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好朋友的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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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夏特利离开纽约后街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后街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依旧是狭窄的街道,低矮的紧挨着的密集小房子。然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三五成群地在街道上追跑打闹。各式各样的小贩子也依旧穿街走巷叫卖着。夏特利母子俩住过的小屋仍旧紧闭着,不知是因为房东一直没有找到夏特利母子俩那样的房主,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暂时还是没有人入住。门前的那棵大树也仍旧是绿油油的,巨大的树冠挡住了正午的阳光,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在夏特利旧居的斜对面,霍布斯老先生的杂货铺仍旧开着。霍布斯也像从前一样早早晚晚地开门、关门、进货、出货,一切也没有多大的改观。只是他的精神大不如从前了,或许是年纪大的缘故吧,再加上夏特利又离开了他,所以他显得特别暮气沉沉的,也不怎么说话。

    夏特利刚刚离开纽约那几天,霍布斯老先生真是不习惯。每天早上,他开门之后就会坐在柜台后跷着脚看报纸。然后等着夏特利脆生生的嗓音来喊他“霍布斯先生”,有好几次他一直等到了中午都没有人来,才恍然大悟:夏特利已经去了英国了,去了那个隔着茫茫大海的遥远地方了。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沮丧,像失去了宝贝似的打不起精神来,心里空虚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少了夏特利这个伙伴,霍布斯先生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单调懒散。有时他甚至连报纸都没有心情看。每天开门之后,他就坐在柜台里托着腮帮发愣。他有时直盯盯看着杂货铺墙边的一排木箱子,回忆着夏特利从前坐在上面摇头晃脑地跟他讲新闻时的样子;有时候他又不停地擦拭着柜台外的那一张高脚椅子,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夏特利又会来到铺子里,踮起脚坐上那把高脚椅子。他明明知道夏特利已经到了遥远的英国当伯爵去了,但冥冥之中他又总觉得夏特利还在他的身边。日子是这样的无聊与难过啊。

    有时,霍布斯先生想起夏特利淘气的样子,也会含笑着自言自语地说:“所有的孩子都是调皮的,就算他将来要做什么伯爵或是什么子爵的,也不例外啊。”

    还有夏特利送他的那块金表,已经成了他贴身的宝贝了。他每天都要将金表掏出来擦一擦,然后打开盖子,认真读一遍上面刻着的字:“霍布斯先生惠存——旧友冯德罗敬赠。”看着这块金表,他就觉得像看到夏特利一样安慰。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就早早收拾好店铺关上门,然后背着手慢慢踱到夏特利从前住的旧居。他在旧居外左转转右看看,像是要找回夏特利的身影,但是每一次他都是很伤感地离开那,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家里。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思念夏特利中度过的,到了后来,所有的设想都成为泡影之后,他不得不接受了没有夏特利的生活。夏特利曾经那样的夸奖霍布斯先生,觉得他是这后街最优秀的人,实际上,霍布斯先生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甚至有点儿固执的老头而已。他几乎没有其他朋友,日子也便过得十分乏味和抑郁。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一个月了,他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如此沉闷下去。在苦苦的思考之后,他忽然想到了狄克尔,夏特利曾经向他提及过的擦鞋匠狄克尔。他觉得自己该去找找这个年轻人,他也一定像自己一样沉浸在对夏特利的思念中。如果两个人可以在一块聊聊他们共同的朋友,相信一定可以化解他们心中的思念。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霍布斯先生就雇了个小伙子帮他临时照看一下杂货铺,他要去拜会一下这位同样也是夏特利好朋友的人。

    当他走到后街的街角时,远远就看到了那块大大的金字招牌。也许是周末的缘故吧,人来人往的看上去生意很不错。霍布斯先生嘴里叼着烟斗,慢慢地走到了狄克尔的身边。他也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狄克尔忙得不亦乐乎,他便站在一旁等着。

    狄克尔终于擦完了手中的最后一双鞋,一抬眼就看见了霍布斯先生,他习惯地招呼生意:

    “先生,擦擦皮鞋,上上光吧,您会精神很多的。”

    霍布斯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好吧,那就擦擦吧。”说着便坐在狄克尔面前的小马扎上,把脚放在了擦鞋台上,狄克尔将鞋刷上沾上鞋油,便手脚麻利地干起活来。

    “先生,您住在这里吗?怎么不常见到您?”

    “哦,我住在上街拐角的巷子里。”

    “那您今天出来散步是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怎么?有什么好消息吗?”

    “听说,公园里正在展览一只格陵兰的大白熊呢,很多人都去看了。”

    “哦?这我还不知道呢。”

    “听说那家伙在格陵兰吃了不少人呢,非常的残暴……先生,换一只脚吧,这只已经擦好了。”

    “嗯……”

    “那些被吃的都是些爱斯基摩人,怪可怜的。”

    “……唔,小伙子,你的这面金字招牌做得可真漂亮,花了不少钱吧?”

    “哎,先生,您的眼光真棒,这块招牌的确是花了不少钱,不过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您可能想不到我的这个朋友只有七岁呢,但是他又聪明又高贵,遗憾的是他已经离开纽约了。”

    “你说的那个好朋友是不是叫夏特利,他离开纽约是为了去英国继承爵位对吧?”

    “先生,你……你怎么知道的?”狄克尔抬头看着霍布斯先生吃惊极了。

    “我和他也是好朋友啊。”霍布斯先生说起夏特利,心情有点儿激动,“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和他还是忘年交呢。”

    霍布斯先生说到这里掏出了怀中的金表,把表盒里刻的字样指给狄克尔看,狄克尔轻轻读出上面刻的字,又看了看霍布斯先生有点明白地说:“噢,我知道您,杂货铺的老板——霍布斯先生,从前夏特利常常向我提起您。”

    “我也知道你呀,夏特利从前也是经常在我的面前说起你。只不过他现在离我们太远了,自从他离开这里,我非常想念他。我想你一定也是这种感觉。如果我们能一块谈谈他,也许会好一些吧。”

    “是呀,这一段日子我也很想他。您这个主意太好了,真谢谢您来找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夏特利时的情形呢。那天他抱着一只皮球在街边玩,拍着拍着,球一不小心就滚到了马路中。

    他不敢走到街心,站在路边直着急,我替他捡了皮球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了。那时,他还不满七岁呢,打扮得像个小女孩般可爱。从那以后,他每次经过我的鞋摊都会对我说:‘嘿,狄克尔,正忙着哪!’别看他那么小,却非常懂事,要是我遇上了不顺心的事,他总会小大人般地拍拍我的肩,跟我说一些高兴的话题,鼓励我。”

    “是啊,多好的孩子啊!为什么要去英国呢?”

