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没种了？王八犊子！
大拦把子，你这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买卖不能做。
啥？
你有胆没胆？不是吓尿裤子了吧？哈、哈、哈、哈。
老叨鸡子大脸臊得滚热，一股激劲，挺身站起来，对张老疙瘩干嚎道：大拦把子，咱豁出去了，不就百十来斤，你说咋整就咋整。
……
风紧。布似的挡脸。
天更暗，沙岗灰黢黢一片。
那牙镰刀月挂在半天中寒光四射，要滴出冰溜子来：
杀。老叨鸡子大嚎一声，撒开马蹄子，率一哨人马箭打得似的杀过去。张老疙瘩带几个兄弟折了个方向，也随后直奔过去。
老夫人是去大安寺上香还愿回来，怕路上不太平，马蹄都包了布，人不吃马不歇，星夜往西宁府赶，没料到，怕鬼撞鬼，一千随从见遇上了胡子劫道，纷纷四散而逃，有几个舞枪弄棒的支巴硬扛，被老叨鸡子一枪一个撂倒了。老叨鸡子扯下轿帘，搋出福福态态的老夫人，顺着胳膊往下捋金镯子：
老夫人一身锦绣绸缎，手里端着一个长杆烟袋，面沉如水，也不与老叨鸡子撕扯，嘴上厉声斥责：大胆，大胆，小蟊贼。
老叨鸡子恶狠狠地骂：老棺材板子，瞎咧咧剁了你下泡子喂鱼。他马刀举得老高，一下下往下比划，就是不落刃。老夫人双手合十，闭着眼念念有词。一个护兵从草窠里跃身扑上来，老叨鸡子也不瞅，耳廓有风，回手一刀，护兵被攮了个透心凉。一小丫环张着袖子挡在老夫人面前，老叨鸡子飞起一脚，小丫环飞出一丈来远，惨叫而绝。恰在此时，张老疙瘩斜刺杀到，上去一马刀，把老叨鸡子举刀的右膀子削下来，膀子掉了，马刀死攥在手里，老叨鸡子高声大叫：妈呀！夹马而去。
当晚，张老疙瘩将老夫人一行蔫巴登地让进了东街，烟酒鱼肉好生款待。宴后，他求见老夫人，低眉顺眼地说：咳，老夫人受惊了，这地界不太平，胡子响马遍地走，咳，天黑透了，赶路也不方便，今儿晚老夫人就宿这儿，屋外有咱的兄弟不眨眼守着，屋里一会儿把咱妻妹叫来给老夫人做个伴儿，明个儿一早咱就上路，有咱护着，保准是事不出。
他所说的妻妹，是头天绑的红票。
好不应让胡子劫了，老大人受了惊吓，心慌慌的晚饭米水没进，两眼半睁半合地靠在被垛上，听了张老疙瘩的暖和话，好歹有那么点安生下来，上下打景这个草莽人，瘪着嘴说：多亏英雄义气。
张老疙瘩见缝插针，说：老夫人说哪去了，赶上这事是咱的造化，嗯……
张老疙瘩活说了一半，又含了一半，面有难色。
老夫人说：英雄也歇了吧，有话明个儿说。
张老疙瘩听出老夫人在送客，犹豫再三，那半截儿话说不说？他说：老夫人，容咱把话说完，说完咱就走。
老夫人面沉如水，轻叹一口气，耐着性子说：说吧。
咱打小就是孤儿，五岁死爹，七岁死娘，跟咱大爷过，没落着一顿饱饭吃，种过地，做过小买卖，学过手艺，到处走，到处要，未了也吃不上，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不打着吃就得掐脖饿死……呜呜，咳、咳、咳，今个儿有幸遇上老夫人，有佛拜了，有佛拜了。要是老夫人能给将军过个话，让咱和弟兄们归了府上，鞍前马后效力朝廷，咱也就算金盆洗手，立地成佛，走正道，行善事啊。呜呜……
转过天，天没放亮，精精神神的张老疙瘩两眼通红地走在头里，引在老夫人的大轿前，一步步蔫巴登地走出了巴家台东街。
这天晌午，西宁府官差策马来到巴家台，传令，委任刘老惠为巡防营帮带，位列张老疙瘩之下。张老疙瘩已荣升为巡防营管带，全权统辖巴家台防务。
赵二妞也是开裆就连蛋，几年工夫，一气生下两个小子三个丫头片子。张老疙瘩也青云直上，率部剿灭滩上的大小悍匪，又一铆劲儿娶了张氏、工氏、李氏、吕氏、曹氏、应氏六房姨太太。
附记：真是无巧不成书。小说写完后，我拿给作家晨哥看。我在文中用了不少东北的方言，他的老家在辽河边，对此颇有研究。讵料，他看过后问我：你写的是谁？你知道谁叫张老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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