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梦想 就没有努力-那只小鸡一直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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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鲁小莫

    知识欲的目的是真?道德欲的目的是善?美欲的目的是美,真善美,即人间理想。

    ——黑田鹏信

    小鸡是为儿子买的。那一年,儿子三岁。我和他散步,一位老人路边在卖小鸡。那么多的小鸡,像是刚出壳,有的身上还湿乎乎的,它们在一只大大的箱子里,拥挤着,“叽叽”叫着,淡黄色的羽毛,圆圆的小身体,让人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喜爱。儿子在小鸡面前蹲下,再也不肯挪动一步。

    为博儿子快乐,我毫不犹豫买下一只小鸡。

    回家的路上,儿子双手捧着小鸡,目不转睛看着,小心翼翼走着,惊喜溢于言表。我心里笑,想:小鸡物美价廉,比起那些遥控飞机,便宜多了。也许那时候我忽视的是,小鸡不仅仅是“玩具”,它更是一个小小的生命。

    小鸡带回家,儿子找出一块饼干,就蹶着屁股,趴在小鸡面前。他把饼干捏成渣,亲切地说:“吃吧吃吧。”小鸡没客气,一啄一啄地吃着。儿子那个快乐呀,快要泛滥成海洋了。

    儿子要给小鸡取一个名字,他一会说叫“鸡鸡”,一会说叫“东东”,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好。我看见小鸡头顶上有一点淡淡的灰色,说:“叫灰灰吧。”结果,儿子强烈反对,他不喜欢这个“老不溜秋”的名字。我只好说:“那你自己想吧。”两天后,儿子告诉我,小鸡名字叫“乖乖”,我取笑:“想了这么久,就起了这么个名字?”儿子点点头,说:“妈妈,每次你叫我‘乖乖’的时候,我心里特别舒服,我们就叫小鸡‘乖乖’吧。”我真有点啼笑皆非。

    ‘乖乖’成了儿子的好伙伴。每次儿子从幼儿园回来,它立即感觉到,飞一般地跑来,儿子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被如此地依赖与亲近,儿子欢喜坏了,它总是忍不住地把小鸡捧在手里,轻轻抚摸它。那副疼爱的小模样,就像小鸡是他的心肝宝贝一样。

    儿子看电视的时候,小鸡自己玩。它一会跑到沙发下,一会钻到茶几下,或者,把客厅当成散步广场。有几次,我行走时,差一点踩到它,惊出我一身冷汗。我生气地用脚碰碰它,说:“一边去!”儿子立该抗议:“妈妈,你不能这样对待它!”他连最喜欢的动画片也不看了,抱起小鸡,跑到最安全的地方。阳台是小鸡最安全的地方。我一边忙着,一边听儿子在给小鸡唱歌,背唐诗。我心窍喜:有了小鸡,儿子不用时时缠着我了,我倒腾出很多时间做事,真不知是儿子照顾了小鸡,还是小鸡照顾了儿子。

    小鸡大一点的时候,儿子开始带着它出去“遛鸡”。在家里,小鸡形影不离儿子,可到了外面,小鸡像放风的囚犯,立即展开自由的翅膀。它啄草籽,啄小虫,四处跑着。儿子形影不离地跟着它。很快,儿子的一群小伙伴也被吸引来了。他们对小鸡围观,还评头论足的。他们四处寻找小虫,殷勤地喂它。一时间,楼下尽是些弯腰找小虫的孩子。我在楼上的窗户看着,觉得那只小鸡真是太幸福了。

    可是,幸福的小鸡越来越让我感觉不幸福了,因为它渐渐长大,原来可以装在一只小纸箱里,现在,它住在一只特制铁笼里。可它还不满足。半夜里,常常扑腾着翅膀,震得铁笼哗哗作响,犹如七级地震。余震还会波及到我们床上。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某一天凌晨,太阳公公还未起床,小鸡就引亢高歌起来。我惊讶之余,无比痛苦地对老公说:“我们家的男性公民,又多了一位。”

    可我们家真的容忍不了这位男性公民。我常常熬夜写稿,早上的睡眠尤为重要。早饭时,我说了要把小鸡送人的话,结果,我儿子哭得稀里哗啦。他央求:“妈妈,别把小鸡送人,晚上放在我房间里吧,我不嫌弃它。”我摇头。他又一再地出主意,晚上把小鸡放在书房,放在防盗门外……在他所有的提议都被我一一否决后,他威胁我:“要是你把小鸡送人,我就不要你做妈妈了。”

