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追欢-杜克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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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

    (1)疯狂八州南下

    驶出纽约后,我们找到一个加油站,加满了油箱,又在加油站商店买吃的,几乎买空了加油站。来往车辆的喧闹响彻在95号州间公路上,天空灰蒙。我以前就不喜欢新泽西,就因为新泽西的嘈杂与灰蒙,现在又掺入寒冷。子渊和原宪买了几大箱的土豆片、一箱牛肉干、几个月都吃不完的口香糖、各种饮料。加油站老板和伙计都帮着扛货,还有新泽西州的红苹果、牙买加的香蕉和几加仑咖啡。付小费让加油站老板去肯德基,没几分钟他买来上百的油炸鸡翅膀、几公斤油炸土豆条、几百小袋的番茄酱,我们住进了宝马X7,不准备下车了。

    我想起乐欬,不知道他在哪里,打通了他的手机,原来他已在弗吉尼亚了,正往杜克大学方向追赶南容。之后我打了手机给伯牛,他说他已经找到律师,名叫大卫·哈里斯,一个犹太人律师,听到这名字就知道伯牛有救了。伯牛是唯一敢坐飞机的人。他说明后天飞到杜克大学来,找南容他们。

    打手机找到施之常,他说张有若整天睡觉,好像她在上海从没睡过一样,吃了睡,睡醒了继续睡,他问:“上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毛阿大被调查了。”我回答。

    施之常问:“谁是毛阿大?为什么被调查?”他竟然不认识毛阿大。我羡慕施大医生,他真是生活在世外桃源的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怪不得张有若整天睡觉。我答应以后有机会再跟他详谈。

    我们在沉默中驶过新泽西。到了费城已经是下午4点。费城是座淡黑色城市,我们在老城区缓缓地驾驶着观看,独立广场、自由钟纪念厅前都是雪,向费城致意。原宪是半个纽约佬,他不在乎费城。再上州间95号公路,继续向南,匆匆过了特拉华州(Delaware)的威尔明顿市(Wilmington),我以前见到萨斯奎哈纳河(Susquehanna River)时,没感到它的美丽,今天在寒冷中见到它,河水蓝色,河面宽广,觉得它也很美丽。

    由子渊驾驶着宝马X7向南,他疯狂得像只吼叫的东北虎。不知过了多少城镇,过了多少河流,数不清的桥梁隧道。宝马X7闪电般驰过巴尔的摩城,没几分钟就到了华盛顿特区。我们没工夫见奥巴马,向华盛顿特区挥手致意后,继续南下。我打了个盹,等我醒来,仍然是子渊在驾驶。车内温度很热,显示屏提示车外的温度在零下。宝马X7已经转到州间85号高速,距离杜克大学只有两个多小时车程。天色已黑,高速两边都是松树,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子渊的车速达到每小时九十英里,一路超过安分守己的美国佬。竟然有比子渊更疯狂的人,那人驾驶着全新的奥迪Q7,与子渊赛起车来。贾子渊高兴极了,宝马X7与奥迪Q7并驾齐驱,谁都超越不了谁。我擦了车窗上的雾气,向右边的那位家伙望去,他长着亚洲人的脸,他的右边是位漂亮的女人,年纪比他小一半。原宪说:“肯定是他的二奶。”他的车牌也是加州的。子渊听着,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都是自家人,从加州横穿美国,有钱就是任性啊。册那,人家有计划,把二奶都装在车里了。”

    奥迪Q7突然加速,超越宝马X7,堵在子渊前面。弗吉尼亚松林里有了那位土豪赛车,子渊也不再寂寞。子渊跟他玩智力,他驶到右道,也突然加速,加速到每小时一百英里。那位土豪也加到这个速度,他就不让子渊超越他,整条高速由宝马X7和奥迪Q7开路,吓得美国佬都躲在最右边。子渊引诱那位家伙上了时速一百一十英里车道,他却突然踩上刹车,我与原宪向前冲击,几乎撞到前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宝马时速减到每小时七十五英里。前面几辆警车从森林里飞出,闪着红灯追上土豪奥迪Q7。子渊见了,兴奋得几乎从车位上飞起来,他喊着:“哈哈,逮住了,这下让你再加速,你加速啊!哈哈,哈哈!”他突然变了语调,幸灾乐祸地说:“你看多么蓝的天哪!走过去就会融化在蓝天里,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哈哈哈!”他指着被警察拦截住的土豪奥迪,手舞足蹈,口中继续他《追捕》台词:“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你也跳下去!哈哈啊哈!”他是真开心,子渊慢慢地驾车从奥迪Q7旁驶过,他故意退下车窗,看着那家伙和他二奶的狼狈相,子渊觉得这辈子活得都有意义了。

    这一阵赛车比赛后,开什么速度都觉得很平稳。晚上10点钟到了杜克大学,宝马X7直接到杜克大学附近最高档的旅馆——华盛顿·杜克高尔夫俱乐部。每年6月份杜克大学毕业典礼时,入住华盛顿·杜克高尔夫俱乐部是用抽签决定的,幸好是2月寒冬天,居然还有空房。我们进入电梯到三楼,卸下行李,各自入睡。

