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爱成殇-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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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克明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接到肖母来电后夏末彻底慌了,她不知道肖家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肖克明为什么离家出走,直觉中是大事,是足以摧毁肖克明意志的大事,否则他不会在粮食机械集团与长通对峙的节骨眼上擅离工作岗位。她疯狂地拨打他的手机,他却一直关机。她去他们以前常去的地方找,没有任何他的消息。最后,她硬着头皮去了十九楼,她想知道肖克明遭遇了什么。

    十九楼,肖克杰正与丁琳谈孩子的事,他想留下孩子,想做孩子的父亲,丁琳却彻底改变想法,不想走进无爱的婚姻,不想凭借孩子嫁进肖家。肖克杰百般劝说无效后只好承诺丁琳,他会尝试爱她。

    丁琳想了想后同意,“你爱上我的那一天我们就结婚。”

    肖克杰由以前的拥有主动权到现在的被动接受,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愿意未婚先生子?”

    “我不介意。”没有哪个女人不在意,丁琳只是想通了,不想拿自己的婚姻当儿戏,“如果孩子生下来时你还没有爱上我,孩子暂时跟我姓。”

    “我若一直没办法爱上你呢?”说这话时肖克杰咬牙切齿,他下定决心娶她就是为了孩子姓肖,这女人显然是有恃无恐。

    丁琳无视肖克杰的气急败坏,脸上笑容很是灿烂,“这事还真无法强求。如果你爱上我之前我正好不再爱你,我们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

    “孩子呢?”

    “孩子自然跟着我。”丁琳说得理所当然。

    “你一直不结婚?”

    “若我命好碰上个两情相悦的当然要结了。”

    “孩子呢?”

    “孩子有爸有妈,很圆满!”

    “你让孩子叫别人爸爸?”

    “我的丈夫孩子当然得叫爸爸了!”丁琳说得理直气壮,这时候她已经觉察到肖克杰对她态度的转变。他与夏末完全没有可能,也许他会为了孩子慢慢对她用心。

    “我的孩子绝不能叫别人爸爸。”肖克杰拍桌而起,“丁琳,如果你坚持生下孩子,除了我你任何人也不能嫁。”

    丁琳轻蔑地瞟一眼肖克杰,“哪条法律规定怀了谁的孩子就得嫁给谁?”

    “你……”肖克杰气得说不出话来。

    夏末听到肖丁两人的争辩,知道这节骨眼上敲门不合时宜,可肖克明已经失踪了一周,她还是硬着头皮敲了门。

    丁琳看一眼办公室门后轻盈地转身,“工作时间还是先处理工作吧。肖总,孩子的问题我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需要你负责任,你也不必向我提过分要求。”

    肖克杰一肚子的气直接撒向急昏脑袋的夏末,“进来。”

    丁琳赶在夏末推门前打开门,两个女人照面,夏末赶紧解释,“我找肖总是问克明的事。”丁琳第一次对夏末露出真心笑容,“我们刚发生了点冲突,他正在气头上,你问的事若不紧要,去我办公室等一会儿再来。”

    “有点急。”夏末歉意地笑笑。

    “那小心当炮灰。”丁琳善意提醒。

    肖克杰办公室里收拾得简约大方,原来的两处盆栽又改了位置,不得不说丁琳眼光不错。夏末却无心欣赏,“肖总,克明发生什么事了?”

    肖克杰目光冰冷,“你心里如果真有克明就肯定会找到他,如果没心,又何必管他发生了什么事?”

    夏末被噎得一愣,“他是你弟,你难道一点不担心他?”

    “克明在意的不是我的关心。夏助理,你知道什么叫投桃报李吗?”

    与当事人还说不清的事与外人讨论又有什么意义,夏末不接肖克杰的话茬,再问自己想知道的,“克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最艰难的时候是谁陪你的?”

    肖克杰的咄咄逼人惹怒了夏末,“这是我和克明之间的事,不需要你过问。”

    肖克杰冷笑,“那你找我干什么?”

    夏末呆了一呆后眼圈红了,“是。克明的陪伴让我挨过四年最艰难的时光。我感激他,想回报他,可我没办法控制感情,我没有办法说爱谁就爱谁。感情如果能交换,如果能投桃报李,我宁愿爱死克明,为了他牺牲一切都可以。”

    肖克杰微微动容。

    夏末忍不住落泪,“所以,我不愿意拂逆克明的意思,我不顾卓肖然的反对来长通做他的助理。上班是克明,回家是肖然,我就像夹在电饼铛上的煎饼一样被他们来回烘烤。肖总,我都这样了你还嫌不够吗?”

    肖克杰心疼夏末却因憎恨卓肖然而变得偏执,“够还是不够我说了不算,克明能不能得到回报才是重点。”

    浑身轻颤的夏末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肖克杰,“肖克杰,是我从来没认识过你还是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我只想问你克明在哪,你如果不想告诉我就直说,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看我难受你很开心吗?”

    “我以前什么样?”深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泪流成河,肖克杰懊恼得想狠狠抽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他一直告诉自己应该对她视而不见。可是,每次见到她他就有控诉的冲动。

    “豁达,幽默。”

    “现在呢?”

    “偏执,不可理喻。”夏末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泪转身就走,她觉得现在他更不可能告诉她肖克明到底怎么了。

    “克明可能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夏末停步却不愿回头,“跟我没有关系吧?”

