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认定这完全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40
致艾米莉·福勒(福德)
约1851年
亲爱的艾米莉,我真担心你会把我忘了—整整一个寒冬不能前来看你,我实在忍不住要写上只字片言—好让你心里惦着我;可能这样做会让你觉得可笑—可能我很傻气,可有时我实在太爱你了—并不是说我不是总爱你—而是有时候爱得心更切—我真有那种望眼欲穿的感觉,所以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给你写起信来了。我和你一样大、也有很多朋友的时候,也许朋友似乎并不那么可贵,那时候,我可不会再写这样的小“情书”的,可是现在呢,你得体谅我,因为我再也找不到那么多像你一样亲近的人了—而且我也知道我不可能一直拥有你—总有一天,会有一位“勇敢的龙骑兵”把你偷走,而我要想找到你,就得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所以我要抓住一切美妙的机会,如果不能很好地加以利用,我会十分后悔的。我希望自己有些新鲜事儿或者十分开心的事儿告诉你,好填满你那间终日阳光照耀的高高的厨房,可是什么新鲜事也没有—而且确实也不可能有—因为一切都已经那么陈旧;不过开心事儿倒有,如果想念朋友总是甜蜜、快乐的话。亲爱的艾米莉,如果可能,解决一下这个小小的问题吧。你有“那么多”的朋友—你很清楚有多少—那么,如果说他们爱你都有我爱你一半那么深—那加起来会有多少呢?
我想我撞见你在一块滑稽透顶的小石板上演算术呢,用的就是那支最轻巧的小铅笔—我不想打扰你了—
亲爱的艾米莉—
再见啦!
41
致埃尔布里奇·G.鲍登
1851年2月
我替夜灯编织—织进去的色彩比我的灯更灿烂,星光相伴何熠熠。
我知道一只飞快的织梭—我知道一种神奇的礼物—“生命之灯”的灯垫—小光棍的婵娟!
埃·鲍登(1820—1893)毕业于阿默斯特学院(1840),1847年开始当律师,跟艾·狄的父亲共事过八年(1847—1855)。1849—1852年间艾·狄曾给他写过两封短信和一首情人节短诗。随这封信送去的似乎还有一个艾·狄做的灯垫。
42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6月8日
亲爱的奥斯丁,偶尔通通信,谈谈我们的情况和感受应该是没有错的,尤其是当我们想起“杰米已经走了”的时候。
我们的情况相当舒畅,我们的感觉呢,多少有些严肃吧,我们满意地觉得这是因为想起今天是“安息日”的缘故。要么就是某一位过客在从前的某一段时间给我们一度欢乐的家庭留下了什么阴影,要么就是情况相反“我不愿说出来”,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们个个垂头丧气,只不过在强打精神而已,更何况风在叹息,雨在悲泣,大自然一片哀声,我们简直难以自持,我一心希望而且也相信你今晚的处境比你留在身后的地方快乐得多。
我们今晚正享受着所谓的“东北来的暴风雨”—如果你要求说得更确切的话,是正东偏北,爸爸说“阴冷得够呛”,我倒是觉得他说得对,尽管我情绪阴沉,没有多说什么!维妮坐在琴边,哼着一支忧伤的曲子,唱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她认为自己“就要到了”。维妮看上去很悲伤,我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我相信要是她这么一个劲儿地唱下去,我是非哭不可了。
爸爸刚参加完一个聚会回到家里,是博尔特伍德先生家的,他认为后面这次相当舒畅,而前一次却不怎么样。
妈妈在暖她的脚,她一定要我相信她的脚“冷得像冰一样”。我说我担心有冷化,或者骨化的危险—我不知道会是哪种可能!爸爸念《圣经》—从外表上看,我认为这是一种安慰。他和妈妈最高兴议论你的性格,探讨你的优点了,爸爸在晨祷时为你做的祈祷简直叫人心碎—真是太动人了;当然“我们的祝福能够发亮”,无论它飞向多远的地方!妈妈一边用围裙头儿擦眼睛,一边安慰自己,因为她想到未来的几个地方,“那里会众永不散”,奥斯丁一家永不完!这是对你的疼爱,我相信它在每一个爱国者的心田里会找到反响。从你走后家里没有发生多大波动—谨慎地讲,我敢说事情都已停顿—除非“出现”一点新鲜事儿,我看不出任何可以妨碍一种平静季节的东西。爸爸管门,妈妈管窗,维妮和我可以免受一切外来干扰。如果我们能把自己的心“压下去”,我就没多少可以害怕的了—除了三种感情,我已把所有的都压下去了,只要我能把这三种留住就行。
豪兰德老师下午照旧在这儿—午茶过后我去看望苏—与她高兴地小聚了一会儿—然后去看艾米莉·福勒,9点钟回到家—发现爸爸因为我在外面待得太久而大动肝火—妈妈和维妮泪汪汪的,害怕他会杀了我。
苏和玛撒也为你的离家而感到惋惜,打算下次我写信的时候给你附上一笔。
艾米莉·福(勒)一谈起你还像往常一样,赞不绝口,女孩们都让我转达她们的问候。妈妈要我说一下你喜不喜欢L姨妈的帽子,能不能给她找一顶一模一样的,因为“巴基斯愿意”。维妮问候你,还说她“挺舒畅”。我想明天你会和二十四个爱尔兰小子在一起—全都站成一排!我非常想念你。今晚我戴上了帽子,不顾一切地打开大门,有一会儿,悬念着实可怕—我想我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控制住了,因为我没有做什么有害的事情就回到屋里!
要是我不害怕你会“取笑”我的感情,我就算写了一封真诚的信,可是既然“世界是空的,玩偶是锯末填的”,我真的认为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感情。尽快给我写信吧,大家都问候你和其他所有的人—还有莉齐,如果她在那儿的话。维妮都开始鼾声大作了。
你亲爱的妹妹
艾米莉。
奥斯丁于1851年6月7日星期六到波士顿北端的恩迪科特学校男生部开始任教,为期一年。那里的居民大多数是1847年逃荒来的爱尔兰移民。他的姨父洛林·诺克罗斯是校委会委员。他起初住在诺克罗斯家,不久就搬进一所膳宿公寓,然而信仍然由诺克罗斯家转。
“那里会众永不散”引自那首家喻户晓的赞美诗:“耶路撒冷!我幸福的家!”
艾·狄在信中经常引用别人的语句使书信显得幽默风趣,不熟悉典故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即便译者注明出处,也效果大失,如此信中的“巴基斯愿意”,就是引用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第五章中马车夫给小大卫讲的一句使这个小孩子莫明其妙的话。
43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6月15日
亲爱的奥斯丁,从你的话里我不得不断定你从没收到我星期一给你寄往波士顿的信,你走后仅仅过了两天—我不知道信被投到了何处,爸爸还在外面写了洛林姨父转,然后等了一天又一天,就是不见回音,我自然会变得脾气暴躁,并且决定今后只给更配收阅我的书信的年轻人写信;正因为如此,你也收不到鲍登的信。很感谢你的两封来信,可是你的哪一封信也没提到我寄给你的信—鲍登认为你说过没有收到家里的信,我感到非常惊奇,而且让你觉得自己这么快就被人忘了,又十分难过,所以我就试着再寄寄看,如果没要更加奏效的办法的话。我为你的喜悦感到高兴,我对你没有乐不可支也感到高兴,我可不愿意让外地带上家乡的笑脸。我们真为那些男孩子们担心,希望你不会大开杀戒,也不要把人家打发走。你跟韦伯斯特博士的骨骸离得那么近,你要是不受诱惑才怪呢。如果告诉你,你的每封信寄到时我们都会大笑一场,你可别见怪—你那可敬的双亲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年轻的小姐们却莞尔一笑,表示对你的描写能力的认可。爸爸简短地评论说他“以为那些孩子总算找到他们的老师了”。妈妈咬着嘴唇,害怕你“对他们太过于性急”,维妮和我则为那些可怜的爱尔兰男孩的灵魂望弥撒。按我的想法,我倒情愿你杀掉几个—现在他们有那么多,都没有美国人的立足之处了,照我的观点,死只不过是科学的毁灭和学术的分解而已,其中还有一些崇高的东西,还有点儿上进的味道!你可否写出那个最弱小的男孩的名字,因为我想把这种情况写进我的日记里,还有别的任何你碰巧知道的惊奇事儿—我觉得一个年轻女子的日记里写些诸如死亡、谋杀之类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现在天下安澜,前面提到的严厉对于唤醒民众将会产生积极影响—说到上进,大都市的人们,尤其是年轻小伙子—更确切地说,学校的男教师应当多早醒来呢?我很怀念“我那个部门”的早晨—我记得很清楚没有一个让我来叫醒的人。你的房间显得冷冷清清—我不愿意进去—每次经过时我总要吹吹口哨,就像我们在书中看到的小男孩常在墓地里做的那样。一有时间我就要养蟋蟀了,它们尖锐的歌声将有助于驱散阴沉—如果我换个地方养,它们能活吗?
你总向我打听新闻,我很抱歉地告诉你只有“虚无缥缈”,根本无新闻可言—快到霍乱蔓延的时候了,到那时事情就一定会启动!
我们多了一个喝茶的男人,一位姓马什的先生—他和爸爸一起去学校。
虽然我对他一无所知,但我觉得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还有一条很重要,依我看—我认为他很重视“规律和秩序”。苏茜和玛撒经常来。苏星期五在这儿,昨天待了整整一个下午—我把“杀人”选段讲给玛撒听,可把她乐坏了!她们都很想你—她们奉上她们“共同的爱心”。维妮和豪兰德昨日乘车出游,同去的还有艾米莉·福勒和〔威廉·考珀·〕狄金森。他们玩得很高兴。读书社显得很冷清—可能它也为你伤心流泪。
德怀特·考文干得很好—马儿“非同寻常”。亨特在给牲口棚顶上铺瓦。我打算再养上几只母鸡—不多几只。
我把坏消息留在最后—我们不能来听詹妮演唱—我们是要来的,但现在不行。因为有好几个原因—首先是我们还没准备好—伦纳德小姐这周要来—奶奶要来看我们—如果我们现在走了,就没法待—我们总不能来了一趟又一趟吧—那样就搞得大家都忙乱不堪了—我们就只好匆匆忙忙赶回家,这可不是个好主意。等我们一切准备就绪,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两座历史的纪念碑”将会在波士顿引起轰动!你可别失望,也不要责怪家里人—如果我们自己一切往好处想,他们也会十分情愿的。替我们问候朋友们,多谢他们的好意;虽然现在不方便,我们会来看望他们和你的。家里人都让我问候你。
你亲爱的
艾米莉。
妈妈说如果你还缺什么,只要给我们写封信,金伯利太太就会做的—还有,要是有什么需要带回家的东西,亨利·凯洛格在那边,你可以让他带回来。尽可能地常写信。照顾好自己—
尤其要问候艾米莉,还有小表弟们。
奥斯丁离家后的第一个星期写过两封信,鼓动他的两个妹妹到波士顿来听瑞典花腔女高音歌唱家、有“瑞典夜莺”美称的詹妮·林德(1820—1887)的演唱。艾·狄以裁缝要来作为一个理由没有同意。“韦伯斯特博士的骨骸”指1849年乔治·帕克曼博士在哈佛大学的一个实验室里被同事约翰·W.韦伯斯特杀害一事。韦伯斯特被处以绞刑,埋在奥伯恩山公墓里,艾·狄1846年曾到过那个公墓。
46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7月6日
我刚从教堂回来,又热又乏,参观了两场洗礼,三个入教仪式,还有一个圣餐仪式,还有别的一些小事,时间不允许我一一写下。你对A.M.科顿牧师那么熟悉,从他过去的传道中又获益匪浅,具有“羔羊”与他的羊群的关系,知道他身体很好你一定会高兴的,他仍在布道,他今天的布道尽管很奇怪—看上去也确实如此,我是刚刚离开他的赐福祈祷匆匆赶回来给你写信的。毫无疑问你可以回想起他雄辩的讲演,他认真的表情和手势,他对今生现世的召唤—毫无疑问你会想起从这位先生那里感受到的精神激励和他那令人振奋的讲道—因此你如果想一想我把散步或者谈话后喝酒看得有点儿激烈,你就把这一切牢记心头!
我们的教堂也变得愈发有趣了,锡安山抬起了它的头—我无意中听到涉及耶路撒冷的话,今天觉得不便多讲!我本想星期五给你写信的,但那晚去看詹妮·林德演唱,回到家里已经后半夜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路上还真虚惊了好几回呢,马尥蹶子,车夫不老练,雷电交加,大雨瓢泼,还真值得一记呢。我们都去了—也就四个人—加上缺席的一位才凑足五个—参加八点开始的音乐会,不过我们知道这个世界到处是坑,所以认为还是六点就动身好,而且跟每一个愿与我们同去的人联合行动—我们已经走了几步,一匹马就显露出了一些苗头,刚过铁匠铺操练就开始了,那匹马乱踢乱跳,驾车的那位绅士鞭打也好,好言相劝也罢—那马就是不走,你可敬的家人只好懊恼地下了车,步行到旅馆,停了半天—好不容易又找了一匹马,他们十分客气地请我们上车就座,继续前进,不过我们是在得到马不会再出乱子的保证后才上的车—刚走了一半左右的路程,有人说听到打雷,一片可疑的黑云涌上天空—开始下雨了,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我们的惊慌—先是滴滴答答—继而哗啦哗啦—最后倾盆泻下—我们在路上被淋成了落汤鸡,那副样子真是难以想象—当那辆马车载着困在里面的可悲的乘客怎样在华纳旅馆停下—我们又是怎样跳下马车,被带进旅馆,雨势又是如何地丝毫不减,我们怎样默默无言地走到爱德华兹老教堂,坐到我们的座位上;还有詹妮怎样像个孩子似的走出来,一次次地唱歌,花束像阵雨般落下,掌声喝彩声似乎要把屋顶掀塌—外面是怎样的雷声隆隆,里面又是上帝的雷声与人的雷声交加—你想想哪一种最响—我们都是怎样地为詹妮·林德所倾倒,但又往往不习惯她的唱法,所以觉得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好—不用说,她的演唱很精彩—但就她的“回声”里的一些音而言—在“鸟之歌”里学鸟叫的声音,还有她的那些奇怪的颤音,我倒宁肯听一个新英格人唱。
我们喜爱的可能是她本人,不是她的音乐—她温柔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背井离乡的神情,而她令众多朋友陶醉的本族口音中有种甜蜜,动人的东西—当她唱“归还我的小茅屋”时,她变得那么执着,有那么一会儿她好像快要沉没到歌声中了,我觉得她找到了小屋,从此这里的人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的本地口音又把她变成了一个漂泊者—你回来后我们什么时候还会谈到她的—爸爸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看上去疯癫癫,傻乎乎,还有特别可笑的事,你听了简直会笑死的—当演唱者鞠躬致意时,他说,“晚上好,先生”—当他们退台时,他说,“很好—那就行了,”准确地说,这不是嘲笑,也不是轻蔑,可比哪一种都可笑百倍,就像是老亚伯拉罕来看演出,认为演出都还不错,就是有点儿“猴”贵!除去所有的花销,她在北安普敦光票钱就拿了4000美元/算术性错误/。我很高兴你坐在市长大人的对面—如果他坐在你怀里,那会更令我高兴—做个市级官员,拍拍行政长官的脊背,向警察使使眼色,那该有多么气派啊!你那么辛苦真让我难受,我总满怀敬意地想到每根刺里就有一朵玫瑰花!
我们都很畅快,一切也都顺利—鲍登说不行,已经回了家—老师们还在旋着—弗朗西斯·马什在这儿,不过最近也没见到他—展览举办了,说不定办完了—我懒得去“捧场”。桑德福—致告别演说—斯德宾斯—致开幕词—卡尔—发表哲学演讲—其余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有威廉·华什伯思得到“特免”,不再宣读论文。
至于我们的波士顿之行—我们想很可能会来的—我们想看看朋友—你,还有L姨妈一家—我们才不管什么博物馆,什么宁静,什么詹妮·林德呢,我们不打算久住—不超过一星期吧—真可惜艾米莉不在,不过她肯定会来看我们的—乔尔要走多久—我们商量过,最早星期四,或者星期五我们才能来—大概不会拖到星期一—你能不能写几句话,明天寄给我们,乔尔要走多长时间?替我们问候问候朋友,告诉他们,我们会写信去的,我们一收到你的信,就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如果你愿意,就谢谢他们的盛情邀请,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来观光的,而是来看望他们的,因此所有的安静不会扫我们的兴。我星期五见过玛撒—她问起你的所有情况,说她会写信的,还有苏茜也说下次我写信时她也要写—从那时起就一直在下雨,现在还下着,这会儿我该让你失望了—耐心点,奥斯丁,下次他们才会来。爸爸说你的信完全可以跟莎士比亚媲美,他要叫人刊印出来藏在我们的书房里。艾米莉·福勒问候你—我们都爱你—写得这么匆忙,我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你亲爱的妹妹
艾米莉
在新英格兰的城镇里,只有教堂才能容纳下詹妮·林德吸引来的观众。艾·狄从未听过其他著名歌唱家或音乐家的表演。
49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7月27日
“我永远不会抛弃米考伯”,不管他可以怎样忘记“那对孪生姐妹”和我,我答应老爷要“爱护”米考伯先生,爱护他我是愿意的,尽管教皇或君主极力要把我拽开—那对“孪生姐妹”还是抱住他不放的—尽管他放浪形骸,可听她们议论他,仍会叫他心碎。孪生姐姐玛撒心碎了,去了大青山,在最高的山崖上把那碎片抛洒。孪生妹妹苏珊,尽管苦恼最深,但显得比较平稳。我说你最好别回家,法律要制裁你—一个学法律的小学生,却叫法律给逮住了,给予“应有的惩罚”—天使和世人共睹的场面—毋宁说是让天使长们观赏的场面,因为他们站得更高,望得更远!“话虽如此,你是不是还挺自在?”还是你成了个聋哑人进了疯人院,那里饱受折磨的人都要学会闭上嘴巴?
下次你不打算回信能让我知道,我当十分感谢—这种拖延的侮辱是任何人也不能忍受的—像一个男子汉那样与我决斗吧—让我公平地打一枪,你就成了个“死脑瓜”,“瓜熟蒂落”,那就万事大吉了!如果你真的认为我该受这种冷遇,那就把原因—经过—告诉我,那我就算是个十足的无赖,要不,我就什么都不是,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斯宾塞班上的〔霍勒斯〕泰勒昨天去了波士顿,我心里想着让他带一个苹果给你私自享用,但爸爸无意中听到了我的意图,说“太小了”—也不知是说苹果太小,还是指我那高贵的私心太小,我也不想问他—我倒认为他有意给我们俩都来个过不去—不过随他去吧!
