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欲望决定命运-无意识:沸腾的欲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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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意识系统的核心由本能表征性构成,它们追求释放其冲动。也就是说,潜意识是由欲望冲动构成的。当我们提及本能冲动时,真正与其意识相当并能表达其含义的就是潜意识……所以在阐释潜意识的性质时,应责无旁贷地把情绪、感情、情感等包容在内。诸如“潜意识的犯罪意识”“潜意识的焦虑”等等。

    ——《论潜意识》

    一、人的行为受无意识支配

    弗洛伊德指出,精神分析学“是一种关于无意识心理过程的科学”。他所说的精神分析,就是肯定精神过程本身都是无意识的,相反那些有意识的精神过程只不过是整个精神生活的局部。从这个角度讲,无意识学说在精神分析学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它是支撑整个弗洛伊德学说的基石和核心。

    1. “斯芬克斯之谜”

    弗洛伊德通过对自我的分析和对梦的解析,发现无意识不仅同歇斯底里症相联系,而且同正常人的心理活动密切相联。由此,从1900年《梦的解析》出版后,弗洛伊德便集中精力研究常态心理。他认真地分析了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各样的心理现象,发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经常受到无意识的原始心理活动的强烈干扰。于是,他从1900年开始写作,于1904年正式出版了《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学》。《梦的解析》和《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学》这两本著作的完成,初步建立起了无意识学说的理论体系。

    弗洛伊德曾经谈及自己的一个愿望。他说,如果在他死后,能在他的墓碑上刻下“揭开斯芬克斯之谜的人”这样一句话,他就心满意足了。事实上,弗洛伊德自己的50年的研究工作,就是走向揭开斯芬克斯之谜的路径。在西方,斯芬克斯之谜作为神话传说一直脍炙人口,世代相传。

    据说在古希腊忒拜城有一个名叫斯芬克斯的怪物。传说她是一个人面狮身的女妖,她上半身是女人,长着美女的头,鹰的翅膀,下半身是狮子,尾巴是条蛇。她经常盘踞在忒拜城外,向每一个行路的人提出难解的谜语,谁要是猜不出来就被她吃掉。

    有一天,有个叫俄狄浦斯的青年从远处来到这里,斯芬克斯就向他提出了这样一个谜语:“请问此为何物?早上四只脚,中午两只脚,晚上三只脚。”俄狄浦斯立即回答说:它是“人”,因为人刚生下来用两手两脚爬行,长大用两只脚走路,年老之后拄着一只拐杖就成了三只脚。斯芬克斯听到谜语被破解,就自杀了。

    几千年来,斯芬克斯之谜一直震撼着人们的心灵,始终高悬在人类的头顶。在这漫长的逝去的岁月中,多少思想家曾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努力,力图揭示人是什么这一“斯芬克斯之谜”。弗洛伊德所进行的终生努力探索,就是想揭开这个千古之谜。他乐观地认为,他已经揭开了历史上没有解开的“斯芬克斯之谜”。

    弗洛伊德认为,以往的哲学家、心理学家,对于人及其心理的探索,之所以没有揭示人的自身结构的基础和实质,主要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人的规定性在于意识,在于理性,而把人归结为理性的存在,因而只触及人的心理表层;还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人是生物的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这两方面的不同特点,而没有揭示人作为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相互联系的基础。弗洛伊德认为,人是由于其原始本能不断受到压抑,才由自然存在转为社会存在的。正是这种人的自然存在本能不断受到压抑,才使得人成为社会的人,成为文明的人。

    这样,人把自身变成具有文明的社会存在,绝非是出于人的什么目的,而是人迫于本能的压抑而用来防卫自己的手段。按照这种解释,人之所以成为人,其最原始的基础就不是什么理性、意识,而是某种本能、无意识。

    弗洛伊德说:“你想追究你自己许多显然无意的错误和疏忽吗?请走上特尔斐阿波罗神殿门的铭言(‘认识你自己’)所照耀的坦荡大道吧!”所谓“认识你自己”不过是寻找“你自己”的那个深藏心灵底层的无意识、本能。

    2. 无意识:生命的源泉和动力

    在研究无意识时,弗洛伊德认为,意识不外有两个来源:从感觉系统而来的外部世界的感性材料是第一方面,由精神世界的无意识通过“检查”而进入意识的则是第二方面。因此,从第二方面来说,无意识是意识的“源”,意识则是无意识的“流”。为了使无意识学说建立在可靠、坚实的理论基础上,弗洛伊德研究了17世纪以来哲学、心理学、医学各学派与此有关的思想,作为无意识学说的理论来源。

    在古希腊,大哲学家柏拉图认为,在每个人的心灵中,隐藏着野蛮的、野兽般的因素,在酒足饭饱之后,把廉耻和伦理抛在一边,竭力追求情欲的满足,甚至那些初看起来颇具理性、老成持重和道貌岸然的人,也隐藏着某种可怕的、非法的和野蛮的情欲。

    笛卡尔曾经专门研究过人内心的情欲,并尝试着对它进行分类。休谟曾经断言,理智只能是情感的奴隶。17~18世纪德国思想家莱布尼茨试图深入人的内心世界,在个性中划分出“自我”现象领域和“自我”意识领域。

    按照莱布尼茨单子论哲学观点,人也是由单子构成的,被称为“精神单子”。当“精神单子”处于沉睡状态时,只具有无数的“微知觉”。这个“微知觉”其实就是属于无意识领域。康德认为,在人的心灵中可能存在着并且干扰着理性的“模糊的”观念,而理性企图把这些模糊观念置于自己影响之下,但却往往不能摆脱这些观念的影响。黑格尔在《精神哲学》中说,在无意识深处,有一个无穷无尽的形象的和意识中没有的观念的世界。他详细地考察了这种沉睡于人的深处的形象和观念加入人的生活经验,是怎样上升到意识的层面的。

    与此不同的是,哲学史上有另外一种观点,它把无意识问题看作是非理性的东西。例如,叔本华在《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一书中,就把无意识的意志看作是万物的起因,而观念则是意志的第一事实。叔本华认为,现实客体都是由无意识的意志创造的。世界和人的真正本质是属于无意识领域的生存意志。这就表明,无意识不仅属于人的精神领域,而且也属于本体论的存在本身。他由此断言:无意识是一切事物的起始的、自然的状态,所以,它也是有些物种中作为无意识的最精华部分的意识的成长基础。

    这些思想,对弗洛伊德产生了很大作用。正如弗洛伊德后来自己说的,“精神分析并不是首先迈出这一步的。要指出我们的前辈,可以指出一些著名的哲学家,尤其要首推伟大的思想家叔本华,他的无意识的‘意志’相当于精神分析中的精神欲望”。

    尼采得出了与叔本华基本相同的结论,他曾说:“无意识乃是一切理想境地的必要条件。”在尼采那里,人的意识是丝毫没有吸引力的,因为对于无意识来说,意识是起次要作用的。弗洛伊德曾非常认真地研究了尼采的观点,在创立精神分析学时,认真吸取并且采纳了尼采的这些思想。

    弗洛伊德也认真地研究过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爱德华·哈特曼的著作。在哈特曼那里,无意识是作为人的心理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是作为生命的源泉和动力而出现的”。他肯定无意识在每个人生命活动中的重要性,反对把心理归结为有意识的活动,强调无意识在个性创造过程中的作用。这些后来都构成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重要成分。哈特曼还提出了认识无意识的可能性问题,这后来也成为弗洛伊德学说的一项重要课题。

    此外,当时的神经病理学及其医疗实践,也涉及到无意识问题,这可以说是无意识学说的直接思想来源。

    弗洛伊德非常赞赏以前哲学、心理学和医学在无意识问题上的见解,认为它们揭示了无意识的地位、实质和根源。但在弗洛伊德以前,尽管已有了关于无意识的各种有价值的见解,但在无意识的动机、意义或研究方法等问题上,还没有一个人能提出有学术价值的、系统的观点。弗洛伊德接过前人的“接力棒”,决心把无意识的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3. 无意识主导我们的精神活动

    弗洛伊德在认真研究前人学说的基础上,明确指出:“一切精神过程实质上都是无意识的”,“有意识过程只不过是我们的全部精神活动的个别表现”。据此,他又得出结论,人的心理是由各种不同成分构成的聚集物,这些不同成分就其性质来说,不仅是有意识的,而且也包括无意识的和前意识的。