    肖克杰声音低沉,“不必有心理负担,跟你没关系。他离家是因为家事。”

    “谢谢。”夏末拉开门离去。

    肖克杰颓然坐回椅子上,懊恼不已。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他的控诉其实就是想引起夏末的注意,想让她明白他对她的心,想让她知道他也深爱着她。他不齿自己的行为,他在心底再一次对自己起誓,对夏末的渴望到此为止。即便没有克明,酒后乱性致使丁琳怀孕的事实已经让他失去爱夏末的资格。

    夏末满大街转悠,希望能突然见到肖克明出现。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夜幕低垂,不知道转了多少条街道,还是一无所获。担心变成绝望,她明白肖克明是存心不让她找到他。

    徒步走回长通已近九点,手机上有十多个未接电话,打开一看全是卓肖然的。用办公室电话打过去,“我今晚会加班到很晚,别等我了。”

    卓肖然听出她的疲惫,声音里透出担忧,“什么工作紧要到要通宵加班?夏末,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不在集团。”

    “他不在集团你加什么班?”

    “不相信你可以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在集团,我有没有说谎。”夏末突然间发怒,“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过一辈子。”

    卓肖然被吼得莫名其妙,“夏末,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好好好,算我打扰你,是我不对。你安心加班,加完班给我电话,我去接你。”夏末很少情绪失控,卓肖然害怕再问下去惹得她更不快,只得好言安慰,“回来我好好向你赔礼道歉。”

    夏末也意识到这通火发得不应该,声音也软下来,“真的很忙,你先睡,我挂了。”

    “回来我们再说,先干活吧。”卓肖然轻叹口气,“你们女人啊!真是情绪化动物,脾气说来就来。”

    “对不起。”

    “以后我就是你的出气筒,心里委屈了难受了尽管向我发泄,不用不好意思,谁叫我是你男人呢。”卓肖然又用惯常的卓氏幽默逗夏末,“我现在上网帮你订份外卖,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折腾我。”

    夏末扑哧笑了,“赶紧洗洗睡吧,我忙完睡办公室。”

    卓肖然直接反对,“我现在就出发,还在老地方等你。”

    “肖然……”夏末拖着长腔撒娇。

    “时间太晚只订到肯德基,二十分钟后到,先凑合着吃。忙完我们选个好地儿再吃。”

    “肖然,真……”听筒里已是一片忙音,夏末话说一半住了口。

    聚集胸中的一腔愤懑因这通电话而消失,夏末拿起文件夹准备按紧急程度分门别类整理好,她不能因为肖克明不在而影响研发部正常工作,这是目前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

    “夏末,你快乐吗?”每天晚上都回来处理工作的肖克明以为集团还是空无一人,踏出十八楼电梯看见助理室灯光亮着时他心头一阵澎湃,夏末在等他!可就在他伸手准备推门而入时却听到她给那个男人打电话,他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心痛,却发现他只是满腔悲哀,挥之不去绵绵不绝的悲哀。

    夏末不察门边站着人,吓得心扑通乱跳,待看清来人惊喜得哇哇叫着跳起来,“你终于出现了!这几天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担心你?”

    夏末一连串关切的询问并没有感动肖克明,他的情绪依旧低沉,“很多人中包括你吗?”

    “当然包括。我都找了你整整一天!”

    “你才找一天?”

    “我前天接到你妈的电话才知道你离家出走,这几天我找遍了以前我们去过的地方,一直没找着你。你去哪了?”

    “真找遍了?”

    “我们学校、你公寓、我们以前最喜欢的冰场,还有我们打过工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没有遗漏啊。”夏末皱眉。

    肖克明苦涩一笑,“还有一个地方。”

    “哪里?”

    “你家。”

    夏末无端心虚,“我家早拆了。现在正建新房呢。”

    肖克明淡淡扫夏末一眼,“你曾经说过,你爸妈留下来的东西在哪哪就是你家。”

    一句话说得夏末尴尬万分,有心向他解释点什么,又觉得她没在出租屋居住这事没法解释。

    “你一直都跟着他住酒店?”

    未婚同居这事放在现代社会虽然普遍,可肖克明就这么当面问出来,夏末还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怕吗?”肖克明直直盯着夏末。

    夏末不知道如何回答合适。肖克明连接再问:“真不怕吗?”

    避无可避,夏末直接误会了肖克明的意思,“有采取措施。”

    肖克明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怕感情出现问题吗?”

    她答的与他问的驴唇不对马嘴。夏末的脸成了红柿子,她不想也羞于与他继续讨论和卓肖然之间的感情,“克明,回家吧!你妈很担心你。”

    “你不想知道我这些天在哪儿住?”肖克明眼里凝积的全是痛楚。

    夏末已经猜出来,却不想说出口,她想转移话题,不想在同一个问题上做无谓的纠缠,“克明,这几个文件需要你尽快批示,你还是……”

    肖克明情绪激动地打断夏末的话,“我无处可去,我想找人倾诉,我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所以,我在你租住的楼下苦守整整七天,可你一天也没有回来过。”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眼巴巴盯着手机,希望接到你的来电,希望听到你着急地问我在哪。三天三夜后我明白了,你根本不会在意我在哪里,心灰意冷之下我关了机。”

    “克明……”无休止的控诉,没有理由的指责,委屈的夏末同一天内第二次在肖家人面前落泪,“如果知道你的陪伴必须以感情为代价补偿,当年我就会离你远远的,应该像对待班上其他男生那样冷漠,而不应该从心理上依赖你,不应该在知道你对我有异样情感时还割舍不掉这份友情,不应该爱上卓肖然后还对你无法放手,不应该答应……”

    肖克明震惊地打断夏末,“补偿?!你现在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补偿!我一直以为汕头酒吧里你说的那些是气话。原来我不只错了,还错得离谱,那才是你的心里话,你之所以答应这半年就是为了补偿我,只是为了和我彻底两清!”