你星期三回家,可能你也知道,眼看你要回来,我可高兴极了,希望你渴望见我们的心情与我们想见你一样迫切。因为你要回来,妈妈做的饼就格外好,我适当地调整了自己的思绪,维妮只是变得活泼起来,而且一天比一天活跃。
马看上去很好,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好,我这么说,要是不加上“从前”,你会认为他死了呢。马车盖得严严实实,堂而皇之地停在车房里—我们养了只没人要的母鸡,我想方设法要给它的小脑袋里灌输这样一件事实:“主人要来了!”园子里美极了—我们种了甜菜和蚕豆,我们已经吃了三个星期上好的土豆了。老阿莫斯锄草翻地,照料这些没有思想的蔬菜。苹果长得又好又大,尽管我还记得爸爸说它们“小”。
昨天着火了—大概下午3点,有人发现金伯利先生的谷仓起火了—西风刮得很猛,又一直没有下过雨,屋顶干得像收割后的麦茬儿。帕默先生的房子被一扫而光—父亲的小房子—还有金伯利先生的。救火车偏又坏了,有那么一会儿,整条街看来非完不可了。金伯利家的谷仓被夷为平地,房子虽然没完全烧毁,也被烧了个焦头烂额。帕默先生的谷仓也着了火,还有迪·利兰家,不过,房顶只着了一半就被扑灭了。这样死里逃生,大家都很欣慰。爸爸说从来没有过这样凶险的情势,这样绝路逃生。爸爸和弗林克先生负责管火,或者毋宁说负责管水,因为火通常都是自己关照自己的。男人们个个表现神勇,火扑灭了以后爸爸指挥着他们奔向豪家,把他们犒劳了一番—事情全部结束后,他们为“爱德华·狄金森欢呼三次,又为保险公司欢呼三声!”
总而言之,我们没有被烧成灰可真是奇迹,我们应该闭上嘴巴,表示感激才是。如果一定要着火,我觉得可惜的是它却不能等到你回家后再着,因为你好像非常喜欢这一类事情。
这会儿我再找不出什么可以告诉你的要事了,再有也就是哈特福德有人出麻疹。科尔曼一家上星期来,在这儿住了一宵—他们来接约翰·爱默生去和威廉·弗林特一块儿去旅行。约翰星期六去了蒙森,今天要和威廉·弗林特起程去怀特山。
致告别词的代表戴的帽子上多了根羽毛,我猜他自以为会把她稳稳抓到手了—我指的是会把伊莱莎抓到手。如果我要是把一个女孩爱得神魂颠倒,我觉得在自己被她那些疯子朋友随意差遣之前,应该先来上些甜言蜜语—然而爱情却是非常严肃的。我尽管责怪约翰,自己并不知道。他明年要当老师了。维妮和我上个星期有一天做了茶藨子酒,我想会很合你的口味的。
你记得詹姆斯·凯洛格的狗吧—他们用来看门的那只被人下了毒,上周死了。乔恩塞·拉塞尔,弗兰克·皮埃斯和乔治·卡特勒在沿海的什么地方剥兽皮捕鱼,主要是前一项。尽管我不清楚他们的路线,但他们在旅途上什么时候顺便去看过你。难道在市交易会的那天我不想偷看一眼老法纳尔和所有的爱尔兰男孩?
再见吧,先生—再见了,顺致对你们学校的祝福。
全家人都问候你。代我向乔尔致意。
公地东边的住房通常紧挨在一起,一处起火就会殃及一大片。据罕布什尔县纪事记载,爱德华·狄金森于1840年3月16日从内森·狄金森手中买下了公地东边的一座房子。威廉·弗林特是从蒙森来的一个亲戚,一直有病。亨利·弗林特是新开张的卫生旅馆(美国人之家)的老板。开头的米考伯是狄更斯小说《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一个老想走运的乐天人物。法纳尔为美国富商,在波士顿建有法纳尔大厅用作商场和会议厅,成为美国革命前的反英集会场所,有“自由摇篮”之称。
50
致阿拜亚·鲁特
1851年8月19日
“我就这样与你相聚一阵儿,又分开一阵儿”,因为你往你母亲那里去!她没有告诉你我说过,“等不多时,你们就得见我,再等不多时,你们不得见我,我希望我在哪里,你也会在哪里”—可是,亲爱的,这段经文的功效在于这一点—“如果我去,我会回来,我在哪里,你总在我身边;”也就是说,如果你11月来,你就属于我,我也属于你—还有,反之亦然,一直到“永远”,而这也离我们并不遥远!亲爱的朋友,当我想起这个,我们议论这些问题时,允许我说,你闯进城的样子最为可笑,你迸出城的样子最为可悲。
你这样一贯关心女友,我确实觉得这是一个严肃问题—“晓云和晨露”不会更为短暂。
我记得是星期二的晚上,我们为三四个年轻绅士的演说技巧逗得乐不可支—我记得我坐在你旁边,而且对这个位置和这些交往伙伴极其满意—我更记得我们互相道别,我相约要重聚,互吐自己的情愫和经历,经过长期的分离后寻求发现对方—我很难意识到,阿拜亚,这些都是回忆,我们快乐的“今天”加入到“昨日”的大行列中,在向死亡挺进—我的鸟儿飞走得未免太快了,我感到满足的是你确实曾坐在我房间的窗下唱过歌!我见过你之后只出去过一次—比彻先生在的那个早晨,我寻找你,徒然—只找到了你的帕默家的亲戚,不过即使你真的在那儿,那种形态对我迟钝的知觉来说是难以捉摸的。阿拜亚,我感到失望—我一直希望你能来陪我一会儿—何时我们才能坐在一起谈谈过去,谈谈现在和未来—关上百叶窗,亲爱的阿拜亚,最温馨的微风悄悄地从窗缝中飘来?我爱这些小小的幻想,如果它们不是显得如此虚幻,我就会更加喜爱—我幻想过很多次,很多次回到家后发现这只不过是幻想,我都有些害怕去期望我所渴望的东西了。我亲爱的阿拜亚,这个小小的世界挤满了时刻分秒,应该恩赐片刻让我们和所爱的人一起度过—单另的时刻—比普通的时刻更纯洁更真实,这时候我们在继续上路前小憩片刻—有天早晨,我们谈得很快乐—我要是知道这是我的全部时间,我就会更加充分地利用—可是无论我努力与否它再也不会回来了。有时候你难道不认为,这些短暂而有缺憾的聚会也是有东西可说的—也许要不是因为随之而来的忧伤,我们就不会想到短暂和改变—我们就会把本来的空中楼阁硬往地面上修建—可能这里的珍宝实在太可贵—不会有“虫子咬,贼挖窟窿来偷”—这让我想起有一天在自己收藏的东西里怎么发现了一只虫子—一只非常狡猾的虫子,自有一套我不了解的办法,极力要藏到一个很喜爱的毛线篮子里—我的小宝库为它的破坏者提供活动场所已有多久了,这不是我能说得出的—它在那儿有任务—我相信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亲爱的阿拜亚,它教我不要在这里收藏宝贝,或者毋宁说它力图以它那虫子的方式告诉我另一种经久不衰的珍宝,盗贼偷不走,时间耗不光。从这些小老师的嘴里,我们学到了多少教训啊—难道没让你想起《圣经》—“有能力的不多—有智慧的也不多”吗?
在这里我们见过面后,你遇到了我们亲爱的萨拉·特雷西—她甜甜的面庞还跟学校里的那些快乐日子里一模一样—我试图在这张脸上找到忧虑带来的皱纹,但是徒然—我们都深深地爱着萨拉,也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使她的来访快乐。经过这么多年,萨拉的变化这么小,不是很奇怪吗—并不是她止步不前,而是有了平和的进步—她的思想尽管老成了一些,但仍保留了青春的一切魅力—没有失掉它们的新鲜、天真、平和—她的内心显得如此纯洁—如此明媚真诚,就像一只永远在翱翔歌唱的可爱的百灵或旅鸫—我见她的次数不多—我希望能经常见到她—她常谈起你,带着一种温情—我希望变化和时光不会使我们的爱枯萎,我将把这些爱紧紧拥在胸前,带回荣耀的天国里的家中去,并且说,“父啊我在哪里,愿你所赐给我的人也同我在哪里。”如果来生比今世更美好,天使们伴于身旁,我们的朋友十分荣耀,在那里歌唱在那里赞扬,我们何必害怕去那里—而那里的精灵在等待我们—我一直想经常见到你,和你议论这些事情—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和你的永久的感情—那些遥远的事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哦,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见会有多少事情要说啊,而我好像总有更多的话要说似的,我几乎总在想:心里想说的东西往往却没被说出来。
阿拜亚,情况是不是总是这样—难道日子不能更长一点好让我们和所爱的人的精神进行交流吗?—写信太简短而且稍纵即逝—交谈还会有的,然而真的有了机会,又那么紧张草率,还要按它的方式进行—阿拜亚,尘世苦短,天堂漫长,那里的永昼一定有很多时间—有时我们可以耽搁,而时光与潮流滚滚向前,奔向仙谷!
你亲爱的
艾米莉
艾·狄在毕业典礼活动期间8月12日与阿拜亚不期而遇。第二天早晨亨利·沃德·比彻发表了一篇论“想象”的演说。毕业典礼于星期四举行。可能这封信写于下一个星期二。引文依次出自《约翰福音》第16章第16节,《马太福音》第6章第19节,《哥林多前书》第1章第26节,《约翰福音》第17章第24节。
52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9月23日
亲爱的奥斯丁,我们已经到家了—这儿很冷清—我曾努力抉择:哪一种更好一些—家,父母和乡村;还是由唯一我可以称之为“哥哥”的人置身于其中的城市,浓烟和灰尘—天平摆不平,但就我的判断而言,它倾向于你。家里的人们比我们离开时更寂寞了—他们说他们似乎觉得大家在一起流浪,将会一起回来,他们觉得无人关照的姐妹似乎很悲伤。其实他们一直不错,我们不在时他们过得挺惬意。爸爸晚上出外时,埃米琳〔·凯洛格〕就陪着母亲。他们有好多朋友需要拜访,还需要和他们一道出门做客。妈妈从没像我们不在家的时候那样忙过—又是水果,又是花木蔬菜,又是鸡,又是表示同情的朋友,她真是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好。
维妮和我平安回来,没碰上一点儿不顺—花还没谢,瓶子也没碎。有维妮和我在座,我们的东西又是这一路上唯一的行李,货车可真走运。那天和我们一起旅行的人看上去很滑稽—他们黯然无神,就像已经去世了似的—售票员拿着半打车票,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他一边发票,一边要求耽误大家一会儿时间—我断定只有少数人那天上路,看到我们的票友一路走过去,我忍不住笑了,不管我对那为数寥寥的旅客感到多么难过。他看上去好像因为没有更多的旅客陪他而要道歉似的。
行车路线和车厢似乎都很奇怪—没有叫卖水果的男孩,也没有兜售小册子的男孩—一个神情惶恐的小家伙硬着头皮上了车,手里拿着些看上去像是出版物和小册子模样的东西—他不主动兜售,也没有人问他要,没有人想买似乎反而叫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到森德兰时,我们突然想起可能会找到约翰·汤普森,我们果然找到了约翰·汤普森,正坐着吃饭呢—见到我们他似乎大喜过望—他很想见到你—问了关于你和学校的很多问题,我们都热情洋溢地一一回答,约翰的脸色突然一沉—我们问他是不是不高兴—“怎么,很高兴呀,”—按他的说法,他们答应他“35点”—这其中只有“25点”露过面—他认为他最多再待半学期,而且很不明白你“到底怎么”能想法儿过得如此快乐,就像森德兰人,日子过得好极了。他说假如他不在那儿待了,他也没有什么计划—发现没有什么事好做,他似乎严肃起来了—闲暇时学学法律。“长者”去吃饭了—拉塞尔先生在那儿,似乎是看在我们哥哥的面子上,所以见到我们很高兴—他询问了你的全部情况,对你目前的成功表示由衷的高兴—汤普森不在跟前的时候,他“希望你能在他们那儿!”最近一直没人说到拉塞尔做“卫生旅馆”老板的事儿—弗林克自己就在那儿,好像很喜欢那旅馆,可能会一直经营下去,我是从他们的话里推断的。他们一起有很多人,而且事事顺利。
你想让我们给你讲讲佩勒姆野餐的情形—家里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所以我没法告诉你那里的任何情况。我估计,如果真有过聚会,去的人我们一定都不认识。卡尔文·梅里尔结婚了,你是知道的—他在他的新娘、容光焕发的本杰明太太的府上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婚礼—蒂姆·亨德森及其“随行”,还有科顿·史密斯及其随行都在来客之列,都受到了应有的礼遇。梅里尔先生和现在的梅里尔夫人又称本杰明夫人,又称汤普森太太,居住在一起—因为这位寡居的太太是第三次做了新娘。我希望她埋在地下的两位官人被埋得非常深沉,因为假如哪个夜晚他们异想天开,想站起来,我担心这两个人的愤怒会随之而来,报复先前是鳏夫的新郎和现在为新娘的寡妇。
鲍登因为一只眼睛有问题回了家—我们走后他这只眼睛一直就不能用—人们担心他可能永远不能用它了—他说不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能眼睛治好之前是不会回来的,我们怕不会很快就好—眼下他父亲正生病—因为痢疾病得很厉害。豪兰德现在在这儿陪着爸爸—我想大概会待上一阵子的。他们一起去了北安普敦,因为那儿正在开庭,他们似乎很高兴一起参与法律事务。爸爸非常欣赏豪兰德,他们相处就像是大海上两叶轻舟那样顺溜融洽—或者说是两节和谐的诗合成了一首美妙的歌。昨天晚上豪兰德在这里—兴高采烈—我现在真的想不起还有谁像他这么高兴。他想见你,说要写信给你。桑福德在城里,我们至今还没见到他。谁也不知道此人在此地干什么。
你记得〔约翰〕罗德,那个在这儿做过几次演讲的历史学家吗—他又来了,正在做题为“圣徒与英雄”的演说。他在小教堂里讲—我想我们大家都会去听的—尽管我们昨晚累坏了。朱厄特教授回来与妻子住在一起,就在麦克将军夫妇的东面。我想还在那座古宅的巅峰时代。很高兴这次我们回家没像过去那样去这座老城堡。我可以想象骷髅猫在阴暗古老的旮旯里捕捉鬼魂鼠,当我听到那些对清教徒前辈移民情形的询问—以及仅仅回答在哪里的冷冷的回声时,知道他们就在那儿,刻板僵直地坐在迪肯·麦克朽烂的扶手椅里,这就成了一种满足了。我们到家还不到一小时,玛撒就来看我们—星期六驿车来了以后,她就在这儿,因为我们没来而觉得极其失望。她一点儿都没变,我很喜欢她。她为她那甜美的花束感到愤慨—她说它又可爱又芬芳,应该能在你背井离乡的最初的几天里给你安慰。我把我的宝贝都给她看了—我把装有香珠的盒子打开—将珠串戴到手腕上,她惊叹珠串的美丽—然后我把珠串给她戴上,当她仔细把玩,赞赏精致的做工时,我告诉她这珠子是给她的—是你送给她的—于是那张甜甜的脸一下子容光焕发,蓝眼睛里充满了喜悦,玛撒知道你惦记着她似乎大喜过望,这也会令你高兴的—我知道!她说要给你写信—如果还没有,她可能马上会写—她收到苏的一封信—苏过得很好,而且还告诉她这里的姐妹们说她看不出有任何不高兴的理由—人们都对她很好—有几个学生她很喜欢。我见到玛撒的时间不长,只能问一点儿情况,但再次写信以前我会把一切打听清楚的。整天大雨滂沱,天色“又暗,又凄惨”,风也老刮个“不知倦”。
除了我们买的那些,妈妈还有三件衬衣要给你送去—一同捎去的还有她那健忘的儿子忘记带走的一腔慈爱。一有合适的机会她就会全给你捎去,我们有机会也会带些水果给你,水果很棒—真是棒极了!!妈妈,还有维妮,捎来她们的爱。
你孤独的
妹妹艾米莉
爸爸出去了一天,刚刚回来,所以直到这会儿我才瞟了一眼你的信。苏的地址是,列克星敦街40号,阿彻先生转。我要把这封短信留着等见到鲍登再说,要不就寄给他。你信中所问的除了一个问题我都做了回答—这个问题只有等他们让你回家以后才能回答—那会很快的,亲爱的奥斯丁—别泄气—我们将“一直伴随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尽管离别不是代表“快乐的,而是令人伤怀的团聚〔”〕,可它会给我们创造一个更加非凡更加“意味深长”的团聚!
替我们问候波士顿的朋友们—告诉他们我们一切都好,回家时一路顺利。维妮觉得披巾很舒服,非常感谢他们的盛情。
说到烟花,告诉乔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忘记他?—永远不会—让“四月的树木忘记发芽”—等等!
拉维妮亚姨妈什么时候会不会给格里利夫人讲花束多美,多招人喜爱?
如果你愿意,向奈特小姐们转达你的两个妹妹的问候,也问候问候弗伦奇,告诉努尔斯先生我们为他感到难过!
从波士顿回家时,她们坐佛蒙特-马萨诸塞铁路的火车到格劳特角(米勒瀑布),然后乘驿车走了15英里,经过森德兰。她们在那儿见到了约翰·汤普森,他接替奥斯丁在森德兰学校当老师。苏珊·吉尔伯特于9月不顾家庭反对离开阿默斯特到巴尔的摩的一所私立学校教书。
53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10月1日
我们刚刚吃完饭,奥斯丁,我极想动笔写信,连消化食物的时间都省去了,可能会因此而消化不良。我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见到你—在收到你的信之前,我应该再写封信的,可是又想,也许我还有什么事情很想问你,或者要是你要问些什么问题,我很乐于回答。昨天大概两点半时,我收到你写的信。爸爸把信拿回来,等着我读给他听—我匆匆地浏览了一下内容—删去所有的疑点,然后平平淡淡、心不在焉地读了起来。我的心扑扑直跳,一直念到玛撒的那段才算放心,而我的勇敢的心一直到信念完才算平静。议论迪克·考利的葡萄,随后又挖苦亚当斯先生的土豆,这两部分使爸爸格外开心。他念念不忘这一点,觉得很有意思。还有关于校税的禁制令,爸爸乘机说“很有特色”。
你说不必麻烦我们给你捎水果,也不用我们操心你的衣物。我可不希望你再说这种话。这种话真让我想大哭一场。如果你只是为这个打趣我们,然后就声言你会有办法的,我还不至于这么担心,怕找不到路子捎给你一些,可是你竟然高高兴兴地放弃了拥有紫葡萄的权利,桃子没有了也一声不吭,这搞得我也没有心思尝一嘴这个的肉,抿一口那个的汁。水果长得那么漂亮,奥斯丁—我们又是个大丰收,“而你却饿得形销骨立”。
我真希望桃子过季前有人决定要去。世界上到处有人出门旅行,可一到你想办点事儿,“千方百计”就是找不到一个出门人,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动心,不去送那可恶的包裹!现在可是一个自私的时代,除此而外,我就无话可说了!开杂货店的斯威策先生本来已“快说通”了,准备去了,可我相信他会拖延到“一个更方便的季节”,所以为了表示刁难,我再也不在他的店里买手套了!看见我绕过他的商品却到凯洛格先生的店里去买,你不会觉得这样做似乎太刻薄了吧?就是他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后悔,决定明天就去,我想我也不会善罢甘休,因为我不赞成的是这种失信于人的“准则”!