    霍布斯先生和狄克尔谈得非常投机,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他们说了许多夏特利的事情,觉得心里非常的畅快,多日来的思念也在这样的话题里得到了缓解。好在早上的活,狄克尔都忙完了,这会儿便正好有时间好好聊聊。他们越说越来劲,转眼间就要到中午了。

    最后,他们只好约定第二天晚上,由狄克尔到霍布斯先生家里小坐,这样他们可以说得更加痛快。

    狄克尔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夏特利还住在后街时,他也就只有和夏特利可以聊天说笑。夏特利去了英国之后他就更孤单了。现在可好了,霍布斯先生可以和他共同分享夏特利曾经给他们带来的欢乐。

    狄克尔的生活一直都很清苦,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相继去世了,他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小时候他和哥哥过的是四处流浪的生活,为了有一口饭吃,他们吃尽了苦头。好在这种艰难的境况并没有使他变坏,反而培养了他的坚韧不拔、不怕苦的精神。他没有读过书,也就没有什么文化,所以也做不了什么高层次的工作,他只能选择这种擦鞋的工作。这工作对于狄克尔来说也是不错的,只要自己肯干、苦干,就可以多攒一些钱,他还打算用自己挣的钱交学费上夜校呢。狄克尔是个好青年,他爱学习、求上进,还渴望结交一些有学问的朋友。

    所以,今天接到这位主动与他认识的霍布斯先生的邀请,真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狄克尔,你知道伯爵啊,贵族啊什么的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常常看到我的同伴们租借的小说、杂志什么的,倒是有讲一些伯爵的故事,好像还写得挺生动的。比如说什么《伯爵夫人的复仇》、《冠冕的罪恶》之类的。”

    “噢,要不你也租借几本来,明天带到我家来,我们也看看,租金由我来付。”

    “好的,霍布斯先生。”

    两位新结交的朋友,做好了明天约会之后便快乐地分手了。今天的见面对于霍布斯先生来说非同一般,他已经散发了沉淀已久的心情,并为找到一个拥有共同朋友的朋友而兴奋不已。他觉得这样似乎夏特利就离他不远了,他的心情也好得要唱歌了。

    第二天晚上,狄克尔早早就收了摊带着霍布斯先生交待要借的书,按照两人约定的时间来到了霍布斯先生的家中。其实,霍布斯先生的家也就在他的小杂货铺的里间,他一个人生活,吃住都在店里。见到狄克尔的到来,霍布斯先生自然高兴不已,他拿出了许多食品和水果热心地招待这位新朋友。然后两个人坐下来,一边翻看狄克尔带来的书报,一边谈论着夏特利的事情。

    他们回忆起了有关夏特利的许多有趣的事情,说到高兴处他们会开怀的哈哈大笑;说到夏特利的可爱之处,他们又会静静地回忆他的美好。总之,两个人在一起谈论往事时,时间过得真是飞快。狄克尔的来访,也让霍布斯先生又感受到了从前与夏特利在一起时的快乐。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狄克尔起身要告辞了:“霍布斯先生,打扰您这么久,我该走了,跟您交谈真是件愉快的事。”

    “狄克尔,我也一样。你也别着急着回去,我们两个人都是独自一人,倒不如,今天你就留在这跟我共进晚餐吧。”说着霍布斯先生从冰箱里拿出了饮料、水果、各种罐头,还有铺子里卖的果酱、馅饼,摆满了一桌。在霍布斯先生的盛情邀情下,狄克尔也不好再坚持要走了,他们重新又坐了下来。霍布斯先生又开了一瓶果汁,满满地盛了两杯,说:

    “来,我们为共同的好朋友——夏特利干一杯!”

    “好的,我祝他永远健康快乐!”

    “那我希望他永远保持正直善良的品质,别学那些不学无术的贵族们的坏习气。”

    “好的,我们干杯!”

    两人一碰杯,一饮而尽。这顿晚餐上,他们又说了许多话,真是非常尽兴。这以后,霍布斯先生就常到狄克尔那走走,但更多的时候是狄克尔在傍晚收工之后到他的铺子里来与他畅谈。狄克尔遵照霍布斯先生的要求,经常租些报刊、杂志什么的带到霍布斯先生的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不了解贵族们的真实生活。

    “狄克尔,我们这么看报纸好像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得去买一本书来好好读一读,看看贵族们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要不,我还是不放心。”

    第二天,霍布斯先生就上书店去了。要说这可是件新鲜事了,霍布斯先生已经好多年没上书店了,为了多关心一点夏特利的生活,他居然也带上老花镜到书店里一本一本地挑。这一次他打算挑几本书回去和狄克尔两个人好好研究一番。

    可是,霍布斯先生看来看去,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哪一本才是,他托了托老花镜对店里的营业员说:“麻烦,先生,这儿有卖关于伯爵的书吗?”

    “关于伯爵?没有。”

    “那关于英国贵族的呢?或者子爵、侯爵什么的都可以。”

    “没有,真对不起,我们店里好像没有这方面的书。”

    “一本都没有?”霍布斯先生有点失望了,“那有没有关于女伯爵的呢?”

    “好像也没有。”营业员歉意地摇了摇头。

    “嗨,怎么都没有呢?”霍布斯先生叹了口气,正准备跨出店门,这时店员又叫住了他,“喂,这位老先生,这儿有一本书也许您用得着。”说着他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说:“你看,就是这本——哈雷生·恩斯威写的《伦敦塔》,讲的是英国的故事,也许也有贵族吧。”

    霍布斯先生粗粗看了一下,便掏钱买下了这本书。

    买完书,他又顺道拐到了狄克尔那,告诉他晚上到他杂货铺来,一起读这本新买的书。”

    到了晚上,狄克尔如约而至。用过晚餐后,这两个好朋友便埋头读起了《伦敦塔》。这本小说的确挺有趣的,讲了许多发生在英国伦敦的事情。其中有一段还描写了英国女王玛丽时代的残暴故事。书里写女王玛丽统治时期,治理国家都是用很凶残的手段,处罚人民也是用很恐怖的刑律,比如说斩头啦,烙刑啦。读得霍布斯先生直冒冷汗,一会儿抽烟,一会儿看看狄克尔。

    “哎呀,这英国的女人都这么可怕,夏特利到了那里岂不是很危险。这可怎么办是好……多好的孩子啊,为什么偏要去当什么英国贵族呢?看来是凶多吉少啊。”

    “不过,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好像没有听说什么砍头、烙刑之类的吧。再说夏特利还是个孩子,他总不至于触犯什么刑法吧。”

    “说的也是,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即使没有这么恐怖的刑罚,英国也还是有坏人的,也得叫他提防着点。”

    也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吧,霍布斯老先生好几天心里都不安心,老担心有什么不妥。好在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夏特利寄来的第一封信,信上写了许多城堡里的美景和老伯爵对他的爱护,他的信里充满了幸福与快乐。这才让霍布斯先生稍稍安了心。

    晚上,狄克尔来访时两个又把夏特利的信反反复复读了几遍。他们为夏特利感到高兴,又很佩服他,因为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能把信写得又长又好,实在难为他了。

    两个人读完信就打算分别给夏特利回信,到时一块寄去。但写信对于狄克尔来说,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因为他没有多少文化,也认不了几个字。从前和哥哥一块住的时候,他上过两三个月的夜校,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文字运用。后来夜校没上了,就靠着自己读书看报继续学习,遇上了不懂的字他就问别人。有时夏特利还会把艾罗尔夫人教他的字再教给狄克尔。这样日积月累,勤奋的狄克尔所学会的东西多多少少可以应付日常生活的需要了。只不过要他正经八百地写上一封信就比较难了。

