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道场。

    “找到了！”根据那卷古画的题字和名讳，千代夜找出了关于画图者的资料记录。

    千代淮任，生于三百年多年前的清朝，是千代家嫡长子。幼时便表现出极其出色的天赋，聪慧、守礼、谦逊、孝顺，十八岁之前，所有的评价都是优等。然而十八岁之后，记录却变成了顽劣不堪，为妖女所迷，令家族长辈失望，却屡屡不改。十九岁得病，其后便不见康复，日日衰竭，终于在二十岁之前辞世。

    “为妖女所迷？”千代夜重复这几个字，随后拿起一旁的画，“奶奶，这里说的妖女，难道就是画里的这个人？”他皱着眉，“……上面提到，千代淮任是在二十岁之前去世的。”

    “画里的女子，叫上官倪裳。看来，她就是三百年前那个让千代淮任迷乱的妖女。”千代婆婆放下画和族谱，神情凝重，“你刚才说，欧利斯学府里面，那个灵异系的导师，和上官倪裳长得一模一样？”

    “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吧。”千代夜将所有与千代淮任有关的资料以及术法记载统统翻找出来，一一摊在地上，“我怀疑她应该就是对千代家族实施诅咒的人！道场如今被封锁，我猜莫莫那里一定是出事了！她知道莫莫在怀疑校方的人，所以为了实施对我的诅咒，她一定会先除掉她！”他忙乱地翻查那些记载，“如果上官倪裳是千代淮任所爱的女人，他一定教过她某些术法的使用方法！这些记载里，说不定能找到破除困住道场出口的术法记载！”

    “这些术法早已失传，就算找到也没有研习的方法！”她从没见过孙子如此焦急的模样，看来这小子真是陷得很深。

    “管不了那么多！不会也得会！莫莫随时会出事！”

    自己都顾不得了还想着那丫头！千代婆婆叹了口气，慢慢将手中的画卷起。

    手指触到卷轴边沿，她发现那幅卷轴的轴心处微微有些松动。她试着拔出轴心，檀木制的卷轴中间竟然是空的，一个小小的白色纸卷掉落在榻榻米上。

    “这是？”千代婆婆打开纸卷，上面是一段潦草而纤小的字体，“……镜面术法？难道是那个——被誉为千代家绝世秘技的——镜面术法？”

    “是什么术法？”

    “我听你爷爷提过这个术法。因为当时的术法者在创出镜面术法没多久就开始生病，没有留下任何关于镜面术法的秘诀，所以这个术法一直都没有人学会，也因此失传……”

    “给我看！”他拿过，开始细细察看那一行行字体凌乱潦草的笔迹，“这是……这是秘诀，奶奶！”他惊呼，“这是镜面术法的秘诀！原来镜面术法是千代淮任创出的！”

    欧利斯镜面空间内。

    “霓裟！你在上面做什么？”跟随而来的导师云开拨开学生，满脸迷茫震惊地来到石台下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霓裟收住笑，冷冷看着下方的人。

    “不用急，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朝青铜大鼎的上方伸出手，瞬间，一股幽蓝色的火焰自大鼎内蹿出，直冲上方山壁，“这是最后一次，今天之后，所有这一切都会结束。”她侧头，看着自己在火焰中翻转却完好无损的手臂，眼底翻涌着奇特的情绪。

    霓裟的举动，彻底震住了石台旁的学生和导师们，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后退，直至退至山壁，再无路可走。

    “大家不要紧张！一定有路出去的！”安莫莫忙出声安抚众人情绪。

    红色卷发的女人再度将视线定在少女身上，“到了这种时候，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好好担心自己吧！安莫莫，你真的以为，就凭你们几个小孩子，能阻止这一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出现在推荐选拔的目的？你屡屡破坏我的计划，你知道是什么理由我没有直接除掉你吗？”女人的目光愈加寒冽。