    (2)杜克大学的帐篷村

    我泡了一个热水澡,但这样全身刺激后,人反而兴奋起来,横竖睡不着,我下了楼,像夜游一样仔细参观这座全美闻名的旅馆。古老的建筑很典雅,国家级红地毯,走廊两边挂着黑白照片,有杜克大学的全景旧照片、杜克教堂开工时照片、日本花园全景等。

    有一排红木陈列书柜,里面摆放着《恐龙的舞蹈》《骏马耳语》《黑暗中地方》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藏书?杜克家族的藏书令人纳闷,杜克大学是世界一流大学,但杜克家族肯定不是个书香门第,我想着。墙的另一边,是西班牙弗来期将军迎接杜克大使的照片。

    子渊也在下面游逛,看着走廊上四个杜克男人的铜像,杜克的名字把他搞糊涂了,但他生性好学,又是三更半夜的神仙,我们俩研究起杜克家族史。华盛顿·杜克是老杜克,生了本杰明·杜克和詹姆斯·杜克,他们都是烟草业的大亨。大使杜克是本杰明·杜克的儿子。美国南北战争后,杜克家族成了暴发户。全世界抽烟烧的钱,都烧进了杜克家。杜克家族创办美国烟草公司,控制了地球的半个市场。

    “还是我说过的那句话,人到发财的时候,怎么做都能生钱。”子渊说。

    “老实说,到了你这个水平,发财容易,花钱难。”我说。

    “精辟!吃喝玩乐也就这么些钱去花。杜克为什么成功?”

    “把钱埋在教育上,杜克大学成了美国一流大学,吸烟的钱传了下来。”

    “册那,有道理,我去黄石公园,办个‘子渊大学’?”我说:“办大学的也不都能成功,特朗普大学就是个大彩球。”

    子渊突然问:“南北战争是中国什么朝代?”我回答:“清朝与太平天国打仗的那些年。”子渊感慨地说:“太平天国到现在!我子渊的钱却传不到下半辈子。”

    主通道连接豪华舞厅,舞厅里轻声传出华尔兹舞曲,灯光辉煌。穿过舞厅是一排会议室。靠墙的台桌上有香槟酒、葡萄酒、各式点心以及各种各样的饮料。子渊以为美帝国主义就是这样富裕,半夜三更供应免费点心、饮料。他随手打开香槟,给我倒上一杯,满满的酒沫溢出酒杯,溅到红地毯上,他举杯与我干了一下,三更半夜也不划拳了,莫名其妙地干着杯,尽情地享受“免费”香槟和红葡萄酒。一位黑人工作人员赶到,礼貌地解释:“这些点心是为明天招待会准备的。”子渊有几分醉意,掏出百元美钞,给了黑兄弟做小费,封了他的口,与黑兄弟干了一杯,然后请黑兄弟带路,走出了华盛顿·杜克高尔夫俱乐部楼下的迷宫。

    回到主大厅,挂钟上显示深夜2点,还是没有睡意,子渊说要去看看K村的帐篷,喊来门卫,让他去开出宝马X7,门卫却回说:“不用的,贾先生,卡梅伦球场就在前面,从科学路走进校园,十分钟就到。”

    走在寒冬的深夜,我的脸变得麻木,鼻腔在零下的气温里严重充血,只得用嘴巴呼吸。我们到达K村,一个球场大小的草地,深更半夜灯光通亮。期待了这几个星期,突然身在闻名全美国的杜克K村,感觉直接进入超现实世界。

    上百个帐篷高低起伏,色彩不一,首尾相连,帐篷的底部埋在雪中,像是成吉思汗的军队在城堡下露营。五花八门的帐篷逗乐了子渊,最逗他乐的蒙古式帐篷,圆顶上盖着帆布,蒙古人的颜色,高高地成了帐篷群里的骆驼,当年成吉思汗的帐篷也不过如此。绝大多数的帐篷搭在木质地基上,越向后,帐篷搭得也粗陋,一人用的小帐篷直接贴在草地上。蒙古帐篷内灯光隐隐约约,有成群结队的人住在里面。子渊兴奋极了,就是不敢去敲帐门,生怕惊扰了里面的成吉思汗。K村前面竟然有压寨的银锡纸大旗,但已被风雨吹成碎片。当子渊看见纸箱搭成的K村办公室,和K村邮箱时,他实在乐得不行。

    K村两边人行道上,三五成群的杜克大学学生喝着啤酒,深更半夜就是没人睡觉,欢乐与疯狂同时进行着。我们围着K村兜圈子,想找到凯文和大C他们,迎面碰见巡夜的,他们清点帐篷里的人名,看看帐篷里有没有人,如果违反露营规则两次,帐篷就被罚出队伍。巡夜的挡住我们,要我们出示学校的证件,子渊用洋泾浜英文说:“Me(我),uncle of Kevin,big C and little C(凯文、小C和大C的叔叔),你的懂?”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看着我寻求翻译,激动地说:“册那,他听不懂英文,你跟他说几句。”

    “我们在找我们的三个孩子,凯文、大C、小C,他们都在帐篷里露营。”

