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最后一次下课铃声响起，鹿崇走到她面前，她才有所反应：“啊……等等，我收拾一下书包。”
其他同学的座位上，都堆满了竞赛辅导书，只有她一到放学就收完课本，桌面干干净净，仿佛这就是差距的根源。
“说吧，要和我说什么？”又来到两个人经常闲聊的地方，鹿崇双手搭在栏杆上仰头看天。
“以后……你还是像之前那样不要理我吧。”憋了半天，她只能这么做开场白。
“啊？”他微怔，随即笑道，“之前你对我的态度突然冷淡，我一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不敢和你说话，并没有不理你的意思……”
“那我如果要求你别理我呢？”陆翀握着书包带的手又收紧，“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总之我们两个能认识，还有机会多说几句话，在别人看来是同情。就连我的父母，也……”
“别人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情！”他原先的轻松惬意彻底丧失，“陆翀，你要过得是你自己的生活，又不是过他们想看到的生活，你……”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很不幸，我现在没有能力为自己活，所以只能为了他们活。”
陆翀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的阵痛提醒她想起多年来经受的打骂，张口要补充些什么，咽喉酸涩却再也蹦不出一个字。
她是欣慰的，因为他很明确的表态，同时她又是非常失落的，为了别人的目光，她不得不远离这样一个人。
鹿崇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一直到夕阳余晖出现，他才开口：“之前……我以为你已经摆脱了那样的束缚可以好好做你自己，但是我没想到一夜间你恢复了原状……甚至还不如原来。”
“……”她的头低了低，死死咬住下嘴唇。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如你所愿。今晚不回家吃饭了，我打电话和他们说一声，吃完饭我把你送回去。”
说完，他就拨通了鹿泱的电话，简单说明几句后又打给了陆正峰。这次的交涉倒是有些久，好在陆正峰选择了妥协，她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的气氛中，她也并不想回家吃饭。
他带她来到附近的一家中餐厅，点了几道她最爱的菜，居然又要了几瓶啤酒。
“这是我们正式说再见之前最后一顿饭了，喝点酒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她顿了顿，“不过你行吗？”
在陆翀的印象里，鹿崇应该是那种喝着茶水闲着没事还可以帮妈妈修剪花草的类型，把生活过成诗的人和大排档啤酒烧烤绝缘才对。
如果要喝酒，红酒牛排才是他的选择。
鹿崇咳嗽了一声：“行不行……我自己当然清楚。”
“你喝醉了我是不负责背你回去的。”陆翀率先打开了一瓶，“干！”
他也开了另外一瓶，和她的酒杯碰了碰：“干。”
起初，陆翀还没觉得头有多昏沉，没想到后劲着实让她后悔，而眼前的鹿崇一口接一口，并没有任何脸红脖子粗的迹象，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你……饱了没？”
“嗯？还行。”他又开了一瓶啤酒，朝她晃了晃，“还需要吗？”
“……要！”
她就是这样，即使头破血流，也要硬撑着走下去。仿佛这样延长的懦弱，就是别人看起来的坚强。
再然后，她的话匣子就止不住了：“我跟你说，我初中那会我爸不给我出去吃饭，非要我吃食堂！我多想和朋友们一起出去吃，哪怕就一顿也好啊……食堂又难吃又贵，他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哦……想让我早点吃完回来写作业。我要是出去了，指不定几点回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
“然后有天我们体育课，天下雨就提前放学了，朋友叫我去学校对面吃火锅，我想着路近回来也方便，就跑去吃了。当时太高兴还点了两瓶啤酒和她们一起喝，啊……上菜真慢嗝……”陆翀感觉酒气上涌，脑袋越发昏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那天中午回办公室，比平常都要早，还是被骂了一顿，你猜为什么？”
“嗯？”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你都不知道！大冬天的，我穿的冬季校服，吸火锅味啊！还有我满口酒味，一下子被我爸闻出来了！”她放下了酒杯，莫名其妙想哭，“当时人多他就说了我几句，回家以后，他又打我……又打我……我就吃了顿饭他又打我……”
她的记忆里，堆积的都是过去痛苦不堪的回忆，反反复复的提起陆正峰对她拳脚相加的过去，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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