    三个男生下意识地护在她身旁，随时准备战斗。

    “是因为你的灵力！你对抗怨灵时身体里爆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灵力让你成为这最后一次祭祀的最佳人选！安莫莫！这个空间，是克制你力量的最佳地点！你把你自己当成诱饵，我就接受你这个诱饵！祭品人选的灵力越大，所带来诅咒力量也越大！安莫莫，你将为最后一次祭祀贡献你的生命！”

    “这女人真疯了！”安吉尔握起拳头，“先打再说吧！”

    “别乱来！”澈拉住他，“在镜面空间里发出攻击，等同于自杀！”

    “不愧是澈！够冷静！”霓裟冷笑，“这个镜面空间是我制造出来的，你们所有的攻击都会反弹回去！祭祀，马上就要开始——”霓裟脸色一变，一股巨大的气流自燃着幽蓝色火焰的大鼎内涌出，强大的风流袭向所有人，形成吞噬吸力。学生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石台，朝大鼎而去。

    “不能让他们进入大鼎！”安莫莫想起回到二十年前时，那个被陷在大鼎内部的学生，“这个鼎与现实空间的鼎是相通的！如果学生们被吞噬进入，祭祀就会开始！小夜——小夜就危险了！”

    四人立刻集合力量，在所有人外制造了半透明的半圆形防御结界，以减缓被吞噬的速度。

    霓裟立在大鼎旁，红色的发在气流中疯狂舞动，这一刻，她的脸孔狰狞无比。她看着脚下苦苦挣扎的人，眼底又涌出那种奇异的情绪。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四人苦苦撑着结界，抵御庞大力量。

    “她是人！其实除了给你们看的那张照片外，我还找到其他几张校方人员的旧照片。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场景，但每张照片中都有她！她是人——只是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很久，早已演变成魔！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一直察觉不到她身上的灵体气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死去过！”

    “从来没死过？”安吉尔惊叫，“到底怎么回事？”

    “想知道吗？”霓裟的脸庞在四周的火光下形成明暗阴影，“看你们几个为了这件事弄得这样辛苦，现在告诉你们也无所谓！欧利斯学府，是我在三百年前创立的！这个地点也是我挑选的！因为这里是最适合进行祭祀的地方！换句话说，欧利斯——是为了诅咒千代家族才诞生的！一代代的校长，都是我的傀儡，而你们，则是我的祭品！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千代家族所有的男人都活不过二十岁！我要他们在痛苦里挣扎，却不得不一次次被命运玩弄！呵呵……这三百年来，每二十年，看着那些人的哀嚎，真的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现在终于轮到千代家最后一个男人了——千代夜！他以为隐瞒了姓氏我就不知道他的来历吗？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二十年前，是你杀了我们的亲人吗？”煜凛撑着结界，眼底有愤怒的焰火在烧。

    “能成为我的祭品，是他们的荣幸！早在很多年前，祭祀就一直由灵力最强的学生自动献身——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崇高死法！”

    “你胡说八道！什么自动献身！我和小夜回去过二十年前，那个女生根本就不愿意成为祭品！所以她才会以那么奇怪的姿势死在地下室入口！当时我还觉得奇怪，现在我才明白，她当时一定是看清你的面目所以想逃走！但你却还是杀了她！不仅如此，你还杀了其他九个无辜的学生，让学校旧宿舍怨气冲天！而那些学生，在死后还要受到你的控制，甚至变成怨灵！你根本就是恶魔！”安莫莫立刻反驳。

    “二十年前？”霓裟眼神一冷，“你是说那个叫蓝茵茵的女生？哼！那是个叛徒！她在临祭祀前反悔，企图从我手里逃走！我怎么可能放过她！”

    “蓝茵茵？！”澈的手指一颤，结界差点被外界强大的气流突破。

    “澈！当心！”煜凛赶到他身边，将结界重新巩固。

    “对了，差点忘记那个蓝茵茵就是你的小姨！你们三个是为了帮亲人找到真相才进入欧利斯的吧！”霓裟的笑容越发妖魅，“不过很讽刺，因为你们也即将和他们一样成为祭品！我本来没打算选你们当祭品，是你们自己一次次破坏了我的计划，扮成英雄救人！所以现在——”她缓缓伸出手，鼎中的幽蓝色火焰仿佛有生命般扭动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形成一道蓝色火焰环，悬浮在她手掌上方，“来试试看这个吧！”