    “你是说你有三个孩子都在杜克,都在露营?”巡夜的问。

    “小C是我女儿,凯文是我侄子,大C是侄女。对!他们都是我的孩子,都在杜克,都在同一年级,我相信他们现在都在露营。”

    “纠察弟弟,我们今天是来陪睡露营。”子渊补充说。

    巡夜的对我们俩肃然起敬,他拿出今晚的花名册,说凯文在蓝色军用帐篷,大C和小C今晚睡在自己的寝室。他请我们稍等,自己去请凯文。

    凯文和他朋友迈克迎出来,见到我们不知说什么,递上两瓶啤酒再说:“叔叔,喝酒?”“我们刚到杜克大学。你父亲在旅馆里吃力得不行,睡了,明天来看你。我和贾叔叔都是夜神仙,日夜颠倒,先来看你。你们野外露营几天了?”我问。

    凯文没回答,迈克说:“我们睡了三十五天了。”我又问:“什么时候有比赛?”还是迈克回答:“后天有一场球赛,杜克队对耶鲁队,一定不会错的。但我们野外露营只为杜克对北卡大学队对抗赛,这一场比赛是每年唯一大赛,我们一个多月的艰辛都为了这场球赛,为杜克蓝魔队加油。”

    “冷不冷?”我问。

    “不冷,我都无所谓。”凯文说。

    “为什么恨北卡大学队呢?”子渊问。

    “我也不知道,我都无所谓,但迈克懂的。”

    迈克是经典体育狂,对全美大学生篮球队了如指掌,比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钱还清楚。迈克大喊道:“杜克队世界第一!北卡队见鬼去吧!”他的声音虽响,但他还是没说清楚为什么恨北卡大学队。迈克接着喊道:“非我敌手!”他疯狂地喊着这些口号。凯文与迈克是冷热一对,子渊要参观他们的帐篷,凯文与迈克面面相觑,有些为难,但又不想回绝子渊的请求。迈克带我们去参观史蒂夫的单人帐篷。

    史蒂夫的单人帐篷在K村的中间,他是个自得其乐的纽约人,经济学的硕士生,见到我们他高兴,大声地说:“太棒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邻居,那个黑帐篷的是哲学系的学生,他整天在帐篷里问:‘什么是帐篷?’我前面那个帐篷里,住着一个脾气暴躁的女学生,从来不让人参观她的帐篷。你们千万不要打扰这两位。我的帐篷是‘巫农巫农,Uno Uno’,西班牙语的十一号。哈哈,欢迎到巫农巫农参观!”史蒂夫戴着绒毛帽,帽下还露着长长的脸,黑边的眼镜,好像几年没跟人说话似的,他客气地说:“请进,请进,到我帐篷的休息室来。”

    我们伸头进去,整个单人帐篷仅容一个人,半个人高度。史蒂夫坐在里面兴奋地说:“进来啊!跟着我的脚步,你现在走在厨房里。小心啊!别闯进我的浴室,给我一些隐私好不好。中国朋友请进……”在帐篷的中心地上,他拍打几下,说道:“这里是食堂和休息室。”他从食品袋里取出几袋糖果,继续说:“既然是Blue Devil(蓝色魔鬼,杜克大学篮球队队名),就得吃蓝莓,喝蓝啤酒,放蓝色音乐,看蓝色电影。”他将苹果手机架了起来,打开You Tube,放起了杜克队篮球录像,“进了,进了!”他兴高采烈地喊叫,“马丁路德说,我有一个梦,就是在我这个蓝魔帐篷里做的梦。投球,传球,扣球……”他的脚跟上挂着玩具篮球筐,他拿着网球往里投。

    子渊被他的自得其乐感染了,他问:“你的卧室呢?”

    “卧室就在我的屁股上,哈哈,卧室是最神秘的地方,也许今晚我会有伴侣,看看我这盒保险套!等一等,别做任何事情,后天有比赛,我差点忘记做巫术。”他转身,面对着帐篷的另一端,上面贴着三张照片,一张是教练K照片,另一张是今年杜克队五主力合影,还有一张是上次杜克队拿冠军合影。史蒂夫对着照片,做着巫术:“啊,啊,呀,呀,东南西北有神灵,保佑杜克蓝魔队,啊,啊,呀,呀!可以了,我今天差点忘了。谢谢你们光临提醒了我。”

    子渊建议史蒂夫今晚跟凯文睡,他要我跟他一起体验史蒂夫帐篷,子渊问一夜的租金,史蒂夫要子渊先学会巫术,他今夜得补上六次巫术,每小时一次。子渊答应,说道:“没事,小兄弟,我替你每小时做一次巫术,保证显灵。”史蒂夫兴高采烈地同意了。子渊付了钱,放着豪华高尔夫俱乐部不睡,今夜我与子渊这个疯子同睡,挤在史蒂夫单人帐篷里,不知将头脚怎么放,挣扎着躺下。