    狄克尔是个苦命的孩子,这大家都是知道的。从前跟哥哥一块生活时,虽然艰苦点,但是哥哥非常爱护他,挣来的钱一直把他培养到能够做小工的时候。兄弟俩相依为命,日子是很清苦却也很快乐。不用说生活上的照顾,就连狄克尔学的那点知识也是在哥哥的努力下才学到的。

    可是好景不长,哥哥迷上了一个叫明娜的女人。这个女人长得还算漂亮,就是脾气太坏了。哥哥结婚以后,狄克尔便和哥哥、嫂嫂住在一块。嫂嫂待他非常刻薄,常常无缘无故地乱发脾气、乱骂人,狄克尔不想哥哥太为难,就全都忍了下来。后来,哥哥嫂嫂生了个小孩,这下子生活更是乱了套了。嫂嫂不好好地带小孩,就叫狄克尔照看。孩子那么小,总是哭闹,狄克尔根本没法照看。小孩子没日没夜地哭,一哭,嫂嫂就骂狄克尔,甚至手里抓着什么东西直往狄克尔身上摔。有一次,小孩子又哭了,嫂嫂的手里正好拿了一个瓷盘,她竟然也将瓷盘朝着狄克尔扔过来。结果没有扔中狄克尔,却砸在了小孩子的下巴上,割破了皮肤流了很多血。医生给小孩缝了几针,小孩的下巴上就留下了伤痕了。

    这个女人不仅脾气坏,而且好吃懒做,根本不能过苦日子。她三天两头就跟狄克尔的哥哥吵架,嫌家里太穷,嫌哥哥不会赚钱。最后逼得狄克尔的哥哥不得不离家到很远的西部农场找活干。哥哥才走了没多久,这个明娜就卷了家里的所有财物带上儿子也走了。狄克尔向房东老太太打听才知道,明娜是跟着一个富家太太走的,具体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从此以后狄克尔便一个人生活,卖报纸啊,打杂工啊,一直到后来专门给别人擦皮鞋,他才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明娜出走这件事,狄克尔也写信告诉了哥哥。但哥哥一直在西部农场做临时工,境况也不是太好,估计也没有心情去处理这件事,所以明娜走了就让她走了,也没再问起这件事了。

    一天,狄克尔和霍布斯两人又在一块聊天,不知怎的就说起了狄克尔和他的哥哥的生活。

    霍布斯先生关切地问:“狄克尔,你哥哥现在生活的怎样?在农场活多吗?”

    “嗨,我知道的也不多。估计是过得不很好,前些日子,他托人捎来口讯,说没有挣到什么钱,现在还只是给别人打临时工。”

    “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你们两兄弟都孤零零地生活,我看什么时候想法子叫他回来算了。

    我们三个人争取一块做点事情,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

    “那太好了,真谢谢您,霍布斯先生。”

    两个人正说在兴头上,邮差的马车经过了门前:“霍布斯先生的信,英国来的。”

    “英国来的?”霍布斯先生叼着大烟斗自言自语地走到门口,接过信一看,高兴地说:“可爱的夏特利又来信了。”

    霍布斯先生拿着信走进店里,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狄克尔的脑袋也伸了过来,两个人头靠着头一起读了起来。

    霍布斯先生:您好!

    道尔柯特城堡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我急着给您写信告诉您。

    前几天,城堡里来了个女人自称是我的大伯父的太太,她还带来了一个小男孩,说那才是真正的冯德罗。因为我爷爷有三个儿子,如果大伯父有儿子的话,这个爵位就必须由他的儿子来继承。假如那个女人说的都是事实的话,我就不是冯德罗了,也不能当伯爵了,我又回到了从前在纽约时的夏特利·艾罗尔了。

    可是,我已经喜欢上当伯爵了,当了伯爵就可以有很多的钱,可以帮助许多穷人,所以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打击。道尔柯特城堡里的所有东西都要给那个小孩了,包括花园里的小动物,各种漂亮的花草,还有城堡里的房子。好在爷爷告诉我,他送给我的小马和送给妈妈的马车可以不要归还,我才稍稍安心。

    看得出来,爷爷并不喜欢那个自称是我伯母的人。前几天,爷爷和华尔逊先生跟那个女人见面时,他们大吵一顿。那位伯母惹得爷爷非常生气,还大发脾气。我从没见过爷爷发火,所以也吓了一大跳。爷爷这些天也特别苦恼,他好像也不愿意别人来当伯爵。

    我现在所有的财产可能都会没有了,所以我要学习一些技能,以后可以自力更生。我想请我的马夫威金斯先生教我如何驯马,您说好不好?

    另外,我很希望这件事能好好解决,我会及时给您写信的,告诉您事情的进展,您不要为我担心。

    想您的夏特利敬上霍布斯先生看完信整个人都惊呆了,他跌坐在高脚椅上,嘴里的烟斗什么时候丢了也不知道。狄克尔则皱着眉头在小铺子里走来走去。

    “糟糕,果真出大事了。”

    “真是不得了啊。”

    “没有办法补救了吗?”

    “不知道……不过,到现在才突然出来争夺伯爵位置的人,我看一定有问题。”霍布斯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

    “什么问题啊?”

    “你看,从前还没有确定夏特利是小伯爵的时候,为什么他的大伯母就不来找老伯爵呢?

    一定是他们英国人怨恨我们美国人,就想出这样阴险的法子要夺走夏特利的爵位。记得我们上次才写信让夏特利提防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可恶。”

    “对!而且夏特利是那么聪明可爱,怎么可以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随便就夺走了爵位呢?”

    “我们得好好想想,得帮助夏特利。”

    “对!我们一定得帮他。”

    两个人为这件事情讨论了很久,一直到深夜也没有想出什么特别好的法子。霍布斯先生送狄克尔出门时,忍不住又走到了夏特利曾经住过的房子,在那里站了好久,一会儿才怏怏不乐地回到家中。

    关于道尔柯特城里的这件突发事件,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英国各地的大小报刊纷纷发表各自的说法。因为夏特利继承爵位的事情本身就具有极强的故事性,现在又出了个争夺爵位的人,自然关注的人就更多了,差不多全英国的媒体都在关注吧。

    而居住在城堡里的居民们就更加的关心这件事了,他们不管在什么场合下都要悄悄地讨论上几句。居民们拥护的当然是夏特利了,他们对夏特利和艾罗尔夫人带给他们的幸福早已是感激不尽,怎么会甘心让一个没有修养、来历不明的女人来抢夺他们心目中的小伯爵呢?

    全体的居民都迫切希望善良、正直的夏特利会是他们未来的主人,甚至有一些在老伯爵家里工作的仆人说,如果让那个可恶的女人住进城堡里,他们就集体辞职不干了。

    在农田,在酒铺,在杂货店,甚至在每一个家庭里,人们都加倍地关心着这件事关他们命运的事情。人们的谈论都向着夏特利。

    “我听说,那个女人前两天到城堡来找过老伯爵。”

    “是真的吗?”