你可别死了心,还是有希望给你送去一些的,说不定会有一个好心的天使经过你那儿,我们可以拜托他带去一个整装的小包—桃子很大—半边是红脸蛋儿半边是金腮帮子,外面裹一层特有的天鹅绒毛表皮,使桃子越发美丽。葡萄漂亮多汁,颜色又紫红紫红的—我想王袍的颜色也不会比这更华贵。葡萄藤看上去犹如一个王国,一粒粒熟透了的圆葡萄就是国王,一张张饿嘴就是臣民—有史以来第一起臣民吞食国王的案例!亲爱的奥斯丁,你一定要吃上一些葡萄,哪怕我徒步给你送上门来也行。
苹果也长得很好—还不到摘的时候—苹果酒快酿好了—我想可能到星期六,不管怎么说到星期天中午应该没问题!菜还没收,不过等的时间不会太久。马的情况很好,用你快乐的妈妈的一句口头禅来形容他跑起路来“像只鸟”。你问起树叶—我可不可以说正是叶落的时候?我和维妮回家之前树叶就开始落了,我们是踏着“飒飒的黄叶”走上台阶的。有天晚上我和玛撒谈起你,我们真希望你能在这儿看秋天的落日,和我们一起在凋零的树叶中漫步漫谈。
玛撒一说起你和苏茜就没个够,她好像不甘心让你离开似的。她几乎每天都过来—把苏的信带过来读给我们听。如果你听到她一定要讲的那些话,你可能会忍俊不禁—她写起信来,兴致极好,虽然我和玛撒觉得这种兴致“很不自然”,我们认为她之所以表现出这种高兴劲儿,是因为她心里很不痛快,还以为我们并不知道。苏茜每封信都问为什么收不到你的信—她说“艾米莉和奥斯丁过去马上就写信,我敢保证我现在一时是不会收到他们哪一个的信的”。我星期一给她寄了一封信—我希望如果你还没写,那就尽快写,因为苏离得那么远,又那么希望你在身边。玛撒真的很想见你,她在问候你呢。艾米莉·福勒和她父亲到什么地方旅行去了—纽黑文和纽约该是他们停留的地方。查理还没上学。我疑心他什么地方需要你的帮助才能顺利进展。乘车到森德兰去真是富有成果,还有一路伴随到查尔斯的祝福和好意,一想起就叫人喜笑颜开。维妮跟我说她把新闻已经写得很详细了—她把噩耗留给了我,想着我平常写信时可能写到某处会无话可说。按照她的愿望,我通知你那位老朋友—迪·金斯伯里的死讯。他没有得我们熟知的什么病,可是慢慢地不行了。玛撒·金曼也一直病得不轻,现在还没有脱离险情。简·格罗特渐渐有所好转,尽管还很虚弱。“伊丽兹”一直在波士顿,星期二晚上回的家。她问起她的朋友们,他们想努力把你找着,可就是找不到。
她说你在家时她告诉过你10月份要去,你也要去看她的,可她因为改了主意,去得早了些,当然她没想过你能知道她在那儿。没办法找到你让她很难过。
父亲写信给蒙森,请他们都来我们家做客—我觉得他们不会来的。如果他们不来,下星期什么时候,母亲打算去蒙森家稍事看望。鲍登的眼睛好些了,已经回到了办公室—豪兰德去了康韦—两三周后可能会再来这里。维妮没有告诉你她和豪兰德去了威尔,这在家庭圈子里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吗?
埃米琳和亨利刚刚开始学着说“我们”,我觉得对那种“咿呀学语的”来说,他们能这样做就蛮不错了。星期一晚上村子里热闹极了。教堂钟声突然大作,我们都大吃一惊,满以为是着火了,于是纷纷冲到街上去看。天空红彤彤,简直是红艳艳的一片,美丽极了,一种金粉色的光芒从类似太阳的中心四散开来。人们对这一美丽景象深以为异,估计是什么地方的火光映红了天空。这一景象持续了将近15分钟,街上挤满了人,无不为之惊叹。爸爸碰巧是第一批看到的人,也是他亲自敲响了钟,好引起大家的注意。你将会从特伦贝尔先生的笔下看到一幅详尽的描绘,我毫不怀疑,人们看到天空最为壮观辉煌的时候,他用一支大铅笔,把它描绘了出来。爸爸很快会给你写信—你的信上开了我们的一大堆花销,信来的那天—他好像很忙,所以我没念那部分,他手头的活儿不断,所以我就找不到时间让他看—不过他清楚我们所有的开支,等你下次回家的时候,他会把一切理顺的—你不喜欢我们提这一类事情,可是爸爸写信要了解,我想你可能觉得奇怪,你的信寄到家后他却没有写到这件事。现在,你很快就要回来了—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奥斯丁,我们见你的心有多么迫切我在这里是没法说清楚的。
你亲爱的
艾米莉
你的衣物打点得整整齐齐,一切就绪,单等着想办法送去。我绱好了小羊毛长袜的后跟,时不时再把预备好的衬衣上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改动改动—你穿的时候,可别忘了我所做的这些。我们离开家的那段时间你让我们非常愉快。全家所有的人都捎上一片爱心,都热切地希望见到你!
一篇关于北极光的报导10月3日刊登在《罕布什尔与富兰克林快报》上。豪兰德兄弟、威廉和乔治一度是拉维妮亚特别要好的朋友。埃米琳·凯洛格与亨利·纳什四年后结婚。塞缪尔·金斯伯里卒于9月27日,享年88岁。
56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1851年10月9日
苏茜,为了你的缘故,我在这儿掉泪—因为这轮“甜蜜的银月”照了进来,朝着我和维妮微笑,然后它还走很远才能到你那儿—而你从没有给我讲过巴尔的摩是不是也有月光—苏茜,我又怎么能知道—你究竟能不能见到她甜甜的面庞?她今晚像位仙女,驾一叶银色的小舟,星星做舟子,在天空中漫游。刚才我请求她,让我也搭上小舟—并且告诉她,她到了巴尔的摩我就下去,可她只是暗自微微一笑,又继续进行远航。
我觉得她很不大方—而我已经吸取了教训,再也不会求她了。今天家乡这儿在下雨—有时下得很大,我想你都能听得到它的淅沥声—噼噼啪啪,滴滴答答,因为它打在树叶上—我很喜欢这种遐想,所以就坐在那儿谛听—并且认真观察。苏茜,你听到了吗—还是这只不过是幻觉?不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刚好赶上给我们道声晚安,就像刚才有一会儿我告诉你的那样,现在月华如水。
苏茜,这就是那种,你我常常在一起漫步遐想的夜晚,只要你在这儿—我们也许还会按“伊克·马威尔”的形式来上一支“梦幻曲”,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像那个孤独的单身汉一样魅力十足,抽着他的雪茄—而且那要比“马威尔”只来一点儿下马威有益得多,你我应该努力创造一种小小的命运,由我们自己掌握。你知道吗?那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又在做梦了,马上就会醒来—所以报纸上说又是一支“梦幻曲”—是不是比第一支更美?
难道你不希望他始终与我们同在—不断地梦想,不断地把他的梦想写给我们吗;他会变成多么魅力十足的一个老头儿,而我又会怎样地嫉妒他的子孙后代,小“贝拉”和小“保罗”!苏茜,当他那样的人离去的时候—我们就情愿去死,因为再也没有人来解释我们生活的意义了。
我听说朗费罗的《金色的传说》来到镇上—也许在亚当姆斯先生的书架上隆重展出。每当我发现一位优秀的作家与“默里”、“威尔斯”和“沃克”并排摆在那家有名的书店里—我就禁不住想起“被困的柏伽索斯”—像他一样,我简直期望着听到他们在某个清晨“飞去”,整天在故地太空狂欢;可是为着我们的缘故,苏茜,因为我们踌躇满志,想入非非,认为只有我们自己才是诗人,别人只不过是散文,所以但愿他们也愿意分享我们这个卑微的世界,并且享用我们合意的那种精神食粮!
你感谢我送的米糕—你告诉我,苏茜,你刚才一直在品尝—我多么高兴能送去些你喜爱的东西—在那儿,还不到中午你就一定饿得发慌—那么,教那些傻学生一定把你累得快要晕倒了。我想你常常降低身份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堆二项式定理的题,你必须仔细讲解、演示给那些一窍不通的娃娃—我希望你把他们抽几鞭子,苏茜—看在我的分上—每当他们不按你的要求去做就狠狠地抽他们!根据玛蒂讲的,我知道他们有时候很笨—可我估计你会鼓励他们,原谅他们所有的过错。这就会给你教会耐心,苏茜—这一点你可以相信。玛蒂还给我讲了你们晚上的狂欢—还有你扮成校长装模作样地吓唬人—这可把你像绝了,苏茜—不折不扣就是你—如果我告诉佩森先生,他会笑得前仰后合,还有那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它们会怎样地熠熠闪亮!苏茜—只要有可能就尽情地玩吧—多笑笑,多唱唱,因为在我们的这个小天地里,泪水远比欢笑多;只是别高兴得让我和玛蒂越来越黯然失色,最后干脆无影无踪就好,别变成那种轻狂女郎,超出我们这些空旷地方的微笑!
苏茜,你是不是以为你这一走我就永远不会给你写信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确信你对我的承诺太了解了,不至于这样—如果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么我就不得不写出来—因为能把我们同所爱的人分开的—不是“天高和海深”……
艾·狄给奥斯丁10月1日的信上说她于9月29日曾经给苏写过一封信。伊克·马威尔(即唐纳德·G.米切尔)的《单身汉的梦幻曲》(1850)是当时的一本畅销书。朗费罗的《金色的传奇》新近才出版。林德利·默里、威廉·哈维·威尔斯和约翰·沃克都是语言课本的编者。
59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10月25日
亲爱的奥斯丁。
今天早上我一直在考虑你走了多少星期了—我没能算清楚—对于我来说,好像你回学校已经好久好久了,我度日如年,一周犹如二十载—由于不以“分秒”计时,所以我弄不懂实际上的时间和“感觉上”的时间之间的巨大差异。你可能也觉得回到波士顿很久了—我多么希望你能留下来,再也不回去。这里的一切都很平静,云阴冷灰暗—我想很快要下雨了—哦,我是多么的寂寞!
我们的相聚真美好,可对于我们兄弟姐妹们来说太短暂了,维妮和我总盼着下一次的团聚。再有四个星期就到感恩节了,或者是四个星期多一点儿吧,可是当我盼望它时却又觉得那么遥远。我总在想,你走了以后就变严肃了,你回来时我也有这种感觉,而现在你不在眼前,我更是屡屡想起,而且心里纳闷我竟没有问问你有什么烦心事。我希望你现在好些了。早上一醒来我就想着,今早是你的眼睛康复的日子,而且我真心希望眼科大夫的许诺能够兑现。痊愈之前你千万不要过多地用眼—你也不要给我们写信,除了写张纸条,给我们简单讲讲你的情况,是否快乐就行了—在你的眼睛全好之前,我也不会写信的。
你回波士顿的那天晚上有风,我们多次想到你,希望你别受了风寒。我们的炉火燃得很旺,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在家的有几个,离家的又有多少,多少次在漫长的夜晚,我都希望门会打开,然后你走了进来。家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任何怀疑和不信任都不能进入它神圣的大门。我越来越觉得它像大千世界一样地运转着,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而你对他们总是推心置腹的—这儿确实有点儿像伊甸园,任何人的罪孽都不能把它完全毁灭—它确实很小,也许不是那么美好,但它比外面的整个世界都要美好光明。我希望今年在波士顿不会损害你的健康,我还希望你一如既往地快乐。离开这里的福气让你严肃起来,我并不觉得奇怪—如果我有能力,我会每天清晨为你送去这里最纯净的芳香凉爽的气息。我多么希望你能得到它—今天早晨,和风送爽千百次,带来了林中树叶和明丽秋日的草莓的芳香。我情愿把自己今天的这一份送给你,用它明亮的跳动的气息换得海风的腥咸气息。现在,奥斯丁—你那儿没有朋友—为什么不多去看看康弗斯,跟他说说笑笑呢?我认为他是个高尚的汉子—我觉得跟人交谈对你来说是很愉快的,而他在很多思想感情上都很像你。我知道他会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伙伴和朋友的,如果我是你,我就要跟他多多交往。妈妈为那些小鬼深感不安—怕你什么时候惩罚哪一个时会要了人家的小命—看在妈妈的面上,你千万要小心!艾米莉·福勒和玛蒂昨天一下午都在这儿—从没见过艾米莉·福勒看上去那么真诚—我很快会去看她—玛蒂很想你和她亲爱的妹妹苏茜。亨利·鲁特整晚在这里。妈妈和维妮问候你。替我们问候康弗斯—照顾好自己—
你亲爱的
艾米莉
奥斯丁回家只待了两天,10月23日就与朋友康弗斯走了。
65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12月15日
你觉得我回信太慢了吗,奥斯丁?一连两个星期天下午天气那么阴冷,我觉得心情不大好,所以没有动笔,一直拖到随后一个星期一的上午,我下定决心,心情不好决不给你写信。
即便是今天早晨,奥斯丁,我也不是很高兴,因为雪下得徐缓而严肃,户外几乎看不见一个令人激动的东西—偶尔有一个人走过,也是严严实实地裹在大斗篷里,而且还在瑟瑟发抖,间或有只迷途的小动物出外要办什么急事,从纷纷扬扬的雪花中蹑足潜行,爬得飞快,像是要把寒气爬走似的。为你的身体着想,我很高兴,你今早不在这儿,因为这简直能把人的手指和脚趾冻掉,从内心考虑,我倒很愿意你在这儿—你知道有一些冬日的早晨,屋外的寒冷反而会衬托出室内的温暖,雪下得越大,风刮得越猛,炉火也就燃得越旺,“炉边的蟋蟀”唱得也越欢;今天早晨很难说是这样一幅十分快乐的景象,不过我想如果你在这里,情况就会大不一样。往后乘雪橇的日子将会一扫我们心中的阴霾,而现在,这种阴郁随着片片雪花的飘落变得愈深愈暗。
如果你明天在这里的话,黑范妮就会“就位待发”,可是既然情景是这样,我想黑范妮的蹄子是不想飞奔的。波士顿也下雪吗?为了“友谊地久天长”,我希望雪大得可以乘雪橇。也许鬈发“女士”不会反对驾雪橇出门。原来你带玛丽小姐上商场了—维妮因为她的波士顿之行兴奋不已,事情“完全不出她的预料”。爸爸说“他很高兴—他认为老人们看见校长对他们的飞驹表示敬意,一定会十分乐意的”。我想“严寒”一定在加剧,因为那热心的一家人还没有见到,而且更可疑的是,听也没有听到。
真高兴你喜欢尼科尔斯小姐,在那种毫无快乐可言的地方,能有个人让你去照顾,一定很快乐—别为了要忠于留在身后的人而故意避开自己喜爱的人!你这儿的朋友想着你快乐,大家就快乐,而不乐意让你严守诺言时拒绝一切友情。忠于你所离开的人并不要求你拒绝你所发现的人,或者拒绝那些用他们快乐的圈子减轻你背井离乡的孤独的人。相反,奥斯丁,我相信,在那里与人隔绝会把你变成苦行僧,而不能还给他们一个更开朗更真实的你。我们一天比一天想你,我们还是没有习惯和你分离。我几乎希望有时我们能做到不需要再如此想念你,既然责任要求你这一年完全属于她,于是我又想如果你必须离开,想念你也是一种快乐,即使我能够,我也不想另有所求。伴随着每一次快乐与伤痛,你满怀热望来到我们的心里,我们知道你以我们的快乐为快乐,如果有你在身边,奥斯丁,我们会更加快乐地忍受一个个小小的磨难—每次我们做好吃的东西,肯定有人说,“这是奥斯丁爱吃的。”每当我知道这些可笑的事儿,我更想哭,而不是笑,因为我知道谁最喜欢玩笑,而他却又不在这里欣赏这些玩笑。不过现在我们不太开玩笑了,一切变得很严肃,我们也没有多少诗意,爸爸已经认定这完全是实实在在的生活。爸爸的实实在在的生活有时候和我的发生冲突,不过我们还能不受伤害地避开!我把你全部的消息告诉了玛蒂—她似乎一个比一个更加喜欢—上周有三个下午她都在这儿,有个晚上她跟阿比和阿拜亚·鲁特在这儿喝茶,我们过得非常快活;我多么希望你也在这里,所有的女孩都这样想—她们每个人也都是这么说的。你知道不知道简·汉弗莱的姐姐〔玛撒〕死了?你在南哈德利还见过她一次呢!他们打发人叫简回家,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她离家那么远。我很高兴你的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在你远离我们的时候,快乐与健康对我们来说就是极大的安慰。
艾米莉。
谢谢你的音乐,奥斯丁,也谢谢你带来的书。我非常喜欢它们。我会学二重唱里我的那一部分,要让维妮学她那一部分。她很喜欢慈善工作。
她现在会给你写信的,可她正忙于功课。
妈妈在炸面饼圈—我会给你一小碟为你的茶增温添暖!想象中的—可我多想给你送去些真的。
66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1年12月24日
别告诉他们,好不好,奥斯丁;他们都已沉沉入睡,我抓紧这寂静的夜晚给你说几句话。可能你已经睡熟了,而我只是在向一个盖着最温暖的毯子和枕着深陷松软的枕头安睡的那个男人的外形絮语。我自己并不害怕,亲爱的奥斯丁,我担心的是可怕的疼痛让你彻夜难眠,我是如此的担心,所以才从甜美的梦乡偷偷溜出来陪你坐坐。接到你的来信后,我们对你想得很多很多,哦,多得都无法诉诸笔墨—在这狂风暴雪之夜我们也在挂念着你。奥斯丁,我一点都不怀疑维妮和妈妈就是现在也正梦见你,尽管维妮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是那么困倦,妈妈也劳累忙碌了一天。你知道我也是的,对吗?否则我不会为了想见你而冒这样的险。你莫非是着了凉或者把身子晾在外面,或者教那些没出息的男孩子时累坏了?我真为你难过。我希望那就是我,那样你就可以既健康又快乐,因为我没什么职业,又有这样舒适、温暖的家,所以宁肯受点儿罪,多受些罪也不要紧,这样一来,你就省得受苦了。我可以跟你换换位置吗,奥斯丁?我不在乎疼痛有多么剧烈,即便它像箭刺,像毒刺穿骨,也不要紧,只要能代替你受这种苦我就会双倍、三倍的快乐。在你彻底康复之前,千万别去学校教书!校委会将会给你准假的,我知道他们会的,他们也必须这样做;如果他们不的话,就告诉他们,我要向市长告他们的状,让他们统统滚蛋!知道你慎重地请教了医生,我很高兴;我希望他会对你有所帮助;是不是什么人患了神经痛,让他看过才把他介绍给你了?我想温暖、休息、冷水和照料是治这种病的良药。我知道你能做到这些,自己做自己的医生,这比什么办法都强得多。
奥斯丁,现在我不能来,因为我没有马儿来接我,我只能把我心目中的好建议提供给你,再问问你是不是愿意照着去做。即便我具有天下名医的妙手,而且又在管理整座医院的病人,这一病例也是最让我忧虑的;眼巴巴地等你彻底痊愈!
我怕谈太多的病痛会让我的病人难受,我就转向欢乐些的话题和愉快的回忆。我知道如果看到维妮熟睡得像根拨火棍,像把铁铲或是火钳,表妹艾米莉·诺克罗斯殿后,睡得更是加倍的沉,鼾声更是加倍的响,你一定会大笑一场的,从妈妈屋里也传来阵阵音乐,在我好笑的心底掀起一种滑稽的反响。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我觉得比智慧动物给世界道过晚安,举着蜡烛走出去更有趣了,也没有什么比把这些动物唤醒,目睹他们还在睡意蒙眬的时候没想到清晨已经来临,便显出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更让我觉得开心了!