    这一夜没睡好,帐篷外人来人往,子渊真的每小时坐起来,“啊,啊,呀,呀”,他替史蒂夫做巫术,子渊口中念念有词,还诅咒着北卡大学队:“北卡队,见鬼去!见鬼去!见你册那的鬼去吧!”做完巫术,又睡下来。人活到这个年龄,还从来没有穿着羽绒衣睡的,也没刷牙洗脸,总觉得不应该睡着。子渊的巫术喊叫得奇怪,惊讶了隔壁帐篷,不仅“哲学家”来敲门,前面性格古怪的女大学生也来探望。没多久,我们被巡逻员喊了出来,他们问了史蒂夫几个问题,然后带着我们到凯文的帐篷里去对质。

    凯文的帐篷气派,三室一厅的军用帐篷,大厅里有写字台,史蒂夫正在写他的文章。迈克对巡逻说:“他们俩是凯文和大C的叔叔,中国来的疯子。”他指着我介绍说:“这位是小C的爸爸,空着高尔夫俱乐部豪华卧室不睡,就想做一夜杜克疯子。”他们都等凯文表态,凯文说:“我是无所谓的。”

    巡逻问:“凯文,你永远无所谓!怎么处置由你决定。”

    凯文终于说了一句话:“各罚他们五百美元,睡到史蒂夫帐篷去。”

    子渊和我竟然没被赶出来,我们热泪盈眶,第一次有人接受了我们。我们拜谢巡逻,拜谢凯文和迈克。无所谓有了责任和使命,他站到历史的高度。回到帐篷,子渊更努力做他的巫术。我将就着躺着,但怎么也睡不着,望着帐外满天星星,只觉得人生荒唐,昨天凌晨还在纽约屋顶上泡热水浴,今夜却睡在潮湿盖雪的草地上。帐篷外吹起了风,摇动整个帐篷,还不到半小时,子渊又起来做巫术。“东南西北有鬼,北卡队见鬼去!嘟,嘟,嘟!哒,哒!”

    终于一切停当,风调人和,我安息下来。手机上时间凌晨3点50分,但史蒂夫帐篷的味道实在太刺激,绝大多数是酒味,有酸味,更有人体分泌物味,实在不敢呼吸。整个K村也终于安静下来,我闭上眼睛,但子渊这个疯子又起来做巫术,真是死鬼没见,活鬼难避。我实在熬不住,想睡觉,跟子渊请假,逃回华盛顿·杜克高尔夫俱乐部,匆匆洗了澡、刷了牙,蒙头就睡。

    (3)两代精英的色欲爱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在头顶上,我走近阳台,推开落地窗出去,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感到愉快极了。美国南方空气是紫红色的。远处是墨绿色森林,近处有高尔夫车在草地上移动。我欣慰自己在南方。我这辈子漂游,十七岁离开家乡,近二十五年的拼杀,单枪匹马冲在前线,侦察兵、战士、先锋、参谋、司令都是我自己。有一次在费城,到美国医生执照中心办理文件,碰见一对印度父子,父亲背着儿子的行李,替儿子问路,帮着儿子办理文件,我下意识地寻找我父亲,但找不到他的厚肩硬背了,无比孤独,感觉像一叶孤舟。几年前到南方大城市夏洛特开会,下了飞机找出租车,竟然上来一名超重黑女人帮我提行李,她气喘吁吁,却一口一个“是的,先生”。她嘱咐我注意来往车辆,帮我将行李放入出租车,说了好一阵城市路线,告别的时候她说:“玩得开心,先生!”是那样热情,南方人的厚重犹如这里的红土。想到马上要见到小C了,感到自己回到了家。

    今天是星期天,明天有杜克大学和耶鲁大学球赛。杜克与北卡大学篮球赛在星期三举行,一定会是惊心动魄,比赛后小C她们的露营帐篷生活也就结束了。打电话给小C,她惊讶于我的突然出现,高兴我来杜克大学看她。一刻钟后,小C到华盛顿·杜克高尔夫俱乐部,我们一起去农贸市场。

    出了大学到达勒拇市区内,农贸市场在一草坪上。2月太阳远远的,除此之外整个农贸市场充满生机,摊贩都是年轻人,草地上奔跑着孩子。南方的农贸市场与旧金山的不同,小摊上是土豆、腌菜、自制肥皂。小C还没吃早饭,我也饿得不行,空着肚子,在农贸市场找吃的。草坪的边上停着几十辆食品车,其中一辆有费城的奶酪牛肉面包,十几年没吃了,也不在乎费城不费城的了。我买了两份奶酪牛肉长面包,当场在铁板上烧煮的,热烘烘的,第一口咬下去,奶酪牛肉自己滑入胃中,与费城的味道真的一样,我十分满足。仿佛在这一时刻,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享受费城奶酪牛肉面包。

    与小C边吃边聊,有一摊位出售中国茶水的,小C认出这三个摊贩,他们是小C生化学教授和助教。生化学教授是从加州来的,助教是亚裔,都酷爱东方饮茶文化,但泡茶方法有些荒谬:从烧杯里煮着过滤水,茶叶放入三角容器里,沸腾的过滤水加入三角容器,让茶叶飞舞。三美元一杯教授茶,第一次由白人教授给我们泡茶,喝上一口就是不一样。跟他们聊了一阵子,聊的都是杜克篮球赛。两个助教曾是帐篷露营疯子,今年没时间,只睡白帐篷,昨天竟然也在K村,小C与他们有说不完的话。

