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魔女记事-第六章 重要与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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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第四日。

    墙上的钟指示为七点多,透过玻璃看去,度假小屋外的天幕依然是一片萧索暗色。客厅的桌子上摆了一些食物,但谁都没吃。

    惊恐了一天一夜,那两个男生在霓裟示意下随便弄了些面食,但一一摆上桌子后,才发现大家根本没心思吃东西。

    现在,已经死了五个人,而洛凡也重伤昏迷。

    原本欢乐的假期,变成了恐怖的死亡之旅。整间度假屋里,都弥漫着惨烈而不安。

    大家几乎都一夜未睡,只是各自占据一角,安静地待着。云开与霓裟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为死去的同学先暂时下葬。

    那五个人,就这样躺在一侧的房间里,终究太凄凉了。

    屋外木制走廊上,少年靠坐在围栏上,褐色冰瞳放空般凝着不远处摇曳在灰黑色天幕下的椰树。他怀里,那个娇小的少女哭了很久,近黎明时分,才缓缓睡去。

    此时虽然已经天亮,但那股压迫海滩的气息却愈加浓烈,也因此见不到一缕阳光。不过这样也好,光线暗沉,她更能安心睡觉。而他,也能多一些时间与她相处。

    “安莫莫……”优美的嗓音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少年冰冷的俊美脸庞泛起一抹奇异的光泽,昨天,在她最无助最伤心的时候,她依靠的人是他。他不想去猜测,那代表了什么,他只是感觉很温暖。长期以来压在心底令他痛楚无奈的那股火焰似一下子消散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千代夜脸色一凝,抬头,站在面前的果然是澈。

    “她睡着了?”澈轻淡的视线在触及他怀里的少女时,才浮现出关切。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看向千代夜的目光渐深,“假如你不想让她和你有所关联,你现在应该把她还给我了。”

    “还?”少年被他的话刺到,薄巧唇边扯出嘲讽笑意,“她真的属于你吗?”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我会守着她,一直保护她。而你,可以吗?”澈细眉一挑,细致的眉目显出一种惊人的美丽与自信,“我永远不会推开她,你可以吗?”

    澈的话句句命中要害,少年的笑渐显无奈,“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她。”

    “难道你没有?”澈深意淡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清楚你只是在逃避罢了。我原本以为,对我来说她只是个可爱的女孩,但看到她昨天抱住你时,我发现事情似乎有些变化。所以阿夜,无论你想怎样,我都已经决定了,我会让自己成为她最重要的人。”说着,他朝他伸出了手,“所以现在,请把她还给我吧。”

    揽着少女的白皙手指在微微颤抖。

    最重要的人,让澈成为她最重要的人吗?那么他呢,他是不是连说这句话的资格也没有?

    见他沉默,澈缓缓俯身,自他怀里将少女接过,小心地横抱起来,“如果你改变注意,欢迎你来夺回——但是,请别在她爱上我之后再来。那对你来说,会比较残酷。”长发男孩动作优雅地揽紧睡梦中的她,转身踏入小屋。

    醒来的时候,她正伏在别人怀中。没有幽幻的清淡香气,不是千代夜!

    她一惊,猛地起身,对上了澈那双迷人的狭长眼眸。

    “睡得还好吗?”他温柔地伸出手,用指尖摩挲她粉嫩的脸颊。

    那轻柔暧昧的接触令她一慌,“澈,我昨天对你怎么怎么了吗?”奇怪,她明明记得是千代夜,怎么变成澈了?

    “傻瓜,说什么呢!”对方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

    “对了,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安吉尔他……”她话音渐弱,因为她发现他们两个都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那不是梦!昨天的事是真的,安吉尔……

    “安吉尔中午之后就要下葬了,你去看他最后一面吧……”澈语调黯然,自沙发上起身。

    “下、下葬?”安莫莫呆住了。

    房间内,其他四具包裹在混凝土里的女生躯体都已经搬出小屋,云开带着那两个男生在屋后的椰林里挖坑。两个男生一边流着泪,一边沉默着忙碌。

    房间内朝北的小门开着,她能清楚看见挖坑的三人。房间内的床上,安吉尔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煜凛和霓裟静静站在一旁。