维妮说我太野蛮残忍了,屡屡提出把我送到某个未开化的国家比较合适,因为在那里我可以遇见和自己本性相似的人,却让她能得以安然度日—那就是,我的不通人性饶掉的那一点儿剩余时间—过得比较轻松平静。
她觉得古代的殉难者真是无聊,不爱日出爱火刑,她一定是听到了那清晨尖锐的呼唤!
你不替她难过吗;她常常想起你的同情,以为你的同情全都是给她的,如果它们离家近一些的话。
爸爸明天回来,我将照料玛蒂。星期一晚上,除了有我和维妮的一些精美礼物外,还从苏那儿得到“圣诞快乐”的祝愿。我们正享受艾米莉表姐的一次惬意、甜蜜、诗意的拜访—我们会过得很快活,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你也在。我很高兴你还记得艾米莉,这使她非常高兴。你为什么要为你的那些信道歉呢?它们出自你手,奥斯丁,它们带给我们的只有快乐而不是别的;我们从不期望比你给予我们的还要好的东西。
尽快给我们写信,说说你的情况,多加保重,如果觉得难受,就少写一点儿。深深地爱你。
艾米莉。
艾·狄的霍利约克山学院的室友艾米莉·诺克罗斯表姐当时正在她家做客。爱德华·狄金森在蒙森的诺克罗斯家中。
72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2年2月6日
奥斯丁。
自你第一次离家起,我还从没有把你搁在一边这么久,可是我们这儿实在大冷了,冷到如果给你写信时间长了,眼睛就吃不消,我敢说,我们吃的苦头一定比你可能吃的要厉害得多。
你的两封信我都收到了,都叫人十分高兴;尤其是关于农俗的短笺。凯丽小姐扮演的角色确实很好,真叫我们开心。我相信,为了能在百忙之中把信写得这么思路清晰,你一定进行过一些训练。爸爸好像尤其喜欢农民的故事。我真高兴你好多了—我希望你能抽空回来小住,可如果你觉得还不便回家,我们会尽力再等的,最终见到你一定会更加快乐。我希望你要格外注意别再生病,因为我觉得,自从你去波士顿生活以后,健康状况就糟糕透了;如果它没有全毁了你的体质就很令我欣慰了。听到老师们生病的消息我很难过;我确信你一定想念他们,他们和你相处了那么久。如果他们好些了,下次往家写信时你要告诉我们。
我们上次给你去过信后,大铁路的计划定了下来,本镇和邻近的镇子到处都是一片欢腾;其中有森德兰,蒙塔古,还有贝尔彻镇。人人都兴致勃勃,事事都激动人心,街道上人山人海,议论纷纷,你确实应该在这里参加这次喜庆活动。这一事件由D.华纳庆贺,还有礼炮呢;而让大家心里都暗暗得意的是它的正式签署。
爸爸由于极其满意变得十分严肃,他承受着种种荣誉,风度极其得体。人人难以置信,它似乎像一种天方夜谭,是大家一辈子都没想到的奇事。男人们下星期就开始动工了,单是想想这个,奥斯丁;所以我深信我们会跪倒在地顶礼膜拜这即将来临的第一个“爱尔兰之子”,他掀起的第一片草皮将要作为我们英雄的父辈人奋斗和胜利的标志而永久保存。那些老家伙,像史密斯上校和他妻子,自以为是地袖手旁观说,“咳,我敢断定我们终究会有的受了”—有的受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尽管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哀叹惋惜,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羞辱;我们也一定要坚持下去,不怕天不怕地!我多么希望你在这儿,奥斯丁,现在这样的时候你不在真是太糟了—在这种场合,我需要你的高声喝彩,还有你制造的著名轰动;不过,只要想想你在这儿就是一种安慰—虽然你人不在,你的灵魂却全在这儿,所以从最高最真的意义上讲,你是在场的。我有很多话要说,而我觉得自己一直在没头没脑地讲着,不过如果你能读到,你一定会知道它的用意。玛撒的情况很好,已经能自己穿衣服了,昨天第一次自己去了餐室。她也问候你,她一能写信,就会给你写。
妈妈还没有决定去不去波士顿—大概认为如果你好多了,最好还是不去。下次写信时我会更加明确地告诉你—她非常想去,可是在这个时节离开家可是件极其费劲的事情,我不大清楚她会怎么做。埃米琳渐有长进。豪兰德老师是星期三露面的,今天还在镇上—星期三晚上在这儿喝的茶—昨天早上带维妮乘车兜了一圈,下午大部分时间在这儿,今天早上我写信时他刚刚道过别关上门走了。上次给你写过信后,我坐过两次车,头一次去了一大帮,由鲁特等人驾车,昨晚是跟大学二年级学生埃蒙斯单独去的;下次写信时再详细告诉你,因为写的这么匆忙,我连停下来歇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奥斯丁,多想想我们大家,因为我们也是这样想你的。
艾米莉
我又寄去了我的药方,再给我找一瓶和以前一样大的,也就是说量要多一倍,一有人回来就请他捎给我,这会不会太麻烦?你心地太好了,奥斯丁,总满足我的琐碎要求,我为此由衷地感谢你。
四月不远了,到那时—到那时我们就成“热闹人”了!
维妮问候你,还有妈妈。维妮说你不怎么在意她。
《罕布什尔与富兰克林快报》于2月6日宣布阿默斯特至贝尔彻镇铁路的股份已认捐完毕。路加·斯威策当选为董事长,爱德华·狄金森为董事之一。
73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约1852年2月6日
亲爱的苏茜,能不能让我来—我还是老样子,裙子又脏又破,围裙又大又旧,头发—哦,苏茜,时间太紧我不能一一描述我的外表,然而我对你的爱与我体体面面的时候一样深切,所以你不会在意,对吗?我真高兴,亲爱的苏茜—我们的心一直纯净,一直端正、可爱,所以没有什么可以抱愧的。我今天早上一直在拼命干活,现在也应该在干—可我实在无法抵御和你聊上一会儿的这种奢侈享受。
碟子可以等会儿,亲爱的苏茜—没有收拾的桌子先立在那儿,它们总在我左右,可是你,我却不能始终拥有—苏茜,为什么,基督的圣徒不可胜数—而我的却寥寥无几,只有你—天使不能带走苏茜—不,不能,绝不能!
维妮像个小说中的女裁缝,一味地埋头做针线,我简直期待着有位骑士会来到门前,面对她端庄的仪态承认自己一无所有,献上自己的心和手,这是他唯一值得拒绝的一点东西。
今天,维妮和我一直在谈人到老年的问题。维妮觉得一个人一定害怕过二十这一关—我告诉她说,我不在乎老不老,活到三十岁,只要有你在,我就知足了,别的就无所谓了。维妮表示同情我这片“枯黄的叶子”,就又干起活来了,亲爱的苏茜,给我讲讲你的感受—人的一生中有没有这样一些日子,老了,也不见得那么凄凉—
今天早晨我真的觉得心灰意冷,我想高声大叫,累得腰酸背疼,吓唬吓唬小孩子倒不失为一种安慰。你不会跑掉吧,亲爱的苏茜,我不会伤人的,尽管感觉很可怕,我确实爱你爱得深。
噢,我亲爱的人儿,你离开我漂泊异乡日子是多么漫长,我由于等待、期盼、呼唤你变得多么凄凉;有时候我闭上眼睛,也闭上向往你的心,努力要忘掉你,因为你令我如此悲伤,但你却驱之不去,哦,你永远也不会离去—苏茜,你说,只要再答应我一次,我就会淡淡一笑—扛起我的伤心—伤心离别的十字架。当一个人知道如何去感受时,写信显得多么无用—坐在你身边,和你说着话,听着你声音的抑扬顿挫更是多么亲近;“否定你自己,扛起你的十字架,跟我走”实在太难—给我力量,苏茜,信中带给我希望和爱,还有一颗颗忍耐的心,“我们的天父”给他们的回报极大。当温馨的春天到来时,我不知道如何去承受;如果她来看望我,同我谈起你,噢,那一定会要了我的命!当寒霜附着在窗户上,世界严酷萧条时,你不在还让人容易接受些;此时的大地也在为她所有的鸟儿哀伤;可是当百鸟飞回,大地歌唱欢笑时—请问,我的情况如何呢?苏茜,原谅我,忘掉我说的一切,找个可爱的小学生念一首关于伯利恒和马利亚的温馨的赞歌,你就会甜甜地入睡,做一些平静的梦,仿佛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这些丑恶的东西似的。别把这信放在心上,苏茜,如果你压根儿不给我写信,我也不会生你的气—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忙,而到了晚上,那点儿宝贵的力气所剩不多,你哪能思考和写信呢?只要想给我写信,时不时叹息一下你离我太远就行了,苏茜!你不觉得我们好心又耐心,竟让你去得那么久吗?你为别人受苦,开化他们,背井离乡,我们又怎会不认为你是个可爱的、真正的、美丽的英雄呢?不要因为我们埋怨了又埋怨就以为我们忘记了在他乡作战的可贵的爱国者!永远不要难过,苏茜—要快乐,寻找快乐,因为上次给你写信后又熬过了多少漫长的日子—现在快到中午了,很快夜晚就会来临,那时这漫长的征途又减短了一日。亲爱的,玛蒂很善解人意,谈你谈得很多;我现在得收笔了—“天堂中短暂的一小时”,感谢把它给我的人,如果能投他所好,希望他给予我的更长更多—那就是,把苏茜带回家来!始终、真诚地爱你到永远!
艾米莉—
77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约1852年2月
感谢这些可爱的小雪花,因为它们飘落在今日,而不是某个无用的周日,平时世事和世事的烦扰竭力要把我从远离的朋友那儿拉走—也谢谢你,亲爱的苏茜,你从不对我感到厌烦或者从来没有跟我这样讲过,感谢你,当世界冰冷,暴风雪哀鸣的时候,我还相信拥有一个甜蜜的庇护所、一个避难所来躲避暴风雪!钟在响,苏茜,东西南北,四面八方,是你自己村庄的钟,热爱上帝的人们将要参加宗教聚会;你不去吗,苏茜,不要去参加他们的聚会,而是今早到我们心中的教堂与我相会,这里钟声长鸣,名叫爱的布道者—将在这里为我们求情。
除了我,他们都要去那常去的会堂,去听常听的讲道,严酷的风雪倒是好心阻留了我;当我坐在这儿,苏茜,只对着风声和你时,我怀的往昔深沉的感情比从前更加强烈,因为我知道,即便是疯子也不会侵犯这寂静,我们的这种甜蜜的安息日。谢谢你给我的亲切的信,它是星期六晚上来的,当时万籁俱寂;谢谢你让它给我带来了爱,谢谢你让它带来金色的思想和珍珠般的感情,我相信我采集到了满满一筐珍珠!今天早晨我黯然神伤,苏茜,怕是没有可爱的晚霞为我给你的信镀上金光,也没有湛蓝的海湾—甚至也没有一间朝向天空的小屋,像你那间一样,给我一些天堂里的思想,而这正是我想给你的。你知道我是怎样必须给你写,写下,再写下这些凡俗之事;这里没有日落,没有星辰,也没有一丝暮色让我赋成诗—寄给你!不过,苏茜,这封信到你那里经过的却是浪漫之途—想想它要经过的千山万壑和百川,还有那些急急忙忙把它给你送去的赶车人和经管人;这难道不能构成一首永远无法写出来的诗?现在,亲爱的苏茜,我想到了你,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缘故,但日子一天天过去,离约定的甜蜜的月份越来越近,想你的感觉就越来越深切;七月在我眼里与往常那么的不同—它一度酷热而又干旱—因为它的酷热和尘土,我很少喜爱过它;但现在,苏茜,它是一年中最好的月份;我越过紫罗兰—晨露,早开的玫瑰和旅鸫;我愿用它们换取那暴热的正午,因为那时候我可以数在你回来之前还有多少小时,多少分钟—哦,苏茜,我常想我要努力告诉你,你是多么的可爱,我又是怎样的在守候着你,言词流不出,泪水却淌了下来,我失望地坐下—然而,亲爱的,你全都知道—那么我又何必再想方设法告诉你呢?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想到我所爱的那些人,我的理智就不复存在,我有时候确实害怕我必须为无望的精神错乱者建一座医院,遇到这种时候把我锁在那里,免得伤害你。
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你,苏茜,无论是阳光明媚,还是风雨交作,无时无刻,无时无刻,除了思念还是思念;这一点,我不说你也知道!如果没有亲爱的玛蒂,我真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是那么爱你,不停地念叨你,我们大家坐在一起,一遍又一遍地述说着你;这比独处一隅为你黯然神伤好受些。就在昨天,我还去看望了亲爱的玛蒂,本打算只待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因为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你能相信吗,苏茜,我在那儿待了一小时—然后又一小时,然后又是半小时,就没有料到竟有那么多分钟—在这漫长的几小时里,你想想我们都谈些什么呢—你打算用什么来换取这个答案呢—让我看一看你甜甜的笑脸吧,亲爱的苏茜,哪怕是一闪而过,我就会对你和盘托出—我们既不谈论政治家,也不谈论国王—但时间被填得满满当当,当门闩拉上,橡木门关上时,苏茜,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感到珍爱的一间小屋意义是多么重大。它可爱温馨,在玛蒂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但它也令我伤感—它总能勾起人一点点回忆,还有那些画—到处都是画—而最令我不解的是,她的画却一直未完成,她总是坐在那里,无论是我来时,还是我走时—她在画谁呢—啊,苏茜,“还是不说为好”—但绝不是卡特勒先生,也不是丹尼尔·布恩,我不能再多说了—苏茜,如果我告诉你亨利·鲁特将要在这个星期的哪个晚上要来看我,你会说什么呢,我曾答应给他读些你的来信;你别介意,亲爱的苏茜,他太想听了,而且我会有分寸的,我不给他读我知道你不情愿的任何内容—只读给他一些不重要的地方,那些叫他高兴的地方—后来,我又见过他几次,我羡慕他,苏茜,因为他屡屡谈起你,语言是那么优美;尽管你已远去,但我知道他对你很忠诚—亲爱的苏茜,我们谈论你的次数比其他任何事情都多—他告诉我你是多么出色,我告诉他你是多么真实,他看起来是那么开心,一双大眼睛都熠熠闪亮—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苏茜,如果你能了解这样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快乐就好—在另一个晚上,当我谈到你给我的信时,他是那么亲热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他和我很熟的话—因此,我就回答了他心中想问的问题,或许在这个星期的某个愉快的夜晚你会想起家,想起阿默斯特,那时,你就会明白,可爱的人儿—他们都在想念你,甚至“三三两两”以你的名义聚在一起,爱恋你,谈论你—你愿意来到他们中间吗?那时,我已经找到了一位漂亮的新朋友,我告诉他关于亲爱的苏茜的一切,并且答应他你一回来就把他引见给你。亲爱的苏茜,在你所有的信中,有许多美好甜蜜的事情,也有许多我想进一步探讨的问题,但现在不是时候—别以为我把它们忘了—不会的—它们万无一失地躺在那从不泄密的小小保险柜里,它们也不会在里面招虫、生锈—当我们梦想的那个时刻来临时,苏茜,我会把它们拿出来,好好和你切磋切磋—你对朋友的论断太精彩了—我是多么爱他们,就是这会儿我还是如此爱他们—恐怕只有苏茜本人才能引起我如此强烈的感情。苏茜,我一直没问过你是否快乐、健康—我无法解释,除非在那些我们深爱的人身上有万古长青的东西,有永生和活力,否则为什么疾病和伤害都会逃之夭夭,不敢对他们进行伤害,苏茜,在你离开我时,我已把你看成天使,你知道《圣经》告诉我们—“那里没有疾病。”但是,亲爱的苏茜,你是否真的身体健康,心情安静,因为我不愿问“你快乐吗?”从而惹你掉泪。别吹毛求疵,苏茜,那是因为,我已经不守安息日了!
苏茜,我怎么办呢—我要说的太多,没有地方写;连一半地方都不够。请告诉纸商,我可不是一点都不尊重他的!
你什么时候回信呢—在你方便的时候,苏茜,如果感到头晕体乏,就千万别写—千万!
埃米琳好得很慢;可怜的亨利;我猜想他定要认为“真的好事多磨了”—
母亲和维妮顺致多多爱意,当然还有一些不敢直接向你表达爱心的人—
谁最爱你?谁最心疼你?谁会在他人入睡时还想着你?
那就是艾米莉—
美丽的新朋友也许就是亨利·沃恩·埃蒙斯。在最近给奥斯丁的一封信中,她谈到跟他单独乘车出游。亨利·纳什和埃米琳·凯洛格三年后结婚。
81
致简·汉弗莱
1852年3月23日
亲爱的珍妮,感谢你送给我学校一览—你干吗要离开新英格兰,离开维妮和我呢?
很久以前我给珍妮写了封信,一直未见回音,不过我并不生她的气。阿比甜蜜地安眠在教堂墓地里,大雪已经把她覆盖了。我本想从离她的坟墓最近的树上摘片树叶夹在信中寄去,但又生怕打搅了她的安宁—再说叶子都凋谢了,只会引你大哭一场。你妹妹海伦将离我们很近,珍妮。我希望和父亲一起去北安普敦时能见到她甜甜的笑脸。
好了,珍妮,别忘了我,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将来某个温馨的夏日我会见到你的—如果不是在人间,珍妮,就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你知道在哪儿!
西部的乡亲们一定待你不错—告诉他们看在我的面上一定要这样—他们是不会拒绝我的。
我给你寄了点E·凯洛格的婚礼蛋糕供你一尝—你还记得她,对吧?含着泪水品味吧,珍妮,因为它是千里迢迢从我这儿寄来的!
你亲爱的
艾米莉
简·汉弗莱当时在俄亥俄的威洛比教书。阿比·哈斯克尔死于1851年4月19日。伊莱莎·凯洛格于1851年11月25日和汉森·里德结婚。
82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2年3月24日
奥斯丁,今日早晨你要是在家的话,你就不会认为现在是春天了,因为昨天这儿下了一场暴风雪,今晨一片洁白。居然还能听到鸟儿歌唱,偶尔还可以听到雪橇铃声叮当,真是够开心的了。但这不会持续太久,所以你不必担心:等到回家时就成了冬天。
我等了一两天,寻思你会有信来,可是你会找我的,又不知道我在哪里,所以我就不再等了。你要回家我们万分高兴—这也是我们给爸爸说的第一件事,他一从驿车上下来,就问你是不是要来。我相信你一直都想来,爸爸说:“当然你想来,”他可“不赞成别的安排”,正如你说的那样,奥斯丁,爸爸说的是“他说话算数”。转眼到了跟前—当我真的意识到你马上就要回来,那是多么快乐,我的心是那么轻快,我简直能骑上一只蚱蜢,周游世界,也不会让他感到劳累!这种白糖天气还要持续下去,我真的相信它会持续到你来。
上星期玛特看过我们后回家了,星期六下午父亲回来时她还在这儿,在她的一再央求下我把她藏在了大门入口处,等父亲完全走入房内,她才出来溜走了,平安无事。
她打听你的所有情况,得知你要回家,十分高兴。我想,玛特对你有看法,她认为你并不大想家,也不太关心老朋友,只不过是在波士顿找到了更好的替代人物,我如何为你辩解都无济于事。可是你很快就要来了,不是别人,只有你最了解如何让她信服。上个星期我收到了苏的来信,她目前在华盛顿—今天,我盼她再来一封。德怀特·吉尔伯特给玛特写信说:“总统一得知他们到达便举行了一个招待会。”这位“司仪”使苏回想起了学校里的小男生,历历如在目前,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真是一种非常精彩的描绘!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布拉德大叔来了一趟—星期五晚用茶时分他突然露面了,星期六一早就走了,在这儿过得很愉快。阿比·伍德一切顺利。埃米琳能坐车出门了,上星期,她就和亨利一起出去过,真使他欣喜若狂。玛特还像以前那样健康。简·格里德利得了扁桃体周脓肿—病得不轻。简·格里德利的丈夫病了。“蚊子太太”身体虚弱,“既受不了对抗疗法,也不能接受顺势疗法”—又不想采用水疗法—她真是掉到泡菜缸里了—真想不到她还想苟延残喘下去—真是俗不可耐!他们还没有最后决定往哪儿挪动—W太太或许能在“天城”弄到一碗饭吃,但我确信其他的人会怎样,简直无法想象。再说说玛蒂!