    在杜克教授煮的茶水里,小C他们天真的笑谈里,在盼望中的经典篮球对抗赛里,我能嗅出春天的气息。忘记问一下做费城奶酪牛肉面包者的学位,他那个样子,一定是从费城来的博士。高学位的绿茶,费城的奶酪牛肉面包,极度的科学,满满的合口惬意。这个时刻我什么都有了,满足了,小C也满足了。

    南容来电话,约我们去一家咖啡店。咖啡店离农贸市场不远(在一幢破旧的像加油站一样的建筑里),却是杜克大学生的社交中心。我们进去,里面都是二十岁上下的金童玉女,窗前的美女大学生与男同学聊着天,阳光洒在脸上,黄金般的时与光,每一个发言都是那样的青春,那样的美丽人生,那样的朝气,那样拥有一切。咖啡店的书架上排满了书,每天都换书的种类,新的旧的极好的书。

    南容早在里面,大C挥手让我们过去,她和小C又谈露营睡帐篷的事,大C说:“前天下雨,轮到我们几个睡到帐篷里。珍妮佛睡着也会走路,睡着睡着,她把脚伸到帐篷外,雨打到她的睡袋上也不知道。后来整个身体睡到外面去了,她熟睡在睡袋里,爬不进来,半夜里睡着喊着我的名字,我在梦里以为在做梦呢!哈哈。”

    “后来呢?她回寝室了没有?”小C问。“她光着屁股,爬进我的睡袋来了……”大C捂住了嘴巴,她笑得开心。小C也笑了起来,做了个鬼脸。大C接着说:“这又有什么,反正都是有男朋友的人,别人也不会瞎猜的。第二天早晨,她光着上身套上我的外装,天杀的,比JLo(美国性感歌手Jennifer Lopez的缩写)还性感。”她俩说着笑着。

    南容依然美丽,比她女儿更有风韵,成熟得看着也甜。她的身边是乐欬,右边是巴西勒,他们俩谁都不说话,仿佛刚吵过嘴一样。

    还是大C和小C有说不完的话,大C说中文常词不达意,到了欧美后,英语夹着法语音调,说话不拘一格,青春和朝气都在语言韵味上。她们俩聊天的话题转到欧洲,更有说不完的故事。小C刚从英格兰回来,她去北部英格兰一所低能儿教育中心见习。当地人极度的友好,一个月前,他们就在报纸上刊登消息,说两个美国大学生要来,小C的照片也登载在报纸上。

    小C眉开眼笑地说:“英格兰北部,从伦敦向北也就三小时,他们的口音完全不一样。上帝啊!那些北方人将三个元音连着发,你们谁能连着说三个元音,‘啊噢咿’三个元音竟然是一句话,听不出一个词语,你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太友好了。他们估计我们美国人懂英语,但我听不懂一个单词,重复地问他们‘什么’。哈哈哈,北部英格兰人是好人,语言上他们是魔鬼,不友好,一点儿也不友好!我们说的是美国英语,但他们说的是北英格兰的英语,上帝帮帮他们!”小C兴高采烈地说,喝了几口咖啡,继续说:“我们到低能儿教育中心,那些人才有劲呢,他们用北英格兰口语问我们,口音比苏格兰人还难懂,说得又快像炮弹,第一句与第二句根本没有关系,没有承上启下,没有联系!哈哈哈,这样的工作,是本人有生以来干过的最艰苦的工作。”

    大C做了一个鬼脸,她问:“这不是你第一份工作吗?”

    “是呀!”小C回答。

    “说话真有水平,后来怎么样?”

    “我问自己,为什么大老远从美国赶来,跑到北英格兰找这些低能儿交谈,想不出理由,美国也有低能儿,是不是?那个城市叫达勒姆(Durham),我们杜克所在城市也叫达勒姆,这里的低能儿还不够我们研究?仔细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理由。我跟一位北英格兰低能儿交谈,当我重复地问他:‘你说什么?’他以为我智商有问题。哈哈哈,听出我的中心思想了没有?”她问大C。

    “没有啊!什么中心思想?”大C问。

    “只有成为低能儿,才能研究低能儿!他们把我当作低能儿中的一员,哈哈哈,飞过大西洋就是为了成为一个低能儿。他问我几十遍,我听不懂,我反问了十几遍:‘你真的在说葡萄吗?当然了,我们美国人喜欢吃葡萄,我从小在加州长大的,不喜欢吃葡萄才怪呢!’他又问我十几遍,哈哈,两个低能儿就这样交流……”小C说着她的北英格兰故事。我们都被她感染了,跟着她开心地笑,小C接着说:“这些人真太友好,但是天杀的!他们又真不友好!”