    有意识、无意识和前意识构成了人的全部精神生活领域的三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意识不过是整个心灵或无意识的分离的部分和外部动作,前意识是有可能通过心理检查而进入意识的那部分心理活动,换句话说,前意识是接近意识或者多少易于被意识接受的那些精神材料。而无意识则是一种被压抑的精神活动,它是不能够进入意识的。

    弗洛伊德不是局限于一般地描述这三个系统,而是试图揭示这三个系统的运转机制。特别是设法揭示心理活动的无意识领域向意识领域转化的机制。

    在心理结构的三个系统中,弗洛伊德最感兴趣并着力剖析的是无意识的具体内容。弗洛伊德首先确定了无意识学说的理论基础的客观依据。从理论上说,无意识学说是建立在身心平衡论的基础上的。身心平衡论是指人的生理过程和心理过程各有因果律。人的一切活动即便是自身意识不到的某些细微的动作,也都有它的对应物。这说明,任何心理活动都有其深层心理根源,而不是生理根源。

    所以,心理现象只能用心理原因来分析,表层心理只能用深层心理即无意识来说明。弗洛伊德还认为,无意识学说又是以经验事实为根据的。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许多人本身未曾意识到的领域,如梦、过失等现象都存在着各种未能知觉到的心理活动。即使人的有意识活动中,也常常出现一些时隐时现、模糊不清、遮盖人的真实动机的意念。这些现象构成了人的全部精神活动的不可分割的部分。

    弗洛伊德认为,无意识活动的最主要的内容是人的本能冲动。本能就是在机体内部的刺激下,形成的有关欲望、情感、意向等。这些本能的东西,不能进入意识而被压抑在无意识领域,或者以改装的形式如梦、过失、歇斯底里等表现出来。

    由此可见,无意识在心理结构中处于最深层的领域,是人的本能以及与此相联系的被压抑情感、欲望的储存库。被压抑的无意识并不安分,它总是寻找机会向意识领域渗透,以求满足。

    无意识较之意识有其自身的特点。这主要体现在:意识是无意识发泄欲望、寻找满足的替代物,它本身存在着否定、怀疑、矛盾的因素;而无意识只是寻求快乐的满足,不包含否定、怀疑、矛盾的因素;由于物质世界的持续性,作为物质的反映的意识也具有时间特性,而无意识的特性则是超时间的,它没有暂时性的排列次序,它的活动过程也不随时间流逝而改变;意识是一个开放系统,它以现实为出发点,是后天的产物,人的一切情感活动时刻受社会现实影响,因而与人类文明相联系,而无意识具有封闭性,它远离现实,只是遵循唯乐主义的原则,依靠自身力量去寻求快乐,满足欲望。

    虽然弗洛伊德非常重视对无意识的研究和阐释,但并没有排斥其他的心理成分。他把意识看作心理发展的最高阶段。由于意识对无意识的控制,才阻止了心理深层的那些本能冲动,使人的各种活动按一定的现实规范,正常协调地进行。

    这种情况同时表明,意识和无意识又时时处在激烈的冲突之中。意识常常受到无意识的干扰或冲击,同时又严格控制着无意识的胡作非为。由于意识和无意识之间对这种冲突的自动调节,才保证人的一切活动正常进行。

    至于心理结构中的前意识,弗洛伊德认为,它是无意识同意识之间的过渡领域。前意识和无意识的区别在于,前意识是现实意识不到,却有可能被回忆起来的那些心理材料,它具有动态性质;而无意识则是人意识不到的东西。前意识与意识也有区别:意识对事物的本质特性进行选择,因而具有质的规定性;前意识则是接近意识的心理现象,它能较快地进入意识领域,又能迅速地退回自身的地位,所以没有质的性质,而只有量的属性。

    弗洛伊德还指出,精神世界的这三个系统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组成一个动态的心理结构。正常人的心理活动,是在这三者协调、平衡状态下进行的,这种心理结构具有常态性质。如果这三者的协调、平衡状态被打乱,那就成为非正常人的心理结构,因而具有变态性质,变态心理如果得不到及时调节,最终将导致歇斯底里症状。

    根据对意识的上述分析,弗洛伊德指出:第一,意识是心理结构的外表,即它是一个系统的功能,这个系统即是在空间上第一次被外部世界接触到的人的知觉系统。第二,大多数意识过程都具有暂时性,它们不久就可能成为内隐的,但又很容易再次成为有意识的。正是由于意识具有这个特点,所以它往往是不可靠的。虽然如此,意识的价值、作用都是不可低估的,因为意识毕竟是人的心理世界的一个重要方面。“没有意识光芒的指导,我们将迷路于深层心理学的晦暗之中”。

    二、意识只是“冰山一角”

    在弗洛伊德的早期精神分析学理论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那就是,人的精神活动由意识和无意识两大部分构成,而无意识对人的行为具有决定性作用。在对心理结构的研究中,弗洛伊德对无意识的内容做了进一步区分,把其中受反抗最强烈而很难成为意识的部分,看成无意识的本身,并将它命名为“潜意识”。

    1. 潜意识、前意识、意识

    弗洛伊德认为,潜意识的性质,决定了它成为心理活动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在大多数情况下,大部分被我们称之为意识的东西长期地潜伏着,也就是说,都是潜意识的。潜意识的指示价值远比它作为一种特性更为重要,有迹象揭示了这样一个系统:它的某些构成个人行为的部分是潜意识的。它不但指一般的潜伏观念,而且还特别指那些具有一定动力性质的观念,这些观念尽管强烈而活跃,但却仍不能进入意识。

    弗洛伊德非常确切地知道,它们和意识的心理过程,有着举不胜举的连接点,在一定力量的帮助下,它们可转变成意识的心理过程,或为之所替代。在精神分析的过程中,除了断言心理活动本身是潜意识的之外,别无选择。潜意识并不和被压抑的东西相一致,而一切被压抑的东西都是潜意识的,这也是真实的。但不是说所有潜意识的都是被压抑的。

    同样为潜意识的性质所决定,要把构成它的主要内容和成分洞察得一清二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还在提出潜意识概念之初,弗洛伊德就清醒地认识到问题的艰巨性。

    我们由精神分析得知,压抑过程不是取消或废弃本能的“观念性呈现”,而是迫使它不能进入意识。当此发生之时,我们便说这种观念只能停留在“潜意识”中;但我们已有充分可信的证据证明,即使它是无意识的,却仍然在起作用,最终甚至会影响到意识。所有被压抑的东西肯定处于潜意识中,但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潜意识的全部内容是由被压抑的东西构成的。潜意识的范围要广泛得多,被压抑的东西只是其中一部分。由其所产生的影响不得不假定其存在,但同时又无从得知。

    弗洛伊德并不因此而却步,他所迈出的第一步是从理论上设定潜意识的范围。潜意识一方面包含着因种种原因潜伏而暂时不为意识所察觉、其余一切都与意识活动相仿的活动;另一方面又包含着种种被压抑的活动,这些活动如要变成意识活动,它们肯定与意识中其他种种活动形成极鲜明的对照。

    对于潜意识的具体内涵,弗洛伊德则采用步步逼近的策略,用毕生精力不断进行揣测探索。最初,他由“本能冲动”跟潜意识的密切关系推导出“情绪生活”当属其中的结论:潜意识系统的核心由本能表征性构成,它们追求释放其贯注。也就是说,潜意识是由欲望冲动组成的。

    当我们提及本能冲动时,真正与其意识相当并能表达其含义的就是潜意识,所以在阐析潜意识的性质时,应责无旁贷地把情绪、感情、情感等包容在内。诸如“潜意识的犯罪意识”、“潜意识的焦虑”等。

    在这之后,弗洛伊德指出,这种情绪体验正是性欲发展过程中曾与外界发生冲突,而被迫抑制的婴幼儿时期的性冲动和性体验。因此,里比多就是潜意识的主要内容和成分——里比多不会始终平静地通过规定的发展过程。因而,某些成分过于强烈,或者某些含有早熟的性满足的经验,在里比多发展过程的不同点上,都会出现里比多的固结。要是再发生压抑的话,里比多就会流回到那些点上,能量在那里爆发出来。在青春期的性生活中,存在着早年的冲动与潜伏期的抑制之间的冲突。所有感情的冲动,最初都完全带有性的性质。