    幽蓝色火焰环瞬间脱离她的掌控，以雷霆之势破空而来。

    结界内的学生和导师面色惊惧着朝后退，云开又惊又怒，也不管那团蓝焰究竟是什么东西，掏出随身佩枪就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全部击在半透明的防御结界上，掉了一地，而同时火焰环重重撞击在结界上，支撑结界的四人胸口一震，一股腥甜血味在他们口中弥漫开。

    “靠……”安莫莫回头瞪住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开枪的家伙，“拜托你别乱来好不好！里外夹攻想结界快点破裂是不是？”

    “我也是……想帮忙！”云开知道自己做了蠢事，面上尴尬，只得试着开口求道，“霓裟，算了，不要为难这些孩子们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一起在这里教书，看着他们成长，难道你真的忍心害死他们吗？”

    “哈哈哈……”霓裟大笑，“太可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人类！愚蠢的白痴！我早就说过，这所学校一开始就是为了祭祀而开办的！他们都是我的祭品，从一开始进入这里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你现在和我说忍心？哈哈哈……我早就已经不是人了，还哪里来的心？”

    “你怎么会不是人？你有体温会走会动会说话，怎么不是人？”云开边说边激动地朝前走，“你这么能干又这么漂亮，你哪里不像人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往死角里逼？”

    “云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安吉尔擦掉唇边的血迹，“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泡妞！那种女人根本不懂爱情好不好？”安吉尔的话令霓裟脸色剧变，她伸出双手，开始聚力。

    一团火红的光，自她相对的双掌中冒出，逐渐从暗弱变得明亮而通透。在火光几乎接近透明的时候，她双掌朝外翻，双手的食指与拇指分别相互点住形成三角形，手指张开，将掌心的火光推出。

    火光与透明的结界碰撞，两种力量在半空擦出火光。结界被打碎，四人的身体亦被甩了出去。

    好可怕的力量！以他们四人之力，居然还支撑不了结界！

    “祭祀鼎之前容不得你们胡说八道！今天你们全部要死！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她突然愤怒起来的模样令安莫莫心下一怔。安吉尔那句话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没有结界的保护，气流疯狂涌动，巨大的吞噬力重新将众人拉近石台。

    “你到底为什么要诅咒千代家？”狂风中，安莫莫朝她大喊，“你为什么要恨千代家？是不是千代家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难道——你被千代家的男人抛弃过？”她话音才落，一股猛烈的吞噬力朝她而来。她身子瞬间腾空，不由自主地朝霓裟而去。

    “糟了……”安莫莫挣扎着掏出一把幸运星，默念咒语，放出数只灵体，“去缠住她！”灵体盘旋而去，然而，数只中等灵体才刚接近霓裟周身便被鼎内涌起的幽蓝色火焰吞噬。

    “这是祭祀之鼎，可以吞噬一切。你的那些灵体，只会让这次祭祀的火焰更加高涨！”霓裟语调阴冷，五指一张，已一把扣住安莫莫的脖子，“你将是这次祭祀，第一个下去的人！”

    “你、咳咳……你果然……曾经爱过千代家的男人……咳咳……”脖子处传来惊人的力度和热度，霓裟的五指就如同燃烧的铁钳，灼着她的皮肤，剧痛无比。但她还是继续往下说：“因为被你爱的人抛弃……咳！所以，你才开始恨……所、所以你才开始报复……千代家……对不对？”

    “哼！你懂什么？！一个黄毛小丫头，居然敢和我说这些话！看来你真想快点死！”

    “霓裟！”澈已冲到石台下方，朝她击出“空气之刃”。

    霓裟扣住安莫莫的脖子，丝毫微动，唇边勾起冷冷的笑。

    蠢货！居然敢在镜面空间出手攻击！

    空气之刃的攻击根本没近到霓裟身旁就反弹了回去，击在澈身上。他的身体朝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

