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色·天韵:叶延滨精短美文100篇-穿行巴勒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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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以色列期间,我与我的代表团其他两位诗人,曾两度穿行巴勒斯坦地区。

    在中国买的旅行手册,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是同一本书。处于地中海边的像刀刃形的以色列也和巴勒斯坦互相重叠。要说清这个问题,是专门的一门学问,简单地讲,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1947年联合国对巴勒斯坦地区做出了分治的决议。决议规定以色列的面积为1.49万平方公里,巴勒斯坦地区建立的阿拉伯国面积为1.15万平方公里。分治后以色列先于1948年5月14日建国,随后发生了三次中东战争,以色列的实际控制区达到了2.8万平方公里,也就是说除了全部控制了原巴勒斯坦地区,还占领了邻近的阿拉伯国家部分领土,比方我们常在新闻中听到的“戈兰高地”。到了1988年巴勒斯坦宣布成立巴勒斯坦国,但这时还没有实际管辖的国土,1993年9月以色列与巴勒斯坦签署了自治协议,宣布将地中海边靠近埃及的加沙地带和约旦河西岸的杰宁、伯利恒、希伯伦等七座阿拉伯城市的民事管理权交予巴勒斯坦民族权利机构。也就是说,在以色列现有实际控制版图,西部沿海有一块加沙地带和东部与约旦接壤的约旦河西岸地区算是现实的巴勒斯坦国控制地区,而在这两地中,拥有自治武装和对外联系出口的只是加沙地区,约旦河西岸地区的军事控制权仍在以色列手上,这里实际上仍是“被占的巴勒斯坦”。

    在参加尼桑国际诗会期间,我们代表团曾两次从拿撒勒到耶路撒冷参观访问。第一次是我们到达拿撒勒的当天,第二次是我们离开以色列的那天。我们那天是凌晨到达拿撒勒城,诗会主席晚上才与我们见面。我们不能把一整天的时间浪费在小饭店里,于是我与随行的诗人商量后决定,去圣城耶路撒冷。我们找到饭店的老板,得知去圣城大约要三个小时,早上去,晚上赶回来,就是辛苦一点。我们请他替我们租一辆出租汽车,老板说要三百美元,我们答应了。于是找来了一位司机,阿拉伯人,五十岁左右,他的出租是一辆奔驰,老得不能再老了,至少开了二十年,还好,车里的空调还行,就这样吧,上路!

    我们在以居住的拿撒勒城位于以色列北部,到耶路撒冷要向南走。从北向南行,靠西走,就是在以色列的发达地区,靠东行,就是约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地区。我们从特拉维夫国际机场到拿撒勒就是走的西线高速路。我们南行离开拿撒勒,司机便主动说:“我们走约旦河西岸,你们看看巴勒斯坦人聚居区。”

    从拿撒勒向南,出了山区便进入了平原,这是一个富饶的农业区,大片的农田,有的在喷灌,有的地里铺满了胶管进行滴灌。以色列在这个干旱的地区创造了节水灌溉的世界奇迹,在干旱地区创造高度发达的农业和这个国家在众多“敌国”包围中成为全世界虽小却拥有原子武器军事强国,同样证明了犹太民族超凡的智慧和生命力。司机冲着田里劳作的人群,说了一声:“基布兹!”啊,这就是闻名于世的基布兹呀,我看着这群劳作者,不禁想起我知道的有关“基布兹”的神话。“没有基布兹就没有以色列。”书本上这么写着,让我记往了基布兹。以色列是二战后建立的国家,复国主义的旗帜下吸引了全世界的犹太人来到这块贫瘠而干旱的土地,为了生存更为了重建一个自己的国家,最早的开拓者,集体生活在一起,就和中国曾有过的人民公社差不多,土地集体所有,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这种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让他们克服了自然的恶劣环境,也半军事化地在与阿拉伯人的对立冲突中站住了脚跟。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以色列和世界都变了,但现在全以色列仍有基布兹二百六十个左右,人口十七万,人口占全国人口百分之一点八,创造出的产值占GDP的百分之十二。听说,长期以来共同劳作、生活简朴的基布兹也面临着“边缘化”,与主流社会不相融合等困境,需要改革。今天看到这一群在实践有以色列特色社会主义理想的人们,我仍向他们致以深深的敬意。基布兹,在我的诗句里,就是一根根细小的水管,一滴滴浸润着古老而干涸的土地!