她刚走,我俩在一起待了两个小时。我们谈得很愉快—她很盼望见到你。让日子飞快地过去吧,好不好?她向你致意!
几乎人人都要搬迁。简·格里德利已经买下了老赛米恩·斯特朗的地方—很快就会搬过去。弗兰克·皮尔斯买下了北边的蒙塔古的地方—福斯特·库克买下了哈林顿先生的宅子—哈林顿先生将搬进科尔伯恩的住所,直到他的新宅峻工。这些做法很实际。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保重身体,心情愉快,奥斯丁—还有十三—天,你就要来了。
我们大家都爱你。
艾米莉。
85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1852年4月5日
苏茜,对我发发善心,好吗?今天早晨我又淘气又暴躁,这儿没有人爱我;如果你看到我眉头紧皱的那副样子,听见我进进出出把门摔得砰砰直响,你也不会爱我的;但这并不是生气—至少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没有人注意我时,我会用围裙角擦去我大滴大滴的眼泪,接着又继续干活—这是痛苦的眼泪,苏茜—流到脸上热得发烫,简直能把眼珠子烤焦,可是你也经常流泪,你清楚,这眼泪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悲哀。
我真想快快地跑开—离他们远远的;投入苏茜的怀抱里,我知道那里就是爱和安宁,我永远不想离开,那个大世界不会因为我不干活而喊我打我的。
小翡翠麦克正在洗衣服,我都能听见那热乎乎的肥皂泡沫,溅泼声,我刚把手帕给了她—这样我也不能哭了。维妮坐在寝室的楼梯上哭啊—哭;母亲忙着用丝手帕把头发罩住,因为灰尘很大。啊!苏茜,天气阴沉,悲凉,单调得够呛—太阳不发光,云看上去冷森森、灰蒙蒙的,风不刮,却吹着最尖厉的回旋曲,鸟儿不唱歌,只是嘁嘁喳喳乱叫—没有人欢笑!我描绘得是否逼真—苏茜,你想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不过别担心—天气不会老是这种模样,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你—那么真心地想着你,仿佛天气并不是这样。你珍贵的来信,它现在就立在这儿,向我亲切地微笑着,把写信人的甜情蜜意传达给我。当你回到这儿后,宝贝,我就不会再得到你的信了,对吧,但我会拥有你本人,这就更加珍贵—啊,更珍贵更美好,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坐在这儿,手里拿着小鞭子,噼噼啪啪地甩着,要把时间赶走,赶走,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剩—那样你就站在我面前了!于是快乐来了—现在快乐,永远快乐!
还剩几天了,苏茜,很快就会过去的,但我还是要说,马上滚开,因为我需要她—我必须拥有她,啊,把她给我吧!
玛蒂既亲切又忠实,我很爱她—艾米莉·福勒对我也很好—还有坦普—阿比和埃米,我确信—我爱她们大家—我希望,她们也爱我,但是,苏茜,在我心里还有一片很大的角落;它装满了过去的事情,我在它的周围不停地盘旋,用各种可爱的名字呼唤它,求它跟我说话,并且问它,它是不是苏茜,可它回答说,不,小姐,苏茜已被偷走了!
我这是不是在诉苦,是不是在喃喃自语,还是我伤心,孤独而无法自持?有时候当我确实有这种感觉时,我想这也许不对,上帝会把你带走借此来惩罚我的;因为他一片好心让我给你写信,并且把你的甜蜜回信给了我,但我的心还想要。
苏茜,你可曾想过这个问题:我知道你想过人们的心何其贪婪;我为什么还不相信,这个茫茫的世界上竟有那种狠心的小债主—那种十足的小守财奴,你我每天在胸膛里装的也是这样的心。有时候当我听到某些吝啬的行为时,我禁不住想道,心啊,保持平静吧—要不,有人会把你看透的!
我要沿着台阶走出去,去给你拔些新的—青草—就在那个角落—你我曾经坐着遐想过的地方,我要把它拔下来。或许这些可爱的小草一直都在生长—或许它们听到过咱俩的谈话,只可惜它们不会讲话!现在我已走进了这里,亲爱的苏茜,这就是我找到的—不像我们当时坐在那儿的时候那样赏心悦目、青翠欲滴,而是一片伤心、忧虑的小草—为希望而悲痛。毫无疑问,某片年轻漂亮的车前草叶赢走了它的芳心,而随后证明一切都是假的—难道你不希望这种情况除了小小的车前草外,世不二出吗?
苏茜,我们的心却不碎,我认为这确实不可思议,也许每天,当我想起所有的堂堂须眉勇士豪杰时,我总要猜到我天生就是一副铁石心肠,因为它丝毫不会破损,亲爱的苏茜,如果我的心硬得像石头一样,那么你的心比石头更硬,因为在我的心完全化了时,你的心却岿然不动,难道我们要永远僵化了吗,你说呢,苏茜—这怎么可能?当我看到那些蒲柏、波洛克、约翰·弥尔顿、布朗式的人物时,我想,我们还是心太软,不过我真是说不清了!我很高兴有一个广阔的未来在把你我等待。你也许想知道我都读了些什么书—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我读的书目非常有限。
我刚刚读过三本小书,它们既没有恢宏的场面,也没有回肠荡气的情节,但却真实温馨。《幽谷之光》,《只有》和《岩石上的房屋》—我知道这些书你都喜爱—但它们并没有使我着魔。没有林中的漫步—没有低柔真诚的声音,没有月光,没有偷情,只有单纯的小生命,仁慈的上帝,他们的父母,以及对这片土地上的法律的服从;如果你能碰上这几本书,苏茜,不妨读读,因为这些书是有益的。
我有望得到一本《阿尔顿·洛克》—还有一本书,叫《奥莉夫》,还有《一家之主》,后面这本正就是玛蒂给你提过的。最近有一天维妮和我收到了寄来的《荒凉山庄》—文如其人—我只能这么说。亲爱的苏茜,从你给我的上封信里可看出,你当时很快活—我为此很高兴,尽管我很悲伤现在你还要快乐,好吗?如果我让你伤感,或者为我流泪的话,我将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从紫罗兰之乡给你写信,我从春之乡给你写信。如果我带给你的只是悲伤,那就违背了我的初衷。我怀念你,苏茜,每时每刻—我把你一直留在这儿,你要是走了,那我也就走了—我们就同在一棵柳树下。我只能感谢“父”赐给我你这样的朋友,我只能不停地祈祷他要保佑我所爱的人,把她带回我的身边,“永远不再离开”。“爱就在这里。”但那是天堂—这是人间,然而,人间和天堂如此相似,以致当这个真实的世界离开时,我还有所犹豫。
亲爱的苏茜—再见!
艾米莉—
父亲的姐姐去世了,母亲在他的帽子上缠了块黑纱,并换上了黑纱领子。维妮表达了她深切的爱意,她想要那张短笺。奥斯丁在星期三回来,但他只待两天,因此,我想我们不用“像去年那样”甜言蜜语了。去年已经去了,苏茜,你可曾想到过这点?约瑟夫〔李曼〕去了南方某地,相隔千里,但我们还是能收到了他的来信—
“翡翠”这个名字是用来把爱尔兰女洗衣工麦克太太和迪肯·大卫·麦克家的人区分开来。艾·狄用“蒲柏、波洛克、约翰·弥尔顿、布朗式的人物”来概括她认识的一些青年男子的特点。亚历山大·蒲柏的作品被视为英文诗歌的样板,成为学校的必读作品。罗伯特·波洛克,苏格兰诗人,著有《时程》(1827),深受同时代人的推崇。或许她有意把“约翰·弥尔顿、布朗”说得含糊不清。在当时有名的几个约翰·布朗中,以苏格兰神学家(1784—1858)最出名,他的神学作品极多。
信里提到的书名情况如下:《幽谷之光》,为纪念玛丽·伊丽莎白·斯特林而作,她于1852年1月30日死于新泽西的哈登菲尔德。《只有》(1850),玛蒂尔达·安妮·麦卡尼斯著;《岩石上的房屋》,作者同前;《阿尔顿·洛克》(1850),查尔斯·金斯利著;《奥莉夫》(1850),黛娜·玛丽亚·克雷克(穆洛克小姐)著;《一家之主》(1851),作者同前。狄更斯的《荒凉山庄》1852—1853年在月刊上连载。爱德华·狄金森的姐姐玛丽(马克·纽曼夫人)于1852年3月30日去世。
93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1852年6月初
今天,他们正在打扫房间,苏茜,我飞快地躲进我的小寝室,在这个小天地里,我将和你忘情地度过我这珍贵的时刻。在我飞逝的日子里点缀着各种时刻,但这是最珍贵的,我愿用一切去换取它,这种时刻一旦逝去,我将渴求它再次出现。
我无法相信,苏茜,我们已经分别了将近整整一年;有时候一段时间显得很短,因为一想到你,便觉得温暖依旧,仿佛你昨天才刚刚离去,如果岁岁年年只踏着自己的寂静的小道,那么时光就不会显得那么漫长。现在我很快就能见到你,把你拥进我的怀抱;你一定会原谅我的眼泪,苏茜,它们是那么高兴出来,我并不想责怪它们,把它们赶回老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然而你的名字确实包含着某种东西,你虽已离我远去,但它却充溢着我的心田,我的眼睛。并不是提到你的名字,就会使我伤感,不,而是我一想到了我们曾经一起坐过的每块“阳坡”,我担心它们不复存在了,我猜想这才使我潸然泪下。玛蒂昨晚在这儿,我们坐在前门的石头上,谈论生活和爱情,并轻声细语我们对那种幸福事物的孩子般的幻想—傍晚很快就过去了,我和玛蒂在静悄悄的月光下走回家,心里期盼着你和天国。你虽没有回来,亲爱的,但来了一点天国的感觉,我们肩并肩漫步,心里纳罕,那什么时候可以属于我们的至福是否现在施与了某个人。我亲爱的苏茜,那些把两个人融为一体的结合,那种我们只能向往、但不能消受的甜蜜而陌生的接纳,它是如何充满人的心田,使它怦怦狂跳!它又怎样在某一天把我们带走,把我们全变为它自己的子民,我们将永远不会跑开,只能静静地躺着,享受快乐!
很奇怪,苏茜,对于这个话题,你我一直都保持缄默,我们常常是刚一触及它就很快避开,就像孩子们看了一眼过于灿烂夺目的太阳,就连忙闭上眼睛一样。我一直想知道,你是否有过可爱的、照亮你一生的幻想,你是否有过只能对着黑夜那忠实的耳朵喃喃细语的知心人—在那个幻想中的人儿身边,你镇日漫步留连;当你回来时,苏茜,我们一定要谈论这个话题。对于新娘或已经订了婚的少女而言,我们的生活一定显得那样单调。她们的白天都被金子填满,她们每个夜晚都在采集珍珠;但是对于当妻子的来说,苏茜,对于有时被遗忘的妻子来说,我们的生命似乎比世界上别的一切都要珍贵;你见过早晨的鲜花,满足于晨露的滋润,可是到了中午,同样香甜的花就在骄阳下痛苦地耷拉下了脑袋;你认为现在这些干渴的花朵一无所求,只要—露珠?不,它们仍呼唤阳光,苦恋灼热的中午,尽管中午阳光烧烤它们、灼伤它们;它们平静地挺了过去—它们知道,中午的人比早晨的人更强大,所以从今往后它们的生命是掌握在中午手中的。噢,苏茜,这多危险,这未免太昂贵,这些单纯轻信的精灵,这些更加强大的精灵,我们是无法抵御的!当这些念头出现时,苏茜,它简直要把我撕碎,我浑身颤抖,唯恐在某个时候我也被迫屈服。苏茜,你会原谅我的情歌的—它本来就是一支很长的歌,如果这张漂亮的信纸没有在这儿限制我,束缚我,我就会没完没了地写下去的。
我收到了你的来信,苏茜,我心爱的小花蕾,我的一切—泪水又涌上了双眼,虽在这个大世界上孤单一人,但现在我并不感到十分孤独。我的眼泪就是春雨—朋友,当笑容从泪眼中闪出时,天使把泪水称作彩虹,并在天国描摹它们。
再过四个星期—你就是我的了,全部身心都是我的,除了偶尔把你暂借一点给哈蒂和玛蒂,前提是他们必须保证不能丢掉你,并把你及时送还。我不会扳着指头数日子的。我也不会用这种期盼中的幸福盛满我的酒杯,如果我这样做了,饥渴的天使们会把它们一饮而尽—我只是盼望着,我的苏茜,而且是战战兢兢地盼望着,因为载得最满的轻舟尚未在海岸上搁浅吧?
上帝是仁慈的,苏茜,我相信他会拯救你,我祈求,在他惬意的时候,我们能再次相逢,但如果今生我们不能再次相逢,那么,请记住,苏茜,它也不会再有分别,无论那时我们身在何方,我们对此已期盼了这么久,我们将不会再被分开,无论是死亡,还是坟墓,都无法把我们分开,这样,只有我们的爱永存!
你的艾米莉—
奥斯丁回来又走了;生活又变得如此平静;为什么暴风雨过后就是平静呢?这学期,我没有见过鲁特,我猜想玛蒂和我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你什么时候再来,一个星期后?希望这周赶快过去!
维妮向你致意,还有母亲;我是否可以贸然附上一件纪念品?
苏于7月初回家。
94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1852年6月11日
苏茜,在这样一个六月的下午,我只有一种念头,那就是想念你;我也只有一个祈祷,亲爱的苏茜,它也是为你而发。我希望你我不仅心连心而且手牵手,像孩子似的在林中、在田野徜徉,忘掉这很稠的岁月,忘掉这些烦忧,各自又变成一个孩子—我真希望是这样,苏茜,当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形单影只时,我便又苦苦思念起你;微小的思念,无望的思念,它不能把你带回家来。
我越来越需要你,茫茫世界越来越大,而亲爱的人儿却越来越少,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我的心肝宝贝;我的心总在彷徨,呼唤着苏茜—友情缱绻,难解难分,啊,这样的朋友真是寥若晨星,他们很快就会离去,你我再无处追寻,让我们不要忘记这些,因为当为时太晚,欲爱无人时,对他们的怀念会减轻我们的许多懊恼!苏茜,亲爱的,原谅我说的每一句话—我心田里充溢着你,我的脑海里想念着你,但当我无论如何努力要给你说点什么时,却就是说不出话来。如果你能在这儿—噢!我多么希望你在这里呀,我的苏茜,那我们根本就不用说话,我们的眼睛会替我们细语,你的手会紧紧攥在我的手里,我们无需什么语言—我努力把你拉得更近些,我在尽力驱赶这几个星期,直到它们逃得无影无踪,想象着,你已经回来,而我正穿过绿色的小道前去迎接你,我的心在狂跳,我费尽周折把它按捺回去,教它要耐心等待,直到亲爱的苏茜回来。三个星期—它们不可能永无止境,因为它们肯定要和其他兄弟姐妹一道上西天回老家去。
那亲切的日子不来,我会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因为在这之前,我只是为你伤心;现在,我开始企足而待了。
亲爱的苏茜,我一直想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样,我就可以给你寄点什么了—最后,我看到了我的小紫罗兰,它们求我放它们走,所以就把它们送给你了—还有一点侠义的小草要充当指导,便要求我能恩准它去陪伴—花儿毕竟还小,苏茜,恐怕还没有香味,但它们会把家里的温情说给你听,把那“既不打盹,也不酣睡”的忠诚传达给你—把它们藏在你的枕下,它们会使你梦见蓝天和家乡,那是片“天国福地”!你回来后,我们找个时间和“爱德华”以及“艾伦·米德尔顿”待上一个小时—我们一定要搞清楚,那里出现的某些东西是否是真的,如果是的话,那我们的收获可真不小!
现在该给你说再见了,苏茜,维妮和妈妈都向你问好,表示她们的爱意,我还加上一个吻,怯生生的,生怕有人看到!你也别让他们看到,好吗,苏茜?
艾米莉—
为什么我就不能当一个代表,参加辉格党大会呢?难道我对丹尼尔·韦伯斯特、关税及法律一无所知吗?如果能去的话,苏茜,在休会期间,我就能够见到你了—但我并不喜欢这个国家,我也不愿在这儿多待!“必然被毁灭”的美国、马萨诸塞和所有的地方!
小心地打开我
爱德华·狄金森是参加辉格党全国大会的代表,该会于1852年6月16日在巴尔的摩召开,此信是他转交的。丹尼尔·韦伯斯特(1782—1852),美国政治家,爱德华·狄金森全力支持他。
95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2年6月20日
奥斯丁,你给我们写的上封信很短,很不令人满意—这个星期,我们感到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你的消息了,加上爸爸不在家,让我们大家格外寂寞。
我从你的话里推断,我给你的上封信不对你的脾胃,因此,你也就尽你所能写了封糟糕的信,好对我进行报复;在我动笔写信之前维妮说,她要给你写信,所以不准我写任何消息,因为她写信就靠的是消息,所以我就随便聊聊,就像我们在一起时那样,把所有的实际情况都留给我们讲究实际的妹妹维妮好了—可是,星期天晚上客人不断,等客人离去,夜已太深,再不能写信了,当第二天清晨信件发出时,维妮还在蒙头大睡。我下定决心当天要把我的信寄给你,而维妮的新闻到现在还未着笔,由于照顾了她的信,就饿瘪了我的信。我们天天都盼望着你能寄给我们一封长信,而星期六来时并没有信,我们心里难过极了。我本该再早点给你写信,但这个星期我们请班斯小姐在为我们裁衣服,一直很忙,因此,我不可能给你写信,但我们大家一直都惦着你,这比写信还要强。爸爸还没有回来,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昨天,我收到了他的一封来信,但他没有说何时回来。他还写道,他“倒认为,全世界的人都在那儿,而有些人则来自别的世界”—他说他遇到了许多老朋友和老相识,又结识了大批的新朋友—他写信的情绪极好,还说他过得非常快活。我想,这无论如何对他大有益处,爸爸终于跻身于同情他、了解他的人们之列,我由衷地感到高兴。我真希望你能和他同行,你会高兴这么做的,但我想,你那所自私的老学校是不会放你的。爸爸在信中还提到他曾两次去看苏,发现她非常高兴见到他。她两星期后就到家了—想想那有多美!