    “没错,她还在客厅里大喊大叫呢,说什么她才是真正小伯爵的母亲,要见伯爵。”

    “是吗?她还敢在大厅里大叫,那见没见着伯爵?”

    “当然没见着了,伯爵还大发火呢?”

    “伯爵大发火?”

    “是呀,伯爵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把那个女人大骂一顿,要赶她出门呢。也真是的,这样的女人一点风度和修养都没有,就像大街上的泼妇,怎么能同艾罗尔夫人相提并论呢?还要当小伯爵的母亲,真是不可思议。”

    “对呀,简直是脸皮太厚了。老伯爵狠狠地骂了她,哈哈哈,真是太过瘾了,她一定气坏了吧?”

    “可不是吗?她的脸都气黑了,还和老伯爵不停地对骂。老伯爵的女佣说,再也没见过比她更粗俗、野蛮的女人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道尔柯特城又失去了曾经的欢乐祥和,到处都迷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老伯爵经常和华尔逊先生待在一起商量对策。有时他们也出去查询情况,查阅资料什么的。

    仆人们则一有机会便会悄悄说上几句,交换一下彼此的意见。老伯爵刚刚才有点笑容的脸上又重新阴翳密布。仆人们见他整天板着张脸,做任何事情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又惹着他了。

    城堡里几乎每一个人都被这件事情所困扰,但是事件的主要人物夏特利却像没有什么事发生一样,他仍旧像从前那样每天做功课、骑马、去见妈妈,似乎还是那么无忧无虑。他好像不是非常在意这件事情。

    其实说夏特利不在乎这件事情,也不尽然。在他刚刚知道这件事时,他也是大吃了一惊,也感到了害怕。只不过这种害怕不完全是因为有人要抢夺他的爵位,而是因为这件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而且是冲着夏特利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他还没有办法很冷静地接受这样一件大事落在他的身上。

    那天,他听完祖父的述说,其实他也理不清头绪,他只是很认真地对祖父说:“爷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说不出来的感觉。”

    老伯爵看着他那张微微皱着小眉头的脸,心疼极了。老伯爵的心里有一种感觉,他是不会让别人从他的身边夺走夏特利的,也绝不会让别人夺走夏特利的爵位的。他看着夏特利那张娇小、可爱的面容,心里的怜爱油然而生,心中的愿望也更加强烈了。

    “爷爷……”夏特利呆在一旁似乎想了很久,轻轻叫了一声。

    “什么事,冯德罗?”

    “爷爷,如果我不能当伯爵了,新来的那个小孩会不会把我的东西全部拿走呢?……还有爷爷让我送给妈妈的礼物……我是说妈妈现在住的那幢小房子,还有那辆金黄色的小马车。

    ”

    “不会的。”老伯爵严肃地说:“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别想从我这拿走一样东西,也别指望我会给他们一分钱……”

    “那我就放心了。”夏特利的忧愁稍稍淡了一些,“爷爷,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我的孩子,你说吧。”

    “爷爷……就是……就是那个小孩子来了以后,他就是您的孙子了,那我还能不能和爷爷在一起?”夏特利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等他说完话,泪水早已充满了他的双眼。

    老伯爵看了真是心疼,他把夏特利拉到自己的身边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很坚决地说:“你当然要和我住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那我还是您的小孙子,对吗?我还可以天天和您下棋做游戏,是吗?”夏特利眨着泪汪汪的双眼欣喜地看着老伯爵。

    “那当然,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小孙子。”

    “那太好了!”夏特利破涕为笑,“爷爷,听了您的话,我一点也不伤心了,当不当伯爵我也无所谓。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如果不当伯爵就不能当您的小孙子了,想到要和爷爷分开,我才那么伤心的。现在我知道,我仍旧可以作爷爷的小孙子,我就很知足了。爷爷,您不用替我担心,只要能和您住在一块我什么都不要。”

    老伯爵看着夏特利还挂着泪水的笑脸,很动情地说:“冯德罗,你放心,爷爷一定会为你争取的。在我的心中,你才是我最爱的小孙子,谁也不能取代你。他们要来争夺什么爵位财产,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从今往后,你相信我好了,我会尽一切力量去争取你应有的一切。”

    老伯爵的话十分坚决,他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在发誓。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明确的目标了。夏特利这个孩子跟他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他也知道自己很爱这个孩子,但究竟爱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讲不清楚。现在突然间冒出个人来要争夺夏特利的爵位和财产,这使得老伯爵非常紧张,也就在这时候,他才进一步深深体会到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重要。

    老伯爵一向做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回也一样,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惜任何代价的。

    那个自称是包维斯太太的女人带着孩子来到城堡,还没进门便被仆人给赶了出来,女仆对她说:“有什么事情你找律师嘛,伯爵不想见你,你走吧。”说完,也不等她答话就关上了大门。

    后来那个女仆对其他人说:“我才不相信她是什么贵妇人呢?真正的贵妇人我见得多了,怎么会是她那样的粗俗、恶心呢?倒是那位住在可特洛地的艾罗尔夫人才有贵妇人的风范。

    虽说她是个美国人,却一点也不比英国贵族差呢。”

    华尔逊先生已经见过那个女人好多次面了,每多见一次面,他就多发现一点那个女人的缺点。据华尔逊先生的观察,那个女人没什么文化,也不怎么会说话,就仗着脾气的暴躁常常乱叫乱骂。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这件事,是个又愚蠢又粗鲁的女人。

    老伯爵开始一直坚持不愿意见那个女人,后来华尔逊先生劝说他还是见上一面,这样也许以后比较好对付。当老伯爵到了那个女人住的地方时,那个女人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脸色又白又红的,神情也是局促不安。老伯爵自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他那双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女人,一句话也不说。那个女人像是为自己壮胆似的,先是喋喋不休、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不着边际、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见老伯爵和华尔逊先生都没有什么反应,她便开始破口大骂。虽然她的叫嚣非常的大声,可是看得出她的眼神里满是胆怯。她一边叫闹一边还偷偷地看看两位来访者,要是正巧碰上了老伯爵严厉的目光,她就会马上转过眼去。

    那个女人吵闹了好一会儿,可能是累了,也可能觉得这样做毫无用处,便自觉地闭上了嘴。这时老伯爵缓缓开了口:

    “你说你是包维斯的妻子,你也能提供确凿的法律证据,那好,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你可能在法律上占了有利地位。但是,就算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可以得到你们应得的权利,那也得等我死了再说。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绝不会让你们进入道尔柯特城一步的。

    你们也休想从我这拿到一分钱。再说了,这件事我还会进一步调查的,如果让我知道你是在说谎,想讹诈我,那我们走着瞧吧,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华尔逊,我们走。”

    说着,老伯爵瞧也不瞧那个女人一眼,昂首阔步走出了屋子,留下那个粗野的女人站在那里发呆。

    有人争夺爵位的事情,艾罗尔夫人早已从报纸上看到消息了。也有好心的居民把那个女人到城堡里来的事情讲给了艾罗尔夫人听。艾罗尔夫人表面上非常的平静,但内心却有点儿担心。她不是担心夏特利失去爵位,而是担心这一次事件的突变会给夏特利的心灵上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所以,每天夏特利来见她时,她都会跟夏特利好好聊上一段时间,什么话题都说,以便她掌握夏特利的内心究竟想些什么。好在夏特利在知道仍旧可以当老伯爵的孙子之后再也没有伤心的感觉了,艾罗尔夫人也就安心了。

