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可是，昊然千算万算却还是失算，在家里抬不起头来，在公司更是败给了沈超男。

    名义上，沈超男把华北地区交由昊然来打理，实际上，昊然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的掌控之中，就连进货审批都是沈超男批了之后再交由他来承办，开始昊然以为沈超男怕自己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误事，后来他才渐渐看明白，其实她不是担心自己办砸事，完全就是瞧不起自己办事。

    心下郁闷，昊然借午餐机会跟过去几个相熟的同事聊天，这一聊才发现，他已经被完全孤立！过去那群叽叽喳喳，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中间可以骂老板论女人的兄弟，一夜之间全都成了谦谦公子。

    “我觉得沈总真是一个女强人，能干又漂亮，昊然你好福气！”

    “公司现在形势大好，感觉自己应该努努力，好好干！”

    “昊然，我觉得公司福利相较而言还不错，过去计较来计较去，那是因为没有比较，上星期去海天公司看一哥们，听他说起他们公司的苛刻制度，我这才恍然大悟，比较之下咱们公司真的挺好的！”

    “说的是，沈总人虽然冷了些，但处事很果断，而且员工福利方面她很大方，做事到位，我欣赏！”

    ……

    言论种种，就像在开一个公司表扬会，不管是对公司还是对沈超男，大家都竖大拇指。

    看着这群过去大骂公司不仁道、福利不到位、大谈沈超男冷血的哥们，昊然不得不承认，物是人非！飞离一个群体，就等于永远被排斥。

    这才明白，不是人人飞上枝头都是凤凰的，有的看似凤凰，实则是家雀插了凤凰的羽毛，假象！

    昊然越来越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

    本意确实是动了私心，想靠着沈超男这棵大树改变自己的家雀身份，可飞上枝头才发现，高处不胜寒，连平常那些能说心里话的哥们也失去了。

    心下沮丧。

    可更沮丧的是，沈超男依然放不下莫嘉升，甚至还指使昊然，必须拿下莫嘉升正在谈的大客户。

    彼时，是他们新婚的第二天。

    所以人都认为他们应该去度蜜月，或是腻在一起相互甜蜜。

    可偏偏，沈超男风风火火地上了班，还指示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抢到莫嘉升公司的大客户！

    这一关对昊然来说有些难。他不仅清楚自己的能力，知道拿下那么大的客户需要时间和能力，还因为他也清楚，那个客户是林秋菲费尽心力讨来的。

    因为愧疚，昊然不想对林秋菲做更过份的事。

    可是，他这一犹豫，便惹得沈超男不乐意了，“怎么？怕伤了你的前任？”

    此话之凛冽，吓得昊然不敢做声。

    过去在公司他一直是隐情族，对外从不承认自己有女朋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家都如此，结了婚的说未婚，有男女朋友的说单身，总之，隐婚隐情隐私，凡能捂住的大家伙都在捂，伊始，昊然以为这是社会在进步，人人都讲究点空间，人人都不去打探别人私事，可渐渐地，透过自己他便明白过来，大家之所以怕暴露，不是在维护隐私，完全就是在为自己做更好的打算，一但有好选择，立即可以甩婚甩情甩隐私！

    沈超男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林秋菲的过去的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没料到，做为女人的沈超男比他干脆得多，不无嘲笑地告诉他，“你们男人那点小心眼儿和小心思，我还是明白的，对于感情你们只知道一味隐藏，可我们女人不一样，爱了就会勇敢说出来！”说到这儿，兀自笑了，“那个林秋菲人不错，带点儿天真带点傻气，蛮适合你的，只可惜，她给不了你现在的一切！”

    话点到这里，昊然再傻也懂得识实务，“我们已经结了婚，我心里自然只有你一个。”

    “哈哈哈，是吗？谢谢。”沈超男自然不信，“好好表现吧，能不能拿下大客户就看你的了！”

    领了命，昊然不得不行动。

    这是婚后沈超男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也是全公司上下几十双眼睛一直盯着的成果，他不得不好好备战。