    见到她进来,煜凛朝霓裟还有澈示意了一下,三个人很快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她。

    “好好和他道别。”煜凛拍拍她肩膀,在出去前如此说。

    门关上了,她缓缓靠在床边,看着没有丝毫表情的安吉尔,心又开始酸痛。澈在进房间前告诉她,昨天晚上,霓裟、煜凛、安吉尔三人在越过椰林后不久便遇上黑暗空间,接着三人各自分散,并分别受到袭击。霓裟与煜凛勉强可以应付,但安吉尔便没有那么幸运了,当他们摆脱攻击,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可是他的心魂却被整个摄走。

    “安吉尔……”她默默凝视他许久,“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少女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认真,“我以我这一身灵力发誓,我一定——要找出真凶!”

    注意到安吉尔的衣衫微有些褶皱,她忙动手为他整理。然而,整理时,她却发现有些不对。安吉尔靠床里侧的手指一直都紧紧弯曲着,握成一个拳手,似乎在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

    少女眉头一紧,小心拉过他的手,用力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指。他的拳手握得很紧,她花了不少力气才扳开。然而,那一刻,她却定在那里。

    这个、这个是——

    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安莫莫自房间出来后,面色有些古怪。仿佛在忧伤里多了些阴郁。她一言不发地朝迎上来的煜凛和澈摇摇头,只说自己有些累,接着便询问千代夜的去向。

    “阿夜?他应该在外面,似乎有什么事,想一个人独处,让我们别去打扰。”自屋外进来的云开正好听到她的话。“哦。”她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又问道,“对了,现在洛凡他情况怎么样?昨天晚上因为安吉尔的事……所以,我一直都没去看他。”

    “嗯,好多了。这小子体力不错,早上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可能有很多天都下不了床。”

    “那就好。”少女听了露出笑容,只是那笑似有些飘忽,“另外,我已经和安吉尔道过别了,你们可以帮他一起下葬了,洛凡那里,我回去照顾。”

    众人带着安吉尔出了小屋,大家谁都没要求她一起去。

    安静的屋内,有不安定的气流在涌动。

    安莫莫走进厨房,热了一些面,盛在碗中,推开了洛凡休息的房间。她将面放下,转身轻轻关上房门,随手上了锁。

    她来到床边,唤醒了床上的人:“洛凡,伤口还痛吗,要不要吃点面?”

    “莫莫……”见是她,洛凡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还好吧?安吉尔的事,我早上听云开说了……”

    “听云开说?”安莫莫帮他垫高枕头,用筷子挑了些面,吹凉,递到他嘴边,“小心烫,我刚热的。”

    “真的没想到,一天之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悲剧,连安吉尔他也……莫莫,你真的没事吧?”他凝视她。

    见他不吃,她也不勉强,转身把碗放下,重又在床沿坐下,用那双清澈明亮的黑色眼瞳看着他,“我没事,只是很难过。你知道的,安吉尔是个很好的人,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知道,莫莫,别难过了。”他艰难地移动手,覆上她纤细冰冷的手指。

    “你知道,而且你也让我别难过……”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覆在自己手指上的大手,声音里带着一抹奇特的痛楚,“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杀了安吉尔?”

    话语,如同惊雷,在安静的房间炸开。洛凡脸色一僵,接着握紧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莫莫,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她依然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视线,却发现她粉色的唇边渐渐勾起古怪沉痛的笑,“洛凡,请问那串我给你防身的手链,去了哪里?”

    “那个……可能是——”

    “是不是不小心掉了?可是,那串不是普通的手链,一般不会断,除非戴着它的人和别人进行过激烈搏斗。所以,现在请你来告诉我——”少女忽而抬了起眼,那双黑瞳里已迸出仇恨的火焰,“为什么在安吉尔的手里,会有这颗自手链上断下的幸运星?”

    “莫莫!”洛凡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焦虑着欲开口解释。

    “洛凡!不要把我当成傻瓜!”少女震怒,甩开他的手站直身子,“安吉尔遭攻击的时候,云开正在昏迷——是你打昏他,然后去杀死了安吉尔,再回去假装受伤的模样的,对不对?不止是安吉尔,还有那四个女生,包括开学时我和千代夜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个女生,都是你杀掉的吧!另外,如果没猜错,将密道堵住的人,也是你!还有那次,在校庆前我才和你说了图书馆的事,之后我和澈就遭到攻击!我本来还在奇怪,想这个敌人真是神通广大,一点点诡异气息都不露,居然可以在我们身边肆意杀人!洛凡,你告诉我,我说的这些究竟对不对?”

