急了。

    节振国见关玉德竟也主张去,倒有点奇怪,但没揣摸出关玉德同意去的原因,说:“我别的不担心,担心的是这风雪大,路不好找,雪上又易留足迹,怕……”

    梁凯两眼闪闪发光,大大咧咧地说:“西北风大,有了足迹来上一阵风就给扫没了。这路呀,不是我梁凯吹牛,闭上眼我也能跑!”说这话时,在他那张饱经风霜黑里透红的面庞上,露出一种朴实、英豪的神情。

    关玉德仇恨鬼子心切,想起佐佐木部队在关家梢的屠杀,心里火辣辣的,也下定决心了,干咳着说:“老节,让我们去干吧!”

    节振国不愿给梁凯和关玉德的杀敌热情泼凉水,想了一想,说:“打大洋马小分队是个硬仗,天气不好,去了以后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回来。如果处境不利,打了就走,不可恋战。不要死拼,万一敌人追赶,大家分散了都向西北方向跑,回来集合!”他将头上的白羊肚毛巾往后一掀,露出了宽广的额头,使人感到一种倔犟豪迈的气概。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看着漫天风雪,说:“你们五个,加上我,算六个!一块儿去!”

    梁凯摇头:“你不要去!是我们的任务!”

    关玉德看看絮絮飘着的雪花,也说:“风雪大,我们去行了。你等着听好消息吧!”

    节振国皱眉了。他一皱眉,脸上就透露出钢铁意志来,说:“不!我不放心呀!我们一块儿去!”他历来如此,有艰巨艰苦的任务总喜欢自己上阵。见他那坚决劲儿,关玉德和梁凯知道拦不住。只见他地拦腰系上了带子,把两把驳壳枪插好,腰里别上两个大鼻子手榴弹,将头上的白羊肚毛巾重新扎了一扎,装束停当,用乐呵呵的声调说:“走!这儿的事,我去跟关师傅和振生说一声就行。打个招呼就出发!”

    外面,雪花飞舞,夜色苍苍茫茫,像一片汪洋大海,黑漆漆的没有边岸。

    东北面越过长城刮来的大风,卷得雪花呼啦啦地旋转。冰封雪冻的寒冬季节,草木凋尽了,每个村庄都裸露出来,被风雪所淹没。气候恶劣的风雪之夜,节振国和关玉德、梁凯以及三个游击队战士,轻装快步,顶风冒雪,顺着一条山沟曲曲折折向青集出发。

    关玉德顶着风,忍着嗓子刺痒,压着咳嗽,和梁凯带着路。路已经被大雪深深地埋没了。他们完全熟悉这条路上的地形,在无边漆黑的夜里,在漫天的大风雪中,在一片银色的世界里急行军。

    快接近敌军盘踞的青集据点了。大风雪的夜里,青集死一般的沉寂,大家踏着野地踩着深雪往前摸去。关玉德停下脚步,轻轻对节振国说:“老节,村口怕有鬼子的岗哨,咱走村西去,你看行不行?”

    节振国轻轻问梁凯:“你看呢?”

    梁凯点头说:“走村西,咱越过一道围墙,横插进村,打鬼子个措手不及!”

    六个人一个接一个拉开距离,轻轻奔向村西。四下里,是空旷的田野。淹没在雪中的衰草露出尖梢,随风摇晃,狂风吹过,洒起的雪粉,飞得迎面如烟雾迷蒙。

    村西的一道围墙,约有七尺多高,是大块岩石垒砌的。关玉德一看,说:“墙不高,好上!”

    一只野鸟被惊起了,带着响亮的叫声朝远处“吱”的飞进黑暗里去了。

    节振国带头一纵,爬上了墙,像一片落叶,轻捷地下了地。梁凯一跳一纵也攀上了墙,那三个战士也先后挨个儿脚踩着肩爬上了墙,陆续往下跳。关玉德忍住咳,最后一个上了墙,他从小跟着关清风练武艺,也是个跳打滚扑的好手。

    果然,没有敌人的哨兵,也不见有人影、动静。雪花旋风般地扑在脸上,风雪迷眼。梁凯用手一指东边,说:“鬼子在那边,咱从这儿插过去!”

    风雪卷起的旋涡,在地上旋转、奔腾,风刮得人透不过气来,大家正猫腰向前窜,一只浑身是雪的黑狗,不知怎的竟突然出现了。一见有人,它亮着鬼火似的绿莹莹的两眼,突然冲上前来,对着梁凯,发疯似的狺狺吠叫起来,马上扑向梁凯,想咬住梁凯的腿。

    听到狗叫声,节振国和关玉德都估计到情势严重。节振国急煎煎地对关玉德说:“快撤!”关玉德马上高叫:“撤!”梁凯被黑狗撕咬纠缠住了。节振国跑上去帮助梁凯摆脱黑狗的撕咬,关玉德已命令那三个战士快挨个儿踩着肩翻过墙去,马上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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