    我问:“这以后,他们说得慢一点了?”小C回答:“根本没有,他们才不管呢!从远古时代起,他们说话就这个快速度。他们真友好,他们又太不友好了!哈哈。”

    “吃的怎么样?”大C问。“也不友好!他们喂我们当地人的食物。上帝啊!他们一顿早餐可以喂饱几头牛。OK,话说回来,他们很友好,想让我们认识真正北英格兰人的烹调有多伟大!”大家听了,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巴西勒笑得自豪,他知道英国人的烹调方式。南容微笑着,没有说话,享受着两个杜克大学生愉快地交谈。

    大C惊讶地问:“北英格兰人想炫耀他们的烹调技能?”小C说:“OK,每一餐都有奶酪,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奶酪。刚吃了早餐,没过几小时是午餐,牛油、面包,又是奶酪,但没有盐,天杀的!一日三餐没有盐。你说是不是见鬼了?也没有调味的酱油、咖喱粉、胡椒粉之类的。我实在忍不住了,问那些北英格兰人:你们是不是有问题?你们这些人为了印度调味品,去征服世界,侵略了整个地球,你们却不在我的菜里放些盐!你们犯了什么傻?”

    大C听了,完全赞同说:“是的,是的,我们那时去英国,也什么都没有,跟你说的一样。西兰花放在水里一煮就完了,胡萝卜水煮一下也完了,所有蔬菜都放在水里一煮,还非要煮得烂熟,连一点脆性也不让你享受。我那时吞下去的,真不知我在英国吃了些什么?”小C点头连连说是,哈哈地笑在一起,小C接着说:“我在北英格兰一个月,吃这些烂泥食物,胖了很多,他们真的很友好,也真不友好。我回来前一天,到他们教堂为他们祈祷,上帝啊!原谅那些英国人,让我从此减肥,除去这些北英格兰肥肉。”她们俩哈哈笑个不停,我们也跟着愉快,但插不进话去,咖啡店里都是这些年轻人的对话。小C说:“我得赶回K村去,今天轮到我守帐篷了。”大C和小C准备一同离开。

    南容看上去很疲倦,乐欬显然不高兴,但巴西勒的严肃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前见过法国人傲慢、盛气凌人的样子,今天才知道法国人的严肃是他们天生的傲慢。

    南容苦笑着说:“聆海,看看我们的孩子们,跟我们的语言也不同了。大C在帐篷里露营了一个多月,要是在中国,我早就把大学校长抓起来。没有权力了,什么都管不了,谁都想在这个时候投井落石,巴西勒先生,你知道‘投井下石’是什么意思吗?”巴西勒没有回答,乐欬说:“我这个人最恨忘恩负义的人。”

    大C她们起身离开,巴西勒突然问大C:“C小姐,我出三千美元买你那张球票,杜克蓝魔队跟北卡大学队比赛那张,怎么样?”

    “巴西勒叔叔在开玩笑吧!为了这一张球票,我睡了一个多月的帐篷,我从没有做成过一件事,露营睡帐篷一个月是我唯一的成就。”大C说。

    “就算我雇用你的。”

    “巴西勒,别在孩子面前放肆!”乐欬愤怒地说,他走到巴西勒面前,以为他们俩又要打架,大家都紧张地准备劝架。乐欬大声指责巴西勒,喊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你落井下石太早了!”

    巴西勒毫不示弱,用法语骂了乐欬:“耗子,死心塌地的耗子,总是躲在黑暗里,躲在人的背后。乐先生,你放着在南卡的女儿不管,整天在南容的背后,没有请你留在这里,耗子!”乐欬愤怒地说:“你说什么?你这个花花公子!”

    “乐欬,你挡住了我的视线。”南容喊住了乐欬,乐欬回到自己座位上。南容对大C说:“巴西勒叔叔跟你开玩笑,他不会要你的球票的,你放心跟小C回去吧!妈妈等一会儿去K村找你。”等大C和小C离开后,我才注意到南容的身体在打战,她生气到了极点,她拉着我的手说:“聆海,你看见没有,我在这里被人欺侮,被他们俩绑架了。”

    我突然觉得空虚,无话可说。看着南容和她的两个“影子”,在巴黎的时候,曾将他们当作浮光与掠影的一对,但现在几乎是整天的刀光剑影。我奇怪巴西勒的变化,他变得粗鲁,变得不耐烦。这位法国人跟乐欬学争斗,懂得了部落间钩心斗角,学会了乐欬那样内向的记仇。而乐欬跟巴西勒学浪漫,只学会了法国腔的虚伪,学会了十分钟的风流,学会了妒忌。我收到原宪的短信,说他在杜克大学的大教堂里,要我过去,我站起向南容告辞:“原宪去了大教堂,这倒是条新闻,我去看看。”南容站起跟着我走。

    我们走出了咖啡店,上了南容的恩佐·法拉利,关上车门。一切静了下来,没有了欢笑,没有了喧闹,没有了巴西勒与乐欬的争风吃醋。南容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双手按在胸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轻声地说:“我们离开这里。”这以后一路沉默,我驾驶着她的车。巴西勒的车子紧跟在后面,乐欬的车肯定在他的后面。

    “事情有多坏?”我问。

    “别问了,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会对大C有影响吗?”

    “不知道。聆海,我的头绪很乱,想不出一个方向。”她闭着眼睛回答我,又问:“巴西勒他们是不是在后面追踪我们?”

    “是的,还有乐欬,怎么摆脱他们?”

    “摆脱不了他们!都是我自作自受。巴西勒在讨债,他在威胁我们母女俩,这个你也听出来了。他是个流氓,也许是跟我们学的。而乐欬趁机自作多情了,以为没有阿大的保护,我只能靠他,这下他有机会了。都是些混账的东西。聆海,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问我?我会有主意?”