    “澈……”安莫莫拽着霓裟的手臂，可是丝毫挣脱不开。

    “澈！”安吉尔和煜凛一左一右扶起他，“你疯了吗？明明知道会反弹还出手！”

    他捂着胸口站稳身子，示意自己没事，接着让他们为其他人再设防御结界。煜凛和安吉尔吩咐了几句，立刻开始救助被吞噬力牵引的学生。

    澈重新走到石台下，默默地再一次准备了“空气之刃”在手。他抬头，原本束着的长发因刚才的重摔而散开，脸颊上沾染了血迹和黑土，但如此看去那张柔美脸庞却依然出尘而高贵，“霓裟，放了她。”

    “澈……笨、笨蛋！再攻击……你只会伤了自己……澈——咳咳！”她的话被掐断，霓裟加重了指间的力度。她立刻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小夜，小夜！你在哪里？你快点来这里！小夜！

    澈又一次被反弹回来的攻击击飞出去。安吉尔和煜凛焦急的呼声充斥在她耳旁，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脖子痛到几乎要断裂，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澈为什么要为了她这样拼命？

    不要不要！小夜，你在哪里？小夜——

    密封的空间突然发出一道光亮，无形的空气犹如被利刃劈开一道口子。矫健的黑色身影自裂口中出现，那是个手执冰色长剑的少年，目光寒彻，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如北极的冰海，带着封冻一切的气势，直指霓裟要害处。

    冰剑攻击无法反弹，霓裟立刻带动幽蓝火焰形成屏障。哪知那少年剑尖半途改变攻势，朝她手臂砍去。这一下变化太快，准确无误地击中她手臂，从她指间下救出了安莫莫。

    “小夜！”少女反手揽住千代夜，“你终于来了！”

    “千代夜？！”霓裟手臂上的伤口流出鲜红的血，“你居然突破了道场的封锁？！”

    “霓裟封锁了道场？”安莫莫这才明白过来，“小夜，你是怎么突破的？”

    “这个等下再说，你先去看看澈，他似乎伤得不轻。”他执剑挡在她身前。

    安莫莫点点头，叮咛了几句小心之后，便去一旁照看澈，他受了两次“空气之刃”，整个脸色都惨白得吓人，嘴角还不停溢出鲜血。她心里又急又乱，纠结成了一片。看到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澈反倒是开口安慰着说自己还好。山壁前，安吉尔和煜凛已经重新建起防御结界，学生和导师们都笼于安全之地。安莫莫见了，稍稍放下心，再回头时，发现千代夜和霓裟已经激斗起来。

    石台之上，幽蓝色火焰如有生命般游曳在半空中，一次次化成攻击，朝千代夜而去。千代夜身形矫健而敏捷，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躲避着火焰的同时，一次次以冰剑攻向霓裟。

    石台下的人，都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两人的身影，也不知道在这场激斗中谁更占上风。

    冰剑寒气所到之处形成白雾，与幽蓝火焰绞成一片。少年虽然身形速度极快，但与霓裟诡异的术法相比终究还是弱了一些。片刻之后，他手中的冰剑被火焰击中，顿时断裂，火焰去势猛烈，连带击中他的右肩。一阵灼烫的剧痛袭来，他自石台跌落。

    “小夜！”看到再度朝千代夜袭去幽蓝火焰，安莫莫脸色惊变，不顾一切地跑去，挡在因右肩受伤而一时动弹不得的他身前。

    眼看那团幽蓝火焰就要压顶而来，所有人胆战心惊地看着那幕。安莫莫迎着火焰而立，黑发发丝飞扬在气流中，她双手于胸前结印，眼瞳瞬间陷入浅棕。

    “咒语省了！直接给我出来——”一道耀眼金光自她结印的十指间射出，那是她体内灵力的完整释放，金光夺目璀璨，如流星般闪耀，在半空划出极美的光弧，与攻到她头顶的幽蓝火焰撞击在一起。金色与幽蓝两股力量相互撞击，但下一个瞬间，那道自她体内而出的金光却突然回返，直直地朝发出攻击的主人反弹而去！