    这一天,已经过了黄昏时间,艾罗尔夫人刚刚送走了夏特利,回到书房正准备写信。这时一个女仆急匆匆地上楼来告诉夫人有客人来访。

    “有客人?这时候会有什么客人呢?”夫人有些纳闷地问道。

    “是道尔柯特伯爵。”女仆的样子似乎很害怕,满脸诚惶诚恐的,连说话的声音都特别小。这些服侍艾罗尔夫人的女仆基本上都是老伯爵安排的,所以他们都知道伯爵的脾气,现在突然来访,她们担心伯爵会找夫人什么麻烦。

    艾罗尔夫人点了点头,起身下楼了。客厅里站着一位老人,身材高大瘦削,腰杆挺得直直的,给人一种硬朗严肃的感觉。他转过身来,艾罗尔夫人才看清楚了他的容貌。他的头发、眉毛和胡须都已经花白了,深邃而锐利的目光,高大挺拔的鼻子,面容清瘦,神情严肃,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极其严厉的人。

    “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艾罗尔夫人主动上前打招呼,声音清脆得像银铃。

    老伯爵也上下打量了一下艾罗尔夫人,虽然照片已经见过了,但真人的确比照片中的夫人更显得高贵、美丽。老伯爵用低沉的嗓音问了一句:“你就是艾罗尔的妻子?”

    “是的。”

    “我是道尔柯特伯爵……夏特利长得真有点像你。”老伯爵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又格外注意到艾罗尔夫人的神情,发现她的双眼亮晶晶的,神态中有一种孩子般的坦然与纯真,这又让他想起了夏特利。

    “谢谢您,大家也这么说,不过夏特利更像他的爸爸,而且越长大越像。”艾罗尔夫人的话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让人听了舒服极了。老伯爵也被她的端庄与娴淑所吸引,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他却突然不懂谈话该如何继续。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来这是为了什么事吗?”

    “是为夏特利的吗?我听说,您的大儿媳妇带着她的孩子去过城堡。”

    “唔……我是为了这事来的。我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让别人轻易夺走夏特利的一切的,我会尽一切努力去争取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伯爵,恕我直言。如果因为法律上的原因,夏特利不能得到您所想给予他的东西,或者即使您可以给予他,但却让别人受到伤害的话,我请您替孩子想一想,不要那样做。”艾罗尔夫人的话不愠不火,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成分。

    “可是,我实在不愿接受那个可恶的女人,还有她的孩子……”

    “伯爵,我想做母亲的总是会为自己的孩子多考虑一些,就像我渴望夏特利永远幸福快乐一样,那位妇人肯定也希望她的儿子能过上好日子的。如果那位妇人果然是包维斯夫人的话,那么夏特利就不应该是冯德罗。”

    艾罗尔夫人双眼注视着老伯爵的表情,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她绝对不愿意夏特利侵犯了他人的权利的。老伯爵对艾罗尔夫人的直言并未发火,相反的他有点儿佩服艾罗尔夫人的勇气。他知道艾罗尔夫人是爱夏特利的,也明白艾罗尔夫人绝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但他仍然故意问艾罗尔夫人:

    “这么说,你根本不在乎你儿子的未来了?”

    “不,”艾罗尔夫人正了正神气,沉着地说:“道尔柯特家族是英国赫赫有名的贵族,如果夏特利能继承家族的爵位,对于他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但是我更希望他像他的父亲那样勇敢、正直,而且我也是一直这么教育他的。”

    “那么你是说我不正直了,你是要夏特利与我作对了?”

    “伯爵,您言重了,我不是很了解道尔柯特家族的事,所以我不能发表意见,但是我知道夏特利非常喜欢和信任他的爷爷。他一直认为他的爷爷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是你在帮我了?如果你告诉他是我讨厌你,不让你住进城堡里,那他还会喜欢我吗?”

    老伯爵的目光像老鹰一样锐利地望着艾罗尔夫人,他的问话也极其刻薄,他想知道艾罗尔夫人的容忍程度到底有多深。

    “不一定,可能不如现在吧,所以我一直不打算告诉他。”

    老伯爵捋着胡子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艾罗尔夫人说,一连串的语言从他的嘴里缓缓倒了出来:

    “是的,夏特利喜欢我,我也真正地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以来我都讨厌小孩子,甚至连我自己的三个儿子都没有喜欢过,但我却无法拒绝夏特利。他和我是那么亲切,他和我做游戏,跟我一块出去巡查,他称我是世界上最仁慈的爷爷……”老伯爵越来越激动,话也说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我曾经以为自己要孤独地度过一生,生活对于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但是夏特利来了,他给我带来了希望,他让我感到了幸福,我总在想有一个这么好的孙子继承我的事业,我是多么满足啊,我会死而无憾的。可是,现在……”

    说到这,老伯爵愁容满面,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那种尖锐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助,他对着艾罗尔夫人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自己真可怜,身边连个帮助我的亲人都没有了……”

    老伯爵的这一番话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傲慢神情,他的眼神恍惚,双手颤抖,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渴望别人帮助的一个老人家。他拉着艾罗尔夫人的手,真心实意地说:

    “以前我讨厌你,为难你,是因为我认为任何一个接近我们道尔柯特家族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虽然你把夏特利培养得这么优秀,还通情达理地让他待在我的身边,但我还是不相信。可是自从我见到那个可耻下流的女人之后,尤其是她竟要争夺夏特利的爵位,我顿时觉得苦闷极了,我才觉得自己从前的确对你太刻薄了。而且夏特利常常担心你,总希望我能答应见你一面或是让你住进城堡里。我想我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太过分了……你会原谅我的过错吗?

    ”

    艾罗尔夫人也被老伯爵的话感动了,她扶着老伯爵坐在了沙发上,动情地说:“老人家,您不要太介意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您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就不要再为孩子们的事操太多心了,顺其自然吧。”

    说实在的,老伯爵的一生也碰到过不少艰难挫折,但都没有像这一次这么令他绝望,这也可以说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痛苦的滋味。艾罗尔夫人真诚的劝慰让他感到非常的舒服,在艾罗尔夫人身上,他又体会到了夏特利给予他的亲情。他的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一对母子真是太像了,都那么体贴人。

    休息片刻之后,老伯爵的精神慢慢恢复了,他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对艾罗尔夫人说:“你放心,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给夏特利足够的幸福与快乐,我要他的一生都过得无忧无虑。”

    说完他起身看了看四周说:“这座房子你喜欢吗?”

