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一个伤腿佬都能打枪，还滚石头砸死了白军营长，守住阵地。我就不相信你们这么多心灵手巧的姑娘，对付不了我们这些杀敌立功的伤员！”

    哪知道他靠火灶前坐下时，老工友叫道：“首长，你脚背流血！”

    1930年春，红七、红八军在广西的左右江与敌人血战。红军伤员一批又一批地抬回武篆。那时的红军缺药品又少医生，看护伤员的姑娘们愁得吃不香，睡不甜。

    这天晚上，担架队又抬回来十几个重伤员，姑娘们又是包扎，又是喂汤，忙个不停。邓小平政委到东兰传达党中央的指示。他刚开完会，就和几个同志来探望伤员。邓政委一个病床一个病床地细细看，细细问。看着伤员们缺药品又少医生医治的情况，心情很是沉重。他想了想，把姑娘们叫来围个圈子坐下，又把一个大腿挨马刀劈掉一大块肉的伤员扶到中间坐下。

    邓政委问：“你是怎么掉了一块肉的？”那伤员一时傻了，说：“刚才首长不是问过了吗？”邓政委说：“你再说一遍吧，我刚才听不清。”那个伤员当着姑娘们的面，羞怯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山头上醒过来的时候才见自己大腿掉了肉，也许是肉搏的时候叫白匪的马刀砍的。我一看守在山顶的全班人都牺牲了，白匪又已经翻过山头去拦我们的援兵，我挣扎着找了一支枪来打，打完了子弹又去找一支，几支枪都打完了子弹，我就用头和手去顶大石头打敌人。恰恰砸死了白军的营长，白军慌乱的时候我们又杀回了阵地。”姑娘们听了都嘻嘻地掩着嘴巴笑。

    邓政委扫了姑娘们一眼，说：“看看，一个伤腿佬都能打枪，还滚石头砸死了白军营长，守住阵地。我就不相信你们这么多心灵手巧的姑娘，对付不了我们这些杀敌立功的伤员！”邓政委说完还把嘴一撅。有个在农运训练班听惯邓政委讲话的姑娘，最先体尝出了首长的批评，委屈地叫起来：“这可不一样呀，我们也是不怕死的，就是没有药呀！”其他姑娘也七嘴八舌地叫起缺药的苦来。邓政委说：“我猜你们今晚谁都睡不着，我们就比赛想办法，看有没有办法叫这么多淌血的弟兄们好受点。”说完出去办理事情。

    深夜，邓政委和几个同志摸黑从武篆村去兔鹅村红七军兵工厂检查工作，半路被一支竹尖刺穿草鞋，在右脚板上刮了一块肉，邓政委悄悄弯下身去用手捂住伤口使劲地摩擦，又从衣袋里掏出张纸垫了进去，前面的同志回过头来问有什么事，邓政委说：“哎，鞋带脱了，绑上。”说完“噔噔”地又跟了上去。

    邓政委到了车间，了解他们的生产、生活，又来到伙房。老工友“叭”的一刀。劈开了一个磨盘大的南瓜，笑呵呵地对邓政委说：“听厂长的吩咐，眼下正赶着为首长做一顿南瓜夜饭哩。”邓政委说：“夜深了，别麻烦你啦。谈谈我们就回去。”哪知道他靠火灶前坐下时，老工友叫道：“首长，你脚背流血！”还慌忙站起来要撕围裙，邓政委急忙按下老工友，笑道：“没什么！”他满不在乎地解开草鞋绳，撕下一张红殷殷的纸，用左手食指伸到南瓜片里勾了一团瓜瓤糊到伤口上，贴上纸条绑好绳，就攀谈了起来。临走的时候，邓政委甜滋滋地笑着说：“嘿，这南瓜瓤糊伤口真凉呢！老同志，这个大南瓜给我吧！”老工友说：“拿吧，拿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邓政委就来看伤员，姑娘们见邓政委捧着一个剖开过的大南瓜，一时弄不明白，围过来“叽叽喳喳”地笑着首长的礼物。邓政委问：“你们把想办法的事给忘了？”姑娘们个个把嘴唇撅得老高。正在这时，昨晚那个倔脾气的伤员拄着条棍子，一摇一摆地凑上前来，俏皮地说：“首长，不得了，这帮姑娘一夜里全都神啦！”姑娘们一个个都忍不住地嚷了起来，争着摆出她们的办法，有的想起了打柴挨刀砍时父母敷的草药，有的要回家背会治刀伤骨折的老奶奶来，有的要化装成回娘家的样子外出买药，有的要拿训练班的问答课本来教伤员，集中轻伤员唱歌……邓政委听完舒了一口粗气，夸姑娘们想的办法又多又实在。他说：“现在我也说说我的意见！”接着他把昨晚拿瓜瓤敷伤口的事讲了，还解开草鞋绳，拿出纸片瓜瓤，露出红鲜鲜没有一点血污的伤口叫大家看。那个被砍掉大腿肉的伤员一看，三下五除二就解开腿上的一大圈布条，拿手指捏了捏满是血污的伤口叫道：“我也试一试！”邓政委打开大南瓜，抓了一把瓜瓤轻轻给这个伤员敷了上去，伤员大眼珠一转，美美地叹道：“哎！凉滋滋的！”

    姑娘们一看这情形，全嘻嘻哈哈地叫了起来：“哎呀呀，有办法了，谁家的楼上不堆有老南瓜呀！”“马上动手！马上动手！”

    当天晚上，邓政委要马上离开武篆，他去跟伤员们告别的时候，跟大家说：“同志们，总有一天我们能住上人民自己的好医院！”

    （覃国团 黄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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