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舞狂风-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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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梦虚注视着郎歌,缓缓问道:"人生匆匆,有何意义?"

    郎歌一笑,道:"活着,开心、高兴。然后死去。伟大也好,渺小也好,总之是一生,千百年后,尽被遗忘。"

    "不错。"云梦虚点了点头,道:"生如一梦,来去皆无痕迹,最终不过是一场虚空。那为何万物还要挣扎求存?不肯轻易死去?甚或在活着之时,拼命要努力向上,便如那狼群中临风傲雪的健壮公狼,为何都有那么强烈的称王欲望?"

    郎歌道:"那只是一时贪求,都想过得比别人更好。"

    云梦虚笑问道:"那郎兄呢?"

    郎歌道:"我没想要比别人过得更好,只想按自己的想法活着,高兴、开心就好。什么天下大事,人间道义,我可无力承担。"

    云梦虚微微点头,道:"郎兄这话,好不矛盾。"

    郎歌听了云梦虚这话,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我如何矛盾了?"

    云梦虚道:"若不矛盾,郎兄何以要放弃雪原间驰骋的自由生活,为了替师报恩而屈居天海镖局门下?若不矛盾,郎兄何以见那山贼横行,要当街一吼?"

    郎歌瞪了半天眼,最后突然笑了起来,道:"我真是说不过你。我认输。"

    云梦虚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天下安定四字,其实重过长空大地,绝不是一人肩膀可以担得起的担子。但,就算担不起,也总要有人去担吧?总要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以其为理想而去奋斗吧?否则,这天下将是什么模样?那不是小人横行,恶贼当道么?"

    沙舞风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你和小郎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你想得更多些。"

    郎歌急忙摆手,道:"我没他那么伟大,我只是看见有善良人受欺负就受不了而已。"

    云梦虚道:"孟子昔日给梁惠王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两军交战之时,吃了败仗的那一方士兵,眼见打不过敌人,就立刻转身狼狈逃窜。一个跑了五十步远的逃兵,望见前边有一个跑了一百步的逃兵,就嘲笑起来,说那个逃了一百步的胆小怕死。其实逃了一百步,和逃了五十步,虽有漫长的距离间隔,但不都是逃兵么?这个故事反过来讲,却和你我之间相同。为数人计而仗义出手,与为了万人计而仗义出手,不都是义吗?"

    郎歌不再言语,竟垂下头琢磨起云梦虚的话来。沙舞风道:"云兄胸襟,在下佩服。然而除去一个来俊臣,真的就能天下安定了吗?"

    云梦虚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沙舞风不由讶道:"那么云兄一番努力,又有何意义?"

    云梦虚淡淡笑道:"尽本分而已。"

    三人这一阵对话,其他人听得双眼发直,水月却听出了些道理,当下道:"一日天下不定,一日英雄不死。万世万代,代代有为天下计的英雄,代代有人为安定而奋斗。"

    云梦虚微微点头,道:"凭心去尽自己的本分便够了,何必非要强求结果?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事去拼搏,人生的意义,大抵便是如此了。"

    沙舞风缓缓说道:"如若云兄所言发自真心,沙舞风将佩服之极。"

    云梦虚微微闭目,似是因沙舞风对他仍存有戒心而感到无奈,将话锋一转,道:"我已说服萧观白和左卫率及你们联手,共同对抗昼星楼和其背后的例竟门。现在,我想请问诸位,是否愿与萧观白和左卫率联手,铲除当世天下第一大祸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沙舞风身上,整屋人俨然以他马首是瞻。他略微沉默了片刻,道:"我与郎歌一样,心中没那么伟大的理想与抱负,只知顾及眼前人。于大义,怕也没有云兄这般深刻的认识。但,我知道自己与昼星楼有仇,与金尘飞有怨,与萧观白有血债要讨。然而以我的力量,恐怕难以胜过其中任何一方,此时,与你、与萧观白联手,却是报仇的最佳选择。"

    云梦虚缓缓点头,道:"这就足够了。"说着,长身而起,道:"我已与萧观白定下计策,由他派人假装筹备袭击昼星楼,令例竟门和金尘飞忙于应战无暇它顾,而我们则趁机到神都洛阳,去见武承嗣。"

    此时已近正午,水月命人备下饭菜,款待云梦虚。云梦虚于席间谈笑自若,敬酒则干,竟是千杯不醉,郎歌不服气,与他斗了半晌,却害得自己有些薰薰然,被颜小萱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宴后,郎歌回屋呼呼大睡,沈艳儿扶着又喝多了的沈德回房,揭毅指挥着众人收拾桌椅杯盘,韦君茹拉着满嘴胡话的孙知周回自己家屋里,只剩下沙舞风、水月和云梦虚三人无事,来到大堂后不远处水月房中。三人在客厅落座,水月命人奉上香茶,道:"乡野简陋,无好茶奉上,请云公子莫笑。"

    沙舞风饮酒饮得有些口渴,端起热茶便欲饮尽,但茶水滚烫,实难入口,沙舞风却也不以为意,内力运处,寒沙剑气劲布满手掌,茶温立降,任由他一饮而尽。

    云梦虚淡淡道:"沙兄好功夫。"沙舞风道:"雕虫小技,献丑了。"

    云梦虚道:"我看得出,沙兄还是无法完全相信我。"

    沙舞风道:"你是聪明人,我如何才会真正相信你,你自然明白。"说完,又倒了一杯茶,如前法般喝下。

    "我相信你那便够了。"云梦虚一笑,道:"云,变幻莫测,诡谲莫名,原不可轻信。"

    水月只觉云梦虚说话总是高深莫测,令人不解其意,不由在心中嘀咕:有什么话直说不是更好?总是如此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叫人听得也累。而沙舞风对这番话,却另有一番想法。他对云梦虚这个人越来越感到好奇,忍不住想要拨开云雾,一窥真相。

    下午,水月派人为三人置办行装,沙舞风找到沈艳儿,让她帮忙再做一对刀套。沈艳儿找寒水帮帮众买来了一应之物后,第二天天刚亮,便将刀套交到晨起练功的沙舞风手里。沙舞风见她双眼惺忪,知她定是一夜未合眼,才将这刀套赶制好,不由微带责备之意地说道:"又不急于一时,怎么熬夜做起活来了?熬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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