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一口就答应下来,因为京城的窗外满是雾霾。
云南这个省名,细想起,真是好名。中国的省名,大多是山川要津、江河湖海,只有云南例外,天上飘着,像一朵云,让你想它。
云南的云,就是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科学家说,叫“云象”好,换句话说,就是云南的云,长得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是长得不一样。云南的云,水土好,天空瓦蓝瓦蓝,衬出云朵,有边有缘,有模有样。在这样湛蓝明净的天穹上,云朵也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的慵懒,格外的精神十足,像花样滑冰的演员上了冰场,云南天上的云,扭动腰肢,张开臂膀,跳跃旋舞,霓裳飞扬。到了云南,只有傻子才低着头,抬起头,看天上的云,你就会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云,云南的云,是天上的精灵。如果真有天堂,那么神仙们一定在云南的云朵里快活!
叫云南,云和南相连,有人说是彩云之南,我倒以为,南面吹来的风,送过来的云,滋养了这方土地。北方吹来的风,干躁的或是带着凉意的,古代让人想到“天高皇帝远”,今天让人想到常常晚点的飞机航班。说是云南四季如春,其实还是有旱季和雨季。雨季是南面的云带来的,携带着风雨雷电,轰轰隆隆地让这方土地,匆匆发芽,急急开花,慌慌结果,云朵所到处,弥漫芳芬的生命气息。云啊,飘在空中叫云,降到半山和山谷成雾,渗进田野和心房就是雨露。
天上飘着的是云,地上走着的是人。到过云南多少次了,记不清了,也是,谁能数清天上的云?记不清多少次,但记得第一次,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一辆中巴车,拉着一队“中国作家代表团”在云南跑了半个月。那是一次接地气的旅行,没有高速路,更没有支线飞机,在边地沙石公路上颠簸的旅程中,汪曾祺的故事和韩映山的笑话,让旅程谈笑风生。汪曾祺讲当年西南联大的逸事,让我难以忘怀。韩映山保定乡音说出的段子,带着乡间野趣。时过境迁,他们俩是回到天上,也许就是我头上那洁白飘逸的云。当年坐在车上的两个年轻人,叶延滨和李锐,如今不再年轻。今年与李锐在新疆偶聚,突然让我想起“苍狗白云”这四个字。浮云人生,人生一世,飘逸过,疯狂过,沉稳过,呼风唤雨过,真能如云南的云,也就无憾了!
云南的云,带着大洋的水汽,一路匆匆,飘过群山列阵的高原,携雷挟电而来,云淡风轻而去。昨日的云已无迹可寻,只是云朵投下影子的山峦,变绿了;只是云朵照过影子的湖泊,变清了。历史也是飘飞的云,风云变幻,我等眼前花红柳绿,何处寻觅刀剑上的血斑,老城墙上的弹孔?
云南的云化作急雨,在西南联大铁皮盖的简陋教室上,如奔马般敲击那铁皮屋顶,响在耳畔也响在心上,家国危急,倭鬼欲亡我……
云南的云化作朝露,在腾冲国殇墓园那列队而立的士兵墓碑上,如泪痕绣出思念。谁说灵魂无形,灵魂站立不倒,儿孙就有明天……
……云南这个地方,天上飘着的名字,来多少次都不嫌多的地方,走了也会带着它走,入梦也入心,像一朵云,飘在天上,让人仰头望它,飘在心上,让人低头想它!
2005年春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