    面前的男子看着她,一点点褪去了眼底的焦虑,脸庞逐渐平静下来。他掀开覆在身上的薄毯,缓缓坐起身,这一次,他的动作连贯而流畅,不见之前的半点迟缓艰难。

    “莫莫。”他低低唤她,声音里掺入一丝无奈与诡异,“真是可惜……你这么可爱又对我这么好,我原本已经改变主意不打算杀你了,可是你——”随着他站起的动作,原本透亮的房间在瞬间陷入可怕的黑暗空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邪恶气息,自洛凡胸前释放,如一道巨大的影子,盘旋着转入半空,笼罩在他们上方。

    那、那是——

    安莫莫的脸顿时刷白。那不是一个人普通人可以拥有的气息,即便是通灵者,也不可能拥有这样强大霸道的可怕气息。

    那是——怨灵的气息!

    枉死后,由无法消散怨气的灵体汇聚成的巨大怨灵!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样一个巨大的怨灵会自洛凡的体内出来?而且,在这之前她居然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感觉到?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怨灵?

    难道,这就是二十年前谋害一干学生的罪魁祸首?

    半空中的邪恶气息似乎在靠着某种力量逐渐膨胀扩大,在她和他的头顶上方盘旋,散出幽暗冷光。站在冷光中的洛凡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温和善良的好好先生,他目色通红,脸上的笑容诡异肆孽,像在嘲笑着这个世间的一切。

    那双红目在幽冷光影中定在她身上,洛凡的声音阴冷得如来自地底世界:“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顽皮呢?乖乖地待在那里,不好吗?非要管这么多闲事!”

    “安吉尔是我的朋友!是我重要的人,这怎么可以说是闲事!洛凡,那不是你,你被控制了!是你身体里的怨灵在作怪,快点清醒过来!”空气中流动的邪恶气息压迫着她,周身的空气都好像被抽走了,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安莫莫双手结印,快速念动咒语,一道凌厉的金色光芒自她指尖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中洛凡的胸口。金光在他身上漫开,迅速包裹住他的身体,渗入他体内。那一瞬间,他仿佛触电般颤抖着身体,脸上呈现扭曲的痛苦。

    下一刻,一道血色雾气状物体自他头顶逸出,洛凡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那道血色雾气状物体缓缓在半空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安莫莫心中一紧。终于完全现身了,这恐怕就是那个怨灵的本来面目!

    “可恶的丫头——”怨灵在半空扭动,之前似乎有被她的金光所伤。它发出阴森而扭曲的声音,与之前电话里那个恐怖的声音一模一样。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死吧!”血色怨灵化成一张恐怖而扭曲的脸,呼啸着朝她扑来。她想念动防御咒语,但已经晚了,那个攻击在瞬间袭到她面前。

    嗵!有巨大的火光在她面前四散开,被幽暗冷光笼罩的黑暗空间里,一把闪着寒光的冰剑直直挡住了怨灵的那一击。

    那个少年,那个冰冷漠然的少年,又一次在危急关头出现在她面前,救了她!

    看着他扬在半空的亚麻色发丝,看着他的背影,一股热流自她心间淌过,温暖了她的全身。千代夜!尽管每次他总是冷冷地推开她,可是关键时刻,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

    “小夜……”她扑上前,却很快发现了异样。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她抬起头,那把曾斩杀巨蟒的冰剑竟然卡啦一声断裂开。握剑的手垂下,他捂着胸口,苍白的唇边溢出一缕鲜血。

    “小夜!”糟了!她怎么忘记了,千代夜只是个占卜师,即便术法高超,也只能应对实体类敌人。这种灵力邪恶巨大的怨灵,连她都没把握说能挡下刚才那一击,他又是——怎么去挡下的呢?