    我冒着不做妈妈的危险,跟一位朋友小李商量,在她回乡下母亲家时,把小鸡带走。我当然不敢贸然行事,而是先给儿子打了“预防针”,我说:“李阿姨的妈妈家在农村,有很大的院子,小鸡可以天天在院子里跑,它会更加快乐……”可是,只要我一说这话,儿子就立即抱住小鸡,把冷冷的后背转给我。

    说服不了儿子,我决定使用强权政策。那天我跟小李约定好了,她来取小鸡。可是,小李一进家门,儿子抱起小鸡,就跑到阳台。我和小李好说歹说,儿子就是不肯松手。我生气了,要夺过小鸡,结果,儿子号啕大哭起来,他哭得那么伤心,仿佛世界未日到来。惹得小李也泪盈于睫,说:“算了,我们不要这么残忍了!”儿子含着泪花,立即说:“谢谢阿姨!”小李受不了了,满脸泪水地跑了。我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坐在沙发上。

    我跟小鸡开始了艰难的拉锯战。它形影不离地跟着儿子,对我视而不见。不仅如此,它还肆无忌惮地随处留下大便。它的大便越来越臭了。每天凌晨,我都要用耳塞塞住耳朵,我的神经衰弱也随之而至。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我还斗不了一只小鸡?终于,某一天,儿子不在家时,我顺利地把它放在了小李手上。

    那天,儿子回到家,小鸡没有像往常一样,如约而至,儿子就小跑着到阳台。为了不让儿子睹物生情,阳台的铁笼已被我收拾了。不见了小鸡,儿子不说话,眼泪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我忙拿出准备好的遥控飞机、大炮等,不住地安慰他:“小鸡现在在农村大院里,跑得可欢了。”儿子捧着玩具,问:“妈妈,小鸡会想我吗?”“会的会的!”我连忙回答。结果儿子哇哇大哭起来,扔了飞机大炮,说:“我不要玩具,要小鸡。”

    唉!当初把小鸡带回来,我还以为引进了一个物美价廉的玩具,现在看来,得不偿失。

    小鸡走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再也不用为它收拾大便,终于可以一觉到天明。生活真是幸福啊!可时间久了,小鸡带来的麻烦渐渐淡忘,我又想起它的“好”,想起它刚来时那种可爱模样。儿子时时问我:“妈妈,小鸡过得好吗?”我告诉他,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它。儿子立即雀跃起来。

    我庆幸自己先去看了小鸡。那次机会很偶然,我坐着小李的车,顺路去了一趟她母亲家。我下了车,在院子里,一眼就看见了它。它已经不是小鸡了,而是一只大公鸡,它的脸红红的,头上一点灰色依然存在。它正低头啄食。可是,它旁边的一只公鸡霸道地走来,把它挤到一边,还用嘴啄它。被挤到一边的“小鸡”,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又啄了一口。另一只公鸡走来,狠狠地啄它一下。“小鸡”痛苦地呻吟着。

    原来,小李的母亲养了好几只公鸡。那些公鸡是“同胞”兄弟,我们的“小鸡”是外来户。在公鸡的世界上,同样存在攘内安外,以强凌弱,“小鸡”常常受到欺负。

    在回城的路上,我心里忽然很酸涩,很难过。

    儿子得知我去了小李母亲家,一个劲地问我:“妈妈,小鸡怎么样了?”我说:“很好!”他不依,非让我说说怎么个“好”法。我想了想,说:“它呀,天天在院子里跑,天天吃农家饭。”

    “天天吃农家饭?”儿子很向往地听着,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以前我带儿子去吃过“农家饭”,他对农家饭的印象极佳。

    儿子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吵着去看小鸡。他一天天长大,新的事物不断进入视线。小鸡,终于淡出了他的记忆。

    若干年过去了,儿子已经长成一个阳光少年。他聪明,开朗,兴趣广泛,并且富有爱心,善于助人。有时候,我的情绪处于低谷时,他会安慰我,说出来的话,居然饱含智慧。他时时给我惊喜的感觉。

    那天,儿子跟我们一起看电视。电视上播放着有关肯得基是否出售“激素鸡”的新闻。儿子忽然问:“妈妈,你还记得咱家的小鸡吗?”我看看他,点点头。儿子说:“咱家的小鸡真幸福,没有被打激素,可以健康地成长。”说罢,又叹了口气:“不知小鸡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儿子还记得它,更不明白儿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小鸡还活着?

    我想了想,聪明如儿子,一定不会以为小鸡还活着。那他为什么那样说呢?因为有过伤感,所以我不想跟他深入探讨这个问题,但我似乎能够理解他的感受。在他善良的心灵中,小鸡一直活着。是的,那只给他带来无穷快乐,也让他付出深深爱意的小鸡,一直都活在美好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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