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阁九层石楼顶层一处房间内,窗子开着,一个人站得笔直,他在看着飘落的雪花儿。当最后一片雪花儿飘落,天已渐晴,可沉闷的心情却并未随着天气而晴转。任寒意扑面,他已一动不动良久,良久……酆人也终于开口了,他叹声道:“你这位二师叔啊,他最终选择了离开——不辞而别!”
房间里共两人。酆人也身后的郁相逢也已良久不动,他垂首站着,在安静中倾听师父的心声。听闻师父言语,郁相逢劝慰道:“师父,离开是师叔自己的决定,您已然容让太多,无需自责。”
“为师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酆人也闭目道,“相逢,择日你便接任神剑阁主。”
雪停了,这场雪不大,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雪地上,一个人由远而近的脚印清晰呈现。脚印是一个汉子踩下的。
汉子寻郁相逢而来,他很顺利见到了郁相逢。此刻,汉子递过了一幅画儿。
郁相逢将卷起的画卷展开,他思索间看向汉子,表情尽是疑问。
汉子说道:“我就是一扛活儿的,收了人家钱,跑这一趟。那人让我传句话来,说画儿上是一个人的头。”
郁相逢目光落回画面。青青草下是一个太阳,这怎么是一个人的头呢?郁相逢低语:“草,太阳……一个人的头……”
汉子忽见郁相逢眉毛一挑,只听郁相逢恍然道:“是了!”
每个人都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当某一道看似玄妙的题有所指地出现时,很快想到答案实乃顺理成章。郁相逢想到了葛怀——“草”“日”组成的正是“葛”字的部分。
葛怀是郁相逢的挚友。东瀛特使山左东文率忍者来犯,桃花庄劫难后,葛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葛怀的女儿葛亲于激流中昂首,终香消玉殒:葛氏父女成了郁相逢心底的痛。
“那雇佣你的是个什么人?”郁相逢问道。
“是个老者,那老者带了一条大白狗。”汉子说罢,补充道,“对了,那条大白狗夹着尾巴。”
“是他老人家!”郁相逢想到一人,是云晓天的祖父——狼剑云凤持。当年的一群狼已不复存在,如今仅一匹狼相随云凤持身侧,白狼名叫狂牙。郁相逢心想:定是这汉子误将狂牙认成了一条狗。云凤持前辈不肯亲临神剑阁,却是雇佣了一个汉子来此,他也许并不清楚葛怀下落,但他必然有难言之隐……郁相逢想着做出决定:有必要去一趟狼牙山了。
将马匹寄于狼牙山下一户人家,郁相逢展轻功直上峰顶。
狼牙山奇峰林立,状若狼牙,此一带也下了雪,峥嵘山峰更增险恶。郁相逢脚步滑动间身形向前,观他此刻动作倒有八分像是死在其手的利剑冰上行怀冲。
郁相逢何以武功卓越?他活学活用,能以人之长补己之短。视眼下地形,以怀冲的轻功路数果是好使。
小木屋的门虚掩着。郁相逢停身屋外,一礼,唤道:“神剑阁郁相逢拜望云前辈!”
没有语声回应。
郁相逢环顾,他敏锐地察觉:通向木屋仅有自己的足迹。郁相逢暗想:云前辈和狂牙未曾归来?
郁相逢思索之际,一团白如同被风吹动的一块雪迅速临近。与郁相逢相隔丈许,一双眼睛打量中似在回忆。
“狂牙!”郁相逢唤道。
狂牙突然间记起郁相逢来,一扑上前,不是进攻,而是友好。
郁相逢拍拍狼头,问道:“你主人呢?何以只见你自己?”
郁相逢遥望狂牙来的方向,他正在想:云前辈定是走在了后面……
狂牙狼头一触,小木屋的门被顶了开。
郁相逢收目光,随狂牙身形看向屋内,这一刻,他惊呆当场。
郁相逢难以置信地进到屋中。
云凤持死了,其胸部居左的位置插了一把匕首,匕首刺穿了心脏。郁相逢注意到:匕首柄部刻有精细的花纹。
经过观察,郁相逢得出结论:云凤持中招儿后躺倒床上,分析尸体,其已死亡五天左右。
论武功,能杀死云凤持的人并不多,鹰猿二绝列出的一份排行榜可作为参考,罕为人知的红魂教道长被隐去不提,狼剑云凤持名列第七,排行前六依次是:少林方丈了断大师、武当掌门古松道长、鬼影子、怀冲、天山派掌门阿赞圣姑和天医门掌门常百德。如今,红魂道长、怀冲、常百德已不在人世,也就是说,云凤持之前仅还有四个人。当然,天下之大,高手不可尽数,鹰猿二绝不曾了解到的也大有人在。
郁相逢在冷静地思考:屋中没有打斗过的迹象,杀人者凭借的并非真实本领,出其不意,暗箭伤人,这个人一定和云前辈很熟,甚至很亲近……看到云凤持胸部的匕首,郁相逢隐约觉得凶手乃是一个女子。
狂牙叼一叼郁相逢衣角,闪身出门。
郁相逢恍然:狂牙在自己到来后赶回,这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它定是一路追踪……
郁相逢不敢怠慢,快步跟上。
山峰之下一处水潭边儿上,狂牙奋力扒着地。这是冬日,水面结了冰,地面也已坚硬异常,所幸狼爪锋利,不多时已见成效,一个长形木匣子露出一角儿。
在潮湿处埋了数个年头,木匣子已腐。匣内是一把剑——一把相比平常要大上许多的剑。郁相逢持剑在手,不由得惊叹一声:“好一把重剑!”关武圣的青龙偃月刀重八十余斤,比起此剑还是轻了。此剑材质绝不一般,但此刻已呈现少许锈迹。
重剑伴随云凤持多年,在云凤持有了一番别样的领悟后,他将重剑掩埋,直到此时,这把剑才重见天日。
郁相逢舞动重剑,带起风声。
收招定式,郁相逢目视狂牙,郑重道:“你可是要我以此剑为你的主人报仇?”
郁相逢眼见狂牙在点头,心中赞道:好一匹灵兽!
再回小木屋,郁相逢以重剑挖坑将云凤持葬了,葬在了小木屋后。
风卷起了雪,却无法将这座坟包儿掩盖。云晓天随黄海掌门杨琼去了黄海派总坛,至今不得音讯,他的祖父已然离奇死亡。
在云凤持死后,一个人假扮云凤持传信于郁相逢,他用意何在?郁相逢心想:在云前辈死后,在下这场雪之前,有人到过了小木屋,他选择了悄然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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