    糟糕！果然还是反弹回来了！

    安莫莫心知不妙，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躲开，小夜就在她身后，如果她躲，金光就会击中他！她一咬牙，竟然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莫莫！”有两道声音同时唤她，反弹回来的金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反射性地闭上眼，但身体却被人一左一右扑倒。她跌倒在地，背部撞击在地面，痛得她龇牙咧嘴。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她没感觉到金光的攻击？

    她睁眼开，对上两张因剧痛而皱起的年轻脸孔。

    千代夜和澈，一左一右，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将她扑倒，金光擦着他们的后背，撞击在一旁的山壁上。虽然没有全部承受到攻击，但她清楚自己那股灵力的强势，即便只是擦着，也受伤不轻。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看着他们因保护自己而受伤的脸孔，她突然很想骂人，“那金光是我的，反弹回来也许不一定会攻击我，可能会像以前那样回到我身体里呢？靠！你们两个白痴啊，一个右手不能动，一个还在吐血，跑到我前面干吗！想压死我啊！”

    澈和千代夜对看一眼，对于身下刚刚救下此刻却在开骂的少女极其无奈。她就没有好一点的表现感谢和担心的方式吗？非要这么粗鲁的方法？

    两人无力地翻转身子，伤上加伤，这下是真的一点都动弹不得了。

    “真是白痴，这么想充英雄？结果呢——那丫头根本就不领情！所有的人类都是愚蠢的白痴！总是自以为只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回报！愚蠢！愚昧！”幽蓝色火焰漂浮在霓裟的掌心，她的面容映出一片惨淡幽蓝，明暗不定间，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似在不耻与嘲讽着什么，却又在挣扎着其他一些东西。

    “你骂够没有？”安莫莫扶着后背，缓缓爬起，“你这个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超级欧巴桑，在这里叽歪什么？口口声声说人类是白痴，你以前不也是个人类吗？而且还是被男人抛弃的怨妇！看你这副更年期综合症，怪不得没有男人要你！你动不动就说人类的感情愚蠢，我看最蠢的那个是你才对！居然为了一个无聊的诅咒，一个人冰冷孤独地活了三百年！

    “我们是打不过你！但今天就算被你杀光所有人，杀了千代家最后一个子孙又如何！你仍然还是一个人，一个空虚寂寞被男人抛弃的欧巴桑！你赢了，可以得到什么？杀人诅咒真的有那么快乐吗？亲人、朋友、恋人，你什么都没有！你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人来和你分享，更加不可能有人关心你！所以，你也更不可能懂得，刚才为什么那两个笨家伙明明自己受伤却还是要来救我？你根本从来就不懂，而且我相信——你以后也永远不会懂！”

    幽蓝色的火焰依然悬浮在她掌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任凭这个女孩在自己面前放肆说这些话。她只是感觉极度的愤怒，心底积压了三百年的情绪仿佛一下子爆发出来。不！她不是不懂！她什么都懂，曾经什么都懂过！可是——别人没有给她机会，硬生生地把她所有的一切都给夺走！

    “安莫莫——”霓裟的眼瞳杀意森然，“你这是自己找死！”

    随着她的话，幽蓝火焰迅速冲高膨胀，千代夜知道，这一击如果袭来，非同小可！

    他扶着右肩硬撑着站起，喝道：“上官倪裳！你是想为千代淮任报仇吧！是为了报仇——才诅咒千代家的是不是？”

    话语如同惊雷，在她耳旁炸响。她脸色剧变，一瞬间，有无数种情绪在她眼底翻涌。

    “你、你说什么？”

    “千代淮任！三百年前，你曾经是他的爱人，对不对？”千代夜自口袋里掏出一管薄旧的白色纸卷，“这是在他为你画的画像卷轴里发现的东西！里面除了镜面术法的秘诀，还有他临终前写下的一段话！三百年前，你和他相爱，但是千代家的人却视你为妖女，极力阻止你们在一起……结果，千代淮任被家族里的几个长辈施以家法，重伤吐血，之后卧病在床，连二十岁都没活过！”