    夏末的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是!再等四个月零五天我们就两清了。”

    计算得如此清楚,心里该多么急于离开他!肖克明眼前一黑人差点一头栽倒,还好是站在桌边,伸出手扶住桌角才算稳住心神。

    夏末知道自己说狠了,想往回说又拉不下脸马上就回转,不安的她双手绞着僵立原地一动不动。

    “你走吧!”肖克明只觉得自己心里空空荡荡,敬重的母亲不是亲生妈妈,深爱的女人句句如刀一刀一刀戳向他的心窝,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被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彻底遗弃的男人。他满腔悲哀地离开助理室,推开他空旷的办公室,孤独地站在窗前看街景,他第一次发现外面竟然空前的喧嚣和繁华。这一刹那,一股前所未用的失落孤独直袭心底,也许,这里真的没有任何可留恋之处了。

    夏末压下心头不安从门缝悄悄往里偷看。如果一时伤害能换三个人永久解脱,她不后悔刚才说的那番话。

    肖克明猛地张开双臂,像跳伞运动员那样往落地窗上狠狠扎去。静寂的夜里,他双臂撞击玻璃的声音异常清脆,“嗵”的一声砸在夏末心上。明明知道肖克明不会掉下去,她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动作实在是太骇人。

    肖克明没发觉身后的夏末,濒临崩溃的他对着远处璀璨的灯光吼叫起来,一声又一声,使尽全身力量释放着内心的悲愤。

    夏末克制住走上前的冲动默默安慰自己,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鱼与熊掌不可能齐全,在两个同时爱自己的男人间享受爱情拥有友情,只是理想中的境界,别希望把它变成现实,因为一旦成真,备受煎熬的就是你自己。

    嗓音嘶哑的肖克明停止吼叫,没有走向办公桌反而走向门口,来不及回助理室的夏末快速藏身到黑暗处。肖克明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快步走向电梯。夏末不放心尾随过去,果然,电梯是上行状态。电梯返回时显示楼层为顶楼。想想刚才他往落地窗玻璃扎的动作,夏末心惊胆战地跟上去。

    肖克明站在顶楼边缘台阶上向夜空伸展手臂,今夜他将与这个城市正式告别,明天一早他就会离开这里,他还没有想好去哪个城市或是哪个国家,现在的他毫无牵挂,他想随兴走走,走到喜欢的地方就待一阵子,如果喜欢到不想离开就住下来。他的人生从明天起将一分为二,他要彻底埋葬之前的各种情感,从明天起重新开始。

    夏末捂嘴尖叫起来,她没料到肖克明这么脆弱,更没料到他有寻死的想法,“克明,你干什么?”

    微风吹过脸颊,肖克明微闭双眼享受着风带来的清冷舒适,“夏末,我们的半年之约从现在开始解约,你随时可以离开长通。”

    “克明,你先下来。”夏末吓得声音都变了。

    “我虽然只是某个女人遗弃的卵子,可我还不舍得就此死去。我只是不想在这里待了,想换个地方。”

    “某个女人遗弃的卵子?!”夏末不相信这番话出自肖克明之口,“为什么这么说?你妈听到了该多伤心。”

    “我没有妈妈。”

    夏末突然间回过味,肖克杰所说的家事很有可能就是这件事,“你是说你现在的妈不是你亲妈,你是总裁与……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

    一丝冰凉的泪顺着肖克明眼角滴落,“我是我……肖太太接受捐卵孕育的孩子。”

    体会不到就无法感同身受,夏末不知道从哪里劝起,可又不能不劝,“从血缘关系上讲她不是你亲妈,可她十月怀胎生了你,她就是你妈,你应该叫她妈。克明,血缘算什么,你不是这么狭隘的人。”

    “我以后会叫,可现在我叫不出口。夏末,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天堂吗?”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天堂。克明,我求你了,先下来再说。”夏末悄悄地一步一步挪向肖克明。

    “夏末,被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克明,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两清,我们相处了四年,彼此就像对方肚子里的虫子,你清楚我的性格,我刚才是口不择言。”

    “真的?”说这话时肖克明声音很随意,显然对答案并无期待。

    “当然真的!”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来长通?”

    “我舍不下你。”

    “为什么舍不下?”

    夏末语塞。

    肖克明笑了,“你从来都不会撒谎,因为你不知道怎样圆谎。算了,夏末,别为难自己了,回去吧!回你爱的人身边,过你喜欢过的日子。”

    “克明……”

    “我不想再见你,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你走!”情绪再次激动的肖克明身体突然一晃。

    夏末魂飞魄散,她一个箭步冲到肖克明身后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就往后拉,边拉边哭着喊,“克明,你是大男人,你不能选择轻生。”

    肖克明身材高大,虽然被夏末用力往后扯,人还是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只是,后背紧贴着夏末柔软的身子,本来已经定下来的心思又有些飘,“夏末,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受,我只是一心想留下你,能留多长时间就留多长时间,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煎熬,煎熬到要扳着手指头去数离开的日子。”

    “我刚才是故意气你的。你别在意。如果你愿意,我一直做你的助理。”

    “可我不想在长通待了。我想离开。”

    “你想去哪?”