    此外,弗洛伊德还指出了跟潜意识基本特征的关系更为直接的两个特点:一是纯主观性,丝毫不具备客观现实性;潜意识跟外部世界没有关系,不会因外部世界的存在和变化而引起任何反应。二是非词语性,仅“靠一些未知的材料进行”;潜意识一旦获得了词语形式,则在此前夕就已经脱离了它的本体。

    弗洛伊德把无意识中潜意识以外的另一部分称为“前意识”,这是他的一种创造,也是他的心理学的一个关键概念和特色标志。最初,弗洛伊德是基于病理现象的分析,着眼于与潜意识相对应的角度而提出这一概念的——通过对神经症现象的分析,我们了解到潜伏的或者无意识的观念并不一定就是微弱的,一旦它变得强大,就会成为有意识的。有一些潜伏的观念无论它变得如何强大,也不会渗透到意识中来。因此,我们可以将第一种类型的潜伏观念称为前意识,而用潜意识来命名后一种类型。

    在这之后,弗洛伊德以精神分析学的抵抗理论作为鉴别的分水岭,通过类比论证,来揭示前意识概念的内涵的每一种心理活动,一开始都是潜意识的,它或者保持一如既往的状态,或者发展成为意识,这取决于它们是否遇到抵抗。前意识与潜意识活动之间的区别并不是原来就有的,而是在抵抗产生后出现的。

    弗洛伊德把前意识置于“以一种动态的观点来看待心理活动”的过程中加以具体描述,从而阐明,它在心理结构中的方位是处于潜意识和意识之间的中间地带;其性质是通过了“稽查”的关口,能在一定条件下通行无阻地进入意识系统;其基本特征是尚未成为意识的对象,但已具备了意识系统的特性,可以实现由无意识到意识的过渡。

    在《精神分析纲要》中,弗洛伊德专门谈论了前意识的一种独特品质。

    不应该认为,与言语记忆痕迹的联结是前意识状态的必要先决条件。正相反,前意识状态不依赖于这一联结,尽管由这个联结的存在可以推论出那一过程的前意识性质。前意识状态一方面具有接近意识的特征,另一方面又具有与言语痕迹相联结的特征,不过它还有独特之处,其性质不能由这两种特性包罗无遗。

    所谓的“还有独特之处”,弗洛伊德的阐释是,虽然潜意识和前意识皆为“神经的或精神的能量”,但前者是“自由自在的”,后者则是“受约束的”。

    关于意识的定义,弗洛伊德与通常的说法有一定的相同之处。因此为了避免重复论证,一旦涉及,他总是三言两语地一笔带过。在此略举《精神分析中潜意识的注释》中的一例:“它出现在我们的意识中,我们能觉察到,这是‘意识’这一术语的惟一含义。”

    在心理地形学中,弗洛伊德一方面从心理结构的总体上去探讨意识所统辖的地域及其性质;另一方面从意识跟潜意识和前意识的相互关系中来评判它的存在价值。

    我们首先得阐明,我们是以什么依据来区分这些心理系统的,这又不可避免地要提到意识的种种属性,这些属性乃是我们进行一切调查研究的出发点。我们所能直接观察到的心理过程的惟一特征,就是其意识性。意识在我们内心仅占据极少的内容。意识只能使我们每个人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意识只能像感官知觉外部世界那样去知觉它。本能永远不能成为意识的对象——只有能再现本能的观念才能成为意识的对象。当我们提及本能冲动时,真正与其意识相当并能表达其含义的就是潜意识,其他的术语都会造成混乱。

    意识总的来说是处于非常变动的状态。成为意识的仅仅是暂时的。意识正是跟生命相同:价值虽不多,然而我们除了它便一无所有。我们若不借助于意识,将不免在潜意识心理学的黑暗之中迷失方向。

    对于意识的功能,弗洛伊德在把它归之于知觉的同时,也就知觉的构成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以往的认识论大都把知觉看成是外部客观世界作用于感觉器官的产物,或者说它是来自外部客观世界的情感经验;虽然也有强调知觉是源于内部的,但所指的乃是心灵的先验理念。而弗洛伊德则不然。他认为所有知觉,不论从外部还是内部——感觉和感情,接受的知觉,一开始都是意识。

    内部知觉产生了对各种各样过程的感觉,当然也包括对来自心理器官最深层的过程的感觉。对这些感觉和感情我们知道得很少,那些属于愉快与不愉快系列的感觉和感情仍然可以被看作它们最好的例子。它们比产生于外部的知觉更原始、更基本。而且,甚至当意识处于朦胧状态时,它们也能够发生。我们也从身体内部接受意识信息的感觉,这种感觉实际上能对我们的精神生活产生比接受外部世界的知觉更具有绝对性的影响。

    一般说来,我们的心理活动总是沿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运作:要么是从本能出发,经过潜意识系统,到达有意识的思维活动;要么开始于来自外部的激励,经过意识和前意识系统,最终到达潜意识王国中的自我贯注和对象贯注。

    从中可见,弗洛伊德的基本观点是:知觉的来源既在于外部世界,也在于内部世界,而后者显得尤其重要;因为内部世界蕴藏着强大的精神能量——由快乐和痛苦凝聚而成的感觉和感情,而这种感觉和感情的内容又不外乎是本能冲动。因此,知觉的重要来源就是无意识。

    2. 无意识的核心——性欲

    弗洛伊德认为:

    在无意识方面,我们马上就会做出一个重要的区分。有些过程容易变成意识的,后来可能不再是意识的,但是可以毫不费力地再次变成意识的。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有些过程可以再生或是记住。这提醒我们,总的说来意识是一种十分捉摸不定的状态。意识的东西只是暂时有意识。如果我们的知觉对此不能肯定,那么这一抵触只不过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矛盾而已。我们可以用这样的事实来解释:造成刺激的知觉可以重复。整个立论可以从我们对于智力活动有意识的知觉这一点来看清。当然智力过程可以持续,但是也可以轻易地瞬息即逝。因此可以把以这种方式活动并且容易从无意识状态转换成为有意识状态的一切无意识的东西更好地描述为“前意识”的。

    经验告诉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心理过程,甚至是最复杂的心理过程,不能一直保持前意识状态,尽管这些心理过程一般总是像我们所说的,向前推进成为意识。有一些其他的心理过程或材料,并不是这样易于成为意识,但是这些也必须按照前述的方式推论揭示及解释为意识形式。正是为这种材料,我们保留了无意识这一名称。

    从心理过程来看,无意识相对于意识状态,是处于压抑状态的。我们把观念在成为意识之前所处的状态称之为压抑。在分析工作中我们坚持把实行压抑和保持压抑的力理解为抗拒。这样,我们从压抑的理论中获得了无意识概念。对我们来说,被压抑的东西,即是无意识的原型。它包括着两种情况:一是虽然被压抑而潜伏着,但却能够经常地转变成意识的前意识;二是很难发生转变,必须付出极大努力才有希望,或者不能完全变成意识,在严格意义上也是动力意义上的无意识。无意识这一概念仅仅指那种被压抑同时很难变为意识的精神心理领域。

    前意识具有双重特性。一方面,它是潜伏意识的、内隐的,因而它是无意识的;另一方面,它又是可以时常转变为意识的,因而“与其说前意识接近无意识,不如说它更接近意识”。可以说,前意识是意识和无意识之间的中介领域,它的地位、作用也在于它的中介性、双重性上。

    无意识则完全是另一个心理领域。无疑,所有的被压抑的东西都是无意识的,但并不是所有的无意识都是被压抑的。无意识是心灵生活的广大而重要的领域,但它却深深隐藏在意识的背后。它包含了种种原始力量,这些力量是支配人类行为的内驱力,这些力量也即是人的本能欲望冲动,主要是性欲。性欲存在于无意识之中,是无意识的核心。

    正由于此,无意识领域是人的各种精神活动的根源,它既是健康人的正常精神活动(如做梦)的根源,也是健康人非常规精神活动(失语、笔误、读错、听错等)的根源,还是精神病人的反常精神活动的根源。

    无意识之所以很难或根本不能变为意识,之所以不能直接被意识到,是因为无意识内容要进入到前意识过程,必须受两道检查机制的查验。第一道是前意识系统边界上的检查机制,它阻挡住无意识,所以无意识必须通过它的衍生物(或衍生形式)来越过这一检查机制而进入前意识。当无意识的衍生物向意识区域前进时,它又遇到了位于意识与前意识之间的第二道检查机制,这道检查机制是专门对付无意识的衍生物的,凡是被检查出的则再次被压抑回去。无意识、前意识、意识是我们赋予心理过程的三种品质。