    左思右想，昊然还真想到了应对计策。

    这得益于他和林秋菲同居的那段日子。彼时，林秋菲为了得到该大客户，不分公私地应战，不少资料是落在了地下室的“家里”，做为同行，昊然也看过一二，当时还给过不少意见，更主要的是，收拾行装的时候，他还意外地将林秋菲做的市场调研报告装进了箱子里，或许是地下室过于凌乱，林秋菲没收拾完整，或许是天意如此，总之，昊然赚大了，他将林秋菲留下的这些计划书细细做了研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后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大客户。

    这一仗，昊然赢得不够自信，却赢得非常漂亮！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他有本事，可只有他自己明白，这胜利是在以损害林秋菲利益为前提的条件下取得的。

    然，不仅商场如战场，情场更如战场，如果不争回这个大客户，昊然便难以在公司同事和沈超男面前抬起头来，所以他卑鄙地赢了。

    这一切，沈超男不知道，林秋菲更不知道。

    看到大客户顺利夺回，沈超男大有报仇之痛快，当天晚上宴请公司上下员工，并当着众人的面儿给了昊然一个响亮的吻！这一吻不仅确立了昊然在公司的位置，更确立了众同事对他的羡慕和讨好，所有人都举杯过来相庆的那刻，昊然有些飘乎，从过去大家直呼“昊然”到如今人人卑微地喊“昊总”，他开始得意着，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很是美好。

    或许是因为他帮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就连沈超男对他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当天晚上不仅让他和自己洗了鸳鸯浴，还亲手为他搓了背，新婚夫妻，男女相对，好事自然少不了，为了讨好沈超男，昊然使出浑身气力，看着身下不停娇呻的沈超男，昊然第一次有了做大男人的感觉。

    他开始认定，不久的将来，不仅是沈超男，整个公司甚至整个世界都将是他的。

    可是，他认定不等于沈超男认定，激情一过，沈超男还是将他踢出了浴室，“去，给老娘倒杯干红，候着！”那语气仿佛是慈禧老佛爷在吩咐一个小太监。

    昊然刚才还在云端飘着，当下落了地，摔得哪里都疼，却又辩驳着，“能不能温柔点？”

    浴室里头，沈超男笑得得意，“想让我对你温柔也不是不可能，你必须做得更好！哦，对了，明天去见大客户记得要备好资料，这次虽说签了合同意向书，但难免正式合同不会出问题，更要防备莫嘉升的反击，你今天晚上还是加个班吧，好好研究一下，尽量做到万无一失，听到没有？”

    欢爱过后，谈的不是风花雪月，竟是生意，昊然突然觉得，无比反胃。

    （四）

    男人娶妻最怕两种结局：娶了下属，或是娶了上司。

    娶了下属的男人从踏进婚姻那道门开始便会沦落为老婆的下属；娶了上司的男人就算再活一百年也依然会被老婆当成下属，总之，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

    可就算如此，昊然还是义无返顾地娶了沈超男，表面上这场婚姻是男才女貌，甚至为此沈超男还把华北地区销售总监的职位当成嫁妆送给昊然，可关上门过起日子他才知道原来女人是如此不一样，相较于沈超男的颐指气使，林秋菲过往的种种好便浮上心头来……

    或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原来的一切是多么地美好。

    只有对比了才明白过去的拥有是多么地可贵。

    这个开始怀念过去的男人叫昊然。

    一身功利心的昊然。功利加身，他对比好，更懂得对比不足。

    林秋菲纵有千好万好，不能带给自己飞黄腾达，单从这一点上来讲，昊然还是觉得娶沈超男是值得的。

    尽管沈超男对他不冷不热，有时过于苛刻，可昊然认定----身为男人，不经历风雨哪见得了彩虹？

    爱情和事业做取舍，男人往往毫不留情，更毫不犹豫。

    只是，真的到了夜深人静，到了被沈超男逼至尊严边缘的时候，他还是会委屈，还是会忍不住想念林秋菲的好，那个曾经陪自己在地下室度过三年寒暑的女子，像一枚不轻不重却深烙其身的印记，早已经深深地烙在他身体的某一部分。

    就连和沈超男欢爱，昊然也会泛起对林秋菲的怀念。

    从林秋菲到沈超男，昊然这才惊觉，女人和女人竟然如此不同。

    前者安然享受，趋于被动，后者情绪上来却主动得吓人，床第之上，女人是温顺还是强势，原来也是渭泾分明。

    越比较，昊然便越放不下林秋菲。

    自分手到现在，对方连一通电话一个短信也没给过他，除了分手时追问过他几次“为什么”之外，林秋菲就像一个符号，随着昊然婚礼的结束，她也自动地划上了休止。这令昊然不禁怀疑----林秋菲为何如此淡定，莫非有了比自己更好的选择还是正在跟新任约会？