    “是的,我很喜欢。”

    “我可不可以常来坐坐,你这里又干净又舒适。”

    “我非常的欢迎,无论什么时候您都可以来。”

    “好的,谢谢你,我要先回城堡去了。”说完话,老伯爵在艾罗尔夫人的微笑中走出了红房子,坐上马车回城了。仆人们早已被老伯爵与夫人的谈话惊呆了,连伯爵走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有关道尔柯特伯爵继承权的争夺事件早已被社会各界传得沸沸扬扬了,报刊、杂志各种传媒都争相报道。这件事不但轰动全英国,还传遍美国的大街小巷。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没事就闲聊。

    不过各种媒体的报道也不尽真实,很多地方都是猜想的、胡编的,而且各家传媒报道的侧重点也不尽相同。有的报纸杂志说夏特利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已经和某位公爵的千金订了婚才闹出这一场纷争;有的却报道夏特利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是两位母亲在争夺爵位继承权;还有的说,夏特利是一所名牌大学的在校生,成绩优秀,人才出众。各种说法的都有,而且还说的有模有样,详细极了,却没有一家报纸能够知道真正的夏特利只是一个年仅七岁,在美国出生的,有着英国血统的可爱的小男孩。

    至于报道描绘的两位母亲就更是离奇得很。有的报纸恶毒地说艾罗尔夫人只不过是一个骗子,得知老伯爵来找后裔,便找了街头的报童欺骗了律师;也有的报纸则大肆的攻击包维斯夫人,说她是个下流卑鄙毫无教养的坏女人,而且是个四处流浪的吉普赛女郎。

    总之各种报道五花八门,各说各的理,让人觉得眼花缭乱,摸不着头脑。人们也分辨不清真假,就根据报上的报道再加上自己的理解与想像,茶余饭后便互相讨论起来。

    不过,所有的报道都有一处惊人的相似,就是大家都非常肯定老伯爵非常讨厌包维斯夫人,曾经把她从城堡里赶出来,而且老伯爵要争取一切机会让夏特利继承爵位。

    霍布斯先生非常关注每天的新闻,他买了许多报纸,各种报道逐一阅读。可是读得越多,他越是分不清事实的真相,他那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袋,这下子更糊涂了。

    好在晚上狄克尔都会来访,两个人讨论总比一个人强,而且狄克尔也年轻些,聪明些。他们慢慢地就分析出了道尔柯特家族的势力,也知道道尔柯特伯爵地位的重要性和他所拥有的土地、财富和臣民。他们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要争夺爵位,但是他们了解的越清楚也对夏特利越担心。

    “狄克尔,我们得想法子帮助夏特利,尽我们好朋友的一份心,要不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对呀,我恨不得现在能立刻飞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努力呢。”

    “尤其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我们得助夏特利一臂之力。”

    两个好朋友脑袋靠在一块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最后决定还是先写一封信安慰安慰夏特利,这样最直接,也最能表现他们的内心。

    两人各自拿了纸笔就开始埋头写信。霍布斯已经是老眼昏花了,所以写得很慢,还涂涂改改,狄克尔则是太少写信,所以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字眼。两个人都写得很慢,但写得很认真。写完以后,他们各自看了看,又互相给对方看了看。

    霍布斯先生的信是这样写的:

    敬启者:

    见信如晤。来信也收到,知道你遇到困难,深感焦急。这件事一定是有人觊觎你家财产,理应小心应付。

    吾将在本地详细勘察,盼能查询有用证据,助你一臂之力,敬请安心。

    另如事件不顺,切勿担心,你可返回美国,我们可照原计划合伙经商,我已决定将店铺一半的股份赠予你,生计是不愁的。我们是多年老友,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谨祝事事顺心!

    老友:霍布斯上霍布斯先生的信有些文诌诌的,他用的是古老的样板书写的,所以读起来有些别扭。狄克尔的信就直接明了多了,他像一个大哥哥在安慰小弟弟一样,字里行间透着关心。

    狄克尔的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夏特利:

    你好吗?我们都很想念你。

    你的来信,我和霍布斯先生都看过了。我们都很为你担心。你一定要坚强挺住,绝不能让那些阴险恶毒的家伙得逞。我和霍布斯先生会全力支持你的,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再有,如果你在英国呆得不愉快了,你就干脆回来算了。我的处境越来越好了,有时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你回来和我一起生活是绝对没问题的,要说这还是你帮了我的大忙呢。

    假如有人敢欺侮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就这样吧。再见!

    好朋友:狄克尔上两人看完了信,互相点了点头,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霍布斯先生决定明天一早就把信交给邮差,争取能快一点送到夏特利的手中。

    信寄出去以后,两个好朋友依旧忙碌着自己手中的活。

    狄克尔的生意仍旧很好,特别是每天早上上班的这个时间,更是忙得应接不暇。狄克尔鞋摊的附近新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所里只有一位年轻的律师,估计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这个律师也挺穷的,但他每天路过狄克尔的鞋摊时总会停下来擦擦他的那双旧皮鞋。

    其实,他的旧皮鞋已经非常的破旧了,但他每天还是要擦的,每次他总是很随意地把鞋子踏在狄克尔的擦鞋台上,满不在乎的样子,趁着狄克尔埋头干活的时候他就跟狄克尔说说笑话,聊聊天。不过,每一次狄克尔都是很认真地擦好鞋子的。他可没有因为是双旧鞋而马虎工作。

    这一天早上,这位年轻的律师又像往常一样来到狄克尔的鞋摊擦鞋,狄克尔干活时,他正忙着看他手中的画报呢,等鞋擦好了,他的报纸也看完了。他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了狄克尔说:

    “小伙子,看看报纸吧,也许可以让你的早餐吃得更美味。这上面可有美丽的英国城堡噢,还有伯爵的儿媳妇的照片呢,你可以好好看看,她长得可漂亮啦,没准下次你还能遇见她……哈哈哈,噢,狄克尔,他们可是道尔柯特伯爵和冯德罗夫人呀……”

    狄克尔接过画报,一翻就看到登有相片的那一版,版头上就是伯爵和传闻中的冯德罗夫人的相片。相片非常大,也非常清楚,狄克尔看过之后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似的。

    “咦,狄克尔……怎么啦。”这律师见狄克尔拿着报纸发呆,满脸恐惧的表情,觉得太奇怪了。

    “啊,是她?……我认识她,先生,我比认识你还熟悉她呢。”狄克尔指着照片大叫了起来。

    律师回过头看着狄克尔指的相片,原来就是那一副冯德罗夫人的照片。

    “哈哈哈,你说笑话吧,年轻人?”律师被狄克尔的样子逗得不禁大笑起来。“你认识她,在哪啊,巴黎,还是伦敦?”

    狄克尔没有时间去理会律师的话,他迅速地收拾起东西:“不行,我得暂停营业,我知道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了。”

    狄克尔也不顾律师还要问什么,他拿着报纸飞快地向霍布斯先生的杂货铺跑去。

    霍布斯先生才开铺不久,正坐在柜台里看早报呢。见狄克尔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后,一句话也没有,便扔了一张报纸在柜台上,奇怪极了:“狄克尔,你怎么啦,跑得这么急?”