    弗洛伊德指出,这样划分具有这些品质的材料,既不是绝对的,也不是永久的。特别是无意识,在描述性的意义上有两种,但在动力学的意义上只有一种。就阐述问题上的不同目的而言,这个区别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被忽视,但在另一些情况下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弗洛伊德认为,意识、前意识、无意识是一个完整的结构,而它们的关系却可以形象地比作大海中的一座冰山。意识是这座冰山的露出海面的部分,它只是这座冰山的一小部分,并且是不断变动的。前意识则是介于海面和浅层水域的部分,它随着海水的涨落时而露出海面,时而隐埋入海水中。无意识则是这座冰山的深层和根基部分,它是这座冰山的主体,它深藏于无底的海水中,表面上看不见摸不着,但实际上却主宰着整座冰山。

    然而,对人的意识结构的区分和形象的比喻,显然不仅是局限在心理学范围内的,在其中也蕴含着基本的哲学和文化影响。而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发展中,孩提时代的性欲仍然是其体系中的基石。

    三、健全人格:焦虑以及防御机制

    一般说来,一个人生活在社会上,凭着社会的力量就可以自然而然地生成为人,即一种任何人都能达到的状态;或者相反,一个人只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走向理想状态了。

    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则指出,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在他看来,任何一个人的人格都不是自然地凭空构成的,而是有一个不断变化不断发展的过程。也就是说,人格的发展是人的“自我”对“本我”的了解和控制,是人与环境和社会关系的相互作用相互沟通的结果。

    从人格组织结构上看,自我系统由于不断发展而日益清晰明显;人的行为方式也从简单变得日益复杂;人格结构各系统也变得越来越密不可分、浑然一体,这就意味着能量在人格三大系统(本我、自我和超我)中的流动变换,以及能量在人格与外界之间的交换中变得越来越容易。

    对于弗洛伊德说来,人格的变化是人的内心世界的变化,即从物质上说是心理能的变化。心理能来自人体或者说来自人体这一高级生物组织。同时,人格的变化又必须通过人的内心能量冲突与外部条件的情况而实现。

    1. 现实性焦虑、神经性焦虑和道德性焦虑

    人格的变化的原因,是由于自身的生长发育、外部挫折,引起了刺激、内心冲突,并导致了痛苦刺激、个人局限、焦虑等情境的发生。我们清楚地了解各种情境,可以在其中发现人格形成、发展、实现的动力学机制。

    生长发育是指由遗传控制的人体过程。虽然人格与外在环境的相互作用十分重要,但它首先是以人体生长为根基的。人体的每一组织都要经历生长发育的过程,从骨骼肌肉到神经系统,从语言系统能力到大脑的意识活动,都是在不断生长发育的。人体本能特别是性本能、爱的本能和生存本能,以及人格的各高级层次自我和超我,都随着人体发育而不断改变。

    弗洛伊德的人格动力机制是建构在物质基质和社会根基之上的,使意识和人格能量不是无所指向的,而是根植于物质的、社会的、文明的深厚土壤之中。由此表明,人体发育不是个纯生理学的过程,它是一个包含着社会性、心理性、意识性等内容的综合过程。

    外部挫折所引起的痛苦刺激,也是人格生长中所不可避免的,它是人格发展变化的外部条件状况。当人无法找到外部条件消除使他感到痛苦或不愉快的刺激时,他就遇到了外部挫折。在外部环境中找不到达到目的所需的对象,属于“匮乏”挫折,面对需要的对象已被他人占有或无法得到,则属于“被剥夺”挫折。

    内心冲突,即是由于反能量发泄作用力量太大,而无法使本能得到满足。个人局限则是因人本身的弱点,如缺乏必要的技能、没有足够的智力或经验,而无法进行恰到好处的调整顺应等。焦虑是某种情感状态,即快乐和痛苦的系列中的某些情感的结合体。

    焦虑分为三种,现实性焦虑、神经性焦虑和道德性焦虑。现实性焦虑是对来自外部现实的可预料到的危险的反应,是对外部危险的知觉情感。神经性焦虑则是主要起源于里比多的未被充分利用。它是自我在无法阻止本能的对象性发泄作用的冲动时所感到的恐惧感。道德性焦虑则是源于自我对超我的服从关系,是自我由于对超我惩罚的惧怕所产生的情感。

    弗洛伊德在揭示人格动力的时候,非常重视对精神分析学中焦虑这个范畴的研究,因为它在人格发展和人格活动的动力状态中起着重要作用。

    所谓焦虑,就是由于人体内器官刺激而产生的一种令人痛苦的情感经历。如一个人遇到危险,就心跳、气喘、口干舌燥、手心出汗等。因此,焦虑实际上就是恐惧感。现实焦虑、神经焦虑和道德焦虑这三种焦虑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具有一种令人痛苦的性质,而区别则在于产生焦虑的具体根源不同。

    焦虑的根源往往互相交叉,有时一次焦虑可能有多种根源。焦虑的惟一功能,是通过自我向人们提醒危险的信号,使人及时设法防止或排除危险,如果排除不力,当焦虑日积月累使人无法摆脱时,人的精神也就崩溃了,重者就会导致神经症。

    现实焦虑是由于外界的危险而产生的一种痛苦情感,这种焦虑的知觉可以是先天遗传的,也可能是后天经验的。如婴儿对黑暗的恐惧,就是因为人类在制造和使用光亮之前,长期在黑暗中遭受危险,所以婴儿一出生就对黑暗恐惧产生敏感;到了后天,婴儿则逐步知道人在黑夜中经历的恐惧要比白天多。

    懂得了现实焦虑,人们就应学会怎样在焦虑信号发出后,很快做出有效反应,以防患于未然。

    神经性焦虑是一种对可能发生的后果产生恐惧的情绪,它是自我的反宣泄不能控制本能的对象性宣泄,而任其通过某种冲动性行为爆发时产生的。

    神经性焦虑给自我造成的危害,要比现实焦虑造成的危害大得多。弗洛伊德一再提醒人们,神经性焦虑并不是有神经过敏的人才有的,正常人照样会有这种焦虑,只不过是正常人的神经性焦虑对他的生活的影响程度,不像对神经过敏者那样严重。

    至于道德性焦虑,则是一种负疚或者羞愧的痛苦感受。道德焦虑存在于人格内部,它纯属心理内部的冲突,不涉及个人与外界的关系。在现实生活中,品德高尚的人往往比品行败坏的人所经历的焦虑多得多。这是因为,品德好的人只要一想到做坏事就会感到羞愧,或者偶尔做了不快的事情,内心就会产生强烈的负疚感。而一个品行不好的人做了违背道德的事后,却往往满不在乎,继续放荡逍遥,很少有良心谴责和负疚感受。

    根据以上分析,弗洛伊德认为,由于人自身的心理能量对外界现实的各种有效调节,以及自我中各种对付焦虑的机制的形成,才促进了人格的发展。

    2. 求同机制:模仿他人,适应社会

    在人格发展的动态过程中,为了应付、克服或顺应这些外部挫折、内心冲突、个人局限、焦虑等情景,人还必须掌握各种有助于人格发展的动力机制。诸如,求同机制、移植机制、升华机制、防御机制、本能转换机制等。也就是说,人格的发展动力,不仅包括了人格的内在能量及其冲突,还包括着人格发展过程中的动力机制的掌握和运用等等。

    求同机制是自我力求模仿或按照另一个人的某些方面去行动。它包括以下几个类型:

    自恋性求同机制,即一个人的“自恋发泄”扩展到另一些人的过程。自恋是弗洛伊德用来表示人们自爱倾向的术语。它源于古希腊神话中迷恋上自己水中倒影的美少年那喀索斯,是指过分自爱自赏的人。

    自恋性求同作用与对象选择不同。人们选择对象是因为他想占有或拥有这个对象,而自恋性求同过程则是求同的。主体已经拥有了他所求同的东西,他的能量只是扩展到那些与他拥有同样东西的人身上。同时,虽然自恋性求同作用于选择对象往往是彼此不相干的,但它们又可能是互相联系或合为一体的。自恋性求同机制也是一个群体内部成员之间紧密联系的一种基础。

