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张脸-等待死亡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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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子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次响声都如同十八磅大铁锤敲打在林南生和诸葛香草颤抖的心坎上。

    大概那些绑架者知道林南生是军人出身,功夫了得,用的强力胶尤其多,致使林南生除了头部稍可转动外,全身被勒得像一块僵硬的冻肉,丝毫动弹不得,根本无法解脱自己。诸葛香草情况似乎要好一点,她被捆绑在柱子上,下半身是能够活动的,但却够不住林南生的身体;即使够得着,她也无法用腿解开林南生身上的强力胶。诸葛香草试了几次,结果可想而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放在距离二人几丈远的地面上的那只电子钟还在催命一般地敲打着,林南生汗流如雨;诸葛香草则不断地嗷嗷哀求林南生想办法。林南生沉默着,望着对面的电子钟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日光正在时间的催促下从墙角渐渐升高,已经滑过膝盖并继续上移,时间正迅速把二人推向死亡。

    一直望着电子钟的林南生忽地笑了起来,笑声由弱而强,由小声而大声,由拘谨而狂放。大笑之声持续了很久,强烈的声波震得诸葛香草耳膜轰响不止,她饱含泪水的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林南生,以为他已经疯了。然而她嘴里的布使她只能像哑巴一样乱叫,那意思是:你怎么啦?

    林南生显然明白了她的问题,他说:“现在的情形使我想起了非常荒谬的鬼笑话。哈哈。”

    诸葛香草一顿嗷嗷乱叫,意思是死到临头了,你还在搞笑,吃错药了吗?

    林南生毫不理会诸葛香草的抗议,反而声情并茂地说开了。

    “一天晚上,夜深人静,寒风刺骨,大街上空无一人,男人伫立在站台下孤独地等公共汽车。车在男人焦急的等待下终于驶了过来,吱地一声在他面前停下并打开了车门,他想都没想马上冲上了车,随便找个空位子坐了,闭上眼睛打瞌睡。忽然,男人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他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女子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朋友我说话你听着就是,千万别大声嚷嚷;我告诉你,这是一趟开往墓地的灵车,如果灵车到了墓地,你就出不来了。男人大吃一惊,将信将疑地望了望女子,再仔细观察了车里的乘客,果然是一车人目光无神,面呈死白,而且全都沉默不语。再看车越走越远,早已出城,到了陌生的郊外了。男人大骇,忙问女子该怎么办。女子说,想活命只有一条路,跳窗逃走。男人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便同意了女子的建议。于是二人趁车上坡减速的瞬间,打开车窗跳了出来。正当男人喘着粗气拍着胸口自我庆幸时,女子在一旁说话了。女子说:我看现在还有谁来跟我争这个男人!嘿嘿!”

    欧阳几声乱嚷,眼皮巴眨巴眨闪,好象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奇怪的鬼笑话。

    “说的是鬼故事,讲的是人道理。人不过借鬼说事罢了。”林南生长叹一声,傻笑两次,“我林南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诸葛香草望着他的眼睛满是疑惑,她摇摇头表示不懂。

    林南生接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香草我告诉你,杯子藏在红房子鞋店的收银台夹层里。想不到吧,其实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的。要是我死了,你能够活着走出这所房子,杯子归你了。”

    诸葛香草写满痛苦的脸上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笑意,晃动着脑壳表示不同意,意思是你我都得死,谁也逃脱不了。

    林南生叹了一口气,闭了嘴不再说话。离半小时只剩八分钟了,可怜巴巴的八分钟。

    挣扎和抵抗无济于事,既然死亡无法避免,还不如死得有君子风度一点。林南生垂下眼睑,不再看着电子钟,试图减少一些恐惧感。就在此时,只听“啪”的一声,对面一扇窗户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林南生先是一惊,接着心下大喜。原来是一只皮球飞过来,砸到了窗户边框,蹦跳了几下,竟顽强地落在宽大的窗台上。

    远处传来脚步声,拣球的人走过来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南生的心跳也在不断加速。一颗小脑袋靠近了窗户边,一双胖嘟嘟的小手在抓住皮球的同时,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也透过窗户玻璃好奇地向屋内张望,很显然小男孩看到了里面的一切,他嘴巴大张,眼露胆怯,一副惊恐莫名的样子。

    “小朋友,快帮我们打开门。”其实林南生说的是废话,绑架者出门时,早给门上了一把大锁,那“咔嚓”一声脆响曾经像一把尖刀深深刺入过他的心脏。

    不知是小男孩没听懂还是没听到,仍然睁大眼睛继续看着屋里的景象。忽然,外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快过来,你在那里干什么?”

    “妈妈,你快过来!”小男孩不但没有听话,反而招呼母亲,“妈妈你来看啊,屋子里头有两个怪人,被绑着,那个男的还冲我做鬼脸。”

    “那有什么好看的,小孩子从小要有教养。”母亲根本不买小男孩的帐,“妈妈不许你胡乱朝别人屋子里张望。”

    说话间,一双大手伸到窗户边,把小男孩抱开去了。

    诸葛香草本以为有了些许希望,现在看到仅存的一点点希望也完全破灭,内心承受不住,已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眼睛一闭,彻底昏死过去。她不明白该死的林南生为什么不大声喊叫。该死的。

    林南生的沮丧同样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感到自己身体正在像一根羽毛从悬崖顶向下坠落,而身下是永远望不到尽头的万丈深渊。随着死亡时间的临近,林南生从头到脚都在颤抖,猛然他又怪笑起来。

    六分钟,五分钟,四分钟,三分钟,二分钟,一分钟。倒记数: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嘀……”几声刺耳的铃声响过,又传来一阵悦耳的电子琴打击音乐声,这音乐声林南生似曾相识,却也说不出具体的曲名,不过,此刻他是无论如何都进入不了音乐的境界之中的,他在等待。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那一声致命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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