    离开这里就是与过去斩断联系,肖克明不愿意回答夏末。

    夏末却误以为肖克明轻生的念头并没有打消,“我跟你走,你去哪我跟哪。”

    肖克明在心里暗骂自己卑鄙的同时内心居然充满希望,“他呢?”

    夏末的泪汹涌而出,如果成全她和卓肖然爱情的代价是肖克明的生命,她情愿他们三人都活着。

    “我会永远离开Z市,也许会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许会选嘈杂的都市,也许是国内,也有可能是国外。”肖克明近乎自言自语,他明白,今天夏末答应跟他走的性质就如同汕头时答应做他的助理一样,都是无奈之下被逼答应的,他知道他应该拒绝,应该彻底放下她,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呐喊着阻止他:拒绝就是再也见不到她,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努力拥有她。肖克明,你是个懦夫!

    夏末只一个劲儿流泪。她心里很明白,她离开卓肖然就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即便跟肖克明走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身后的女人悲痛欲绝,他突然不想就此撒手,肖克明痛苦得想蹲下身子。夏末魂飞魄散,“他经历过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的苦痛,他承受得了我的离开。克明,我愿意跟你走,去哪我都跟着。现在,我只求你下来。”

    肖克明听从夏末的话从台阶上走下来,夏末快速把他拉到平台中央。肖克明直直盯着夏末,“现在还愿意跟我走吗?”

    浑身虚脱的夏末心里一片苍凉,“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

    “那好。明早我们再见。”

    “你现在……”灰暗的夜色下,夏末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肖克明几乎想改口让她留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舍得放手。

    “我现在去和他道别。”夏末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末表情木然走出长通大门,目不斜视地从靠着车门抽烟的卓肖然身边经过。心里有丝不祥的卓肖然扔掉烟头追上去,“夏末,怎么了?”

    夏末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脚步机械而呆滞。卓肖然狐疑地回头,恰见肖克明的车子驶出集团大门向相反方向飞驰而去。心里不安加剧的他疾步截住夏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肖克明又逼你了?”

    夏末的眼泪夺眶而出,边失声痛哭边问:“肖然,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怎么样?”

    卓肖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意识已经短路了几秒,声音发颤,“夏末,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夏末惨笑着打岔,“肖然,我饿了。”

    她的神情告诉他,刚才她说的话并非随便说说。手足无措的卓肖然心紧紧揪成一团,“刚才送外卖的没找着你,我正好赶到。走,上车吃去。”

    夏末执意坐在副驾位置,卓肖然只得由她。夏末抱着全家桶大口大口地猛吃炸鸡。卓肖然一边开车一边留意她的举止,“慢着点吃。有那么饿吗?”

    夏末嘴里全是鸡肉,“先让我吃饱,咱们再说。”

    卓肖然听得心里一咯噔,她话里有话,刚才之所以转移话题是时机和地点不对,她为什么突然提出离开?她明明说肖克明不在集团,为什么又和肖克明一前一后从集团离开?是她说谎了,还是他从酒店赶来时肖克明来了?

    夏末努力咽下最后一口后看向卓肖然,“开快点,我很想你。”

    他明明就在她面前她还说想他,显然,她所说的“想”有另外一层意思。自从两人有肌肤之亲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她想离开!卓肖然被自己的猜想狠狠攫住心神,“我也很想你。夏末,我们要个孩子吧?”

    “好。今晚我们不采取措施。”夏末眼神热烈地看向卓肖然,“我想要个男孩,像你一样的男孩。看到他就像看到你一样。”

    “我想要女孩。像你一样的女孩。以后我带着你们一起出门,你是我大女儿,她是我小女儿。”

    夏末神色黯然,“这次听我的。”

    这种事听任何人的都没用,无论是夏末还是卓肖然都无比清楚。听懂夏末言外之意的卓肖然执意与夏末唱反调,“这次听我的,下次听你的。”

    夏末生气不语。

    卓肖然也不再开口,他全神贯注地开车,一辆又一辆不停超地车。二十分钟后,车子冲进国际饭店地下停车场。先下车的卓肖然第一次没去帮夏末开车门,夏末执拗地等在车里不出来。卓肖然痛苦地盯着夏末,夏末满眼乞求地回望着他。僵持一阵子后卓肖然轻叹一声走上前。

    夏末伸出胳膊,“肖然,抱我上去。”

    “以后有的是机会。下次吧。”正是酷暑时节,卓肖然觉得心里冷飕飕的。

    “不嘛。”夏末撒娇。

    早上两人还好好的,现在,毫无防备地被扔进三九天的冰窟窿,从里到外都被伤感和失望浸透,卓肖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凉一片,“好。”

    夏末蜷缩在卓肖然怀里默听他的心跳,卓肖然虽然心里难受走得却十分沉稳。这个时间酒店走廊还是人来人往,见两个表情凝重的人抱得十分亲密,客人纷纷注目。两个人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进入房间,把夏末平放在床上,卓肖然想去泡个热水澡。夏末不愿意撒手,目光勾人默盯着他。

    卓肖然狠狠心扯开她的手,“夏末,你答应过会跟着自己的心走。”

    夏末翻身坐起搂住他的腰,“我现在就是跟着自己的心走的。我真想你了。”

    卓肖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声音已经微怒,“夏末,你还答应我会坦诚。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单单不顾我的感觉。友情真有这么重要?”