    “别这样!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

    “《孟子》?”我问,我接着她的那段《孟子》:“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她没回答。她这个时候搬出《孟子》,让我很吃惊,原来她是希望有“仁者爱人”的,希望这个世界有“君子”的。过了一个红灯,我问她:“你爱毛阿大吗?”

    “别问这样傻的问题!”

    “为什么?”

    “我已经乱得不敢笑你。”

    “你的钱,在全球的房地产上,不会有问题的,对不对?”

    “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有多黑暗。你兄弟这一倒台,没几天就会有人吞并我们所有公司,在我们说话这一时刻,他们的人可能在飞机上,正向这里飞……”“那么子渊呢?”我想起了子渊,也许他对时局有不同看法,我拨通了子渊的电话,他正跟杜克大学学生一起,在K村唱歌,南容让他也去大教堂。

    从达勒姆市中心到杜克大学,只有十几英里的距离,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将南容的恩佐·法拉利停在二楼车库里。二楼的车库空荡,熄了车,开了车门,突然感到周围的冷,真冷!从停车场望去,杜克大学在白茫茫的森林里,眼前也是白色一片,教堂就在停车场不远处,钟楼敲出十一响。南容裹着大衣出来,双眼无神,问道:“教堂里有暖气吗?”她走出停车场,踏着雪走了几步,人在颤抖,像是随时随地会倒下去的样子,说道:“挽着我,看你这副生硬的样子,我会吃了你?”我说:“别逞能,巴西勒和乐欬马上就到。”“聆海,抱紧我!我冷得在颤抖!天啊,你怎么变得如此冷漠?!”教堂长长的侧面楼道上刮着风,我们感觉走在冰窟里,南容颤抖不已,看起来如此脆弱,第一次见到好强华丽的女人寒战不已,我只得紧紧地抱住了她。

    “聆海,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我们杨家非得落到这样命运,这是轮回,但为什么我们永远轮回在黑暗里?”我没法回答她。杜克大学教堂星期天主日礼拜即将开始,南容又一阵子颤抖,她喃喃自语地问:“我冷,我害怕,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美国了。”我安慰她说。

    “我怎么感觉不到呢?”她倒在我怀抱里,放弃了自己站立的企图,她也许发烧了,南容悲哀地说:“我们杨家、毛家永远这样轮回,摆脱不了噩运。就算有一时的荣华富贵,但新的快乐还没来得及抹去旧痛苦,倾家荡产就接踵而来,痛苦,痛!聆海,痛在心脏里,旧的还在,新的又来!把我抱得更紧一些。”“你已经在美国!”我再次提醒她,不知道她明不明白这样简单的事实,但她颤抖着说:“你太天真,我不在美国,我在地狱的门口。”

    教堂里传出诗篇序曲,南容慢慢地镇静下来,回归到她的坚强,我们沿着教堂侧翼小路,进入教堂。我们找个位置坐下,前排正是原宪,也不知他来了有多久。

    今天是大斋日第一星期日的布道,从侧门走出三位年轻神职人员,穿着僧侣长袍,高举神灯和十字架。他们捧着《长连祷》的文稿,领唱着《长连祷》,声音纯洁,清澈得如蓝天,整个教堂都是神圣的唱诗声:

    从心脏的失明,

    从骄傲、虚荣、虚伪,

    从嫉妒、仇恨和恶意,

    主啊!拯救我们。

    他们没完没了地唱着,都是些难懂的基督教语言,但礼仪庄重,音乐更是神圣。我不敢大口呼吸。南容静下心来,顺着音乐,眼泪流了下来。原宪低着头。乐欬和巴西勒找到了我们,在我们的后排坐了下来。子渊也赶来了,他跟大家挤眉弄眼打招呼,仍然是昨天那样兴奋,挤到原宪身边坐下,身体还在上下跳跃。《长连祷》足足唱了十几分钟。我这个人怕太多礼仪,怕无休无止的纠缠。前次到普陀山看风景,好不容易回国去一次,碰到观世音菩萨的生日,不得不入乡随俗,跟着普陀山人做了一次佛教礼拜,不知烧了多少次香,捐了多少次香钱,好在禅宗不强求懂经会意,有口无心也是主流,没得罪当地人。但基督教不同,总是吓唬着我进地狱。

    黑人牧师唱完,他这样讲:“我们每个人,有时会像耶稣一样,行走在旷野里,精神沮丧。人的精神不会永远在顶峰上,不会永远享受极度快乐,有时会在低谷,极度的痛苦。在旷野里,举目无亲,没有选择,孤独也非选择,痛苦是一种经验……”

    杜克大学教堂里听众们鸦雀无声,原宪认真地听着,黑人牧师的演讲打中了南容的软肋,有几句让我也感动。只有子渊无所事事,他递来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昨天晚上睡帐篷,半夜夜游,差一点到金发女郎的帐篷里去睡,哈哈,要是早些来K村,现在混血儿子都出来了。哈哈……”