    目标定向性求同机制。目标定向性求同过程对人格的发展有很大影响。如果一个儿子所渴求的目标是父亲所已实现的目标,那么,这个儿子会越来越与父亲认同,在这方面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女孩也可能以同样的原因与她的母亲趋于一致,以至于成为她母亲的翻版。另一方面,如果父亲那里没有孩子所追求的目标,孩子便可能转向别处去寻找合适的榜样。

    不过,在这种目标定向求同过程中的人所模仿的,可能是他所爱的人,也可能是他所不爱的人。而两种情况的求同作用都是片面的、极端有限的,他只从作为他的对象的人身上吸取一个单独特性。这种求同作用也可能扩大范围,即如果一个人已经模仿另一个人的一个特点,那么,他也可能模仿后者的其他特点。

    对象丧失性求同机制,是指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对象或不得不放弃他,他就会力求在他的自我中建立该对象,把该对象的特点吸收到自身中来,以补偿他的损失。例如,一个女孩在她不得不放弃把父亲作为爱的对象以后,她就会在她的自我中吸收她父亲的特点,使后者的特点成为自己人格的一个组成部分,从而在自己的自我中建立起她父亲的形象。这样,她的男子气就会变得十分突出。

    强制性求同机制,是指竭力同权威的禁令或戒律保持一致,其目的是通过顺从潜在敌人的要求以避免惩罚。这主要是指超我形成过程中的自我的求同过程。儿童惧怕作为道德化身的父母的惩罚而放弃了俄狄浦斯情结,因而逐渐与外部的道德标准、理想规定相求同。儿童的良心就是在这种强制性的求同过程中形成的。在这种求同过程中,儿童与外部权威求同是出于恐惧,而不是出于爱。儿童在这一过程中也逐渐变得世故起来,他懂得了如何适应社会,如何服从权威,以便逃避痛苦,走向快乐。

    求同过程出现不同的形式不是偶然的,是从自恋性求同发展到强制性求同的过程,也即是从自我人格到超我人格的不断形成的过程。但是,人的求同过程的各种类型的形成也是复杂的,在一个人的一定阶段上,也可能同时出现两种以上类型的求同过程。

    人格的发展,也是在这种心理能量的不断移置或者对象替换中实现的。移置过程发生的根本原因,是本能的需要必须以某种形式、途径得到满足。比如人的玩的本能是无法消除的,人们只能以不同的方式或对象来满足它。孩童时期最专注的兴趣是玩,长大以后,由于工作、家庭、社会活动繁忙,玩的机会不多了。而玩耍的本能仍然存在,他只有通过移置了的形式得到满足。比如,开始幻想、做白日梦等。

    所以,弗洛伊德认为,我们决不可能消除本能的任何东西,“当我们只能以另一种东西来替换这一种东西,当我们似乎放弃某种东西时,实际上我们所做的只是采用了一个代替物”。

    3. 移置机制:转移痛苦,追求快乐

    移置过程发生的各种具体条件因素,与其他人格发展条件因素相同,即生长发育、外部挫折、内心冲突、个人局限和焦虑。在这些条件因素的不同阶段上,都会引起不同形式的移置作用。孩童时期的吮吸需要,一般是通过摄取食物来满足,而成年后,则有了其他的替代形式,如吸烟、喝酒、嚼口香糖、接吻。这些都是移置机制的不同形式。决定移置方向的主要因素有:社会因素、相似程度。

    社会因素是通过父母的影响来实现的。父母允许孩子以某些对象、某种方式满足本能,禁止孩子对其他对象、方式的选择,这就决定性地影响着孩子移置过程的方向。

    决定移置过程的另一个因素是替代对象与原对象的相似程度。如果一个替代物与原来的对象基本相似或功能基本相同,则本能即得到了基本满足;如果本能未找到或在寻找时遇到挫折,那么,移置过程就会转向次相似的对象。移置过程所寻找的替代对象与原对象相似性越小,这种替代对象本能的满足程度就越小,替代对象不可能完全消除本能的兴奋紧张。替代对象的最后选择只能是一种妥协。

    升华机制是一种积极的移置过程。如果移置过程转向寻找文化领域中的对象,这种移置过程即是“升华”。升华是通过自我这一媒介实现的。由于自我从本我的第一个对象性能量发泄中,接管了里比多加在自己身上,并把里比多结合起来,促成靠着求同作用而产生自我的改变,自我便处理了本我的第一个对象性能量发泄。性欲里比多向自我里比多转化当然包括着一个性目标的放弃,一个非性欲化的过程。自我把从本我那里汲取的能量投入到科学、艺术等文化活动中去,就使本能的能量升华了。

    这种升华避免了外部世界挫折所产生的痛苦,带来了心理和脑力活动所产生的快乐。“艺术家从创作和塑造他幻想中的东西得到了快乐,科学家在解决问题或发现真理中感到快乐。”正是这种升华作用的不断实现,才把那些受挫或不能直接发泄出来的能量,转移到有益于社会的活动上或文化性的创造活动中,从而带来人类文化的发展。

    但是升华作用决不会使本能得到彻底的满足,人身上总会存在着升华过程所不能消除的本能兴奋紧张的残余。正是由于这一原因,人总是不会真正放弃他本能的对象发泄,他总是力图在替代对象中寻找最初的发泄贯注对象。

    从人格能量的流动看来,自我和超我的形成,就是本我的能量移置到自我和超我的心理过程之中。在自我和超我形成后的移置过程,则同样是能量从本我向自我或超我的流动。这种心理能的移置,形成了人一生中的各种兴趣爱好、信念理想、价值态度等,形成了人格丰富发展的过程。

    4. 防御机制:学会保护自己

    防御机制是自我为减轻或抵抗焦虑而否认现实的一种动力过程。自我的防御机制主要有:压抑、投射、反向作用、固定和倒退。压抑是自我形成后才出现的,所以它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防御机制,而是在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区别形成后才产生的。弗洛伊德将压抑分为两个阶段:原始压抑、真正的压抑。

    “原始压抑”指的是自我拒绝本能的某些要求进入意识。本我代表的本能总是力图发泄或者满足,而自我则是由于意识到有些本能要求的实现会带来道德的谴责或招致外部现实的威胁,所以,自我便尽可能地压制这些本能要求,使之不进入意识而永存于无意识之中。人类的长期的这种对某些本能要求的压抑不断积累,即形成了遗传性的原始压抑。

    压抑的第二阶段是严格意义上的压抑或称真正的压抑,在本能发泄要求被原始压抑从意识中排除之后,这些本能发泄要求可能以种种乔装或间接的衍生方式,与意识中的内容发生联系而建立起新的压抑,这即是严格意义上的压抑或压抑本身。

    由于这种压抑是在原始压抑之后发生的,所以弗洛伊德把它称为“后驱逐”。本能和能量发泄被压抑后,可能永远一成不变地存在于人格之中,也可能在一定条件下冲破阻力发泄出来,或者可能通过移置过程而表现出来。但是,压抑作为一种防御机制对人格发展的作用是双重的。一方面,它防止了一些本能要求,避免了它可能带来的威胁性后果,从而使人格完整顺利地发展;另一方面,压抑本身总是对本能的压抑,往往会阻碍人的天性发展,这在过度压抑的情况下尤为明显。过度压抑会使人性情孤僻内向、呆板僵硬、郁郁寡欢,也会阻挡人体某些组织器官的正常功能。

    投射作为自我处理焦虑的一种方式,是把焦虑的根源归结于外界,而不是从人格内部来寻找。严格地讲,投射是自我否认神经性焦虑的根源(本我)和道德性焦虑的根源(超我)的方式。如把“我恨他”变成“他恨我”,即是把来自本我的敌意归之于外部他人。如把“我的良心在折磨着我”变为“周围的人在折磨我”,即是把超我的良心谴责惩罚归于周围的人。因此,投射的基本特征是,把焦虑的内部根源换成外部原因,投射的目的是把来自本我和超我的内部危险歪曲成外部危险。

    实际上,自我不可能真正做到这一点,但这种投射却使它减轻焦虑,或起到一种快意的安慰作用,或为自我做那些超我不允许的事找借口。显然,投射作用也有其反效应。简言之,过度的投射机制过程,会使自我过多地把能量用于文过饰非,它最终还是自己欺骗自己。