    “你干吗逞强!明明只是占卜师,为什么站在我前面?”她扶着他,随着他无力地滑落,黑色的瞳底又涌起了泪水。

    “你怎么……又哭了?”忍着胸口撕裂般的巨痛,千代夜依然口吻冰冷,“昨天哭得……还不够多吗?”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一整夜——”她突然反应过来,“让我抱着入睡的人是果然你!讨厌,澈那家伙骗我!”臭家伙,怎么可以骗她!害她后来好一阵失落。

    “你现在最好别骂他,不然……他不救你了……”说着,他抬起视线。她忙朝前看去,煜凛和澈不知何时出现在那个血色怨灵的面前,带着各式符纸,正与对方斗得不可开交。

    “喂!安莫莫,你在搞什么?快点过来帮忙!”煜凛险险避过一道喷射而来的血光,怒火四射地朝她开骂,“害安吉尔的凶手就在这里!你居然还在那里磨蹭!”

    “莫莫,快点过来一起收拾这家伙,才好回去救安吉尔啊!”澈双手合掌,默念咒语。

    “什么?!救安吉尔?”她一愣,忙看向千代夜。

    “安吉尔没有外伤,只是整个心魂被摄取,只要……在七十二小时内消灭了摄取他心魂的灵体,他就能复活。”千代夜按着胸口,向她复述了一遍煜凛之前告诉他的话。

    那头,激战依旧。澈的手掌分开时,整个掌心已经笼罩上一层半透明的蓝光。他双手一挥,在空中激起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却在瞬间劈开了攻击而来的血光。

    “空气之刃?!”化成巨大脸孔的怨灵发出一声惊呼,那股盘旋在半空的邪恶气焰在瞬间发出不安定的躁动,“你、你和岚悠家是什么关系?”

    那个名词一出口,煜凛和澈都同时变了脸色,他们互看一眼,退后数步,在四人外侧做了一个防御结界。

    “说!你和岚悠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他们的家族秘技?”怨灵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一倍,压抑在半空的幽暗冷光也爆出火焰般的光亮,照亮了结界内的四人。

    “我叫岚悠澈,你说我和岚悠家是什么关系?”提到家族姓氏,他便不由想起惨死的小姨,口气自然不会好。

    “你是岚悠澈?!你竟然就是岚悠澈?!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么会让你在这里,怎么可能让岚悠家族的人进来这个小岛!”那不男不女的诡异声音颤抖起来,像在畏惧一个更加庞大邪恶的力量。

    “澈,别和它嗦,一口气干掉它!”煜凛浑身都充斥着战斗的怒火和强硬的灵力。他极少对灵类真正发怒,只是这一次,对方不该伤害他重要的朋友。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要弄清楚!”安莫莫朝怨灵开口,“既然你认得出澈的家族秘技,那这是不是代表,你就是二十年前,在欧利斯旧宿舍杀害数个无辜学生的那个凶手?”

    少女的话音落下,四人四双眼睛全都直直盯着那道血色怨灵。这个问题,是煜凛、澈、安吉尔当初掩去身份改名换姓进入欧利斯的唯一目的,他们为的只是给死去的家人找一个真相。

    一股震耳欲聋的笑声自扭动的怨灵那里爆发出来,那笑里掺杂扭曲着各种不同声调,与其说是笑声,倒不如说是凄哀的怨号。

    “我杀了那些无辜的学生?!哈哈哈哈……我杀了?哈哈哈哈……难道,你们到现在还没认出来我是谁?”那张巨大的脸孔在瞬间产生变化,虽然依然恐怖而扭曲,却依稀能看出是张少女的脸孔,然后脸孔变化,又变成一张少年的面孔,紧接着,一张又一张的脸出现消失。从头到尾,安莫莫数得一清二楚,一共十张脸,有男有女,不多不少,与二十年前死去的那学生数量一样!

    难道说——安莫莫不由失声惊叫。

    “你——你是二十年前枉死的那十个学生的灵体所化成的怨灵?你——不,你们就是那些学生的灵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二十年前可怜的无辜者,竟然成为二十年后凶残的杀手,还依附在洛凡的身上,并且令周围所有的通灵者都一无所知?

    煜凛和澈简直惊呆了,这个答案对他们来说太过讽刺和不真实,但是——当那些脸孔一一出现时,他们分明能感觉到属于家人特有的灵力。

    这个荒谬的答案,居然是真实的!

    “为什么?你们明明都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反过来害无辜的人?”安莫莫站起身,朝结界外的怨灵怒喝,“你们为什么会变成四处害人的怨灵?”

