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考上事业单位了,好歹也是吃皇粮的人,不能总意淫,我得成个家。古人说,三十而立,我已经三十多了,还没立起来,于是,我采纳了家人的意见: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可这个时代不允许这样,现在的女孩子太现实,每次相亲,对方开口就问房子有多大,年薪多少,开的什么车。这时候,我就会悄然离去,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王四眼打电话来,说找个女人比吃豆腐还容易,这事儿跟有钱没钱没关系。这一点,我表示赞同,我相信这世上存在这种女人,但有了军师的前车之鉴,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有关女人的知识,我自信不比任何人少——我看过几乎所有跟女性有关的心理学著作,还读过一本专写女囚的报告文学集,只是缺少实践罢了。其实,我本科那会儿有过一次恋爱,我们一起上自习,一起吃饭,一起散步,无话不谈。我还记得,那天晚上皓月当空,树林里吹着彩色的风,一阵阵花香迎面扑来,我们就徜徉在其间。我想拉住她的手,告诉她这夜色有多美。于是我说:我可以牵你的手吗?我认为,她会略带矜持地说好吧,或者羞答答地把收伸过来。但这事儿没有发生。她十分严厉地说:不可以!我认为,这三个字将这美好的夜色击得粉碎,然后转身离开了,很长时间都没跟她说话。她也没来找我。
现在我承认,在跟她冷战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心神不宁,注意力无法集中。军师说我害了相思病,我不以为然。可是,只要我睁开眼,眼前就会浮现她的身影,我闭上眼,脑子里又会闪现她的笑容。我打电话向王四眼求助,那会儿他已经出狱了。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王四眼听后,笑了至少三分钟,然后说:看来我不读书是对的,你都读书读傻了。你问人家干嘛?一把拽过来,拉住不就完了?拉了之后,再趁势抱住亲嘴,亲得火热就开始扒衣服,反正在树林里,四野无人,一鼓作气把人日了再说。我说这样不好吧?是不是太不尊重人家女孩子了?王四眼不屑地说:尊重?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都是成年人了,女人也是需要的,女人是矜持是为了给男人的主动创造机会的,这种机会只能表现在行动上,不能说出来。在她需要的时候你不给,还文绉绉假惺惺地问人家可不可以,我要是那女的,也会说不可以,我要是说可以,那不就说明我犯贱吗?人都是有尊严的。我没想到,就牵手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关乎到人的尊严,但王四眼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话糙理不糙。深思熟虑后,我决定跟她和好如初,这次我要把握好机会,像王四眼说的那样,一把拉过来,再亲嘴。
遗憾的是,有些事机会只有一次。我再次约她出来的时候,她说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了,是个公务员,而且答应她等她毕业后也将她弄进他们单位。当爱情变成了交易,我认定,此人已经无可救药了。我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竟然有想要牵她手的荒唐想法,这么糗的事情还让王四眼给知道了。
那以后,我没有再恋爱。我牢记明星的话,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了,不知会有多少美女会主动送上门来,书中自有颜如玉嘛。事实上,书中的确有颜如玉,只是不属于我罢了。要是不读书,我肯定不会在全国巡考,不巡考,肯定也就辨不出北方美女跟南方美女的差异。