    夏末不回答,只是专注地去脱卓肖然的衣服。卓肖然难以理解夏末,“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他真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为了他选择离开我!夏末,你有没有发觉你和正常人的思维不一样,正常人不会选择一条让三个人一起痛苦的路。”

    夏末褪掉卓肖然的长裤后胳膊吊在他的脖子主动吻向他的唇,“嘘!肖然,别说话。”

    卓肖然不为所动任由夏末折腾,“你处处为他着想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夏末,我是你爱人,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也会妒嫉,也会委屈,也会觉得受伤害。”

    夏末听得心酸,“肖然,求你了,别说话,让我好好爱爱你。”

    卓肖然一把推开夏末,“我不需要这样的爱。夏末,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要再提离开的话,还有,辞掉长通助理的工作。粮食机械集团的工作一完成我们马上回汕头。”

    夏末突然低头流泪。

    卓肖然扳住夏末的肩膀,逼她与他目光对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我今天没在集团加班,他或许就从楼顶跳下去了。”

    “也许就是因为你在集团,他才会上顶楼。”卓肖然从心里鄙视肖克明,“用这种低劣手段去逼自己深爱的女人,他还算是男人?夏末,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你为他牺牲?”

    “他根本不知道我跟上了顶楼。”

    “他知道你在集团吧?!”

    泪流不停的夏末为肖克明辩驳,“你不了解他,他心机单纯,他不会这样逼我。”

    “夏末,信我一次。离开长通回到我身边,如果你想即刻离开Z市,我陪你回汕头。”

    “粮食机械集团呢?”

    “我安排人过来管理。”

    “你计划了四年,只有亲手完成这辈子才会心无遗憾。我不想你为了我放弃。”

    卓肖然愣了下后突然暴怒,“不想让我为你放弃,是不是不想像欠肖克明那样亏欠我?夏末,是这样吗?”

    夏末眼泪汪汪地盯着卓肖然不停摇头,“不是。我不只不怕欠你,还希望我们互相欠着。我们彼此相爱,如果觉得相欠会更加珍爱对方。肖然,我不是想和你分手,我只是离开Z市一阵子。”

    “跟他离开?”

    夏末咬着唇点头,“如果我们在一起的代价是他的命,虽然痛苦,我情愿我们三个都活着。”

    卓肖然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夏末,“他说什么你信什么!夏末,为什么不能信我一次?如果因为失恋就选择死亡,那他真该死。肖长鸿的儿子不会这么。”

    “不单单因为我。”

    “除了你还会有什么原因?”

    “这是他的家事。肖然,我只离开一阵子,他情绪好转时我会回来,相信我。”

    “一阵子是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五年、十年?夏末,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肖然,对不起!”

    她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比起他来她更顾忌肖克明的感觉。心冷了的卓肖然猛地把夏末抱起,扔在床上三下五除二把她剥得精光。就在夏末以为他会扑向她疯狂发泄时,他居然拿起剥下来的衣服走向衣橱间。

    夏末突然明白卓肖然的意图,她跳下床赤脚冲过去想阻止他。卓肖然却在她赶过去之前裹上睡袍拎着装着她全部衣服的皮箱闪出房门。

    “肖然!”一丝不挂的夏末对着紧闭的房门大喊,“你回来!”

    三天过去了,夏末一步也没能离开房间。第四天清晨,灼亮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夏末脸上,她习惯性地闭着眼伸手去揽卓肖然,意外地没摸到人,她心里一激灵翻身就要坐起。床边正穿衣服的卓肖然探身把她重新摁到床上,“你昨晚睡得太晚,接着睡。”

    夏末顺从地躺回去,“你要去上班?”

    卓肖然警惕地看一眼夏末,“夏末,你不会是盼着我走吧?”

    夏末打个哈欠,“哪能呢。”

    “夏末,我也不想用这种方法绑你,可你的想法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不能理性地看待问题?你知道吗?一味地妥协只会徒增肖克明的痛苦,我走后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更好地解决我们三人之间的问题。不对,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这是这三天里卓肖然对夏末说得最多的话,他想要她理性地做选择,“今天上午的新闻发布会我必须出席。会议结束我就回来,中午请你吃大餐。”

    “重工机械上市的新闻发布会?”

    穿戴好的卓肖然拿起床头手机准备走,“嗯。我走了,你好好想想。”

    夏末掩饰住内心的欢喜,听话地闭上眼,“我睡了。中午早点回来。”

    今天的夏末太过温顺,大步走到门边的卓肖然狐疑地回身查看,恰见夏末伸长脑袋往外张望。卓肖然心中起疑,“你不会趁我出去开溜吧?”

    夏末尴尬地笑笑,“哪能呢。”

    卓肖然还是不放心,拔掉床头外线电话插头,“我决定暂时没收你的手机。给我。”

    “我手机昨天就没电了,充电器在长通集团办公室。你不是知道吗?!”夏末气得直哼哼。

    卓肖然不为所动,“你今天反应太反常,叫我不得不小心。”

    夏末不情不愿地摸出枕下的手机,刚递过去就反悔,“干脆把我绑你身上好了,你可以走哪带哪。”

    卓肖然一把夺过手机后朝她一笑,“主意不错。卓夫人,我能邀请你一起参加新闻发布会吗?顺便广而告之一下咱们的关系。”

    夏末翻翻眼睛,“本人没兴趣。”

    卓肖然俯身吻一下夏末的额头,“你应该自称本夫人。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

    夏末不耐烦地摆摆手,“讨厌!赶紧走!赶紧走!”