    “哈哈哈……”怨灵再次狂笑,依然是那种凄楚的哀嚎,“四处害人?四处害人又怎样?当初我们被害的时候,有谁可怜过我们?这个学府里的人,明明知道有危险,却为了维护一些无意义的所谓学府特殊性,不顾我们的安危,到最后,所有的人都死了!一个接着一个!就连死后,还要连同真相一起被埋葬在旧宿舍后的森林里!我们在恐惧中挣扎的时候,又有谁来可怜我们?这二十年的痛苦,有谁懂?”

    “是!我们不懂,因为我们没有死过!可是,难道你们不明白,这样子做也会害到你们最重要的家人吗?我想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安吉尔也是你们中间某一位的家人!煜凛、澈、安吉尔三个人是为了替家人找出死亡的真相才进入这所学府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到煜凛在提起二十年前时的深沉,澈回忆小姨时颤抖的指尖,甚至是安吉尔听到混凝土三个字时的反常——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底就好像有一种无尽的哀伤,欲爆发出来。

    怨灵的气息缩了缩,僵滞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特殊的通灵能力让亲生父母惧怕。他们把我丢弃在一家孤儿院门口,从此再也没出现。对我来说,家人这两个字不具有任何意义。甚至连朋友,我都没有一个!除了自己,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信!”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该说这些,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所以,我也不能懂得家人的意义。可是,你们不同啊!你们虽然死了,可是对你们来说,他们还是家人啊!你们有曾经美好的记忆,难道因为死亡,就把这些阻隔了吗?我知道,你们死得很委屈,但现在你们这样子杀人,又和害死你们的人有什么区别?!”

    少女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黑暗空间,那个怨灵的气息竟然慢慢开始减弱。

    “家人……”巨大的脸发出模糊的声音,“重要的家人……我做错了吗?错了吗?”

    以强大灵力隔离出来的虚无空间里,压抑的黑暗顿时褪去,露出一片灰黑色的苍茫世界。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脚下是黄色的荒芜平原,风自平原上呼啸而过,卷动他们四人的衣角。

    这里是千代夜曾经在占术中来过的虚幻世界。

    他转过视线,看着身边的少女,她还在继续往下说。

    “……就连以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信的我,现在也开始相信了。相信朋友间重要的友情,家人间至死牵绊的亲情,还有,对喜欢的人的心情……重要的人,在乎的人,并肩战斗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保护的人——如果没有这些东西,这世界上的一切根本不具任何意义。所以,求你们了,快点清醒吧,放下怨恨怨气……你们的家人会为你们找出真相和凶手的,你们不必在这个世界上以怨灵的身份痛苦地徘徊。我可以帮助你们,净化你们的怨气,让你们得到平静……求你们了——”生平第一次,她以除灵者的身份朝灵体低头请求。她不要眼睁睁看着煜凛和澈,与他们死去的家人开战。

    虽然明白为了无辜的学生,他们一定会这么做,但是——这太残忍了!

    “莫莫。”千代夜终是伸手,按住她微微颤抖着的瘦小肩膀,将她揽入怀中,“别哭了……”她的每一滴眼泪,都晶莹剔透,仿佛冰凉的水晶,纷纷落在他心上。虽然知道她只是在帮助怨灵,但是她所说的那些过往,仍令他心痛。那是种清晰深刻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看见她流一滴眼泪。

    安莫莫,不适合哭,只是笑。

    甜美的可爱的诡异的狡猾的笑,无论怎样,他都只希望看到她的笑脸。

    她说,如果没有友情、亲情以及对喜欢人的心情,那么这世界上的一切根本不具任何意义。

    听到这些话时,他只感觉内心有空落落的痛,仿佛有一种奔腾的情感自他周遭流淌过去。可是,他什么都抓不住。

    有透明的坚定冰层,将他阻隔在另一个世界,他看得见,也清楚明白,可是他触不到。

    就像此刻,少女明明就在他身边,在他怀中,如此的近,却又那么的远。仿佛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没有错,那真的是一个世界的距离。

    无论如何,都无法相触的距离。

    少年瞳底的心痛重新敛起,淡淡冰冷悉数浮上。悄悄地,他放开了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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