    “看,看,看报纸……那个什么夫人……”狄克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着,“她,她是什么东西,她是假的。”

    “来来来,狄克尔坐下来慢慢说。”霍布斯连忙走出柜台让狄克尔坐下来,又给他倒了杯水。

    “霍布斯先生,你看这张报纸,这个女人就是我哥哥的老婆明娜,我早先跟你说过她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谁知道竟跑到英国去了。我不会认错人的,绝对是她,我一点也没看错,我甚至可以把哥哥叫来。”

    狄克尔斩钉截铁的话把霍布斯惊呆了,跌坐在高脚椅上。

    “真的吗?这个要争夺夏特利爵位的女人是你的嫂子?”

    “对呀,只有那个女人才做得出这样恶毒的事情来。”狄克尔气得咬牙切齿,“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看的另一份报纸上说到城堡里去见伯爵的那个女人带来的孩子下巴上有一道伤痕,那道伤痕就是以前明娜用盘子砸我没砸中,砸到了她儿子的下巴留下来的……霍布斯先生,你看,一定是她想出这样恶毒的勾当想骗取钱财。如果说那个小孩就是冯德罗的话,那我哥哥,还有我岂不是也成了贵族了吗?”

    狄克尔越说越激动,他为自己突然发现了这样一件重大的事情而感到兴奋不已。狄克尔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加上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里,早早就自力更生,自己养活自己,所以他很快就把这件事理出了个头绪。

    霍布斯先生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也很高兴,但他还是有些茫然: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样吧,我先写封信给我哥哥,把画报上的相片也剪下来寄去,让他尽快从加利福尼亚回来。你呢,就写一封信给夏特利和老伯爵,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重要情况。我们分头去做吧。”狄克尔充分地利用他的聪明才智,迅速地把事情给安排妥当。

    两个人马上动手去做了,就在霍布斯的小店里铺开了纸张,开始写信。才写了一半,狄克尔忽然想起来:“霍布斯先生,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个律师。律师最知道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了。再说,今天给我报纸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律师。”

    “对、对、对,我们应该找个律师,这样事情会办得更稳妥些。”

    两个人立即收拾了东西,关了店门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年轻律师哈里逊的事务所里了。

    哈里逊听完了狄克尔和霍布斯先生两个人的讲述,惊奇得直摇头。同时另一个想法也在他的脑子里迅速形成。我们都知道哈里逊律师只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的事务所也才刚刚开业,在社会上没有名气,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案源。他一直渴望能有一次机会让他漂漂亮亮地做一个案子,最后能名声大振,这样往后他的律师事务所就不愁没有人登门了。因为他和狄克尔算是工作邻居,接触过一段时间,也知道狄克尔不是个随便说谎的人。狄克尔和霍布斯说的这件事情,可信度非常高。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胜出是没有问题的。最重要的是这是件轰动英国的大事,事件的成功与否都可以让他名声外传,所以哈里逊律师很痛快地接下了这个案子。

    狄克尔和霍布斯见律师承接了案子都非常高兴,霍布斯先生认真地对哈里逊说:“律师先生,请您一定要尽力而为,所有的花费由我来承担,我在这附近有一间杂货铺,钱的问题您不用担心。”

    哈里逊笑着说:“你们就请放心吧,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因为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次机会。现在,我们从狄克尔所说的和报纸上登载的疑点来看,这个所谓的冯德罗夫人很有可能是假冒的。但是最关键的是我们要找到证据。我们现在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给狄克尔的哥哥去一封信,让他马上回来;一是给道尔柯特伯爵的律师去一封信,我们需要和他联系调查。”

    很快这两件事情就办好了。狄克尔写了一封简明扼要的信寄往加利福尼亚的哥哥处;三个人又共同起草了一封寄给华尔逊先生的信。天黑之前,这两封信都交给邮差带走了。

    当天晚上,狄克尔与霍布斯先生格外的激动,晚饭都顾不上吃,就在杂货铺的里间不停地讨论着,一直到深夜。

    在道尔柯特城里,还有两个人也是彻夜难眠,这就是华尔逊先生和道尔柯特伯爵。华尔逊先生白天四处奔忙,到处寻访和寻找一切可疑的资料,到了晚上就开始分析处理。道尔柯特伯爵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但他每一次看到夏特利总觉得不能让这个小孩子受一点儿委屈,而且夏特利越是懂事,他就越觉得该为夏特利好好争取。

    这一天晚上,华尔逊先生忙完手头的事情,点了根烟,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远处。窗外漆黑一片,黑暗中隐隐约约有树枝的晃动,远处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一闪一闪的。这些日子也够他累的,但他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心里一直牵挂的是夏特利这个可爱孩子的命运。人的命运真是难以捉摸、无法把握,就像夏特利,你看,他的身上拥有英国赫赫有名的道尔柯特家族的纯正血统,却出生在美国,在平民生活区度过他快乐无忧的童年。因为道尔柯特伯爵寻访继承人,又突然间让一个普通的夏特利变成了英国贵族的公子、少爷,马上拥有了继承爵位和巨额财产的权力。正当他一天天熟悉贵族的生活,并以当伯爵为荣时,突然又有个人宣称自己才是道尔柯特家族的真正继承人,而夏特利只不过是伯爵的一个小孙子而已。刹那间,他又似乎要失去了这一切的荣华富贵,再次成为一无所有的普通孩子。所有的这些事情只不过是在半年的时间里发生的。这命运的波浪一会儿把夏特利捧上浪尖,一会儿又把他摔到浪底啊。华尔逊先生的心底真是只有无限的感慨。

    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罪恶永远也不能掩藏太久。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查,在华尔逊先生的反复询问和一次又一次的谈话中,那个心虚的女人讲的话出现了前后矛盾与错误,华尔逊先生立刻心细地警觉起来。

    那个自称包维斯夫人的女人,曾经说过她是六年前与包维斯结婚的,婚后一起住了一年多,孩子是在伦敦某地出生的,后来因为性格不合就分手了。但她所说的孩子是在伦敦某地出生的一些细节让华尔逊发现了漏洞。

    正在这时,华尔逊律师接到狄克尔他们三人写来的信。他简单地看过以后,便立刻赶到了道尔柯特伯爵家里,他必须马上和伯爵商量这件事。

    两人在书房看完了这封信之后,华尔逊律师对老伯爵说:“这个女人的出现本来就很值得怀疑,在跟她接触的过程中我对一些细节的多次询问让她的话前后矛盾,这就更可疑了。她说她的孩子才五岁左右,但实际上那个男孩的年龄已经跟夏特利差不多了,当然这个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我的推测;她又说孩子是在伦敦的某地出生的,当我问到具体的时间、地点和周围的境况时,她又说的吞吞吐吐,甚至说错了,后来她又改了口,但我还是不相信。现在我们又接到夏特利好朋友的来信,这下真相可以大白了。”华尔逊摸了摸刚刮过胡子的下巴,想了想说:“我看,我们得安排一次突然的见面。我们先打电报到纽约,叫狄克尔两兄弟悄悄到这里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去见那个妇人,这样出其不意地当面对质,一定会让她惊慌失措,原形毕露的。”