当然,找女人这事儿光有理论是不够的,关键还得靠实践。但如何实践对我来说是个难题,像王四眼那样,打着寻找真爱的幌子到处寻欢作乐我是做不出来的,也没条件去做,像军师那样去夜店随便找一个,后患无穷。既然不能先成家,那就先立业吧,明星说得对,等事业成功了,不愁没女人。问题就出在,我的事业也一塌糊涂,好不容易考上了事业单位,才发现,我每天要做的事情跟我的专业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整理、收发文件那点破事儿,小学生都能做。领导见过学历还可以,还在一些报刊上发表过小说,就让我写公文,这件事小学生肯定做不了,而我又不屑于做。好歹我也是个文学硕士,写那些八股的东西也倒罢了,关键是所写内容都是空洞的废话,比如响应某某文件精神,积极组织抗震救灾什么的,我就觉得不能这么写,应该生动地写出灾区人民的痛苦,写出我们的帮助对于他们的重要性等等,而不是传达上级的部门的指示,搞得抗震救灾不是发自于人们内心深处对灾区人民的同情与关怀,而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似的。我将文章交给领导之后,迎来的是一顿臭骂,领导说:这是公文,公文有公文的格式,就像鸡巴是鸡巴,逼是逼一样,尽管也有合在一起的时候,但终究各是各,不能混为一谈。我觉得,领导的话虽然粗俗,但比喻恰当,要是词汇再文明点就好了。当然,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时间深入分析,我要重写这份公文。
我始终写不好公文。这就意味着,我难有晋升的机会。看来,出人头地还真不容易。不过还好,我这份工作还算稳定,虽然不能升官,但也没人会开除我。就这样也挺好,混着,反正时间一大把,可以写小说,虽然我没有女朋友,但不妨碍我在小说中妻妾成群。只是周末不大好打法,看着别人携家带口地出游,没成家的也可以搂着女朋友逛街,我只能一个到处乱转,见到熟人,老远就躲开。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一家寺庙门口。
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自然不会对寺庙有兴趣,只是佛教圣地门口,竟然会有穿着道袍的道士摆摊算命,着实有些奇怪。此人仙风道骨,长长的胡须随风乱飘,半闭着双眼,手里摇着一把蒲扇。我心血来潮,竟然请他来算算命。报完八字,他睁开眼,说:你22岁结婚,夫妻和睦,相敬如宾,23岁生子,此子体弱多病,需谨慎喂养,12岁后方可无虞,但如果你爱人生于正月的丑日酉时,注定无后。我没有揭穿他,让他继续说:至于你的事业,文印可保,挂将挂帅难,而且一声清苦,财源不佳……这时我忍不住了,说:什么什么?文印?我连个副科都没弄上,哪来的文印?那道士哈哈一笑,说:时代变了,对文印的理解也不一样了。我说你文印可保,是说你注定了要从事脑力劳动,而不是体力劳动,而且这份脑力劳动跟文字有关。这是你出生的月份决定的,也就是说,但凡出生在那年那月的人,不论男女,都不会靠出卖体力为生。我说:那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我今年都30出头了,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这又该怎么解释?道士捋了捋胡须,说:这也是我感到纳闷的地方,你一坐下,从你的面相和气色,我就可以断定,你不仅没有结婚,而且连女人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你最多跟女人牵过手,连嘴都没亲过,至于性事,可能稀里糊涂地有过次把,但那女的绝不是你的女人,可从你的八字分析,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是不是你把出生的时辰记错了?我说错不了,我有医院的出生证明,我是我们村唯一去医院出生的孩子,因为我母亲难产。道士再次捋了捋胡须,说:既然这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你是高材生,至少硕士以上学历。我说这倒是真的。他说:难怪!知识改变命运啊!但是,改变有多个方向,不一定都是好的方向。比如你,如果不读这么多书,说不定会过得很好。不信你可以回想一下,你身边的那些跟你同年同月出生的没有高学历的人,他们是不是都比你过得好?所以说,天命最高,与命抗争是愚昧的……
道士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黄杏就跟我同年同月出生,而且只比我小一天,人家现在人模狗样地天天跟钱打交道,许保山小我五天,是远近闻名的农民企业家。再比如梁麻子、王四眼,虽不是同月生,也是同年,哪个不是功成名就?他们谁也没好好读过几天书。还有明星,他天生就仇恨官宦子弟,最终又因官宦子弟而锒铛入狱,还有军师,何等聪明、何等帅气的人,却跟一个可以跟东施、黄月英媲美的女人结了婚。
看来,这些都是命,命运是一个活套,越抗争勒得越紧。好吧,我还是回去好好研习公文吧。
(作者供职于《边疆文学》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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