    反向作用机制是对抗性处理方式。人的本能可能以两种方式引起焦虑:或直接施加压力于自我;或借助超我间接地压迫自我。这时自我为了避开本能的直接性冲动要求,采取某种表面上顺从同意,但实际上是对抗的方式,即反向方式。

    反向作用有两个特点:一是它的夸张性,即常常对它所顺从的压力进行过度的夸大、装腔作势。二是它的强迫性,自我既然利用反向机制把它本意表现为其对立面,所以它是不情愿的、强迫自己的。反向作用的爱就不能像真正的爱那样甘心情愿、灵活自如。反向作用既可以被自我用来伪装地反抗人内部本我本能的威胁,也能够用来抵抗外来的危险。

    固定和倒退作用是自我处理焦虑的另外两种方式。人格发展可能在某一阶段上停滞下来,这是固定作用;也可能退到更早的阶段,这即是倒退。自我的固定作用产生于自我所遇到的危险。最主要的有三种危险:不安全感、失败、惩罚。不安全感是自我感到无法应付新环境的困难时的心理状态。自我觉得它对新的生活无能为力,因而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不安全后果。

    失败对自我来说是一种沉重打击,而且也会招致他人的嘲讽。再就是惩罚,惩罚这种危险可能是自我最经常遇到,也是形成自我固定机制的最基本的危险,对于孩童尤为如此。父母对孩子的惩罚,很容易使他们停滞于某一人格发展阶段上不能前进。固定作用能够形成多种多样的停滞人格,比如,不能明确区分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在童年的恐惧中艰难度日或停留在某一种防御机制上,固定机制阻碍了人格发展。

    倒退机制是自卫防御恐惧和焦虑的另一处理方式。人的自我对某种威胁性的现实束手无策,对某种危险打击无力对抗时,他就可能倒退回到他的早期阶段。由于倒退行为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减轻焦虑和恐惧,因此即使身心健康、适应性强的人也常常出现某些倒退行为,如各种幼稚行为、酗酒作乐、明知后果不好却非要行动等。

    有些倒退行为方式十分普遍,已经成为发育成熟的标志,而且事实上已经变成成人特有的倒退行为。倒退行为的一个绝妙例子就是梦,它使人凭借奇妙的愿望满足来获得快乐。

    各种自我防御机制都是自我对付焦虑的非理性形式。它们既为自我提供了某种保护,也多少对人格发展形成阻碍。然而自我在一定情况下需要某种防御机制。但随着人体生长发育,神经系统不断完善,自我在处理各种内外问题的锻炼中不断成熟,不断实现自身的发展,从而也最终使个人和整个人格不断向前发展。

    总之,人格的动态发展过程是在人格发展的各种动力机制的交互运动中,在能量的不断转换中进行的。各种人格动力机制例如求同机制、移置机制、防御机制及其他机制过程都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交织、相互联结的,在人格发展中彼此融为一体。

    弗洛伊德的人格动力学,不仅要尽力科学地阐述人格发展的复杂性过程,而且要在把握人格发展的整体性,即人格各系统(本我、自我和超我)相互作用相互整合、相互冲突相互流变的基础上,揭示人格发展的功能性和价值性等特征。

    四、错失行为之谜

    弗洛伊德对失误的关注,可以追溯到1898年。那年8月26日他在给佛利斯的信中,首次提到了“失误行为”,并称“我终于抓住了我怀疑已久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件”。

    确实,弗洛伊德已经比较早地开始了失误行为的实例搜集。在1916~1917年出版《精神分析引论》的系列文章期间,他也发表了三篇关于“失误行为”的专题论文;在《精神分析引论》成书时,他又将这三篇论文改写成过失心理学,辑入该书作为第一编。直到1935年,他的晚期著作中还包括了一篇题为《失误行为的奥妙》的短论。

    1. 过失现象种种

    在弗洛伊德之前,人们对日常生活中的行为过失习以为常,认为那是人皆有之的不值得解释的小事情。但无法反驳的事实却又是,大凡出现失误,或当事人或周围的某人必定会进行这样那样的解释。弗洛伊德把通常的解释归纳为:“那一定是由于轻微的机能错乱,或精神的松懈所致……必定是由于(1)疲倦或不舒服,(2)兴奋,(3)注意力集中于他事的结果。”

    为了破除这种观念,弗洛伊德对这种种解释作了认真分析,他先着眼根本,把它们划分成身心两类。一类是肉体上生理机能失调,即由循环系统、神经中枢、血液系统等方面的失调所造成的身体过于疲倦;另一类为精神上的心理机能失调,“烦恼和全面的兴奋可以引起注意力的分散,以致不能专心从事于动作,使事情易受干扰而不能准确完成”。然后他对这两类进行归结:“由于机体的或心理的原因而引起的注意的扰乱就是各种过失的主因。”因此,弗洛伊德把它们统称为“注意”说。

    弗洛伊德明确指出,“注意”说不能说明发生过失的真实原因。

    第一,过失的发生跟身心情况是否处于正常状态没有必然联系。人们往往是在既不感到疲劳又不觉得兴奋之时出现遗忘或过失的,只是到了事后才将遗忘或过失归咎于疲劳或兴奋,而这种所谓的起因却未必能得到当事人的承认。

    第二,注意力的集中与否跟过失的发生没有必然的联系。注意力集中时未必失误就少,注意力不集中时未必失误就多。弗洛伊德就此举了一些日常事例加以引证,如人们在行走时,即使注意力不集中也可以顺利抵达目的地而不致走错了路;又如弹琴非常娴熟的钢琴师在进行弹奏时,即使不假思索也可自成曲调而少有差错。而现实生活中却常有与之相反的现象,由于渴望成功而注意力高度集中,有时反而多出差错,例如有人在重要场合发表讲话时往往将想说的意思说反了。这种现象看似合乎那种过于兴奋的解释,但弗洛伊德则不同意,他说:“但是兴奋为什么不能促进注意力集中于他所期求的目的之上,那就不是我们所能了解的了。”

    弗洛伊德从三个方面给“过失”规定了范畴。

    第一,它们属于通常由人们观察所确定的范围之内;

    第二,它们都是些日常能做好、能毫不费力就完成的动作,只是遇到了暂时性的障碍,而一旦被指了出来,当事人就立即能会心地接受批评;

    第三,当事人自身不明白造成过失的原因,习惯于采用“意外”“不经心”之类的说法来辩解。对于所指的这种过失,弗洛伊德认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语言的失误。有口误——说话时用错了词;笔误——写字时写错了字;读误——读书的时候念错了字;听误——听觉器官完全正常,却听错了别人所说的话等等。第二类是暂时的、非永久性的遗忘。有“忘记专名,忘记外文字,忘记决心和忘记印象等”。“譬如一个人记不起他所熟悉的见面便认识的人的名字;又如一个人忘记去做一件他所要做的事,到后来又记起来了,可见他只是暂时遗忘”。第三类是错放。有误放、误取和失落物件等。“放错了物件以致后来找不到了。这也是遗忘的一种,是一种稍微不同于普通的遗忘;因为我们对于这种遗忘,感到惊异、懊恼而不能理解”。

    在《精神分析引论》中,弗洛伊德对过失的心理机制的探讨作了总结。他指出:

    “过失不是无因而致的事件,乃是重要的心理活动。它们是两种意向同时引起的结果;它们是有意义的。”

    “过失是两个不同意向互相牵制的结果,一个可称为被牵制的意向,另一个可称为牵制的意向。”

    对于这种说法,他陈述道:

    假使心里产生一种意向想要阻止另一倾向不使其实现,那么阻止成功,这个倾向便完全没有表现的可能;阻止失败,被阻止的倾向便可以得到充分的表现。然而过失却是一种调解的办法,那两种冲突的意向,在过失里,各有一部分成功和一部分失败。被胁迫的意向既没有全部被阻抑,而除了少数例子以外,也不能照原来的目的直冲而出。

    弗洛伊德对引起过失的原因的解释,跟一般的说法是有根本区别的。他认为过失是一种心理活动的直接体现,是特定的心理机制导致了过失,亦即过失是心理上不同意向互相冲突的结果。而不是所做不是所思,亦即不是由于兴奋、注意力不集中等间接心理因素对直接心理活动的干扰所致。