    “走了别想我啊!”卓肖然笑贫着离开。

    夏末竖着耳朵听到房门“啪”的一声关上,恐卓肖然又是试探,耐着性子继续躺着,几分钟后才小心翼翼翻身下床,走出卧室门口四处打量,看遍房间的角角落落,确定卓肖然是真的离开后快速检查身上的浴袍,看自己有没有春光外泄。穿浴袍见人虽然怪异了些,还好够长够大,该包的地方都包严实了。

    这时段正是客人外出用餐的时间,走廊脚步声不断。夏末贴在房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等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听到外面推拉吸尘器的声音,她按捺不住把门打开一条缝儿,“服务生。”

    新闻发布会现场。做了简短发言的卓肖然突然心神不宁,夏末会老老实实在酒店睡觉?这丫头不会真偷偷跑了吧!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于是,趁记者们向技术部负责人提问的空当他压低声音交代身边的丁超峰,“下面的事你盯着。我有事先走了。”

    丁超峰十分为难,“总裁,盯着发布会没问题,可底下的酒会您不在不合适。”

    名义上是酒会,其实是货真价实的订货会,丁超峰的顾虑很有道理。卓肖然却百爪挠心根本坐不下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丁,我相信你。”

    “可是……”随着卓肖然与长通的公然对立,如临大敌的丁超峰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的。虽说卓肖然承诺会把粮食机械集团还给他,可如果还回来的是堆负满外债的烂摊子,要来又有什么意义。

    卓肖然识破丁超峰的担忧,“绝不会发生你担忧的事。”

    丁超峰将信将疑,卓肖然匆匆离去。一路上他不停超车,到酒店门口把车钥匙扔给门童就冲向电梯。几乎每层都有客人,电梯一层一停,卓肖然盯着不断出入的客人,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上去。

    与此同时,夏末心怀忐忑敲开了肖家别墅的大门,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离开和卓肖然还有没有未来。

    正要出门的肖克杰冷漠地盯着夏末,“既然没办法说爱就爱,为什么还违心答应克明?”

    夏末语滞。

    “肖家的男人不会到轻生。”

    卓肖然这么说时夏末认为他是发泄对她对肖克明态度的不满,现在连肖克杰也这么说,夏末心里打起鼓来,难道说那夜肖克明真知道她跟他上了顶楼,“你怎么知道那晚的事?”肖克明绝不可能告诉旁人。

    “我怎么知道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选择关系到很多人的幸福,希望你能慎重。”

    不就是她和卓肖然、肖克明三个人吗,怎么可能牵连到很多人?夏末没搞明白肖克杰话中含义。

    肖克杰用一丝嘲讽的微笑掩饰住内心苦楚,“把怜悯当成爱,克明以后会受伤更重。夏末,如果你真心在意他,就此离开吧。时间才是治愈感情创伤的最佳良药。”

    肖克杰态度转变太快,夏末有点不相信耳朵里听到的这些,“你前些天还觉得我应该投桃报李,觉得我应该补偿克明……”

    “夏末。”肖克明突然从两人身后现身。

    “克明,什么时候走?我们要去哪里?”

    肖克明冷眼望一眼肖克杰,拉起夏末的手就往里走,“夏末,这几天情况有点变化,我们可能要晚几天才能走。”刚才他已经从背后听到他们的全部谈话,大哥说得没错,怜悯不是爱,可如果没有夏末的怜悯,他根本找不到生活的方向。现在夏末愿意跟他走,他不想大哥动摇她的意志。

    “什么变故?”

    “我妈提出条件,我离开肖家前必须订婚。她希望有人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夏末顿时呆了。

    “只是场仪式,没有实际意义。”

    “可是……”

    “夏末,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我想马上离开。”

    “克明……”

    “夏末,求你!”

    肖克杰满眼痛苦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开始汩汩流血。

    卓肖然感觉得没错,夏末果然已不在房间。拿起桌边剪下来的衣服吊牌仔细看看,第一次恨选择的酒店设施太过齐全。把她禁锢在房间是不对,可她居然选择这样的离开方式,愤恨与不甘狠狠啃噬着他的心。把吊牌揉搓成团握在手心里,他旋风般冲出房间。他要去找她,他要她当着那个男人的面重新做选择,如果她的选择仍是那个男人,那么,他将彻底放手。他不能忍受自己深爱的女人一而再地为了别的男人而忽视他的感受。爱情是神圣的!她不该如此儿戏。他驱车赶往长通,不顾保安的阻挡闯进去,却不见肖家任何一个人的影子。下行电梯中,困兽般的卓肖然用拳狠狠砸向电梯壁,手关节顿时迸出鲜血。

    电梯门到达一楼,电梯外准备上楼的丁琳见到卓肖然愣了一愣,“卓总,你怎么在这儿?”

    “肖克明在哪?”

    丁琳的视线落在卓肖然手上,“我刚从肖家过来,出门的时候他和夏末还在家。”

    “多谢!”卓肖然扭头就走。

    丁琳迟疑一瞬后紧走两步追上去,“不过,现在可能不在了。”

    卓肖然骤然停步,“他们离开了?”

    “订婚前克明想住在公寓。”

    “订婚?!”卓肖然脑袋轰地一下,整个人顿时呆了。夏末离开他是为了和肖克明订婚!