玛蒂一切都很好—她借此机会向你问好—她几乎每天都来这儿。上上星期,阿比·伍德举办了一个小小的聚会—挺不错。上个星期,院长家举行了高年级学生招待会。维妮去参加了,我和埃蒙斯一起散了散步。维妮玩得很开心—说事事顺心,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我相信黑文教授也打算举办一次—下个星期二晚上,在泰勒教授家也要举办一次招待会,我打算去参加。你看,阿默斯特一天天活跃起来了,等你回来时,一切都会热热闹闹的。
塞缪尔叔叔的家小都在这里,先寄居在帕默先生家里。塞缪尔叔叔自己在这儿待了大约一星期,现在去了纽约。他的大儿子阿瑟打算这个夏天去一家农场干活,以便长得壮实些再进大学。波特·考尔斯打算雇用他。鲍登先生还在这儿—每天都过来转转,讲点新闻—自从玛丽体弱多病以来他喜欢上了玛特—他看过她两三回,还陪她散过一次步,又陪她从院长家一直走回家。当我们提及鲍登先生时,玛特面带微笑,显得不太自然。自你走后,我再没见过玛丽·华纳—我最后一次听说她时,她叫瑟斯顿和本杰明给她的花园锄草。这很浪漫,是不是—她最好先锄锄心里的杂草,再锄她花园里的草!
因为爸爸没回来,妈妈很难确切地告诉你什么时候你能在波士顿见到她;等爸爸一回来她就去,到时候,我们会提前通知你的。她又装了一副新牙,我觉得看上去很漂亮。我们都送上一片爱心。
艾米莉。
希望你尽快回信。
《罕布什尔与富兰克林快报》1852年9月10日报道:爱德华·狄金森“有幸在全国提名大会上代表老六区。他给该会带去了与丹尼尔·韦伯斯特的终身不渝的友谊,这种友谊使他通过该机构的五十五张选票与这位伟大的政治家站在一起”。
97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1852年12月初
亲爱的朋友。
我遗憾地告诉你,昨天下午3点钟,我的头脑开始发呆,此后就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没等你得到这个信息,我或许将会变成一只蜗牛。这种不幸的天意,已经把一个有思想有道德的存在从她的领域里无情地扫除了。然而,我们不应该抱怨—“上帝行动神秘,创造着他的奇迹,他单脚踩着海洋,风浪是他的良驹。”如果他的旨意是让我变成一头熊,去咬我的同胞,这必定会对这个堕落、腐败的世界大有裨益的。如果这位空中君子愿意停止乱扔雪球,我就可以再次见到你,否则就难说了。父母亲都好—沃尔夫将军也在这儿—我们盼望着皮凯恩少校能乘下午的驿车到达。
昨天,我们十分苦恼,因为估计我们的猫将从此时走向永恒。
昨晚谁知她又回来了,她是被暴风雪堵住了,出乎她的意料。
我从波士顿的报纸上看到,吉丁斯又上来了—希望你能和科温安排一下,让北方一往无前。
是滑雪橇的好天气—我们已经订购了52考得的黑胡桃木。我们需要一些自己的滑道,你不愿随队出滑吗?
至死都是你的—
犹大
苏在阿默斯特。1852年秋,爱德华·狄金森是第十区的辉格党议会候选人,于12月当选为议员。信中提到的几位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沃尔夫将军(在魁北克大捷中阵亡);皮凯恩少校(在邦克山战役中受伤身亡)当时或许作为政界客人访问爱德华·狄金森。乔舒亚·里德·吉丁斯于1848年同辉格党决裂。费尔莫尔总统的财政部长托马斯·科温一直反对辉格党大会通过的《逃亡奴隶法案》。引文出自威廉·库珀的《划破黑暗的光明》。
98
致艾米莉·福勒(福德)
约1853年1月13日
亲爱的艾米莉—
在这个天昏地暗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我怕你会孤独,因此特意派去这个小小的信使,告诉你千万不要这样。
这一天对我来说很漫长,因为维妮不在,我还想到了那些从来没有维妮的人们,我想他们会感到孤单的。我一直想去看你—我一直努力想来,但总有一些事务缠身,现在可好,这场纷飞的大雪严酷地、无声地把它的手举在了你我之间。
感情能来去自由,这真令我感到高兴—雪浪在大门口停下脚步,不再近前来,这令人欣慰,这样,屋里暖洋洋的仿佛冬天并未到来似的。亲爱的艾米莉,不要为这暴风雪天气感到忧伤—“人人生活里都会落一些‘雪片’,总有些日子阴暗凄惨。”让我们想着那快乐的夏天,满园繁花怒放,旅鸫一直在欢唱!
要不是我们知道我们将会见到的鲜花,知道头上—远方将有更加灿烂的阳光—这些日子就的确阴暗,但我一直努力回想,我们现在远离家乡—有许多兄弟姐妹把我们盼望。亲爱的艾米莉—不要哭泣,你们俩将会非常快乐,因为那里“见不到忧伤”。
维妮把她的《新约》落在我们屋里的小柜子上了,它让我想起她,我想打开来看看,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下列这些温馨的诗句—“虚心的人有福了,—哀恸的人有福了—哭泣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亲爱的艾米莉,我想你,所以我赶快把这段话寄给你。
艾米莉—
1月13日下了一场暴风雪。福勒教授当时在欧洲。拉维妮亚也许正在波士顿探亲访友。第三段的引文出自朗费罗的《雨天》。最后一段的引文参见《马太福音》第5章。
99
致艾米莉·福勒(福德)
1853年初?
亲爱的艾米莉,
我说过,当理发师来时,我会给你留出一绺鬈发的,我绝不食言。所以今天给你寄去了一小绺,我永远不会再把不像这绺头发那么充满阳光的东西送给你的,我希望你的生活中不再有灰暗的色调。
如果我能拥有半个天空,有一片为我提供雨滴的海洋,我送你的礼物就会是彩虹。亲爱的艾米莉—这就是一切—当头发鬈曲灰白的时候,它会让你记起我,而那素净的帽子,那眼镜,以及“约翰·安德森,我的心上人”就是所有我留在世上的一切。
我一定要得到你的一绺头发—在你拿剪刀方便的时候,我想你会匀出点给我的。
非常爱你的
艾米莉—
艾·狄当时留的是短发。拉维妮亚1852年夏末写给奥斯丁的信中说:“艾米莉的头发剪掉了,她非常漂亮。”福德夫人收藏的朋友的头发现存纽约公共图书馆,但艾·狄的不存。
100
致约翰·L.格雷夫斯
约1853年2月
约翰哥。
我想,今晚你和你的朋友会来这儿喝两杯的,维妮回来后,我曾这样邀请过你。可是现在我想给你讲点情况。
维妮和我今晚应邀外出,维妮是非去不可的。家里没有了她就少了许多快乐。现在我想知道,下个星期你是否有空,如果不忙,你肯不肯抽一个晚上或一个晚上的一个钟头,来看看我们,品尝一下茶藨子酒?
请转告你的朋友—埃蒙斯先生,并邀请他和你一起另找个夜晚过来转转。
维妮和我非常抱歉,可是意外不留情面。
你的妹妹艾米莉。
约翰·格雷夫斯是阿默斯特学院二年级的学生。一年前他把他的朋友亨利·沃恩·埃蒙斯介绍给狄金森姐妹。艾·狄把格雷夫斯看作朋友,这种称呼是习俗性的。维妮一月份一直不在家。
101
致约翰·L.格雷夫斯
约1853年2月
不知道约翰哥今晚是否有课上?
艾米莉—
艾·狄的意思是约翰如果有空,今晚不妨来玩玩。
107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1853年3月12日
亲爱的苏茜—
我对自己的无处不在感到如此有趣,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如何叙述这个神通广大的通信者的故事。首先,我来自阿默斯特,接着,从剑桥高等学堂来了一部笨重的书本,然后,我又摇身一变,刚从密歇根来,吹了一口神气的工夫,成了玛蒂、米妮和丽齐—嘿,亲爱的苏茜,如果我从印度斯坦赫然隐现,或者坠下一座亚平安山,或者突然从一个树洞中向你窥探,自称是查理王,桑丘·潘沙,或犹太国王希律—我看完全是一回事,千万不要把你吓坏了。
“米尔斯小姐”,也就是朱丽亚小姐,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的秘密有多深,如果我停下来,想想我正扮演的角色,那就会要了我的小命,也永远别想从你可怜的杰里米·边沁那儿听到任何信息—
但我心里却说,“啧,啧,”“摇摇一个宝宝”的良心,就这样我让他们安安静静!
至于蒙蔽曼彻斯特的眼睛,我得靠记录天使帮忙,这事就不用说了。有件事是毫无疑问的:尽管艾米莉无处不在,世界仍然未变明白,而我的消息到来时,两颗博大的心会跳得更加猛烈。我喜欢找机会为我的人效劳,减轻坎坷的道路上的崎岖对我来说是一种快乐。因此,苏茜,我放置了鼠夹去捕捉鼠崽,我只想亲切地抓住它,因为我想起了你和奥斯丁—我想,效一点微劳会使你们高兴。亲爱的苏茜,你走了—一个人几乎不会想到我已经没有你来听这场狂欢,你不在身边我总是精神恍惚—当你离开我时,我不会感到平静—人生万象截然不同,连周围朋友的脸也不是你我在一起时的样子。我想,事情就是这样,亲爱的苏茜;你替我画了很多小像,它们的色彩都那么可爱,完全不似我所熟悉的那种灰暗真实的样子,因此,你该明白,自你走后,这个世界就显得咄咄逼人,我发现我需要更多的面纱—弗兰克·皮尔斯认为我说的是极盛行的面纱,就轻易做出计划,准备进口那种“货”,但是亲爱的苏茜明白我的意思。苏茜,你是否望过故乡并数过因你的远去我和维妮熬过的寂寞时光?
是的,苏茜,我们非常寂寞,但当获悉你很快乐,想到你早晨、中午、黄昏一直笑容满面寻找乐趣时,那也给人一种甜蜜的滋味—亲爱的苏茜,除了相信你的生活中充满了温暖的阳光,你的生活帮我驱赶悄然笼罩到我生活中的阴影,我再无法给你别的什么—我知道你会快乐的,你现在该明白我对你说这些话的一些用意。
有时候,生命是存在的,苏茜—感谢上帝,我们竟也能从偶尔一见的人间乐园中窥视一下他那更加光辉灿烂的天堂!
待着,苏茜;还是别待!我再也不能不见你那甜甜的脸面,哪怕再多一小时都不行,我想让你采集一捆又一捆的欢乐—因为这儿的田地大都萧条贫瘠荒凉,我希望你来填满谷仓。亲爱的苏茜,当你回来时,我和维妮会走出我们寂静的小屋,前去迎接你。苏茜,有许多事要告诉你,但我是不会把发生在这个粗俗、喧嚣的世界上的事带进你那温馨的天地里的;它们留在这儿更妥善,人们更喜欢—但是苏茜,我确实给你带来了一个妹妹最深沉的爱—还有无限的温柔;小尽管小,却很“全”,我知道你不会拒绝它们的。请代问你的朋友,赶快回信给
你孤独的
艾米莉—
维妮向你问好—她要写信,但手受伤了—母亲也向你问好—噢,苏茜!
第一段艾·狄提及的是由她写的不同的信封,首先是她自己写给苏的信;然后是奥斯丁的,信装在信封里,地址由她替他写;最后是苏的密歇根的亲属,她姐姐玛撒和两个嫂子寄来由她转寄给苏的信。朱丽亚·米尔斯是《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人物,她是朵拉·斯彭娄的朋友,被描写成“对别人的爱兴趣十足,自己却退避三舍”的人。信中说的哲学家、法学家边沁指的就是奥斯丁。
109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3年3月24日
亲爱的奥斯丁。
我是多么想念你,今儿早晨是多么的冷清—我是多么希望你就在这儿,我是多么感谢你给我写了封长信,我是星期一晚上收到它的,已经把它读了好多遍,而且相信,我还会把它一遍又一遍地读,除非很快又收到一封。
没有苏和你、没有玛撒,我发现生活就黯然无光,有一阵子,我真有点心灰意冷。当我得知你没有忘记我们,并且满怀喜悦地盼望着夏天回来坐在乡下粗糙的凳子上,我是多么高兴。你想知道我们想你是否像你想我们那样多—我想是这样的,奥斯丁—反正很多,如果我习惯流泪,瞧着厨房里这些空钉子和空椅子早就会模糊我的视线。但我想到那粗糙的凳子,想到那七月的傍晚,读着一个人将要回来的信,这个人抵得上“九十九个”没有离家的人,这些事情加深了我面对未来的信心。
我很高兴你在剑桥镇十分开心,要写出你上封信中那样的可笑事儿,一个人一定得开心。我相信给鲍登的那种信息,要是爸爸不用两三杯茶增强性格,我们会立即要了他的命。读到如此怪诞的东西,我几乎无法自持,但它的确对我有好处,当我读完它以后,我忍俊不禁地说:“看来还有弦外之音!”自你走后,我一直有反感情绪,有好多次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耿耿于怀是没有用的,因为它只不过是一个气团。但你的信使我精神大振,于是我又环顾四周,注意起我的同胞来了。
我以为你远远胜过了《笨拙》—有趣百倍—有趣百倍,我可远远赶不上你!
我猜小姐今晚到家—昨天下午和晚上我多少次地想到你。昨天,我“窜进里维尔滩”好多次。我希望你对此感到愉快。如果真这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等你回到家,我就会知道一切。
自苏走后我去看过卡特勒太太好几趟。卡特勒先生想她想得要命,这让我感到宽慰。我打算告诉你的是,上星期卡特勒先生一家人给苏写了封信,让她在波士顿接斯威策先生,并陪他来阿默斯特。我知道她是不会来的,想到他光杆儿一人回镇时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完了!苏可把他们都打败了—哈哈!你想想我在为美国独立三呼万岁!
我的确得到了那只小盒子,并按你的意思做了,我当时就写信告诉你了,你大概是忘了。快快回信,奥斯丁,因为当我们都不在时,这是一座冷清的房子。
艾米莉。
妈妈说“告诉奥斯丁,我想或许我要亲自给他写封信的”。
妈妈向你问候,由于你捎话给她,并说给她寄了把梳子,你跟我们说就要到了,她对你十分感谢,她希望你尽快把你的衣服寄回来,她想这个时节你一定会需要一些衣服的。我们的槭糖不多,但格林先生回去时,我会烦他给你捎点去的。槭糖蜜我们还有一些。如果你在这儿的话,我知道你定会尝尝—我多么希望你就在这儿!我读着宣言,简直太喜欢它了。昨晚我收到了玛特的一封信—她说了许多有关你和苏的话,非常动情。如果苏认为玛特愿意的话,我会在下次给你们的信中附上她的信的。
按照奥斯丁和苏的精心计划,苏从曼彻斯特经波士顿返回。从下面的信中可以看出,他们这时已经订婚。苏于3月24日到达阿默斯特。拉维妮亚的手已经基本好了,她给奥斯丁写的短信就是附在艾米莉的信中寄去的。
110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3年3月27日
噢,我亲爱的“奥立佛”,自从我们有人见过你后,你一定是多么起劲?你被带到了格林维尔,竟然还有一种适合的心态,我们真应当谢天谢地!对于你是否到达了迦南福地,我曾持怀疑态度,但你现在解除了我的忧虑,使我完全放下心来。你在这个对上帝漠不关心、对你的同胞漠不关心的国度待了多久了?我想此事一定太突然,希望你不要上当受骗。向你推荐《天路历程》,《巴克斯特的意愿》。希望你安息日过得愉快,并享受庇护权—并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能听到这种说教的。
相信你会欣赏你的祈祷室,深思每日的食粮!我将尽早给你寄去乡村圣歌。
此时此刻,我正想着你所喜爱的一节诗:“那里会众永不散,安息日永不完。”
当然,那一定是令人愉快的情景,完全值得奋斗!
很可能对于特殊的朋友你心里有一本账—希望我被包括进去,表示对“故衣”的怀念。
奥斯丁是诗人了,奥斯丁在写赞美诗。靠边儿站吧,珀伽索斯,奥林匹斯山“对他”也就足够了,只消对那“九位缪斯”说一声我们跟她们拉倒了!
我们自己树起了一位活缪斯,抵她们九个不在话下!起立,开步,走!
哎,珀伽索斯哥,让我来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自己已经养成了写点东西的习惯,我觉得你是要剥夺我的专利,那你最好小心点,否则我要叫警察!奥斯丁,如果你能磕磕绊绊跋涉完了这两页愚蠢文字,还没有丢掉帽子,也不曾栽进泥里,趁你还没有反感,我尽量变得理智一点。使我们大家吃惊的是,小姐已经回来了。我确信你已决心乘船去澳大利亚了。苏还非常冷静,她想,要是没有老布朗先生,日子就相当冷清。
她有时候好像心不在这里,还不是因为这个“老家伙”的缘故,我想,你以如此可憎的方式套住一个年轻女人“此刻的感受”,真是个十足的恶棍。
你活该,让我看看;你活该用烙铁烫,到鞑靼去流放;如果我是玛丽·简,我可要叫你碰一次“钉子”,先生。这可是你以前从未遇到过的!我敢说,我真想扔一块石头过去,一下子砸死谷仓门前的五只鸡,不过,还是算了,我还是手下留情吧!苏茜小姐上星期五来了,星期六也在这儿,星期四在艾米莉小姐那儿。我想今晚你会像以往那样去“康乐园”的,如果一个年轻人喝醉了酒经常在光顾一家旅馆而且又是夜间,想想看,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很庆幸我们的清教徒前辈移民在那样动荡不安的年代竟能应付裕如!你的“工作”进展如何,你是否已预订了《哈泼斯》杂志?一旦出刊,我就要拿来我的17支铅笔的一个账单,有时由你来支付。在处理校样期间,每天还有两个信封,还有约翰尼·贝斯顿,还有戴维·史密斯,和他们的服务费!
亲爱的奥斯丁,我很精明,可是你比我精明得多,我有点狐狸的味道,而你更有猎狗的气质!我想我们现在可算是一对很好的朋友,我想我俩都在尽情地爱着苏。
你不用嘲笑我的信—它有点像《格林维尔变奏曲》,我打算把它寄给你。
爱你的
艾米莉。
我们都寄上一片爱心。星期一中午。噢,奥斯丁,纽顿死了。他是我的第一位朋友。匆匆。
“奥立佛”这个称呼也许是对奥斯丁和苏新近秘密订婚的婉转的祝贺。在莎士比亚的《如愿》第5幕第2场中奥立佛是这样评论他对爱莲娜的爱情的:“……我突然的求婚和她突然的答应。”本杰明·纽顿于1853年3月24日在伍斯特去世。约翰尼·贝斯顿是一名青年打杂工;戴维·史密斯很可能也是。
119
致亨利·V.埃蒙斯
1853年春
埃蒙斯先生—
收到你优美的作品后,我一直希望送你几束花以示感谢,就在不久前,我还为你摆弄出最漂亮的一束,可是听说你已经走了—
今天,我的花所剩无几,和你好心送给我的那些不朽的花儿相比,真有些自惭形秽,不过还是请你笑纳—“山野百合”来回报天园奇葩,如果我能从你我都未见过的花园中采摘到永不凋谢的花朵,那你定会有一朵艳丽的花,那是我今天无法找到的。
艾米莉·E.狄金森
尽管埃蒙斯的“优美的作品”的情况不明,但他有可能把他4月19日在春季展览会上展出的论文《同情在行动》借给艾·狄一册。
120
致亨利·V.埃蒙斯
1853年春
狠心的“阿特洛波斯”!可是我还不敢责骂她,因为害怕她那纤细的手指又会挥舞起剪刀。
或许她想的是葡萄酒?请告诉她,这只不过是茶藨子酒,她是否会发发善心把剪刀借我一用,我好剪断一根线?
