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民

    郑大脚刚嫁到村里时，除了脚大，谁也没注意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之所以引起人们注意，是在她嫁来十几年后，当上牛马交易的中间人。

    我们那里管牛马交易中间人叫“牛行户”，意指在牛马交易方面是专家。做牛行户须有过人眼力，既要懂市场行情，又要具有把握交易双方心理的能力，因此无论什么样的牛马牵到面前搭眼一瞧，就能估出这头牲畜的性情、口龄、干活出力情况，价值几何自然也就了然于心，只有这样才能在牛马交易中游刃有余左右逢源。做牛行户大多为四五十岁的男子，此类人多为牛把式出身，因在饲养牲畜过程中积累了一定经验，懂得牛马行情和性情。至于郑大脚是怎么入的这一行，没人说得清，不过当人们明白她的身份时，她已经成为当地有名的女牛行户了。

    那两年，农村养牛户多，当牛行户是很吃香的。牛行户的收入一般按每头牛成交额的百分之三提，每成交一头牛，牛行户都能赚上二三十块交易费，一道会下来，一个出名的牛行户可以赚一二百元。

    尽管郑大脚是女流，但在一帮男牛行户中，她照样可以如鱼得水地穿梭在牲畜中间，左看看右瞧瞧，一边看牲畜一边观察人，这样买卖双方就会围上来，要她出面。郑大脚也不推辞，甩着两片鸭掌似的大脚，拿眼抡着双方脸色，先听他们意思，然后把随手带的大檐草帽向下一遮，像身经百战的高手那样，伸出胖胖的指头拉住买卖双方，开始在草帽下进行讨价还价，三两下生意就成了。如果一时不能成交，她会拉住双方的手在草帽底下多“商量”几次，然后像个男人似的拍着双方肩膀，劝慰两句，一桩牛马生意就此成交。

    农村牛马交易会多，差不多每月都有七八个，因此郑大脚每月都有一份不菲的收入。几年下来，她家添置了冰箱、彩电、洗衣机，就连空调和热水器这些只有城里人才享用的奢侈品也被她买回来，日子过得很红火！

    后来随着外出打工的增多，农村养牛户少了，牛马交易也大不如前，加上两个孩子正在上中学，个个都要花钱，郑大脚不免有些焦躁。

    当地牛马交易生意不好，外地情况怎样？郑大脚决定出去看看。那年收完秋，她就只身一人去了陕西。

    两个月后，有人看见郑大脚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是那副样子，只不过身边多了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郑大脚对别人说，陕西那里虽然穷，但是牲畜交易还不错，她决定下一步要转战西北。有人问起身边的女人，她神秘地笑了笑，这是我在西北认识的朋友，听说咱这地方不错，想来看看，我就把她带过来了。再看那个妇女，三十多岁，白净皮肤，中等身材，人长得蛮漂亮，只是样子看上去有点儿痴。听郑大脚说自己，她转过脸显出害羞的样子。

    郑大脚在家待了几天就走了，走时却没见到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那年冬天，郑大脚又回来几次，她每次回来都带回一两个女人，她们年龄大小不一，其中两个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郑大脚把她们带回来仅仅几天工夫就把她们给打发了，至于她们去了哪里，没人能说得清。

    过年时，郑大脚家添了些高档家具，而且给全家人买了身新衣服，此外她还给自己买了部手机。有人没人，她都要拿出来看看，有时也会放在耳朵上，像模像样儿地打上一通，然后学着城里女人的样子，娇声娇气地对邻居们说，哎呀，有手机真方便，你看，几百里远的朋友，打个电话就把年给拜了，这东西神奇！

    刚过完春节，郑大脚又出门了。不久她一下子带回来四个年轻女孩儿，这些女孩儿在郑大脚家只过两个晚上就走了，几天后，郑大脚又独自去了西北。不过这次走后大家再没见过她。

    有人问她丈夫，王老大，你老婆这次去哪儿了，怎么走了这么久都不见回来？

    郑大脚的丈夫看了大家一眼，不屑地说，她就是闲不住，临走时说这次准备去青海、甘肃和宁夏看看，她说那里牲畜交易市场大，这次打算在那里多待段时间摸摸行情，如果有可能，她想把那里的牛马往内地运，将来做牛马贩运生意。

    啧啧，看人家郑大脚，不但会当牛行户，而且还会贩卖牲畜，真了不起！邻居们对郑大脚充满了敬佩。

    然而没过几天，一辆警车带着辆大卡车开进村里，径直来到郑大脚家，接着从车上下来两个公安，他们指挥着大卡车上的几个人，很快从郑大脚家抬出冰箱、彩电、空调和沙发、柜子等物，装了满满一大车。临走时，其中一名公安教育郑大脚的丈夫，你妻子郑青枝涉嫌拐卖妇女，现已被公安机关抓起来了，我们今天来是没收她非法所得赔偿那些受害者。

    听说郑大脚是人贩子，围观的群众不由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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