    瞧瞧，这就是男人，明明是他抛下女人，却转过头来质疑女人为何不理自己。

    他哪里知道，他的倒戈，令林秋菲过得并不顺心，失去大客户，使她失去莫嘉升的信任，再有大的客户出现，她便失去了靠近的机会。

    还有一件窝心事，那就是介绍莫嘉升给于悦萱认识，表面上是在帮着好朋友实现嫁豪门的理想，实际上她越来越担心于悦萱会受伤害，不得不一次次坦承莫嘉升的不足，明明是对朋友尽责，却差点被于悦萱误会自己不希望她过得更好……

    最让林秋菲头痛的还是同租客阮缤纷，这个豪爽女子一度被她视为好朋友甚至同病相怜的知已，可她近来近似疯狂的举止却让林秋菲不知所谓。

    阮缤纷爱上的，果然是个已婚男。

    在他们约会N次之后，已婚男的妻子----一个包装光鲜，眉目间却溢满仇恨的女子杀将过来，推门而入的瞬间，误将林秋菲当做阮缤纷，出手便是一拳。

    林秋菲的额头微微红肿，女子的手掌也因此被咯疼，却仍止不住地骂，“你们这些小狐狸，住廉价屋住惯了，还想找便宜男人是不是？我告诉你，找别人的男人我管不住，找我的男人我还管得了！看你下次敢不敢再勾引他！”

    被打已然莫名其妙，被骂更是委屈百般。

    林秋菲不得不应战，“这位太太，请你认清再打再打行不行？我和你认识吗？你的男人是谁我又认识吗？在我没告你擅入民宅之前，请你给我解释清楚！”

    “解释？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不就是……”对方说到这儿，迅速止了声。眼神里露出几分不确定的迟疑。

    或许是对比之后，有了几分不确定，于是又弱弱地问，“你不是那个……我是不是打错了？你不认识我们家东良？”

    “什么东良西良的？我从未见过！”林秋菲越来越有气。

    打上门来的女子渐渐恢复理智，“可我明明是看着她进到这个屋里来的，莫非，这里还有其他女人？”说完，便往门里瞧。

    林秋菲此时已经确定，对方是来找阮缤纷的，不巧的是她不在，自己做了替死鬼。

    可是，就算情况像来者说得那样可恶，林秋菲还是替阮缤纷挡住了敌人，“这里只有我一个，我再重申一次，我不认识你老公，你若再这样不讲理，我真的报警了！”

    林秋菲眼里的凛冽吓着了对方，女人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认错人了，或许是……我走错了楼栋，真对不起……”话还没说完，泪便落了下来，“呜呜……我也知道这样做太丢人，可我容易吗？把娘家生意交给他打理，他可倒好，趁我照顾家中老小无法分身的时候，他不管不顾地就跟别的女人胡来……你说做女人容易吗？人老珠黄还要被老公背叛，这滋味你怕是不懂，可我告诉你，真的不好受呀，妹妹……”

    女人哭得乱，叫得乱，诉说更混乱。不用听也知道，又是一部背叛史。

    如果是过去，林秋菲或许会认定这种女人是因为她们不思进取被老公背叛，或是瞧不起，进而出了轨。可毕竟自己也是伤过痛过之人，经历过自然懂得伤在何处痛在何处。

    “放心吧，他可能是一时糊涂，绝对不会抛妻弃子的，男人有时候就像孩子，玩腻了就会回家的，不过你也应该正视一下自己，别没事打呀骂的，国际战争还要靠对话解决呢，更何况还是搭伴过日子的两口子呢！回去好好跑他沟通一下，平和些，大度些，他会认识到错误的……”林秋菲边说边劝，直到将女人劝走。

    女人临走时很过意不去，“我会好好劝他的，谢谢你。”

    好气又好笑。刚才还狂风暴雨，转眼又视她为恩人。

    送走女人，林秋菲决定，她也要跟阮缤纷好好谈谈，一个女子最好的嫁妆就是好名声，如此不管不顾，又怎么可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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