维妮和我耐心地等待着我们朋友的光临,我们相信,经过长久的期待,很快就有一个生辉的夜晚回报我们大家。
你的朋友,
艾米莉和维妮·狄金森—
阿特洛波斯是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命运三女神之一。邀请的朋友中还有约翰·格雷夫斯。
124
致艾米莉·福勒(福德)
约1853年6月
亲爱的艾米莉,花苞还小,但你肯为自己和你妹妹接受一枝吗?昨晚说到花蕾,我差点儿忘了蔷薇刺金龟,我发现有一家子的蔷薇刺金龟在一个我最珍爱的花骨朵上用早餐,一只伶俐的小虫子做老板娘,最香甜的就这么完蛋了。不过请接受这朵最小的和我的爱,我是
爱你的,
艾米莉。
妹妹指的是康涅狄格州布里奇波特的朱莉娅·琼斯。
125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3年6月5日
亲爱的奥斯丁。
今天是星期天,就剩下我一人。其他的人都去宗教聚会听马丁·里兰德牧师的布道了,我是今天上午去的,听着他布道,我的心情激动得几乎到了狂乱的境地,所以害怕那效果太强烈,下午就不敢去了,上午的仪式荒谬绝伦,我们中间休息的时候模仿这位教士,朗诵他布道中最令人难忘的选段。我从来没有听见爸爸这么滑稽可笑。我真希望你也在场。我想你会笑死的,爸爸说他都不敢看苏了—他说他看见她的帽子在我们面前晃过来了,他便“目不斜视”—他说他从会场跑了出来,唯恐有人问他对这种布道看法如何。他说如果有人问他的话,他会用手捂住嘴,把他的嘴埋在尘土里,高喊不干净—不干净!!可是我没有时间再讲马丁·里兰德,但我希望你今天能来,奥斯丁,听听爸爸的说法,你会笑破肚皮的,恐怕直到剑桥镇都能听到你的笑声。昨晚快到上床时分我和维妮收到了你的来信。整个晚上我都在苏那儿,给她讲了这样一个事实:他们没来。在她讲话的这段时间里,她觉得信心十足〔信的余页丢失了,在第一页上有附笔〕:寄上大家的爱心,奥斯丁—尽快回信—我为“杜鹃花”而高兴。
131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3年7月8日
亲爱的奥斯丁—
火车在中午离开前我必须给你写点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昨晚收到了你的来信,这么久才收到你的信真令我们高兴,我们想见你,盼着你能回来,这种心情是我无法给你传达的—
我们搞不清楚为什么一直没收到你的信,我们怪罪于这一路上的邮差,而没怪罪你,然而现在我们知道了你一直有客人,那就更情有可原了—
昨晚苏在这儿,说她收到了你的一封信,还说我们在睡觉前也应当收到一封的,大约10点钟爸爸下班回家时,我们真的收到了。不过奥斯丁—我们给你写信也不勤,因为来往的人很多,事情也很多。我们想在你回来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这样一来我们要见到你时,不必忙着做针线;这就是我们写信不多的原因。你不知道一天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如何想念你,如何不断地谈论你,如何希望你就和我们在一起,但我们必须加紧干活,所以我们能写给你的信还不及我们想写的一半多。我们想你不给我们写信时,我们应该耐心等待,直到你本人回来,那时,我们就会经常促膝谈心,把老账一笔勾销。你说天气又热又干。这儿也很干,尽管近两三天空气还比较晴朗凉爽—一切都是那么美丽,这儿简直就是一座伊甸园;我们将要一起在它的周围漫步,那该是多么惬意!果树就要战胜尺蠖的侵扰,我们希望还可以摘些苹果,不过现在还谈不上—值得庆幸的是叶子还没掉光,还有一点点绿意没有被毁掉—妈妈打算明天下午去蒙森那儿过安息日—他们很想叫她去,我们认为她还是去的好—她星期一下午回来—
维妮在她的下封信中将跟你谈一下她对玛丽·尼科尔斯要来的看法。关于这件事你爱听些什么?我希望你做最令你感到快乐的事—除此之外,我都不关心。
我很高兴你乐意见到古尔德—说点妈妈的事儿吧—我想如果你能给她带点什么,她一定会高兴的,尽管她并不赞成你买太贵的东西—
维妮和我将会想着下次给你写点什么—我希望在你回来之前把爸爸的银版照片寄给你,如果找到妥善的机会我就捎去。一两天后,我们会再给你写信,大家都向你送上一片爱心。
你亲爱的妹妹
艾米莉—
玛丽·尼科尔斯是奥斯丁的一个波士顿朋友。爱德华·狄金森的达盖尔银版照片现在不明下落。
133
致J.G.霍兰医生及夫人
1853年秋
亲爱的霍兰医生及夫人—亲爱的米尼—今晚很凉,但一想到你们如此热心,我就像坐在火炉边,再也不会感到寒冷了。我喜欢给你们写信—它能让我欢畅地倾诉心声。如果祈祷能灵验的话,今晚你们就应该在这儿,可是我寻找却寻不见,我叩门,但门不开。我不知道上帝是否公正—就算是,那么这只不过是马太的一个错误而已。
我想我的情况是这样的,他们求鸡蛋,得到的却是蝎子,因为我一直盼着你们,一直闭着眼睛仰望天空,我全力呼唤你们,然而,你们就是不来。上个星期我给你们写了封信,不过心想你们或许会笑话我的,以为我多愁善感,也就把这封高贵的信留给了“阿道弗斯·霍金斯先生”。
要不是在大白天眼前摆着烧饭炉,又有大公鸡,我怕你们早就对我的信忍俊不禁了,然而就像“这必死的”文章总要变成不死的一样,邻舍的鸡叫声驱散了我的幻觉,我又回到现实中来。
我的意思是—上个星期我一直都在想你们,直到这世界磨得比平常圆,我还打碎了几只碟子。
星期一,我庄严地决定,我要变得理智些,因此我穿上厚鞋子,想着汉弗莱医生和道德法。但一瞥见《共和日报》我就又开始失手砸东西—我每晚都读它。
是谁写的那些有趣的不测事件,说火车出人意料地相撞,工厂里的大人先生们叫人随便把脑袋砍了?作者的笔调挥洒自如,故事情节引人入胜。维妮今晚非常失望,因为再没有事故发生—我朗读新闻,而维妮却在做针线。我们觉得《共和日报》就像你们写的一封信,我一拆开便迫不及待地读起来……
今天下午,当我和维妮做针线时,我们谈到你们。我说—“他们好像离我们很远”,可维妮的回答却是“只不过一点儿路”……我真想做一只鸟儿或蜜蜂,无论是嗡嗡叫着,还是唱着,都不离你们的左右。
天堂很大—不是吗?生命也很短暂,是不是?如果一生完了,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生,而且—而且—如果上帝愿意,那我们还可做邻居。维妮和母亲向你们问好,我对你们的爱也附在这里。我的信就像一只蜜蜂,满载而去。要爱我们,记住我们。请尽快给我们写信,告诉我们你们的情况……
爱你们的,
艾米莉。
乔赛亚·吉尔伯特·霍兰(1819—1881),1845年同伊丽莎白·卢纳·肖邦(1823—1896)结婚。1849年他开始同塞缪尔·鲍尔斯长期合作,共办《斯普林菲尔德共和日报》。1870年他创办《斯克里布纳月刊》,任编辑直至逝世。他的很多著作当时深受欢迎。人们称他“医生”,是因为他年轻时当过医生,不过很快就停止行医。霍兰夫妇是艾·狄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艾米莉和维妮于7月做了计划,并于9月如期拜访了霍兰夫妇。霍兰夫人的妹妹阿米莉亚(米妮)·肖邦住在霍兰家,一直到她1856年结婚。海曼·汉弗莱博士1823年至1845年任阿默斯特学院院长,并讲授伦理哲学。阿道弗斯·霍金斯是朗费罗的散文传奇《卡瓦那》中的人物,他的文章对那种滥情的乡村诗人予以讽刺。第一段中的典故出自《马太福音》第7章第7—9节;第二段的出自《路加福音》第11第12节:“或者求鸡蛋,反给他蝎子呢?”第二段的出自《哥林多前书》第15章第53节。
136
致亨利·V.埃蒙斯
1853年秋
我很高兴把这本书寄给你,因为它给了我快乐,我希望它能终日忙碌,也把快乐带给别人。
感谢你那美丽的便笺—它诗意太浓,不宜充当星期六早晨的回信,然而我是不会忘记它的,它也不会像树叶那样凋零,不过却有树叶那样的金色和红色—
我顺便给你的朋友写了张便笺—请代我问候她,附上我真诚的爱心—
我很高兴她和你在一起—我还没读过你提到的那本书—无论什么时候你感到合适,我都乐意读一读—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很快见到你这位“先生”—
你的朋友
艾米莉·E.狄金森
这里提到的朋友并不是埃蒙斯翌年与之订婚的苏珊·菲尔普斯(参见书信169)。艾·狄这时候还没见过她。提及的人很有可能是伊莱莎·朱德金斯,她是阿默斯特中学过去的一名教师。
137
致约翰·L.格雷夫斯
1853年末
纪念埃俄罗斯。
约翰兄—,
我做了这副小小的护腕。请为我把它们戴上。或许它们能让你暖和些。
艾米莉。
在顶部,艾·狄画了一座有头有脚的墓碑的坟墓。四月,格雷夫斯曾做了一把风弦琴送给艾·狄,艾·狄便送一副护腕作为回赠。埃俄罗斯是风神。
146
致艾米莉·福勒·福德
1853年12月21日
亲爱的艾米莉,
你在那儿吗?你将永远待在那儿吗?你会不会不再是亲爱的艾米莉,而成了康涅狄格的福德太太?在天气转暖、日子变长的季节里,难道我们必须天各一方,你也不愿随着鸟儿、蝴蝶一起飞回来?
亲爱的艾米莉,我们在这儿很孤独。我知道史密斯上校离去了,还有凯洛格夫妇,但是猫咪已经跑了,你又不回来,真是地久天长!我知道你会走,因为我知道玫瑰总会有人采,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至少应等到我们听天由命的时候。亲爱的艾米莉,时候一到,你藏在面纱后,站在我们大家面前,做出了那些许诺,而我们大家吻过之后,回家去时,我觉得那等于升天,这一切在我看来就像是仙境,而不是任何尘世的事情,即使随后你乘风而去,我也不会感到惊奇。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艾米莉,五天沉寂而漫长,我开始意识到你不会再来了。在《圣经》中有一首诗,我已记不清它确切的地方和内容了,但大概是这样的—“我能向她走去,但她却无法回到我身边。”好像这也不太对,但我的眼里已充满了泪水,我相信我已不在乎我记得对还是错了。亲爱的艾米莉,那儿是不是快乐?炉边是不是暖和,壁炉上是不是有只小蟋蟀在唧唧叫着?
我们多么想念你—多么爱你—多么希望你万事如意。
星期天晚上,你父亲来串门子—他只待了一小会儿。我想他看上去很孤独。我想他已经老了。他一定很孤单—我为他感到难过。
母亲和维妮向你问好,希望你非常快乐。奥斯丁已经走了。父亲明天回家。我知道,父亲会很想你的。他真希望能在这儿见到你。
“一朵夏云渐渐飘散,
风暴过后微风在欢笑
白天温柔地合上了双眼,
一朵浪花消失在海岸的怀抱。”
亲亲我吧,亲爱的艾米莉,如果你愿意,就请记住我,向你丈夫转达我的敬意。你会在某个时候给我写信吗?
爱你的,
艾米莉。
艾米莉·福勒1853年12月16日与戈登·L.福德结婚。引诗摘自以“义人死去时必受颂扬”开头的巴鲍尔德赞美诗,但显然凭记忆摘引。
150
致亨利·V.埃蒙斯
1854年1月初
很遗憾,今晚没能见到你,但我很乐意接受你好心的建议,明天乘车出游。
感谢你问候我父亲。今早他看起来好多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好的。我很乐意乘车出游,下午任何时间都行,只要对你方便—我想艾米莉把我的两本小书借给了你,请你找一下—
你的朋友
E.E.D.—
1853年12月29日,爱德华·狄金森从波士顿返回时,他坐的火车在弗雷明翰附近被大雪阻挡了二十小时。
151
致亨利·V.埃蒙斯
1854年1月初
约翰兄及埃蒙斯先生,请不要为昨晚的小小的事故感到遗憾,因为我和维妮在乘车时太快乐了,完全忘了萨克斯先生,而且只有你们认为我们俩失望时我们才感到失望。
请接受这些花—我倒喜欢为我的两位朋友做两个花环,可惜现在不是夏天,夏天来时也许一小簇花就足以表达我对两人美好的祝愿。请你二位一起分享这些花吧,只要学校工作允许,就过来转转,和我们一起共度一个良宵。
你们的朋友 艾米莉、维妮—
当时走红的诗人约翰·戈德弗雷·萨克斯于1月2日星期二在东安普敦做演讲。没有他当时在阿默斯特活动的记录,不过他好像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做过报告。
153
致爱德华·埃弗雷特·黑尔
1854年1月13日
黑尔牧师先生—
先生,素昧平生,贸然致函,尚希见宥,我以为先生也许了解我一位朋友的弥留情况,因此,便有违本人应当竭力恪守的礼仪。我想,先生是B.F.纽顿的本堂牧师,他早些时候在伍斯特去世,我一直希望知道他弥留的时刻是否快乐,他是否愿意死。如果我认识他的妻子,我也不会打搅先生,然而我跟她从未晤面,又不知道她人住何处,在伍斯特我又没有朋友可以满足我的要求。先生或许认为我的愿望十分古怪,然而死者与我很亲,所以我很想知道他安息的情况。
纽顿先生去伍斯特深造之前和家父共事过两年,可以说跟我们家过从甚密。
我那时只不过是个孩子,但已经能够欣赏一种我望尘莫及的智慧的力量和高雅,我深受教益。尽管它已不复存在,但我对它充满恭敬感激之情。纽顿先生后来成了我的一位温柔而又严肃的导师,他教我读什么书,敬慕什么作家,自然界最壮美的是什么,还有那更加高尚的教导,对看不见的事物的信仰,对一种更加高尚、更加幸福的人生的信仰—
这一切他都谈到过—他把这一切都教给了我,那么真诚,那么温柔。离开我们时,他已是一位兄长,深受爱戴,令人伤神和怀念。他生活在伍斯特时经常给我写信,我也给他回信—总是询问他的健康状况。他的回答是那样令人欢欣鼓舞,所以虽然我已知道他病了,他的去世仍让我大为震惊。他经常谈论上帝,但是我不能确知他是否就是他天堂里的父—请先生告诉我,他是否愿意死,你是否认为他已到家,我很想确知,他现在就已在天堂。还有,请先生原谅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的冒昧,如果先生能在方便的时候回几句话,我当万分感激,如有机会,回报是幸。
满怀敬意的,
艾米莉·E.狄金森
附言:回信请寄马萨诸塞阿默斯特,艾米莉·E.狄金森。
黑尔的复信现不存。艾·狄至少还在其他四个地方提到纽顿。艾·狄和纽顿之间的书信从未被发现,所以估计那些揭示艾米莉·狄金森如何发展成一名诗人的重要信件早已被毁掉了。
158
致奥斯丁·狄金森
1854年3月19日,21日
奥斯丁,我刚参加完宗教聚会回来—由路加·斯威策先生主持,年轻的哈洛克先生祈祷,我想你在剑桥镇也听过—声音确实高昂—德怀特先生不在那里—苏没去—坦普·林耐尔就坐在我身边—我问她是否和萨姆·菲斯克订婚了,她说没有,因此你可以告诉琼斯太太,她或许搞错了。奥斯丁,你是否有过快乐的一天?你今天是不是参加了宗教聚会?我们的星期天过得很开心,也很想念你。德怀特先生布了一整天的道。威利斯顿和〔威廉·S〕克拉克先生今早也在我们的教堂里—会上宣读了华盛顿特区公理会的一封信,要求有本堂牧师和一名代表出席邓肯教士的受圣职仪式,爸爸以前在家时,对邓肯教士非常钦佩—爸爸当选为代表,但德怀特先生是否愿意去,我不得而知—
星期二早晨—
奥斯丁—星期日晚上我没有时间写完我的信,现在我接着把它写完—昨晚收到了你的来信,我笑了一整夜,现在还在笑—你再别这么逗乐子了—这是不行的。这封短信来时苏茜正好在这儿,我们只有坐在那儿尖声怪叫。我将永远保存这封信。玛西娅今早也在这儿—工作进展顺利—
人多事杂,我们简直忙得不可开交—“莱桑德”还没有来访—埃蒙斯星期五晚上在这儿玩,我和约翰兄昨晚去看望苏—一直待到11点—非常开心—苏显得兴致很高—她附上这封短信。
昨天在德怀特家—大家都对你和苏议论纷纷,说我和维妮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嫂子一定会大喜过望。
我们昨天收到了爸爸的两封来信—一封是给妈妈的,一封是给我的—我很快就会给他拍电报的!查理每天都在唱歌—每个人都羡慕他—你一定要给拉维妮亚姨妈讲讲—
伯恩先生听到两只黑眼睛都要被挖掉的宣告后怎么忍受得了?那一定对他打击很大。诺伊斯太太已经回家—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塞尼思刚到,我想大家会在她、“犹大”、玛西娅和库利小姐中间周旋的—约翰兄在他们走后将在这儿过夜,并急切地想知道“事情什么时候结束”。我很高兴你总算安定下来,不再怕鬼了,和克拉克在一起你一定很开心。
我们大家都顺表爱心—你还是尽快写封信谈谈约翰·怀特—他急于知道,麦克太太也很想让他去那儿。再见,奥斯丁—万岁—代问克拉克好—
艾米莉—
每提到苏时,极力将语气改变。倒数第二段提到的几名妇女显然是女裁缝和请来帮狄金森太太和拉维妮亚做去华盛顿的准备的帮工。
160
致约翰·L.格雷夫斯
1854年春?