    黑人牧师布道完毕,小篮子从座位一侧传递过来,每个人都往篮子里放钱,今天杜克教堂有了亿万富翁,子渊的钱使他周围座位上人吃惊。最后一曲是《God be in my head》,整个教堂的人都唱了起来,这样的美,这样的神圣,这样的宁静,唱完这一曲,大家自动散场。还没等人走完,子渊兴奋地对我喊说:“聆海兄,昨晚册那真有意思,你怎么就不坚持一下?”他又给南容打招呼:“容领导,向您报到!哈哈哈,乐兄弟也在。巴西勒先生,幸会!幸会!欢迎你到美国来,我们一起去喝葡萄酒!”他环视周围,继续说:“想不到自巴黎一别后,我们又在教堂聚上了。”

    原宪也过来,他向南容问好,说道:“就差伯牛兄了。”

    乐欬不耐烦地说:“不知谁保释了他,他明天就到这里。”

    南容问子渊:“听说你生了几个混血儿,有没有照片?”

    “容领导拿我开玩笑,哈哈,领导开我的玩笑,就是看重我。不瞒容领导,我有过的最好机会是在法国,乐欬兄弟是知道的,对不对?巴西勒先生,你们法国金发女郎真美啊!册那,不是我无知,我就喜欢法国金发女郎,其次是俄国的,而德国的太严肃,英国的太假装高贵,西班牙女郎的头发太黑,意大利女郎有些美丽傻大姐的味道,巴西勒先生同意不同意?”

    巴西勒竖起大拇指说:“贾先生真是经验丰富!贾先生对中国女人有什么评价?”

    “巴西勒先生谦虚了,评论中国女人,您和原宪最有发言权,是不是原宪兄?”南容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会少说几句!”

    巴西勒说:“教堂是虔诚祷告、信仰上帝的地方,你们不应该在这里。”

    大家顿时静了下来,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挑战。乐欬不满地问:“说话别太忘恩负义,信仰是什么呢?”

    巴西勒说:“你们没有信仰,不配谈信仰。”总觉得巴西勒的语气咄咄逼人。

    乐欬不冷不热地说:“就算你有信仰,也不过这个德性。”

    “乐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法国人到中国杀人放火,抢了圆明园国宝,却摇身一变,成了绅士公开拍卖抢来的东西,这也是你们的信仰吗?”乐欬把西方人的罪都加在巴西勒身上。我们感到空气的紧张。子渊哈哈地笑,打着圆场。巴西勒显然不高兴,但乐欬还没完,他接着说:“法国人是伪绅士,法国人更是流氓,是不是巴西勒先生?抢不到钱就威胁人,拿着自己爱着的女人、孩子来威胁,你们法国人的信仰到哪里去了?”

    “乐欬,你没喝醉吧!少说几句,不会把你当哑巴的!”南容训责道。

    “我今天没喝酒,我从来没醉过,我的问题很严肃,巴西勒先生的信仰到哪里去了?”乐欬向巴西勒逼近一步。

    “乐欬,对巴西勒先生尊重一点。”南容说。

    “尊重他个屁!巴西勒先生,中国女人比法国女人更可爱,是不是?你游玩了整个中国,嫖了杭州女人、上海女人、北京女人,你都给了她们上帝的信仰吗?”

    “闭嘴!乐欬先生,你不要再语无伦次了!”巴西勒愤怒地说,他用法语连连地说了几个“闭嘴”。

    “想打架吗?为你的信仰打架吗?告诉我,巴西勒,你为什么落井下石,你为什么没有忠诚,难道你信仰背信弃义?”

    “闭嘴!你疯了!”

    “我也许是疯了,该疯的时候还得疯!你知道毛阿大出了事,你就开始讨钱,难道你更信仰金钱?”

    “乐欬,你真想气死我吗?”南容也愤怒起来。

    “乐欬,你见鬼去吧!”巴西勒诅咒着说。

    “我去见鬼?你一个巴黎小丑,让你赚了这一身的家产,你还不够,你有再多的钱干什么,买八奶九奶吗?”

    “别说了,乐欬,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原宪说。

    巴西勒高高的身体有些不自在,他与乐欬开始用法语争吵。乐欬的爱国主义精神又出来了,鸦片战争、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甲午战争、日本人侵略等等,都是外国人干的,他又是一身对南容的痴爱,他什么都敢说。巴西勒捏紧拳头,手关节噼噼啪啪地响。子渊上去抱紧了巴西勒,他开玩笑地说:“你的手关节厉害,大大的厉害。你左拳打断他的门牙,右拳打开他的鼻腔,册那,让他开开窍。”巴西勒刚想出拳,子渊打喊:“册那,我是跟您开玩笑的,别打乐欬,他只是个痴人。”

    巴西勒脸色难看,他镇静了一下,对乐欬说:“毛阿大先生被抓,但你的机会还是一个零,看看你这个样子,你们中国人的爱情,太可笑了。”

    “我的爱情怎么啦?”乐欬抓着拳头问。

    “你的爱情是一帖滑稽的药!”

    南容实在受不了了,她在求救。

    “不想去看看大C她们的帐篷?”我问南容。

    “哦!聆海,我们走!让这两位在教堂里决斗!”

    当我们走出教堂时,发现了凯文,原宪的无所谓儿子竟然坐在教堂的最后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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