    “我不知道公寓在哪,可能帮不了你。”丁琳真心想帮卓肖然,她并不想和夏末成为妯娌。她清楚如果跟夏末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对肖克杰绝对是个严峻的挑战,稍微不注意就会引发兄两弟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卓肖然脑袋晕晕的,他无法理解夏末的做法,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人。她的选择总是不符合常人的思维方式。他甚至开始怀疑夏末是不是真的爱他?胡思乱想中,车子已驶到肖家别墅前。

    肖克明带着夏末离开,肖克杰又宿醉未归,接待卓肖然的人是肖长鸿。肖家书房里,卓肖然选择开门见山,“我是来找夏末的。”

    肖长鸿心事重重,“克明领她离开了。”

    “我想知道公寓在哪?”

    肖长鸿略一犹豫,“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告诉你克明公寓的地址。”

    脸上无一丝情绪的卓肖然默然起身,准备离开。

    “我负你们母子已成既定事实,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改变你们母子对我的看法。所以,我不能再负克杰和克明,我帮不了你,克明是真心实意爱那个丫头。”

    “夏末并不爱肖克明。”

    “她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克明爱她。肖然,别怪我心狠,我不想三个儿子都恨我。”说完这些,肖长鸿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我下不了狠心与你商海争战,但却不能阻止克杰和克明兄弟俩与你对决。别怪我。”

    卓肖然没听见般头也不回地离开。驾车游魂般在街上不停地转,十几个小时一晃而过,直到华灯初上,他才猛地醒过神,夏末的各种证件都还在酒店房间里,收起那些证件减少她离开Z市的可能性才是眼前最紧要的事。想到这里,他仔细辨认方向驱车赶回酒店。

    房间还是离开时的样子,显然夏末没再回来。把她所有的证件一股脑收起来,他才稍稍松口气。没问明白前他绝不会允许她与肖克明有实质性的关系。现在找不着,订婚宴上总不能避不见人吧!

    时隔一年再次来到肖克明的公寓,夏末心中一阵恍惚。她又一次想,这一年内如果没有遇到卓肖然,她和肖克明会不会有新的发展?想得太过仔细,没注意肖克明一直留意着她神情上的变化。想了好大一会儿,夏末心里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还是不会,她和肖克明不可能有友情之外的感情。

    肖克明却看得心惊胆战,他不敢再让夏末胡思乱想下去,于是,小心翼翼建议她,“你的地都荒一年了,要不要再种些菜?”

    这是两人上学时偶尔玩的种菜游戏,夏末当时觉得很有意思,来公寓时总爱种种收收。可眼前她哪有这份心思,干脆利落地拒绝,“我有些累,想先去休息。”

    肖克明自尊心受到伤害,“夏末,距订婚还有些日子,如果后悔还来得及。”

    走到卧室门口的夏末返身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她想给卓肖然写封信,“克明,我愿意跟着你走并不代表要嫁给你。你我心里都清楚,会有订婚这场仪式只是你爸妈放你离开Z市的唯一条件,对我而言,只是参加了你们家族的一次家宴而已,没有实际意义。”

    肖克明如坠冰窖,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热乎气,“夏末,没人逼你跟我走。如果觉得委屈你随时可以离开。”

    “那你能答应我以后会好好地活着吗?”

    肖克明满眼痛苦地凝视着夏末,“夏末,我们之间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是我们在一起。第二条是我们成为陌路,从说清的那一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不关心你的生活,你也不要过问我怎么样过日子。”

    “老死不相往来?”

    肖克明仍紧紧盯着夏末的眼睛,用重复她的话来强调自己的决定,“老死不相往来!”

    夏末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肖克明,“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

    “我没有逼你跟我走。夏末,如果让你选择就是逼你,你何尝不是逼我?”

    夏末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你觉得我太贪心?”

    肖克明沉默。

    “我是贪心,我心里明明爱着卓肖然还妄想和你保持朋友关系。我应该在你们中间选择一个,应该在选择后与另外一个彻底绝交。没错,是我先逼你在先,你才被迫逼我的。”夏末满心悲凉,自嘲一笑,问出心底疑惑,“肖克明,那天晚上你真的有轻生的念头吗?”

    那晚被夏末从身后搂住时他确实故意误导了她,肖克明掩饰住内心的狼狈在她面前硬撑,“你的意思是我在作秀?”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夏末不想再多说,关上房门打开笔记本开始给卓肖然写信。

    卓肖然站在窗前仰望明月。在夏末离开的这十几个小时里他没吃也没睡。他没有特别谈得来的异性朋友,无法体会夏末对肖克明的感觉,所以,他无法理解夏末的离开。他不停自问:友情真能重要到可以不顾爱情?在他心里,只有亲情可以和爱情相提并论。

    手机“叮”的一声,提醒他有邮件传来。打开,意外发现是夏末的来信。不辞而别后居然用这种方式与他交流,卓肖然只觉得气冲天灵盖,压抑一天的隐怒在这一刻迸发。一目十行看完来信后,手指如飞回复,内容直接而简单:未整理好与肖克明的关系前不必联系我。点完发送后又想起还有一个意思没有表达,不假思索追加一封:我的女人不能与别的男人有任何实际性关系。

    夏末就守在电脑前,愣了愣后快速回复:你放心,你会是我唯一的男人!

    卓肖然心里并没有因为这封回信好受一些,相反,怒气一点一点涨潮:实际性关系不只是指身体。订婚、以恋人身份一起出席公共场合等诸如此类均算实际性关系。

    夏末愕然。这个实际性关系包括得也太广泛了些。

    卓肖然没有停止的意思:给我打电话。现在!马上!