    弗洛伊德在论述中一再重申过失的意义,既是否定把过失看成是偶然的、无法解释的那种传统观念,更是在于强调对支配过失行为的两种意向的关注。在通常情况下,一种行为总是受一种明确的意向所支配。但过失行为则受了两种意向的支配,而其中的一种意向又十分隐蔽,往往是当事人不愿承认、不敢正视,甚至不曾明确意识到的。这两种意向的基本关系是互相牵制,互相牵制的结果是调解妥协,于是造成过失。倘若这两种意向在互相牵制中一方压倒了另一方,使行为只受一个明确的意向支配,过失也就不可能发生了。但是,两种不同意向如果以交织妥协的方式并存于意识层面,就使受它们支配的行为左右为难、无所适从,过失也就在所难免了。

    2. 口误和笔误:源自内心的压抑

    弗洛伊德通过对日常生活过失行为的研究进一步认为,在造成过失的两种意向中,牵制性意向无疑是主动因素,而且还可能是根源和动力所在。他通过许多例子分析了舌误、笔误和读误的根源。

    有一次,弗洛伊德看到他女儿贪婪地咬着苹果。于是他想引用一句诗来嘲笑她。那诗说:“好可笑的猿猴啊,当他咬一口苹果的时候。”(The    ape    be    in    a    funny    sight,when    the    apple    he    take a bite)可弗洛伊德一张口就把“猿猴ape”与“苹果apple”相混淆而读成“apel”。弗洛伊德分析说:我念第一遍的时候没有错,但女儿被别的事打岔分了心,没有听到,于是我再念第二遍,这就出了口误。这是在重复时不耐烦,总盼望着快念完的心理所致。

    还有,澳洲众议院一位议长在大会开幕式上致词,他把本来准备说的“宣布大会开幕”而说成“宣布大会闭幕”。在哄堂大笑中才发觉了自己的错误而赶快改口。弗洛伊德说,这是由于他实质上反对开这次会的心理而产生的语误。

    至于笔误的原因,弗洛伊德说它也是人的无意识作祟的结果。一位校稿员因为把某文的公式化结尾“向希特勒致敬(Heil)”排成了“向希特勒治病(Heilt)”,被抓进牢里。他辩称这是一个无意识的错误,但是没有人理他。弗洛伊德说,这个校稿员的过失,明白表明了校稿员对希特勒人格的看法。他的过失,无意识地表达了他希望上帝能医好希特勒的疯狂。

    弗洛伊德把各种例子结合起来,把造成舌误的种类繁多的牵制性意向分为三组。

    “第一组是说话者知道他的牵制的倾向,并且在错误前也感觉到这种倾向”。例如有人在说“事件于是被发觉了”时,误说成“事件于是被发龊了”。当事人承认他所批评的事件是龌龊的,且承认有公布的意向,不过后来这一意向被阻止了。但这一意向毕竟仍然存在,当事人事先也觉察到,只是在说出来时遭到了抑制,因此在舌误中得到了一种补偿。

    “第二组是,说话者承认自己有那个牵制倾向,但不知道这个倾向在讲错话之前曾有相当的活动。因此,他虽然接受我们的解释,可不免稍稍有些惊异。这种态度的例子在他种过失中比在舌误中更容易寻找得到”。例如,有人将写好的信搁置数天不曾投寄;后来投寄了出去,却因忘记填写收信人姓名地址而被退了回来;补充之后再寄,又因未贴邮票还是没能寄出;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内心深处中确有不愿投寄的意向。

    “就第三组而言,说话者对于牵制倾向的解释大加驳斥;他不仅力辩这个倾向未在他说错之前有所活动,而且说自己对这个倾向一无所知。”

    弗洛伊德分析了这三组舌误的三种机制的共同成分。他指出:“无论是哪一组,其牵制的倾向都被压制下去。说话者决意不将观念发表为语言,因此他便说错了话;换句话说,那不许发表的倾向乃起而反抗说话者的意志,或者改变他所允许的意向的表示,或者与它混合起来,或者取而代之,而使自己得到发表。”

    弗洛伊德通过大量实例的分析归纳,论证了舌误的心理机制。对于牵制性意向的内容,弗洛伊德也以许多舌误的实际材料为例进行探讨。他首先获得的总体印象是过失中的两种互相竞争的意向,有一种常常是明显的,另一种则不一定。所谓明显的一种当然是指被牵制的意向,它的内容很容易从过失不曾发生或过失被纠正后的行为中看出来。而另一种即牵制意向则往往是隐蔽的,因为在一般情况下,牵制与被牵制意向的妥协所导致的过失行为是一种扭曲变形的行为,于是无法从中直接看出牵制意向的内容。

    针对这一疑难,弗洛伊德运用他所擅长和提倡的精神分析法作了有效探索。他通过自由联想,不停地追问引起过失的第一个意念是什么,再把对各个实例分析所得的结果综合起来,终于他欣喜地发现过失的牵制意向与梦的隐意有着共同的性质。这种牵制意向大都是些“不愉快的回忆”“痛苦的情感”“悲哀与羞辱的回忆”“应当禁止的愿望”等等。显而易见,它们都属于为弗洛伊德所反复论证过的“遭到压抑的潜意识”范畴。

    由此,他得出了结论:“这些意向中若有一个想要借牵制另一个而得到发表,其本身便不得不先受到一些阻止、禁止。简单地说,一个倾向必须先受牵制,然后才能牵制其他倾向。”

    那么,“牵制的意向和被牵制的意向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弗洛伊德依旧以舌误为例作了进一步的阐释。他指出:

    舌误里的牵制倾向,在意义上可能和被牵制的意向有关,在这类实例中,前一种意向乃是后一种的反面、更正或补充。但在别的模糊而更有趣的例子里,牵制的倾向在意义上可能和被牵制的意向没有任何关系。

    凡是把要说的话说反了的舌误,其牵制的意向几乎都和被牵制的意向有相反的意义,因此,其错误乃是两种相反的冲动互相冲突的结果。

    更正关系的实例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看得到,如有位解剖学教授在讲解了鼻腔构造后说道:“在几百万人的城市里,充分了解鼻腔构造的人也仅屈一指可数……不,不,我的意思是屈指可数。”深藏教授内心的牵制意向是指熟悉鼻腔构造的只有自己一人,而这一意向立即受到了被牵制意向——了解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有几个——的“更正”。

    还有补充关系,上文所举的把“发觉”误说成“发龊”一例便是,其牵制意向“龌龊”对被牵制意向“发觉”不由自主地作了“补充”,于是造成了舌误。至于毫无关系的那种,弗洛伊德所作的分析为:

    由观察的结果可以知道那牵制的倾向起源于这人不久前所有的一个思路,然后表示出来而为这个思路的尾声……这也可以视为“语音持续”的一种,不过不一定是言语的“持续”而已。这里牵制的和被牵制的倾向之间却也不无联想的关系,不过这种关系在内容上是求不到的,只算是勉强造成的关系罢了。

    通过对日常生活细小行为过失的研究,弗洛伊德进一步深入探索了无意识领域。他从一个新的却又是人人所熟悉而忽视的角度,揭示了无意识行为的制约性能。这是弗洛伊德继梦的解析之后所完成的又一项学科建设工程,它再一次成功地把精神分析学说推向了常态心理,推向了普通人生。不仅如此,通过这项研究,弗洛伊德还首次提出了对他后来的学术成就造成重大影响的精神决定论思想。

    3. 遗忘:是因为不愉快的回忆

    遗忘是指某一种情况下,一个人把本来很熟悉的东西以及预定的计划、方案全然忘记的情形。遗忘也是无意识心理意向的表征。以前的思想家中,没有人对遗忘与记忆进行完整、系统的研究。对于许多我们认为早被遗忘的东西突然回到意识中来这种现象,更是迷惑不解。弗洛伊德把遗忘划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印象和经验的遗忘,另一种是决心或意向的遗忘。而这些遗忘通常都有动机可寻,这个动机又与以往的经历相联系。

    弗洛伊德指出,人们往往也有这样的经验,当你和某人谈论某件事的话还没有说完以前,就已经在脑海里涌出想说的另一件事。

    有一次,他在等待旅伴谈论土耳其人生活习惯时就有这种情况。由于弗洛伊德在谈话中脑子里突然冒出想说的那件事与“性”有关,他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露骨地谈论“性”问题,所以他不由得暂时缩回这个念头。这种潜伏于心灵深层的心理变化,又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在特拉夫伊遇到的一件事,即他听到自己所诊治的一位病人因“性不调”症而死亡。弗洛伊德分析认为,当他内心想说土耳其人的“性”习俗而又没敢说出时,他的无意识中储藏着的、数周前在特拉夫伊遇到的“性”病例便暗自活跃起来。