亲爱的约翰—
要欢喜—
艾米莉—
星期一清早寄—
参看书信170。
161
致艾米莉·福勒·福德
1854年春
我参加完宗教聚会刚刚回到家里,我在那里待了一整天,想起给你写信叫我欣喜异常,所以我把布道、牧师等全忘到了九霄云外,心里想的只有你……我总是想念你,亲爱的艾米莉,我屡屡想道:没有你我就没法活,所以我简直要横下心来把我在世间的一切都打成一个小包,向我的花和家告别,徒步上路去把你找到。可是我们这儿实实在在的事情太多,所以我还不敢走,那就只好怀念你,希望你在这儿了。
我知道在这样一个可爱的春天你会比在那样的一个亲切的城市里还要快乐,你饮我们的晨露就会好得更快—这里的世界多美丽、这里的事物多甜蜜,所以你的心将会感到欣慰。
如果我认为我的话能使你甚至现在就回来,那我就给你讲讲春天的景象。但是每一朵花蕾每一只小鸟只会折磨你,使你在你所在的地方空悲伤。所以我只字不提旅鸫,只字不提盛开的花,以免使那个城市显得更加阴暗,使你觉得家乡更加亲切。
可是,艾米莉,什么也没有忘记你,无论是花朵还是蜜蜂;因为即使那最快乐的鲜花也流露出忧伤的神情,即使最高兴的蜜蜂也表现出哀愁—它们知道你走了,它们深知你是多么喜爱它们。它们小小的面庞带着哀伤,它们温柔的眼睛饱含着泪水。可是,亲爱的朋友,下一个春天,你一定会来到这里,谁也不能把你带走,因为我将把你深藏起来—如果我紧紧地搂抱着你,谁还想把你带走呢?
你的家看上去很寂静—我尽量想一些愉快的事,所以当我走到你家附近时便拐到另一条路上去,因为我深知那种面目会使我心情过于沉重,会使我的眼睛泪水迷蒙。我多么盼望能再次听见你家里的欢声笑语,能看见你在黄昏后坐在门口—当树叶飘落、蟋蟀又开始唱歌时,我会看见你,难道不能吗?
你千万不要心生忧思,亲爱的艾米莉。从你给我的温馨的短信中,我担心你偏偏就是这样。你离我这么远,我无法安慰你,这简直令人心碎。
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人都会感到快乐的。但愿我能说服我亲爱的朋友,使她也感到快乐。我很想知道福德先生现在情况如何,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因为我已经有好几周没有他的音讯了。你和他可以在任何一个夏天到这儿来;我是多么希望他能来—我将为他祈祷,也为你,为你们在尘世的家祈祷,它将与你们在天堂的家为邻。
你的亲爱的,
艾米莉。
谢谢你给我写信。我的路旁的一朵珍贵的小“勿忘我”要开花了。可是仅一朵小花很寂寞—请把它送给一个蓝眼睛的同伴,这样它就再也不会寂寞。爸爸、妈妈、维妮和我寄上一片爱心……
戈登·莱斯特·福德夫妇在搬迁到纽约布鲁克林定居之前,曾在康涅狄格的新伦敦短期居住过。
162
致亨利·V.埃蒙斯
约1854年
朋友。
我看了一下小盒子发现丢了一颗珍珠—我担心你有意欺骗我。
请不要忘记你答应偿还“我的,连带利息”。
感谢你送给我《希帕蒂亚》,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最近收到过你的朋友贾金斯小姐的信吗?我很想给她写信,但没有她的地址,请你告诉约翰尼,给她写一个小小的便条是否会使你的下一封信显得太重。
你的朋友
艾米莉—
英国作家金斯利的《希帕蒂亚》出版于1853年。伊莱莎·玛丽亚·贾金斯于1841—1842年间在阿默斯特中学教绘画与书法,她很可能当过艾·狄的老师。信的第一句可能在提醒埃蒙斯:他还没有把艾·狄借给他的书归还(见书信150)。约翰尼·贝斯顿是一个青年杂工。
166
致阿拜亚·鲁特
约1854年7月25日
亲爱的孩子。
谢谢你那温馨的短笺,收到它已有好长时间了,感谢你邀请我到你那里去做客,感谢你从很久以前到今天一直爱我—也感谢你怀念我的一片柔情蜜意—你这古怪、守旧的朋友。
我很想早些给你写信,我也做过多次努力,但直到现在还是徒然,就是今夜给你写信,也十分匆忙,总担心还会有什么事把我阻挡。亲爱的阿拜亚,你知道这个夏天一直很温暖。我们有的不是一个女孩,在这样令人愉快的季节,我们的客人很多—这个优柔寡断的身体有时候拒绝效劳,这个义愤填膺的房客也只能保持沉默—这种情况你都知道,因为我经常给你说,但我还得再说一遍,也许这能使你相信我确实很爱你,只是由于疏忽而未能做到。后来,我们亲爱的朋友苏茜病了好几个星期,只要有时间我就去看望她。这样使我“一寸半分的光阴”变得更加稀少。苏茜现在好多了,但最近几周又患了严重的神经热,使她的体力亏损很大。她有一名出色的护士,一位尽职尽责的医生,她的姐姐也不知疲倦地守护着她。最后还有一点是:上帝一直都是慈悲为怀的,这样,为了回报这种种关怀,可怜的苏茜刚刚开始步履艰难地转一圈儿—星期六,一直走进了她的花园,还采了几朵花,因此当我去看望她时,看见一束鲜艳的花放在炉台上。苏茜坐在一把安乐椅上,因为插花费了力气显得十分虚弱—我的话头太长,可是,阿拜亚,我知道你很爱苏茜—我认为她的不幸跟她更光明的前途同样会使你感兴趣。
我想你的信是六月到达这里的。我曾的确抽空去看望过你的朋友。不过我是在黄昏后去的,那是星期六的晚上,即便在那个时候,阿拜亚,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从她给我讲的话里,我发现她非常可爱,我想她的脸也是这样,尽管温柔的暮色把她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我无法看清她。我们主要谈论的是你—你是我们真正喜欢的话题,要不,我们就不会不谈别的只谈它了。我很想再次去看她—也很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些。
为了你,请把我的爱捎给她。你叫我来看你—我必须这样说,我感谢你,阿拜亚,但我不能离开家,除非紧急情况拽着我的手,即便那样我也走得很勉强,一有可能就会缩回来。我要离开家是不可能的。如果能,我很高兴接受你的邀请;亲爱的阿拜亚,那就让我向你表示最衷心的感谢吧,但不要指望我来。亲爱的,我太守旧了,这会使你的朋友都瞠目结舌的。我还得带上我的针线包,我的大眼镜,我差点忘了我的孙子,我的针插,还有小猫—阿拜亚,为什么要把它看得那么严重呢—你是不是认为我有责任离家?你会不会再给我写信?妈妈和维妮向你问好,我吻你—
晚安!祝愿来自艾米莉—
8月4日,苏珊·吉尔伯特去了纽约州的日内瓦。这是人们所知道的艾·狄给阿拜亚的书信中的最后一封。阿拜亚于是年晚些时候结婚。最后一段的结尾暗示这封信结束了她们之间的通信联系。
169
致亨利·V.埃蒙斯
1854年8月
朋友,我心中充满了欢乐—假如我的客厅没满的话,我就会今晨请你过来。但是当我们谈论她时,时间一定会更加宁静。然而,我一定要见到你。如果你十分方便的话,我想今天下午坐车兜一圈—如果不方便,就别来。如果你认为还有可能,请告诉小帕特你想什么时候去—关于她我不能写什么,然而我很感谢父亲,因为他把她给了你,我很急切地等着跟你说话—请不要把坐车的事太放在心上,除非极其方便—
我的手在发抖—
忠实、热烈的,
艾米莉—
埃蒙斯离开阿默斯特前,艾·狄在毕业典礼后的那一个星期的什么时候遇见过苏珊·菲尔普斯。这封短信似乎是在见面后的那天早上写的。
170
致约翰·L.格雷夫斯
1854年8月15日
亲爱的约翰—
你是不是很高兴?那你为什么不在离开之前告诉我呢?在我们坐在一起聊天的那个令人愉快的长长的夜晚,我为什么也没问问你?
很多次我都想问你,我想你会告诉我的。但是总有人进来,总有其他什么事发生,结果搞得我狼狈逃窜—可是,约翰,今晚是这样安静,月光是这样温柔,假如你坐在这儿,我敢肯定你会告诉我的。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吧?如果你这样高兴,在我睡觉之前,我将因此而跪下感谢上帝。
你和你大学的朋友又和好了—他把情况都给我讲了,我的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泪花。像耶稣宽恕我们一样—相互原谅。
我常常抱着这样的希望,约翰,当你熟睡时,我的眼睛将闭得更快,现在一片和平。我希望你们俩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彼此也成为朋友。过去你们是冤家,这往往使我感到痛心—现在万事大吉了。没有你,我感到很寂寞,约翰—我们非常想念你。我想一年以后的这个时候,在蟋蟀歌唱时,我会更加想念你的。
朋友一一离去,一切全都失去,独自枯坐在凄凉的窗户旁回忆他们时,的确令人黯然神伤。但我不会忘记他们—约翰,在你漫长的假期中,请不要忘记我们—我们会经常想念你,希望我们能够见到你。玛丽还和我们在一起。伊莱莎昨天早晨走了。我思念她那沉思的眼睛,要是玛丽快乐的眼睛也不留恋我们了,那日子将会变得太漫长;可是玛丽捋着阳光,耐心地摆弄它,把影子赶回家—活像在更老的昆虫当中飞一只蜜蜂!她要我代她向你问好,此外还说,她衷心地感谢你教给她“社交能力”,当时由于有那么多人,她忘记感谢你了。祝你晚安,做个好梦,约翰—我的笔很糟糕。我再写不下去了。维妮向你问好。
请代我向哈蒂以及你母亲问好!约翰,假如你今晚在这儿,我就可以与你聊天—可你不在,那我就写上—我“祝你圣诞快乐”,并愿你假期愉快,夏日长久—
你亲爱的,
艾米莉—
约翰·格雷夫斯误会并和好的朋友是谁,别的地方不曾提到,估计是亨利·埃蒙斯,但这一推断没有证据。“玛丽”的身份也无法肯定。哈蒂是约翰·格雷夫斯的妹妹。他在阿默斯特上四年级之前的那个暑假是回过家的。
171
致亨利·V.埃蒙斯
1854年8月18日
朋友,我发现了它—我读了它—正当世界静悄悄的时候我停下来为它而感谢你—我为所有这一切感谢你—珍珠、缟玛瑙,还有绿宝石。
我的王冠,的确!我不畏惧穿着华贵的国王。
请再寄宝石给我—我有一朵花。这花看上去很像宝石,为了它们同一个光艳夺目的模样,把它收下。
祝你旅途愉快,不管是在回家的小路上,还是在漫长的征途上—那么“在喜庆诗歌中,金色早晨开朗的风,把树木摇得絮语鞠躬”。
我把你说服了吗,朋友?
快活的,
艾米莉。
在离开阿默斯特之前,埃蒙斯送给艾·狄一件告别礼物,很有可能是一本诗集。
173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约1854年
苏—你或走或留—只有一种选择—我们最近经常意见不一,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
你不必害怕离开我,就只剩下我孤单一人。因为我经常跟我以为珍爱的东西分别—有时是走向坟墓,有时是走向比死亡更令人痛苦的遗忘—这样,我的心经常滴血,所以我不在乎大出血,我只不过是给以往的几多痛苦上又增加了一层痛苦,到头来会说—一个气泡爆了!
在我还是个孩子时,这样的事件常常使我伤心,也许在我的脚旁边,小小的脚僵硬了静静地站在棺材里时,我本会哭一场的。但有时候眼睛却变得干干的,心变得脆脆的,成了煤渣,不如烧掉算了。
苏—我就依赖这个活着。这是我一度梦想的天堂的一贯的象征。尽管如果这个被带走了,我将孑然一身,尽管在那最后一天,你所爱的耶稣说他不认识我—但是有一个凶神不会不要他的孩子的。
给我的人寥寥无几,如果我挚爱他们,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他们就被从我身边带走了—我只是低声说“走了”。巨浪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只有我知道:一个人今天沉下去了。我们一直愉快地走着—也许这是我们分道的地方—然后,苏唱着歌走了,我上了远山继续走。
我有一只春鸟
为我高歌长啸—
诱来一片春光。
夏天姗姗地来了—
玫瑰慢慢地开了。
旅鸫不知去向。
但我并不苦恼
因为我知道我的鸟
虽然飞往海外—
却在大洋彼岸为我
学唱时新的歌
一定会回来。
在更加安全的手里依傍
于更加实在的国度飞翔
我的小鸟们—
它们虽然已经离去,
我告诉我疑虑的心绪
它们属于您。
在更加宁静的明朗里,
在更加灿烂的金光里
我看见
这里区区的疑虑与恐惧,
此间小小的矛盾和冲突
统统被驱散。
那时我将不会苦恼,
因为我知道我的鸟
纵然已经飞去
但在远方的树上
为我尽情欢唱
必回无疑。
E—
175
致J.G.霍兰医生和夫人
约1854年11月26日
亲爱的朋友们,
我原想我将再次给你们写信。我用笔给你们写了许多看不见的信。你们是不是已经收到?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们,昨晚我还梦见了你们。
今天早晨,当我父亲敲我的门叫醒我时,我正和你们在最美妙的花园里散步,并帮你们采摘玫瑰。尽管我们竭尽全力采摘,但篮子总是装不满。所以,整整一天,我都在祈祷着我能和你们一起散步,再次采摘玫瑰花。当夜暮降临时,我感到很高兴,我急不可待地计算着天黑前的时辰,回味着关于你们和玫瑰花的梦,还有那永远装不满的篮子。
上帝不允许把花篮装满;因为最后,我们要用更洁白的手把金花装入珍珠花篮;更高—更高!我们收到你们的来信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很久了,那时安妮还是那么小,或者你们哪一个都是那么小—“农产品交流大会”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霍兰医生还和我们在一起。噢,我总觉得我们见到你们已有很长时间了,即使在你们家里,夜似乎要比平素长得多,那是因为和你们分离的缘故。我很少知道,斯普林菲尔德那座小屋里的朋友们是不是个个健康—如果是的,那他们是不是精神愉快,如果愉快—有多愉快?为什么愉快?什么给予了他们欢乐?然后还有那些反复问过的问题,答案是那么可心:他们是不是爱我们—记得我们—有时盼望我们到那儿去?啊,朋友们—亲爱的朋友们—也许我把你们问得心烦,但我很想知道。
今天的牧师,不是我们自己的牧师,布道讲的是死亡和最后的审判,像我和奥斯丁这样的行为不合规范的人最终会有什么下场—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的布道使我害怕,父亲和维妮看上去很严肃,似乎一切都是真的,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使我心里烦恼。但是我很想到你们那儿去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解一下怎样才能做得好些。不过他的布道实在是可怕,我觉得最后审判日前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根据他的说法,那时你们不能跟我说话,但不知怎么的,永劫这个主题似乎能使他高兴。我觉得它非常严肃。当我再次见到你们时我要把一切统统讲给你们听。
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在干什么—你们是否参加了宗教聚会?今天天气很好,天空宁静、碧蓝。今天晚上,红彤彤的孩子们在西天游玩,明天将是一个冷天。如果我能见到你们,和你们谈谈这一切,那该有多么惬意!请尽快给我们写信。九月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似乎已是十分久远。又要和你们见面,多么令人高兴。我相信不久以后我们又能坐在一起的。
那时我不会苦恼,因为我知道我的鸟,虽然飞走了—却在大海那边为我,学唱一支新歌,还会回来的。
爱你们的,
艾米莉。
176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1854年11月27日—12月3日
苏茜—说有多寂寞是小事一桩—任何人都可以这么说。但是连续几周挨着你的心熬着寂寞,无论你入睡还是你醒着,总是怅然若失,这种心情,谁也说不清,它使我困惑。假如我有画布,我会画出一幅催人泪下的肖像,景致应是—孤独,人物—孤独—以及光线及阴影,样样都是一副孤独相。我将用孤独的风景画布满一间屋子,人们都在那儿驻足流泪;然后怀着感激的心情匆忙赶回家,奔向扔下的一个亲人身旁。今天天气很好,天空宁静、碧蓝。今天晚上,红彤彤的孩子在西天游玩,明天将是一个冷天。我觉得万事万物中间都有你。我要在一天的每时每刻都想你。你在说什么—做什么—我想和你一起漫步,看见别人却不被别人看见。你说你独自散步,独自做针线。我也独自散步,独自做针线。我不常见维妮—她主要是打扫楼梯!
我们很少出去—一两个月出去一次,我们俩用丝线张帆—在主要地点停靠一下,然后又驶入港内—维妮在周围巡航做些买卖。可是我能够做的主要是抛抛锚。德怀特夫妇对我来说总是一束阳光,任何黑夜都无法遮挡。我还是每周都到他们那儿去,还惹得奥斯丁极为愤怒,也使得我妹妹火冒三丈。
我听说,“迫害使人发火”—我想它也使我发火!他们温柔、体贴,亲爱的苏茜,还有就是总打听你。星期日下午。我离开你已很长时间,苏茜,也就是说,没有诉诸笔墨—我的心一直守着你。我被叫下去招待一些客人,把你扔在一边—我去时心里难过,显得做作,我担心,也相信我表现出了这种心态。苍茫的暴风雪在田野上耀武扬威,却在我的窗前躬下身来—不让这家伙进来!
我做了一整天的礼拜,穿的是次等衣服和靴子。我们听了德怀特先生可贵的布道。一个的主题是无宗教信仰,另一个是以扫。关于无宗教信仰的布道实在引人入胜。上周全州各地都在过感恩节。信不信,我们有一只火鸡,还有两种馅饼。除此之外,毫无变化。父亲在感恩节那天晚上走了。奥斯丁明天走,除非被暴风雪留住。他会来看你的,亲爱的!我却做不到。哎,如果我能去该有多好!我们没有参加感恩节“聚会”—原因是父亲刚走,大家心里难过。你姐姐将会把详情告诉你。阿比好多了—她每天都骑马—一直骑到下雪才停。现在她和其他女孩完全一样,正沿着街道走来—阿比的表现比实际更加温柔,更加亲切。
埃米·凯洛格感到奇怪,她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把你的消息告诉了她,并把她的消息带给你。埃米还是和亨利在一起,尽管还没有什么公开的婚约把他们圈住。爱德华·希契科克和小宝宝、玛丽在这儿过的感恩节。我去拜访了玛丽—她看上去很愉快,宝宝和她很像。他们视宝宝为掌上明珠。玛丽极其热情地询问你的情况,要我写信时向你问个好。苏茜—那是你吗?—好了—好了!姐姐,我必须就此打住。亲爱的苏茜,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且仍然在变化。“孩子们要互爱。”不是所有的生活都值得过,也不是所有的死亡都值得死。
苏茜—我们都爱你—妈妈—维妮—我。非常爱!你的姐姐哈丽叶特是我们最亲密的朋友。在这一学期的最后一个晚上,约翰向你问好。我有好几个月没有收到玛蒂的来信了。
“常言说眼不见心常念”。这种不见征服了我的心,妈妈和维妮向你问好。奥斯丁一定会捎来他的问候。
这封信开始于11月27日,星期一,星期日写完。奥斯丁和苏珊可望在1855年秋天结婚。有一段时间,奥斯丁一直在准备去一趟芝加哥,以便估计他在芝加哥开办律师业务的前景,他于12月4日离开阿默斯特,拜访过住在密歇根格兰德港的吉尔伯特家后,于1月初返回。爱德华·狄金森于11月30日返回华盛顿去参加大约在12月1日举行的第三十三届国会的第二次会议。
从下下一段结尾到最后一段是由詹姆斯·蒙哥马利的赞美诗中第二节最后两行演绎而成的,赞美诗的开头是“噢,何处有安息”:
世界从来不会允诺
我们所渴望的福祉;
不是全部的生活都值得活;
也不是所有的死亡都值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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