    老伯爵听了非常赞同,高兴地连声说:“很好!很好!就这么办,看那个女人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个秘密的计划除了老伯爵和华尔逊先生外谁也不知道,往纽约的电报发出后,华尔逊仍旧像从前那样经常到那个妇人住的地方去,每次他也仍旧照例问一些问题,不过华尔逊的态度明显比过去平和了,还对那妇人说请她暂时忍耐一下,以便一些手续的处理。那个妇人见华尔逊先生的态度起了变化,以为是自己真的要当贵夫人,律师怕将来追究,所以对她恭敬起来。她的态度也越发的傲慢起来,开始整天摆出一副贵夫人的样子。

    一天清早,这个所谓的包维斯夫人起了个大早,饭顾不上吃就躺在长条躺椅上,做她荣华富贵的美梦,想着自己的儿子很快就要当上贵族,不禁心花怒放。这时一个女仆匆匆忙忙的报告打断了她的遐想:

    “夫人,华尔逊先生来访。”

    “叫他进来。”这个妇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摆出一脸贵妇人的矜持站起身来。

    门开了,跟在女仆身后的不止一个,首先是华尔逊先生,接着是一个年轻活泼的小伙子,再后面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最后一个竟然是道尔柯特老伯爵。

    那妇人见到了他们立刻像见着了鬼似的,尖叫起来,脸色变得惨白。

    原来这一同来的小伙子和年轻人,一个是狄克尔,一个就是狄克尔的哥哥彭哲明。

    明娜自从离家出走后,已经把这两兄弟给忘得干干净净,所以在她欺骗老伯爵时,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人来揭穿她的老底。现在这两个曾经是她的亲人的人竟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狄克尔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冷冷地说:“明娜,好久不见了,生活过得不错啊。”

    彭哲明则气愤得怒目圆睁,一句话也不说。

    华尔逊指着那个妇人说:“你们认识她吗?”

    “岂止是认识,她的来历我都一清二楚。”彭哲明愤愤地说着。

    “我不认识他们,我从来也没见过他们,你们去哪里找来这两个穷小子要来诬陷我……”

    那个女人耍赖地乱叫乱跳起来,指着他们四个人破口大骂,似乎是华尔逊他们在搞阴谋。

    狄克尔两兄弟早已见惯了她的这一套,根本不加理睬。狄克尔看着她跳啊闹啊,威胁,恐吓,不禁感到可笑。

    “哈哈哈,又是老一套,你演戏还打算演到什么时候啊?”

    彭哲明斜着眼睛瞥了那个女人一眼,转身对老伯爵和华尔逊先生说:

    “两位先生,请您们相信我。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敢大声地说这个女人的底细我是一清二楚的。如果您们还需要证人,那么纽约后街我们的街坊邻居都可以一一出面。还有,她老实巴交的父亲仍然健在,这个女人是不是曾经跟我生活在一起,他的父亲是最明白不过的。”

    说到这,他突然回头冲那个女人喝道:“你这该死的妇人,我的孩子呢,我要把他带走,绝不能让他跟你这种人呆在一起。”

    他的话音还没落,里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小小个子的小男孩,满脸怯生生的表情,白白的脸上还落下了几颗小雀斑,他的下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这个孩子可能是被外面大人的暴躁态度给吓坏了,开门之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门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们。

    “噢,汤姆,我的孩子。”彭哲明一见到孩子,就张开双臂扑向了他,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说:“汤姆,我才是你真正的父亲,我要领你回去,回你自己的家——美国……另外,律师先生如果需要我出庭作证的话,您尽管吩咐。”

    那个叫作汤姆的小男孩歪着脑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抱他的人,忽然觉得很亲近。其实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大人要叫做什么,他只是觉得每天被母亲教着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到城堡里去,到律师事务所去,已经让他难受了。还要当什么贵族,争取什么财富,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是从小就跟着母亲生活,他只能顺从母亲的安排,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懂。

    现在来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说是他的父亲,又对他那么亲热,要带他去美国,一贯和母亲相处就不是很亲近的他当然同意了。

    彭哲明也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多呆一会儿,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帽子,准备要走了:

    “先生,这个地方我也不想久留,我要带着我的孩子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找狄克尔通知我,或者直接给我写信……再见了。”说完,他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这时,那个女人已经暴怒得像个魔鬼,她的声音因为狂喊和害怕,叫出来都变了腔调:

    “你们这些混蛋,你们串通好了来陷害我,你们还夺去我的孩子,啊……我不要活,你们还我的孩子……”

    老伯爵根本就不把她当一回事,就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她吵闹。

    华尔逊见她闹得实在有点儿不像话了,厉声喝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闹也闹够了,你还想坐牢是吗?”

    华尔逊的话果然有用,那个女人马上闭了嘴,胆怯地看了看华尔逊和老伯爵,然后一转身跑进了里间的屋子,“砰”一声狠狠地关上门,再也不敢出来了。

    “我们走吧,我看没有什么事了。”华尔逊转头对老伯爵说道。

    果然,当晚那个女人就偷偷搬出了旅馆,走了。去哪了?谁也不知道,总之她再也不敢回到道尔柯特城的附近。

    老伯爵让华尔逊先生送狄克尔回去休息,剩下的其他事情也交由他处理,自己坐上了马车让马夫往可特洛地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老伯爵因为担心夏特利情绪不稳定,所以就让他多一些时间和艾罗尔夫人待在一块。今天也是这样,老伯爵一早出门时也让马车夫送夏特利到他母亲那儿。

    夏特利和妈妈在一起待着是他感觉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候,他们一块做功课,一块做游戏,一起回忆纽约后街的旧居,也一起到树木环绕的小林里散步,他们还想着未来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

    但不管怎么样,夏特利总是很坚强地说:“妈妈,只要和您在一起,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不怕,我是妈妈勇敢的儿子。”

    艾罗尔夫人觉得非常安慰,每一次她总会摸摸儿子的脑袋,微笑着点头,那神情分明在说:“我也一样,我的宝贝,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到哪里我都会很快乐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轱辘辘”的车轮声从门外的小路那传来,到了大门口就停了下来。

    老伯爵高亢激昂的喊声从门外传来:“冯德罗,我的冯德罗在哪里。”

    艾罗尔夫人一听老伯爵喊冯德罗的声音如此激动,连忙出门迎接:“伯爵,我的孩子还是冯德罗吗?”

    “是的,是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冯德罗,就是你的可爱的孩子。”老伯爵的话格外的激动。

    进屋以后,老伯爵忍不住抱起了夏特利在他的额头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才放下他。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抚摸着夏特利的头说:“孩子,去问问你的妈妈,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

    “妈妈?和我们住在一起。”夏特利睁大了眼睛,好像没有听懂,他看了看祖父又看了看妈妈,忽然醒悟过来似的高兴地大叫:“噢,我可以和妈妈住在一块啦,我可以和妈妈住在一块啦。”

    他又跑到妈妈的身边,高兴地抱住妈妈:“妈妈,我真是太高兴了。”

    艾罗尔夫人爱怜地看着高兴跳跃的夏特利,微笑着问老伯爵:“您真的愿意让我住进城堡?”

    “我早应该让你跟我们住在一起了,只是我一直太自私了,现在邀请你,不算太迟吧。”

    老伯爵真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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