    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夏末迟疑,回复还是不回复?

    盛怒之下的卓肖然有点得理不饶人:如果现在不打以后永远不必再打!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左右为难,夏末过够了这种生活,她一直希望卓肖然能理解她的做法,可事实证明,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夏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肖克明面前她能忍的事在卓肖然面前她居然忍不住,卓肖然的咄咄逼人非但没吓住她,还让她有些窝气:如果能重新选择,我宁愿从未依靠过肖克明,也没和你再次相遇。

    夏末居然为了那个男人后悔与他重逢,卓肖然彻底被激怒了:我不会妨碍你重新做选择。

    他居然没听出来她说的那些是气话,更没想到卓肖然竟然这么说,夏末心里一阵冲动:我会仔细考虑你的建议。

    卓肖然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想好给我个回话。

    回复完直接关机倒在床上,黑暗中,大睁双眼瞪着天花板。是她先混淆了友情与爱情的界线,是她先违背了与他的约定,是她接二连三不顾他的感受做下糊涂的选择……这一夜,卓肖然瞪着眼睛直到天亮。他一直回忆与夏末的初次相见。

    那是初夏,温度还没有上升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卓肖然离开酒店,徒步走在Z市街头,望着如织的行人,他心里无比烦躁。在南方城市长大成人的他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可更令他心烦的是无法融入的陌生感。其实,大学期间做私募那几年,他跑过无数个城市,停留的地方也有像Z市这样的内陆城市。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融入这个城市。他心里清楚,他不是不能,是不想。他以前之所以独独不踏足Z市,是因为Z市是他十分憎恶的城市。这里,有他十分憎恶的人。

    可最后他还是来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母亲苦苦哀求他,“肖然,去Z市,进长通,让肖长鸿明白,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你,他任何一个孩子都无法比及的优秀儿子。”

    他无法对母亲说不,所以他来了。可自从踏足Z市的第一天起他的心情就没有愉快过。

    这天正是周末,大街上全是成双成对的人,这让形单影只的他心情更不爽。所经位置似乎是娱乐场所聚集的地方,并不宽广的马路两边全是夜店会所。他看一圈后选中一家外表装饰夸张的,想去喝一杯,他没料到会有女人这么问他:“先生,买初夜吗?”

    望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他笑了,“就你?还初夜?!”

    女人丝毫不感难堪,相反,笑得十分坦然,“货真价实的处女,当然是初夜了。”

    卓肖然没这个打算,但有美艳的女人前来搭讪总不是什么坏事,他笑得很邪恶,“货真价实我相信,是不是原装就不好界定了。”

    女人“切”一声,“自然是原装的。”

    卓肖然正要再开口,却听那女人身后响起一个怯怯的女孩声音,“苏苏,算了吧!”

    卓肖然的目光越过美艳女人望向白长裙的黑直发女孩,光线虽然灰暗,他依然看清楚了女孩脸上的狼狈。当时,他心里微微一动,这种目光纯净的女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个女孩就是夏末。

    就在卓肖然打量着夏末的时候,苏苏已转身向另外一个男人走去。显然,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推销白裙女孩的初夜。

    鬼使神差的,卓肖然叫回苏苏,“我愿意。”

    就这样,卓肖然领走了夏末。

    酒店的房间里,他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夏末根本不抬头,“我需要一笔钱。”

    他继续问她,“多少?”

    夏末迟疑了下才说:“三万。”

    卓肖然发现说“三万”时夏末的左手紧紧绞着她的右手,太用力,以至于指节都泛了白。显然,她是害怕说多了。

    他向来看不起用身体做交易的女人。可不知为何,夏末怯怯的样子总能勾起他心底最柔软的情愫,不由自主,他的声音里满是怜惜,“够吗?”

    “够了。”略感意外的夏末飞快抬起头。

    夏末抬头的瞬间,卓肖然发现,她的眼睛清澈灵动,这是一种不谙世事的纯净美,是在氛围良好的家庭里用心呵护的温室之花,而这些,无法假装。

    在他的注视下,夏末极快地低下头。

    卓肖然暗叹了口气后问:“如果我不买,你还会找其他人?”

    夏末点点头。

    她的动作刺激了卓肖然身体里的男性荷尔蒙,他一把把她拥进怀里,“希望这一次是你最后一次做这种交易。”

    夏末瑟瑟发抖,但仍然很认真地配合卓肖然。

    卓肖然也顾及夏末未经人事,动作也算温柔。事后,他拥着她光滑的身子,“我把联系方式告诉你,以后有困难了就找我。那个名叫苏苏的女人,以后少接触,你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不该在一起。”

    蜷缩着身子的夏末点点头。

    卓肖然说这话时虽然不是心血来潮,但也不认为自己是看上了她。他只是告诉自己,这种女孩子不该过这种生活。

    次日清晨,夏末拿着三万元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店。卓肖然承认,那一刻,他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难过。虽然不强烈,但丝丝缕缕地牵绊在心头,居然让人十分难受。

    一天天过去了,夏末并没有联络他。他暗想,也许,那三万元已经解决了她的难题,她的生活已步入正轨,她已不再需要他的帮助。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她,直到兰幽阁外的惊鸿一瞥,他赫然发现,夏末,一直住在他的记忆深处。

    天亮了,卓肖然仍然瞪着天花板。与她初次相遇的细节回放了一夜,现在他突然间不自信起来,夏末选择他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的第一个男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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