    可见,遗忘的机制都是当时出现的无意识怪潮,阻止了事物在有意识中再现。

    深厚的感情和痛苦的印象也会产生遗忘。有一次,弗洛伊德太太偶然说出一句傻话,逗得弗洛伊德发笑。没过多时,一位好友来访,彼此畅谈间,弗洛伊德想重复太太那句傻话,不料却忘得一干二净,连一个字也记不起来。倒是他太太大方,主动说了出来,才使弗洛伊德摆脱窘境。弗洛伊德说,这种遗忘是他尊重和热爱自己太太的结果。

    与此相反,痛苦的回忆往往易于导致无意识的有意遗忘。在同那些关系恶劣、感情疏远的人相处时,往往会发生遗忘、误置和误判等言行。弗洛伊德举例说有一次,一位公司主管请他去看病。路上弗洛伊德觉得他对那个地方并不陌生,似乎去那里看过病。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去哪一家应诊等具体情况,都全然忘记。弗洛伊德集中思考,点滴回忆,才想起那家公司就是过去常去应诊的费希尔公寓。

    那么为什么会遗忘呢?

    弗洛伊德又回忆,一次在探访病人时,在路上遇到一位被他诊断为患泛发性麻痹症的人。没过多久那人症状消失,这本来是一种晚期梅毒造成的假象,它表明有可能患麻痹性痴呆。但那位患者以为好了。一次在街上见到弗洛伊德,表现得洋洋得意并嘲弄弗洛伊德的样子。这使弗洛伊德非常不满。由于受到这种痛苦的刺激,弗洛伊德才忘记了关于那幢房子的有关情况。

    弗洛伊德认为,这类遗忘之所以难以回忆起来,是由于痛苦、不愉快的印象被压在无意识的深处。这使他想起哲学家尼采说的一句话:“我的记忆说我曾做过那件事。我骄傲地说,‘我没有做过’,而且坚持不让。最后我的记忆让了步。”弗洛伊德认为,尼采这句话表明,在人的一生中,那些痛苦的、引以为耻的、有损良心或尊严的经历,往往被压抑在无意识中而被遗忘。

    至于“意向”的遗忘,往往使人们忽视预定要做的事情。“意向”指的是做某件事的冲动已被认可,但行动的时间却延迟了一个适当的时间。弗洛伊德说他自己在早年借了书总是不还,有时糊里糊涂就买了东西,忘了付钱就转身而去。他认为这种遗忘有其必然性,连他最健康的朋友也难以避免。弗洛伊德还说,即使许多德高望重的人,只要涉及钱财,就难免没有这种暧昧之举。因为人类“源于吮乳的原始贪欲,造成抓住每一样东西的期望,虽经文明与训练的长期压制,也往往不能完全消失”。

    4. 动作错误:源于潜意识的驱使

    弗洛伊德认为,过失行为的第三类是误置和动作错误,它也是无意识指使的结果。失落、损坏和错放物品,都是以各种方式来表达自己深层心理的目的性。弗洛伊德说,一个人丢失、损坏了物品,不能只看做偶然的事件。

    有一次,弗洛伊德失手把桌子上一个墨水瓶盖打落在地上摔破了。他分析说,几小时前他妹妹参观他的收藏时赞不绝口,并说就是那个墨水瓶架与之不配,应该换个漂亮的。打碎墨水瓶盖,是他受企望换一个更可爱的墨水瓶架的心理驱使而造成的结果。

    有位女士无意把罗马的德国居民送给她姐夫——一位艺术家的一枚金质古玩勋章,错误地放入自己的箱子带回家,当她发现后马上告知姐夫,第二天一定送回去。不料第二天怎么也找不到了。弗洛伊德说,这位女士放错了勋章,无疑表明她在无意识深处想占有那枚勋章。

    根据大量分析,弗洛伊德断言,即使那些动作笨拙、古怪可笑甚至痉挛失调的行为,在精神分析的过程中,都可以找到其充分的动机。

    造成过失的原因是原始意向的被压抑。弗洛伊德进一步指出:

    在人心深处,有一股隐流存在。从前我们探究梦中隐藏的意义时,触及到它惊人的力量。如今我们已拥有众多证据,发现它不是只在睡梦之间才大肆活动,它在人清醒的状况下,也不时出现在错失行为里。这种结合,也更使我们相信,这些看来奇特反常的心理历程,恐怕并不是精神活力败坏或官能病态的结果。

    总归一句话,不管是错失行为、偶发行为,或最轻微、最严重的病症,它们的共同点,在于我们均可将其追溯到可厌的、潜抑了的精神素材。这些精神素材虽已远离意识,却永远在伺机而动,一有机会便表现出来。

    这是对过失根源的描述。那么,发生过失的心理机制又是怎样的呢?

    弗洛伊德认为,过失就是由干涉意向和被干涉意向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两种意向的“相互干涉”也叫“相互牵制”,所以,干涉意向也就叫牵制意向,被干涉意向就称为被牵制意向。牵制意向如“反抗的意向”“不愿意的情感”“避免痛苦的动机”“被禁止的欲望”等,都是被压抑的意向,属于无意识的范畴。过失就是两种意向互相牵制的结果。

    这就是说,产生过失的机制则来自牵制意向和被牵制意向的矛盾冲突。再明确地说,当人的心理活动过程中意识与无意识发生矛盾时,这两种力量总是互相牵制的。无意识力量要突破意识力量的牵制,而意识力量则竭力压抑无意识力量的冲动,这两种冲突妥协的结果就产生了过失。

    在初步形成理性精神的大学时代,弗洛伊德曾为布伦坦诺的动力学理论和布吕克的决定论思想所吸引。而当他对过失行为的心理分析进行深层思辨之时,那两种理论便成了他创新灵感的渊薮。他在论证过失行为的心理机制时指出:

    我们的目的不仅要描写心理现象并加以分类,而且要把这些现象看作是心力争衡的结果,是向着某一目标进行意向的表示,这些意向有的互相结合,有的互相对抗。我们要对心理现象作一种动的解释。根据这个解释,仅仅由我们推论的现象比我们看到的现象更为重要。

    这简直是一份发明者的宣言书!在这里,弗洛伊德大胆地把意向推论成“心力”,把牵制意向跟被牵制意向的冲突看成是两种心力的较量。而且,他还认为这两种心力达成妥协的过程,亦即引起过失行为的过程,又必定严格遵循着一种因果决定的规律。对此,他也作过阐发:

    难道小事便可此可彼,而不能和其他事件发生因果联系吗?无论何人在任何方面,假若如此否认自然现象的因果定律,就不免将科学的宇宙观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宗教观也不至于如此荒谬,因为根据宗教的教义,若非上帝所愿,即“一雀之微也不至于无因落地”。

    精神决定论思想的提出,使弗洛伊德的研究工作如虎添翼。一方面,在对过失行为的原因分析上,他淋漓尽致地排除了偶然性因素的作用,也排除了心理意向以外的其他一切因素的作用;另一方面,在对过失行为的心理机制的整体分析上,他得心应手地把它描述成了受严格决定论主宰的心理动力运动过程。从此,精神决定论成了精神分析学的理论支柱。弗洛伊德宣称:

    精神分析者的一个显著标志是特别严格地相信精神生活的决定因素。对他们来说,没有一样东西是无足轻重的、随意的或怪诞的。他们期望在每一个事例中都能找到充足的动机,即使是那些通常没有人寄予这种期望的事例。

    他们随时都想在同一个精神状态中找到几个动机,尽管我们常人对于探寻因果关系的本能的渴求似乎总是满足于仅仅一个精神起因的。

    弗洛伊德坚信,人的心理活动的千变万化一概都有原因,而内在的、深层的、潜意识的精神因素则在其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总之,对日常过失的分析,进一步揭示了无意识的存在,为无意识学说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增添了新的经验材料。它表明,无意识不仅表现在神经症状和梦境中,而且浸透于人们的常态心理活动中。因此,对过失及其心理规律的研究,无疑为无意识学说的认识和应用,开辟了一个更加广阔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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