    出租车驶过杰宁城,便向左拐,不久公路上看到了军事检查站。在以色列所有的道路都不收费,只是有的道路上会有军事检查站,像我们常见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形式,不同的是,军事检查站都插着以色列的国旗,在检查站的岗亭外站着全副武装的军人。常常在新闻里知道检查站常常是冲突爆发点,巴勒斯坦武装袭击以色列士兵,或者是士兵向通过的车辆开火,都不足为奇了。所以,经过检查站我还是有点紧张,司机不当一回事,也没有减速,就过去了。这段时间局势平静,所以来往的车辆都不用停下来。过了检查站,司机说:“这里全是巴勒斯坦人。”烈日下,见不到行人,和刚才经过的城镇不一样,这里车辆越走越少,两旁的房舍也越来越简陋,视线所及的原野由绿渐渐变黄。道路的两边有一些水果摊,像我们在新疆见到的相仿,简单的大棚,面对马路支起大架子,上面摆着一箱箱水果。再往前走,两旁是陶器店,大大小小的水罐、壶、瓶子、摆了一地,还有两三只骆驼,披挂鞍垫,等待着照相者。这时的风光让我们走进了《一千零一夜》的场景,苍凉而萧条。再向前走,便是一座座焦黄的荒丘,偶尔有羊群走过,那情景极像中国西部的荒漠地区。人烟渐少,却常常出现一座座军营。见不到人,也见不到军营里的装备,但是高高飘扬的以色列国旗让我们早早知道前面是军营,然后在铁丝网围起来的营区,房屋周围还有树木和花草,给荒原添了些许生机。

    驶进约旦河西岸后一小时,我们来到了以色列和约旦的边界。在第三次中东战争前,约旦的势力达到了西岸地区,甚至控制了圣城耶路撒冷西区。大部分的巴勒斯坦人持有的是约旦护照,他们是“难民”。司机将车停在路旁,我们向边境线走去。边境是由一道高高的铁丝网分隔出来。边境上没有岗哨,无边的荒原上竖立一条铁丝网墙,让我们感受到了敌视和战争的气氛。铁丝网的对面,是约旦河谷,丰沛的约旦河水让河谷一片墨绿的植物。这里人烟稀少,在我们停下来十几分钟里,只有几辆大货车驶过。再上车前行,远处是一片低洼地,烈日下蒸腾雾霾。路标上写道“杰里科”。这是低于海平面三百五十米的洼地,这座古老的城市在一万年前有先民居住,据说作为要塞这里算是全世界最古老的城市,现在由巴勒斯坦管辖,是常常在电视上表演丢石头与以军对抗而名声远扬。我很想进城去看一下,与同伴商量一下,觉得怕误了耶路撒冷的观光,抱憾离去。再往南行,远远看到著名的死海。一个三岔口,向左,去死海;向右,去耶路撒冷。这里是个绿洲,树林深处有一座古老的教堂。司机建议我们去教堂里看一看。在这里,我们没有看见以色列的国旗,看来这还由巴勒斯坦管辖。教堂不大,师傅带我们转了一圈,介绍这所教堂与圣经好像都有关系。小教堂四周有酒吧和一些简单的设施。正是中午,几家人带着孩子在这聚餐。小餐馆卖可口可乐、和路雪,绿荫之下,一派和平宁静的家居生活。说实在话,这一路行来,我们多看少说,心里总还是不踏实,在巴勒斯坦地区,谁是以色列定居点居民,谁是巴勒斯坦人,谁是犹太教徒,谁是穆斯林,谁又是基督徒,真分不清,也怕问出麻烦引出点国际纠纷。说实话,这个小教堂像是基督教堂,而这些聚餐者又像阿拉伯人。我想,我们的阿拉伯人司机,让我们到这里休息,也许有他的用意。

    再向前行进,路边又见到军警,啊,耶路撒冷快到了。

    一周后,我们再次造访耶路撒冷。国际诗会结束后,诗会主席请另一位出租司机送我们去特拉维夫机场。飞机起飞的时间是傍晚,这一天没有其他活动。于是我向主席提出,早上我们就离开拿撒勒,多绕一百多公里,白天再去一次圣城,下午从耶路撒冷直接到特拉维夫机场。我表示,多花的出租费由我们付给司机。主席很大方:“你们是我的朋友,就照你的意见办。”

    那天,另一位出租司机开着车送我们上路。司机是位阿拉伯小伙子,出租车也新,一发动汽车,小伙子就说:“走哪条路,约旦河?巴勒斯坦?”“好的。”“听什么音乐?听阿拉伯的?”“好的。”于是我们在阿拉伯音乐声中,再次穿行约旦河西岸地区,像去一个熟悉的老朋友家串门……

    2008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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