    霓裟的脸庞彻底变色，有一种极度疯狂的痛苦，在她眼底蔓延开。

    “你是想为他报仇对不对？其实你都懂的，人类的情感，那原本就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因为千代淮任的死，你便决定报复千代家所有的男人！你精心挑选了祭祀地点，以学校为掩饰，大量招募有能力的学生，然后每二十年以人为祭品，给千代家的人下恶毒的诅咒，令所有男人在动真情后都活不过二十岁！”

    安莫莫很是意外，“原来她是为了爱人报仇啊，我还以为她因为被男人抛弃所以才这么变态呢……”

    千代夜举起手里的纸卷，“你不想看看吗？这是千代淮任最后留下的话，是他临终前没法亲口告诉你的话，在你继续杀戮之前，是不是应该看一下？看看他心里，希望和期盼的究竟是什么？”

    霓裟没有说话，但那纸卷却在下一刻移到她手里。她手指微微有些颤，脸色僵硬惨白。她打开了那卷小小的白纸，潦草却熟悉的字迹立刻映入她眼中。

    “他根本从来都不希望你为他做这种事，他知道在他死后，你一定会很伤心。但是他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把他的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照顾他成人，将他的术法延续下去！千代家的确有错，但对他来说，那些毕竟是家人，他至死都没有怪过他们！既然他都没恨过，你又为什么要让仇恨毁灭一切呢？”

    “闭嘴！”霓裟捏紧那卷白纸，看向千代夜的眼底重新燃起愤恨的杀意，“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我知道一时之间，要你改变想法是很难，但是你觉得，如果千代淮任知道你变成这样一个疯狂的杀人魔，还诅咒了他的家人将近三百年，你觉得——他会开心吗？他还会爱你吗？这三百年来，你拆散千代家无数对恋人，牺牲了无辜的学生，把学校变成炼狱，把人类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掠夺掉，破坏一切，摧毁一切，你认为——你真的没有做错吗？”

    “闭嘴闭嘴！不用你来告诉我——淮任的一切都不用你来说！”幽蓝火焰因她的情绪而波动，直冲而上，将所有人的脸都映成惨淡的蓝。霓裟的声音愤怒而悲凉，回荡在密封的空间里，有一股透不过气的绝望哀愁。

    她低下头，脸颊被浓密的红色长发挡住，表情看不真切，只能看见黑色祭祀长袍下微微颤抖的手指，“……淮任，我真的做错了吗？如果连你都没有怪过他们，我做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个错误呢？”

    空气里的戾气在渐渐消失，安莫莫来到石台下方，望着突然恍惚下来的女人，心里明白她也不过是个为情走入魔道的可怜人。只是，她手上的杀戮太多，血腥太重，此刻早已无法回头，“霓裟，停止祭祀吧。这些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你杀了他们，会有更多的人遭遇和你一样的不幸痛苦。小夜说你也有孩子，所以你并不是不懂——”

    “孩子！？”她猛然抬头，艳丽的脸庞闪过莫名情绪。就在安莫莫以为她被她的话激怒，要再度出手攻击时，霓裟却以幽蓝火焰割开了上方的无形空气。

    “千代夜！我保留这场，因为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但是你记住，你们并没有赢我，我暂时放过千代家。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红发女人说完，纵身自半空的裂缝一跃离开。

    霓裟离开后，大鼎中汹汹燃烧的幽蓝火焰瞬息褪去，紧接着，整个镜面空间开始颤抖，四周的山壁碎裂，连地面也发出隆隆声响。

    “莫莫、澈、煜凛、安吉尔！”千代夜一一唤过众人，“带大家从鼎里走！那是唯一和现实世界相同的路！这里快崩塌了，快点！”

    此刻的情况，无须他说第二遍。安吉尔和煜凛立刻行动起来，安排学生和导师们一个个攀上石台，再翻入大鼎内。

    当最后一人进入大鼎后，镜面空间的地面已四分五裂，山壁轰然塌陷，最终，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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