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素军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莎士比亚

    玛纳萨斯已成一杯焦土，但炮火却从未间断，似乎要把尚未完全干枯的鲜血彻底蒸发。拉塔卡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发现脖子很不舒服，他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抖了抖自己的黑色军衣，然后，右手从后衣领伸进去，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折腾了好一阵，拉塔卡才把东西掏出来，一根已经完全没有血色的手指，“靠，真倒霉！”拉塔卡站起来，随手把手指扔向远处。

    这个时候，士兵们都凑了过来，“长官，北方佬退下去了。”他们显得有点放松。但这可以理解，敌人每天都要发起三轮进攻，而刚刚的轰炸是第三轮，也就是说，大家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拉塔卡拿出一支雪茄，潇洒地点燃。妈的，他心里嘀咕，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向北，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向北，可是，北方佬似乎不要命一般，一路南下，好几个州城都已经被占领了，南方联盟似乎也失去了联系，他心里非常清楚，败退已成定局，只是在时间和方式上还不确定罢了。

    拉塔卡希望士兵们过得好一点，就像在家乡的庄园一样，大家凑在一起，唱歌跳舞，和心爱的人儿在篝火旁亲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和大家坐在一起，拿出牛肉干，还有黑饼，一起聊聊家乡的父母、姐妹，当然，更多的是恋人。

    “我妹妹还待嫁闺中，你们谁最勇敢，谁就可以娶她。赫尔斯，赫尔斯呢？在哪儿。”赫尔斯不在这里，所有人都在，就他不见了。拉塔卡突然紧张起来，拿起手中的枪，但身边的塞德西却拉住了他。

    “赫尔斯最近很奇怪，每次战斗后，他都跑到前面阵地去。”大家纷纷点头，很显然，赫尔斯的行为大家看在眼里，但拉塔卡作为最高长官，他实在不相信，自己的士兵会去搜罗自己战友的财物，这是对国家的亵渎，对自己的侮辱。

    可是，好几个士兵证明，确实看见赫尔斯在战友的尸体上翻弄过，而且，他那个随身携带的军用绿包明显鼓起来了，的确让人怀疑。

    赫尔斯终于回来了，看着大家奇怪的眼神，他把包放在地上，然后抢过一支雪茄，狠狠地抽了一口。谁都没说话，那种气氛让人压抑，拉塔卡使了个眼色，身边最强壮的那个士兵便站起来，拉着赫尔斯走，“跟我走一趟，说点事。”

    说什么，赫尔斯有点不愿意，但士兵的大手让他无从拒绝，连包都没让他拿便被连拉带拖牵走了。

    拉塔卡拿起包，迅速解开，他要亲眼看看，自己的士兵到底干了什么肮脏的勾当。只要物证确凿，他一定会当场击毙赫尔斯，毫不犹豫。然而，让所有人失望、悔恨的事情发生了，身后不远处，“崩”的一声，赫尔斯和大个子倒下了，敌人再次进攻。

    因为放松，或者说习惯性懈怠，仅拉塔卡只身幸免，其他人全部阵亡。当硝烟散去，他再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捡起身边的那个包，里面装满了牺牲南方士兵的号码布，每一个号码后面，还有一行歪歪斜斜的笔迹，写着阵亡士兵的名字。那是赫尔斯的笔迹。

    拉塔卡站起来，面朝南方，右手缓慢地伸到胸口，使劲一拉，将自己的号码也扔进手中的口袋。远处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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